正文 第111章 云罗是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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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靖州八小时后在医院醒来，不顾家人的阻拦，直接冲出了医院。</p>
“事情进展如何？”他沙哑的声音森寒得骇人。</p>
蒋秘书悄然绷紧了身体，低头汇报道：“已经确定目标了。”</p>
“意思是——那些人，都还没死？”齐靖州的声音忽然变轻，仿佛漫不经心浑不在意，蒋秘书却觉得寒意从头顶开始往身体各个角落蔓延开去，冷得厉害，“我是这样吩咐的？”</p>
蒋秘书极力忍住声线的颤抖，说：“牵涉的势力太多，尽管不太有存在感，但是同时动手，会惹来警方注意，会有很多麻烦。”</p>
“这些我不需要你告诉我。”齐靖州不疾不徐地说，“认清你的身份，我只想看到我想要的结果。”</p>
蒋秘书冷汗落了下来，“是。”</p>
齐靖州没再说话，他径自将车开到了三相桥。打捞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但是仍旧没发现路与浓的影子。</p>
齐靖州觉得胸膛里空荡荡的，像是被人挖掉了整颗心一样。他下车到了江边，戴上装备，跃下了江水。</p>
旁边的下属是齐爷爷刚派过来协助的人，看到齐靖州就这么跳下去，吓得汗都冒出来了，一边让人下去将齐靖州劝回来，一边忙不迭地给齐爷爷打电话。</p>
齐靖州对那些焦急的声音充耳不闻，周边打捞搜救的人都已经认定了人死了，回不来了，尸体大概也是找不到的，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急切和紧张，但是齐靖州仿佛坚信着路与浓还活着，还在水面下的某个地方等着他。他不知疲倦似的，在水下一处处的搜寻。</p>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齐靖州还在水中没有上来，一众下属的心都高高悬着不敢放下，视线紧紧盯着水面，就怕齐靖州什么时候就消失了再也不出现。</p>
齐爷爷处理完突发的紧急事件，亲自拄着拐棍到了江边，直接下令让人下去将齐靖州给强行带了上来，二话不说一棍子打了下去，“你有能耐啊！搞出那么大事情不管，到这地方来扮演痴情种子？她人都死了，你这是做给谁看？！”</p>
齐爷爷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齐靖州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里城黑暗处的势力就那么几股，他竟然一天之内就屠了大半！那么多条人命。在他眼里跟白菜似的，真当他自己就是王法？！</p>
要不是他反应快，警方现在就该找上齐家的门了！</p>
齐靖州不是没有听出齐爷爷在说什么，但是他的心神全被那句“她已经死了”给吸引了过去，只觉得空荡荡的胸膛里一阵钝痛袭来，让他险些站不稳。</p>
“我要带她回家。”他说。</p>
不管她是死是活，他都要带她回家。至于其他人，生死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的妻子还在这湍急的水流下没找回来，那些害死她的人，凭什么能够好好的活在世上？</p>
齐爷爷神色冷厉，对旁边的人道：“带他回去！”</p>
齐靖州已经许久没有休息，也没有进食，大悲之下又心神恍惚，齐爷爷给了下属动手的权力，齐靖州根本没法反抗。没一会儿就被人压制住。齐爷爷一挥手，就有人上前直接给齐靖州打了一针镇定剂。</p>
命人将昏睡过去的齐靖州带上车，齐爷爷方露出疲惫的神色，拄着拐杖，拖着已经老去的躯体，慢慢地往车上走。离开前，他张了张嘴，叹了口气，道：“继续……搜救。”</p>
二十四小时都过去了，这会儿估计用“打捞”更合适，但是心头转过那么多念头，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这个略显仁慈的词汇。</p>
那个女孩子当他的孙媳妇，他其实是不怎么满意的，善隐忍，心太狠。齐靖州又哄不了人，继续待着他齐家，早晚要出事。可是谁让齐靖州喜欢呢？单这一条，就足够让他妥协了。</p>
齐靖州不是当年的齐靖云，也不是齐靖杭，他管不了。</p>
齐爷爷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p>
……</p>
周梁捏着刚拿到的dna鉴定结果，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其中一份是齐靖州的，他肯定没有拿错，但是另一份是谁的？齐靖州什么时候有了孩子？</p>
半天的沉思过后，他有了一个荒谬又可笑的猜想。</p>
其实他也知道，想知道真相，直接去问齐靖州就好，毕竟那根头发就是齐靖州给他的，齐靖州必定知道是谁。可是路与浓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齐靖州现在的状况，他也全都看在眼里，如果那根头发当真是路云罗的，现在把结果给他，和在他心口上再插一刀有什么区别？！</p>
思来想去，周梁迟疑着，将检测结果藏了起来，又重新伪造了一份，去找了齐靖州。</p>
……</p>
见到周梁，齐靖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来找我……”</p>
周梁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抢先道：“结果出来了。”</p>
齐靖州闻言，神色微微凝滞，他握了握拳。眉眼间是遮掩不住的紧张，“结果……是什么？”</p>
周梁正要将东西拿出来，见齐靖州这反应，他迟疑了一下，故作兴致高昂，揶揄一般问道：“齐哥，你先告诉我，另一根头发是谁的啊？难不成你什么时候搞出来一个私生子？”</p>
周梁心思不宁，说出的话并不严谨，明显地带着偏向性，齐靖州一听，手蓦然抖了一下。他猛然抬头，“结果……他是——”</p>
周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惋惜地摇头，道：“齐哥，要真是我猜的那样，你头上……可能已经一片绿了。”</p>
齐靖州眼中的光亮因为这话又渐渐地弱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见。他紧紧抿着唇，良久之后，开口说道：“把结果给我。”</p>
周梁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递过去。</p>
齐靖州看过，久久没有放下，拿着纸张的手却越来越紧，渐渐的有些颤抖。</p>
“齐哥……”周梁小心翼翼地开口，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另一根头发是谁的，一个针对对象都没有，要怎么安慰？</p>
齐靖州闭着眼，嘴唇紧抿，没有说话。在这一刻，他感受到心底挣扎着不愿消失的那一丝执念彻底破碎，湮灭无踪，一时间仿佛所有的希望都不见了，世界是灰暗的一片。</p>
路与浓是骗他的？她竟然是骗他的……</p>
齐靖州情绪波动太大，周梁渐渐皱起了眉头，“齐哥，这检测的另一个对象是谁？”</p>
齐靖州沉默着没有开口，在周梁以为他不可能会回答的时候，却忽然听他声音喑哑地说：“路云罗。”</p>
周梁眼睛蓦地睁大，放在包里捏着另一份结果的手微微僵住。</p>
他竟然猜对了……</p>
周梁看着齐靖州这模样，心情有些复杂，忽然有些迷惘，不知道自己这做法是否对了。路与浓不在了，这份真实的鉴定结果，是不是齐靖州最后一丝希望？可是路云罗也不在了啊，要是让齐靖州知道当初死去的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会不会更加痛苦？</p>
周梁捏着纸张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究还是没有拿出来。看着齐靖州不像是会崩溃的样子，或许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吧？</p>
也许过一段时间，他就能走出路与浓带来的这一阵阴影。</p>
齐靖州现在的情绪尚且可控，他不敢赌另一个未知的结果。</p>
周梁想通之后，跟齐靖州告了辞，最后看了一眼闭着眼睛面容疲惫的齐靖州，担忧地转身走了。</p>
下楼的时候，被齐夫人拉住，“阿梁，你齐爷爷叫你去他书房一趟。”</p>
周梁有些紧张，齐爷爷叫他？可能为什么事？这根本不用费心思想！齐靖州今天弄出来的大动作，齐爷爷怎么可能不知道？齐爷爷多半是从齐靖州那里问不出想知道的事情来。就打算从他这里入手！</p>
擦了擦汗，周梁紧张地往齐爷爷的书房那边去。</p>
齐夫人体贴地将他的包拿过去放好，微笑着安慰道：“阿梁你不用紧张，你齐爷爷只是想着你和靖州从小一起长大，肯定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就想跟你了解一下孙子的性格，毕竟……你是知道的，我们这些家人并不称职，对靖州的关心太少了。如今他失去了与浓，作为最亲密的家人，我们就该帮助他今早走出来，你说是吗？”</p>
周梁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会有齐夫人说的这么简单？打死他他都不信！他有那么好骗？</p>
看着周梁上楼，消失在视线里，齐夫人才松了一口气。悄悄打开了周梁的包。</p>
刚才周梁在齐靖州房间里的动作，她在外面看得一清二楚，齐靖州精神恍惚没发现不对，她却总觉得周梁神色不太对劲，期间手一直放在包里，好像很紧张的样子。</p>
从周梁包里翻出那份dna鉴定报告，看完之后，齐夫人当即震惊地呆愣在原地。</p>
她可没忘记刚才听见了什么！</p>
这根本就是一份亲子鉴定！</p>
另一个对象竟然还是……路云罗！</p>
路云罗竟然是齐靖州的亲生儿子？！</p>
齐夫人呼吸都凝滞住，险些呼吸不上来。她抖着手，有些惊慌地往楼上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又将周梁的东西整理好，急急忙忙上楼回了房间。</p>
……</p>
路锦时坐在电脑前，眼中布满了血丝。往日俊秀健康的面容现在已经苍白一片。他刚从三相桥江边回来，裤腿和鞋都还是湿的，他却感觉不到一般，握着鼠标的力道忍不住地加大，差点就将鼠标捏碎。</p>
在电脑前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路锦时终于动了。他电脑中有四个特殊的文件夹，其中一个是半个小时前有人发到他电脑上的，是几个屠杀视频，一声枪响过后就是一条人命，像是他以前看过的黑道电影一样，酷炫又血腥。但他知道，他收到的这些不是电影情节，而是真实发生的事，那些倒下的人，是真的死了。</p>
他甚至认得其中一个，经常出现在他们学校外，殷莱是主要被骚扰的对象，他没少和那个混混对上。</p>
在视频里那个混混显然不算什么有身份的人物，只是站在旁边的一个小弟，闯进去的人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他，但他倒霉的站得离“大哥”近，关键时刻被推出来挡了枪。</p>
这些视频被打包了发到他电脑里，还附带了一些“证据”——证明那些嚣张横行枪杀人命的人，都是齐靖州的人。路锦时不太相信那些证据，因为照片看起来像是合成的，但是他也不需要相信，只需要让网上的网民因此联想到齐靖州身上就好，最后必定会有人拿出更有力的“证据”来。</p>
还有一个文件夹，是他费了大力气找到的，一个路人偶然拍到的前一段时间三相桥上发生的事。视频的拍摄地离桥上很远。但是很清晰，拉近了可以看见，跪在地上的是他的姐姐，如王者一般站着无动于衷的是他名义上的姐夫。</p>
隐约间能听见路与浓拔高的凄厉声音：“……他是你的儿子……”</p>
最后他姐姐自己跳了下去，而那个男人脸上终于不再是云淡风轻的神色。</p>
文件夹里的另一个视频，是一段监控，从路与浓仓皇逃到桥上，到她车毁人亡化作一团刺目火焰。</p>
第三个文件夹，是他刚刚从监控着的齐夫人的电脑里找出来的，一张亲子鉴定的照片。</p>
结合查到的齐夫人发给别人的信息，以及之前那个视频隐约听到的那句话，路锦时很容易就猜到——路云罗是齐靖州的儿子。</p>
而从齐夫人的动态来看，齐靖州他根本就不知道！</p>
齐靖州怎么能不知道？</p>
路锦时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容，齐夫人要瞒着，因为那是她儿子。她不舍得自己的儿子受刺激，可是他路锦时又不是齐靖州他妈！他恨不得齐靖州去死！齐靖州就该知道这所有的一切，然后亲自品尝一下他一手造成的后果！</p>
路锦时的手在抖动了一下之后，变得很稳，他将第一个文件夹里的东西发到了网上，发给了警方，发给了齐家的所有敌人。</p>
然后剩下两个文件夹里的东西，全都发给了齐靖州。</p>
最后一个文件夹，装的是路昊麟前些年偶然失足，参与经济诈骗的罪证、汪雅贝对着路君君剖白时的恶毒语言，以及路君君跟在陈达身边的各种暧昧照片。</p>
这些都是他的亲人，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些年来，那个所谓的“家”里，能让他感受到温暖的、能让他深爱着的，就只有一个路与浓而已。</p>
手指颤了一下，路锦时将最后一个文件夹里的东西全部放到了网上。</p>
做完那一切，他就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僵在椅子上无法动弹。</p>
背叛亲人的感觉是什么？</p>
他很难过，但一点也不后悔。凭什么路与浓不在了，这些人都还能若无其事的活着？</p>
他的姐姐那样好，他还记得她以前是多么开朗可爱、率真明媚。她曾经笑得眉眼弯弯无忧无虑，还会羞涩还会撒娇，有时也像个假小子，带着他一起在周末的时候躲过门卫大叔的视线，偷偷跑进学校去打篮球。</p>
她后来变得消沉变得不爱笑，再也没有露出曾经的明媚笑容，再也不亲近他，眉眼间的天真渐渐消散，变成哀愁，变成无望，最后变成空白，什么都不再有。</p>
然后她死了——在她最亲爱的两个亲人离开之后。</p>
都是他们害的！那些人，都该付出代价！</p>
……</p>
齐靖州最后将手中那份鉴定报告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废纸篓。</p>
她竟然是骗他的。</p>
他想，他终于可以不再那样难过。</p>
她竟然是骗他的……</p>
在他这样想着，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发现电脑上有人给他发了一份文件。狐疑地下载下来，打开一看，齐靖州当即僵住了身体，脑子里蓦地出现刺耳的喧嚣，继而变成空白一片。</p>
这些是什么？发给他这些的人，是想告诉他什么？</p>
那视频和那张照片，还有齐夫人和别人联系的各种信息记录放在一起，其实真相是什么。已经很明了。但是齐靖州不愿意轻易相信，明明周梁先前给过他鉴定报告，明明路云罗不是他儿子！</p>
“哐啷”一声，笔记本电脑砸在地上，齐靖州却没心思去管。他捂着剧烈跳动着，绞痛不已的心脏，猛然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大步走出房间，直接去找了齐夫人。</p>
“怎么下来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齐靖州的病是心病，身体的虚弱已经养好了，仍旧躺在床上，是因为他现在的状况，家里人实在是不放心。</p>
齐夫人神色关切地问着，在齐靖州走近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不对。齐靖州的情绪波动实在太强了！怎么可以……这样一不小心，他就可能——</p>
齐夫人急得不行，偏偏旁边齐爷爷齐奶奶也在，她什么都不好说，正欲劝说齐靖州回去，却忽然听齐靖州问她：“云罗是我的儿子的事……您知道吗？”</p>
齐靖州声线隐约有些颤抖，脸色就像刚被带回来一样憔悴。他站在齐夫人面前，没有露出一点弱势，固执的要一个答案。</p>
他怎么能轻信别人发来的东西？他要听齐夫人亲口说！</p>
齐靖州话落之后，客厅里一片死寂。</p>
齐夫人脸色陡然一变，却不敢回答，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齐靖州，几度张口，却没有出声，倒是很紧张他的情绪。</p>
良久之后，齐爷爷惊骇地看着齐靖州，“你……你说什么？”</p>
齐靖州的视线死死地锁在齐夫人身上，“妈，回答我的问题！”在他眼底，情绪翻腾涌动，看得齐夫人一阵心惊。</p>
她想否认，可是知道，她否认不了的，齐靖州既然敢这样问她，肯定是知道什么了！就算她不说，他事后必定能够自己查到！更何况，齐爷爷齐奶奶都听见了，她否认有什么用？他们必定也会逼问真相！</p>
闭了闭眼，齐夫人垂下头颅，嗓音干涩地道：“……是。”之前她虽然看到了周梁藏起来的东西。但是也并不是很确定，还叫人去查探了一番，才终于确定，路云罗是她的亲孙子！</p>
齐夫人轻轻的一个字，仿佛有万钧之力，压在齐靖州心头，让他站立不稳，身体微微踉跄了一下。</p>
路云罗是他的儿子……她没有骗他，那个孩子，竟然真的是他的儿子！</p>
可是他都做了什么啊？他根本没有用心关心那个孩子的死活！就因为认为那是她给其他男人生的儿子！</p>
他竟然让他的亲儿子死在他的面前！他竟然还一点都没在乎！</p>
身体摇晃了一下，齐靖州蓦地捂住了胸口，紧接着又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洒而出！</p>
“靖州！”</p>
客厅中尖叫声一片。</p>
“浓浓……”齐靖州微微张了张唇，在他认为，他愧疚地喊出了他心爱的人的名字，可是其实。他根本就没发出声音来，扶着他的人，只看到了他眼底让人心惊的绝望，以及他身体的无力。</p>
……</p>
之前路云罗身亡，已经将齐靖州打击得够彻底，这次路云罗的事情一出来，他更是像极了濒临死亡的绝症患者，再也没有一分治愈的可能。</p>
齐爷爷望着以前让他骄傲不已，现在却逐渐走向毁灭的小孙子，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浑浊的眼中满是复杂的光。</p>
“谁也救不了他，只有他自己能救自己……他要是走不出来……”齐靖州怎么可能没有能力走出来呢？齐爷爷他的小孙子是怎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他一直清楚得很，所以即使知道齐靖州悄悄走上了齐家人不允许的道路，他也没有多加苛责，甚至悄悄纵容，想看看这个一直令他骄傲的孩子，能以野心走到哪一步。</p>
齐靖州完全能够救自己，只是路与浓不在了，路云罗又死在他面前，齐靖州想要毁了自己。</p>
他愧疚至极、痛苦至极。</p>
若要说杀死路与浓和路云罗的凶手，他必定是最不可饶恕的一个！</p>
而就在齐靖州以自己赎罪的时候，外面暴风雨已经来临……</p>
……</p>
路锦时拔掉林菁菁的氧气罐，口罩底下俊秀冷冽的脸庞上露出一个冰冷至极的笑容。</p>
他走出病房，拿着医疗器具，穿过黑衣的保镖大步离开，没有露出任何心虚害怕的表现。</p>
殷莱一身护士打扮，跟在他后面，微微低着头，看着前面他白色大褂的衣摆因为走动而轻轻扬起。口罩底下忽然也跟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p>
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她想。</p>
……</p>
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城仿佛就换了一片天。</p>
普通人只知道齐家三少夫人被人暗杀车祸亡故，母家因为经济诈骗被人告上法庭。</p>
而身为路与浓丈夫的齐家三少齐靖州，在悲痛欲绝地颓废了半个月后，又重新振作起来，为自己的妻子报了仇，将害死妻子，又枪杀了不少黑道人士，还嫁祸到他头上的凶手给送进了监狱。</p>
将家庭弄得一团糟的路昊麟在法庭上孤立无援，还攀扯上了正准备结婚的“准妻子”汪雅贝，一同被判了刑，一样进了监狱。</p>
受了打压，好不容易重新崛起的路家公司所有资产被冻结，路家养女路君君的丑事至今还在网上沸沸扬扬地传播着，爱八卦的民众们一刷手机。发现那和丈夫的兄长搞在一起的女人已经被赶出了夫家家门，日日在酒吧买醉。</p>
最让人唏嘘的莫过于路家幼子路锦时。</p>
那是一个优秀并且无辜的少年，实在不该承受这些本来和他无关的苦难。</p>
而被无数人同情着的路锦时，已经从高考考场走了出来，收拾好行李离开了里城。</p>
在他离开的同时，处在监狱里的林阿漫，迎来了又一轮欺凌，这次却不如以往一样隐忍就能逃过。本来就凶残的室友突然将她当成了仇人一般，极尽羞辱，欺凌打骂，她们将她狠狠地摔在墙面上，大声地辱骂她：“连自己的亲女儿都行下得去手？你不是人，你是畜生吧？！留着你睡在这里，是不是有一天也要把我们也给弄死？！”</p>
这次她直接被送到了急救室。几个小时后被送出来，残了一条腿。</p>
而里城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在知情人眼中，齐靖州的“重新振作”，无异于一个地狱恶魔的觉醒。</p>
什么凶手！什么嫁祸！根本就是假的！都是假的！凶手都死在了他的枪下！“嫁祸”是又一轮报复！</p>
他们什么都知道，齐靖州什么都让他们知道，可是他们什么都不敢说，害怕多说一个字，那个更加冷酷狠辣的男人就会将枪口对准他们的脑门。</p>
他成了黑暗里人人都能看见，却不敢轻易招惹或是靠近的王者。</p>
……</p>
路与浓恢复意识时，觉得身体仿佛生了锈一般，动一下都发出咔咔的声音，难受得厉害。眼皮十分沉重，她想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p>
她感觉到有人握着她的手，给她擦手，又给她擦脸。末了还轻轻抚摸她脸庞，在她耳边叹息着说：“睡了快两个月了，怎么还不醒？是想睡一辈子么……”</p>
那是个低沉的男声，路与浓听着觉得很熟悉，迟钝的脑子转了许久，才想起来，这是……咦？这是谁？</p>
她手动了动，便察觉到握着她手的人身体一僵，继而按响了铃，接着一阵喧哗，她身边变得吵闹起来。</p>
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路与浓能够迟钝地发现他们碰了她的身体，或许是打针，或许是检查，可是她具体的不知道是做了什么。</p>
有人声音温柔地想要将她唤醒。她颤了颤睫毛，没能睁开眼睛，那道声音仍旧不厌其烦地呼唤她。</p>
路与浓意识挣扎了许久，终于感觉到一丝光亮透进了眼中。</p>
立即就听到一些激动的声音。</p>
“宝宝，慢慢来，不要急……”身边的人说。</p>
努力尝试了许久，一点点地睁开，最后被光刺到了眼睛，她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挡，却后知后觉地发现手根本动不了。身边的人似乎明白她想干什么，连忙伸手替她遮住了光，“你睡太久了，适应一下就好了……”他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安抚，似乎是松了一口气。</p>
路与浓艰难地转动脑袋，偏过头去看他。却忽然被彻底遮住了视线，他似乎有些紧张，似乎不想让她看到他。</p>
路与浓眨了眨眼睛，睫毛刮着他手心，察觉到他的手颤动了一下。</p>
她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竟然只能发出一些难听的声音。</p>
身边的人见她这样，有些急切地安抚道：“别怕，别怕，你还能说话的，只是太久没说了，需要时间恢复。”</p>
路与浓稍稍安下心来，轻轻动了动脑袋，蹭了蹭他手心，想让他放开手，却没料到他忽然靠近。</p>
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停在额头上方，路与浓顿住了动作，呆呆的样子，有些好奇他想做些什么。</p>
然而克制着靠近的人，忽然又远离了她，接着另一个人的手取代了他的手，遮住了她的眼睛。</p>
路与浓不安的动了一下，几秒钟后，遮住她眼睛的手撤了开去。路与浓眨眨眼就，下意识往旁边看，却见旁边坐着的是一个戴着口罩的中年医生。</p>
他眼中是温和的神色，“你睡了快两个月了，能感觉到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p>
路与浓皱眉，这声音和刚才的很像，但根本不是！他不是刚才陪着她的人！</p>
她转过脑袋。发现她是在医院里，病床周围围着许多医生护士，他们都戴着口罩，却遮掩不住眉眼之间的担忧和激动。</p>
“这是……哪里？”路与浓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声音沙哑得有些难听。</p>
她垂下眼帘，观察自己的身体，发现几乎被裹成了一个木乃伊，难怪刚才动都动不了。</p>
一个护士走上前来，用很温柔的声音说：“这里是h市名扬医院，你受了很重的伤，睡了快两个月，能醒来真是奇迹！不过你身上的伤都能治好的，你放心……”</p>
护士安抚了一大通，路与浓耐心地听完了，才问：“我怎么……在……这里？”</p>
她声音嘶哑。又非常轻，护士很耐心地听完，却没听清她说什么，求助似的往后看了一眼，最后却是坐在路与浓旁边的中年医生说道：“你是被人送进来的，他应该是你的朋友？那个年轻人叫齐靖杭。这两个月他来看过你三次，你都没有醒，看得出来，他很担心你。”</p>
齐靖杭？</p>
路与浓脑子迟钝地转动着，那么刚才的人是齐靖杭吗？</p>
她想了想，得到结果，不是。</p>
“刚才的人……是谁？”她问。</p>
医生护士们对视一眼，而后中年医生开口：“刚才是护工在给你手，看到你有要醒的征兆，就按了铃，如果你问的是刚才在你身边说话的人的话，是我，怎么了？”</p>
路与浓没有任何回应，她知道，根本不是！不是！可他们为什么要骗她？</p>
轻轻摇了摇头，路与浓没再说话。</p>
齐靖州八小时后在医院醒来，不顾家人的阻拦，直接冲出了医院。</p>
“事情进展如何？”他沙哑的声音森寒得骇人。</p>
蒋秘书悄然绷紧了身体，低头汇报道：“已经确定目标了。”</p>
“意思是——那些人，都还没死？”齐靖州的声音忽然变轻，仿佛漫不经心浑不在意，蒋秘书却觉得寒意从头顶开始往身体各个角落蔓延开去，冷得厉害，“我是这样吩咐的？”</p>
蒋秘书极力忍住声线的颤抖，说：“牵涉的势力太多，尽管不太有存在感，但是同时动手，会惹来警方注意，会有很多麻烦。”</p>
“这些我不需要你告诉我。”齐靖州不疾不徐地说，“认清你的身份，我只想看到我想要的结果。”</p>
蒋秘书冷汗落了下来，“是。”</p>
齐靖州没再说话，他径自将车开到了三相桥。打捞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但是仍旧没发现路与浓的影子。</p>
齐靖州觉得胸膛里空荡荡的，像是被人挖掉了整颗心一样。他下车到了江边，戴上装备，跃下了江水。</p>
旁边的下属是齐爷爷刚派过来协助的人，看到齐靖州就这么跳下去，吓得汗都冒出来了，一边让人下去将齐靖州劝回来，一边忙不迭地给齐爷爷打电话。</p>
齐靖州对那些焦急的声音充耳不闻，周边打捞搜救的人都已经认定了人死了，回不来了，尸体大概也是找不到的，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急切和紧张，但是齐靖州仿佛坚信着路与浓还活着，还在水面下的某个地方等着他。他不知疲倦似的，在水下一处处的搜寻。</p>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齐靖州还在水中没有上来，一众下属的心都高高悬着不敢放下，视线紧紧盯着水面，就怕齐靖州什么时候就消失了再也不出现。</p>
齐爷爷处理完突发的紧急事件，亲自拄着拐棍到了江边，直接下令让人下去将齐靖州给强行带了上来，二话不说一棍子打了下去，“你有能耐啊！搞出那么大事情不管，到这地方来扮演痴情种子？她人都死了，你这是做给谁看？！”</p>
齐爷爷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齐靖州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里城黑暗处的势力就那么几股，他竟然一天之内就屠了大半！那么多条人命。在他眼里跟白菜似的，真当他自己就是王法？！</p>
要不是他反应快，警方现在就该找上齐家的门了！</p>
齐靖州不是没有听出齐爷爷在说什么，但是他的心神全被那句“她已经死了”给吸引了过去，只觉得空荡荡的胸膛里一阵钝痛袭来，让他险些站不稳。</p>
“我要带她回家。”他说。</p>
不管她是死是活，他都要带她回家。至于其他人，生死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的妻子还在这湍急的水流下没找回来，那些害死她的人，凭什么能够好好的活在世上？</p>
齐爷爷神色冷厉，对旁边的人道：“带他回去！”</p>
齐靖州已经许久没有休息，也没有进食，大悲之下又心神恍惚，齐爷爷给了下属动手的权力，齐靖州根本没法反抗。没一会儿就被人压制住。齐爷爷一挥手，就有人上前直接给齐靖州打了一针镇定剂。</p>
命人将昏睡过去的齐靖州带上车，齐爷爷方露出疲惫的神色，拄着拐杖，拖着已经老去的躯体，慢慢地往车上走。离开前，他张了张嘴，叹了口气，道：“继续……搜救。”</p>
二十四小时都过去了，这会儿估计用“打捞”更合适，但是心头转过那么多念头，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这个略显仁慈的词汇。</p>
那个女孩子当他的孙媳妇，他其实是不怎么满意的，善隐忍，心太狠。齐靖州又哄不了人，继续待着他齐家，早晚要出事。可是谁让齐靖州喜欢呢？单这一条，就足够让他妥协了。</p>
齐靖州不是当年的齐靖云，也不是齐靖杭，他管不了。</p>
齐爷爷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p>
……</p>
周梁捏着刚拿到的dna鉴定结果，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其中一份是齐靖州的，他肯定没有拿错，但是另一份是谁的？齐靖州什么时候有了孩子？</p>
半天的沉思过后，他有了一个荒谬又可笑的猜想。</p>
其实他也知道，想知道真相，直接去问齐靖州就好，毕竟那根头发就是齐靖州给他的，齐靖州必定知道是谁。可是路与浓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齐靖州现在的状况，他也全都看在眼里，如果那根头发当真是路云罗的，现在把结果给他，和在他心口上再插一刀有什么区别？！</p>
思来想去，周梁迟疑着，将检测结果藏了起来，又重新伪造了一份，去找了齐靖州。</p>
……</p>
见到周梁，齐靖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来找我……”</p>
周梁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抢先道：“结果出来了。”</p>
齐靖州闻言，神色微微凝滞，他握了握拳。眉眼间是遮掩不住的紧张，“结果……是什么？”</p>
周梁正要将东西拿出来，见齐靖州这反应，他迟疑了一下，故作兴致高昂，揶揄一般问道：“齐哥，你先告诉我，另一根头发是谁的啊？难不成你什么时候搞出来一个私生子？”</p>
周梁心思不宁，说出的话并不严谨，明显地带着偏向性，齐靖州一听，手蓦然抖了一下。他猛然抬头，“结果……他是——”</p>
周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惋惜地摇头，道：“齐哥，要真是我猜的那样，你头上……可能已经一片绿了。”</p>
齐靖州眼中的光亮因为这话又渐渐地弱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见。他紧紧抿着唇，良久之后，开口说道：“把结果给我。”</p>
周梁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递过去。</p>
齐靖州看过，久久没有放下，拿着纸张的手却越来越紧，渐渐的有些颤抖。</p>
“齐哥……”周梁小心翼翼地开口，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另一根头发是谁的，一个针对对象都没有，要怎么安慰？</p>
齐靖州闭着眼，嘴唇紧抿，没有说话。在这一刻，他感受到心底挣扎着不愿消失的那一丝执念彻底破碎，湮灭无踪，一时间仿佛所有的希望都不见了，世界是灰暗的一片。</p>
路与浓是骗他的？她竟然是骗他的……</p>
齐靖州情绪波动太大，周梁渐渐皱起了眉头，“齐哥，这检测的另一个对象是谁？”</p>
齐靖州沉默着没有开口，在周梁以为他不可能会回答的时候，却忽然听他声音喑哑地说：“路云罗。”</p>
周梁眼睛蓦地睁大，放在包里捏着另一份结果的手微微僵住。</p>
他竟然猜对了……</p>
周梁看着齐靖州这模样，心情有些复杂，忽然有些迷惘，不知道自己这做法是否对了。路与浓不在了，这份真实的鉴定结果，是不是齐靖州最后一丝希望？可是路云罗也不在了啊，要是让齐靖州知道当初死去的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会不会更加痛苦？</p>
周梁捏着纸张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究还是没有拿出来。看着齐靖州不像是会崩溃的样子，或许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吧？</p>
也许过一段时间，他就能走出路与浓带来的这一阵阴影。</p>
齐靖州现在的情绪尚且可控，他不敢赌另一个未知的结果。</p>
周梁想通之后，跟齐靖州告了辞，最后看了一眼闭着眼睛面容疲惫的齐靖州，担忧地转身走了。</p>
下楼的时候，被齐夫人拉住，“阿梁，你齐爷爷叫你去他书房一趟。”</p>
周梁有些紧张，齐爷爷叫他？可能为什么事？这根本不用费心思想！齐靖州今天弄出来的大动作，齐爷爷怎么可能不知道？齐爷爷多半是从齐靖州那里问不出想知道的事情来。就打算从他这里入手！</p>
擦了擦汗，周梁紧张地往齐爷爷的书房那边去。</p>
齐夫人体贴地将他的包拿过去放好，微笑着安慰道：“阿梁你不用紧张，你齐爷爷只是想着你和靖州从小一起长大，肯定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就想跟你了解一下孙子的性格，毕竟……你是知道的，我们这些家人并不称职，对靖州的关心太少了。如今他失去了与浓，作为最亲密的家人，我们就该帮助他今早走出来，你说是吗？”</p>
周梁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会有齐夫人说的这么简单？打死他他都不信！他有那么好骗？</p>
看着周梁上楼，消失在视线里，齐夫人才松了一口气。悄悄打开了周梁的包。</p>
刚才周梁在齐靖州房间里的动作，她在外面看得一清二楚，齐靖州精神恍惚没发现不对，她却总觉得周梁神色不太对劲，期间手一直放在包里，好像很紧张的样子。</p>
从周梁包里翻出那份dna鉴定报告，看完之后，齐夫人当即震惊地呆愣在原地。</p>
她可没忘记刚才听见了什么！</p>
这根本就是一份亲子鉴定！</p>
另一个对象竟然还是……路云罗！</p>
路云罗竟然是齐靖州的亲生儿子？！</p>
齐夫人呼吸都凝滞住，险些呼吸不上来。她抖着手，有些惊慌地往楼上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又将周梁的东西整理好，急急忙忙上楼回了房间。</p>
……</p>
路锦时坐在电脑前，眼中布满了血丝。往日俊秀健康的面容现在已经苍白一片。他刚从三相桥江边回来，裤腿和鞋都还是湿的，他却感觉不到一般，握着鼠标的力道忍不住地加大，差点就将鼠标捏碎。</p>
在电脑前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路锦时终于动了。他电脑中有四个特殊的文件夹，其中一个是半个小时前有人发到他电脑上的，是几个屠杀视频，一声枪响过后就是一条人命，像是他以前看过的黑道电影一样，酷炫又血腥。但他知道，他收到的这些不是电影情节，而是真实发生的事，那些倒下的人，是真的死了。</p>
他甚至认得其中一个，经常出现在他们学校外，殷莱是主要被骚扰的对象，他没少和那个混混对上。</p>
在视频里那个混混显然不算什么有身份的人物，只是站在旁边的一个小弟，闯进去的人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他，但他倒霉的站得离“大哥”近，关键时刻被推出来挡了枪。</p>
这些视频被打包了发到他电脑里，还附带了一些“证据”——证明那些嚣张横行枪杀人命的人，都是齐靖州的人。路锦时不太相信那些证据，因为照片看起来像是合成的，但是他也不需要相信，只需要让网上的网民因此联想到齐靖州身上就好，最后必定会有人拿出更有力的“证据”来。</p>
还有一个文件夹，是他费了大力气找到的，一个路人偶然拍到的前一段时间三相桥上发生的事。视频的拍摄地离桥上很远。但是很清晰，拉近了可以看见，跪在地上的是他的姐姐，如王者一般站着无动于衷的是他名义上的姐夫。</p>
隐约间能听见路与浓拔高的凄厉声音：“……他是你的儿子……”</p>
最后他姐姐自己跳了下去，而那个男人脸上终于不再是云淡风轻的神色。</p>
文件夹里的另一个视频，是一段监控，从路与浓仓皇逃到桥上，到她车毁人亡化作一团刺目火焰。</p>
第三个文件夹，是他刚刚从监控着的齐夫人的电脑里找出来的，一张亲子鉴定的照片。</p>
结合查到的齐夫人发给别人的信息，以及之前那个视频隐约听到的那句话，路锦时很容易就猜到——路云罗是齐靖州的儿子。</p>
而从齐夫人的动态来看，齐靖州他根本就不知道！</p>
齐靖州怎么能不知道？</p>
路锦时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容，齐夫人要瞒着，因为那是她儿子。她不舍得自己的儿子受刺激，可是他路锦时又不是齐靖州他妈！他恨不得齐靖州去死！齐靖州就该知道这所有的一切，然后亲自品尝一下他一手造成的后果！</p>
路锦时的手在抖动了一下之后，变得很稳，他将第一个文件夹里的东西发到了网上，发给了警方，发给了齐家的所有敌人。</p>
然后剩下两个文件夹里的东西，全都发给了齐靖州。</p>
最后一个文件夹，装的是路昊麟前些年偶然失足，参与经济诈骗的罪证、汪雅贝对着路君君剖白时的恶毒语言，以及路君君跟在陈达身边的各种暧昧照片。</p>
这些都是他的亲人，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些年来，那个所谓的“家”里，能让他感受到温暖的、能让他深爱着的，就只有一个路与浓而已。</p>
手指颤了一下，路锦时将最后一个文件夹里的东西全部放到了网上。</p>
做完那一切，他就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僵在椅子上无法动弹。</p>
背叛亲人的感觉是什么？</p>
他很难过，但一点也不后悔。凭什么路与浓不在了，这些人都还能若无其事的活着？</p>
他的姐姐那样好，他还记得她以前是多么开朗可爱、率真明媚。她曾经笑得眉眼弯弯无忧无虑，还会羞涩还会撒娇，有时也像个假小子，带着他一起在周末的时候躲过门卫大叔的视线，偷偷跑进学校去打篮球。</p>
她后来变得消沉变得不爱笑，再也没有露出曾经的明媚笑容，再也不亲近他，眉眼间的天真渐渐消散，变成哀愁，变成无望，最后变成空白，什么都不再有。</p>
然后她死了——在她最亲爱的两个亲人离开之后。</p>
都是他们害的！那些人，都该付出代价！</p>
……</p>
齐靖州最后将手中那份鉴定报告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废纸篓。</p>
她竟然是骗他的。</p>
他想，他终于可以不再那样难过。</p>
她竟然是骗他的……</p>
在他这样想着，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发现电脑上有人给他发了一份文件。狐疑地下载下来，打开一看，齐靖州当即僵住了身体，脑子里蓦地出现刺耳的喧嚣，继而变成空白一片。</p>
这些是什么？发给他这些的人，是想告诉他什么？</p>
那视频和那张照片，还有齐夫人和别人联系的各种信息记录放在一起，其实真相是什么。已经很明了。但是齐靖州不愿意轻易相信，明明周梁先前给过他鉴定报告，明明路云罗不是他儿子！</p>
“哐啷”一声，笔记本电脑砸在地上，齐靖州却没心思去管。他捂着剧烈跳动着，绞痛不已的心脏，猛然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大步走出房间，直接去找了齐夫人。</p>
“怎么下来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齐靖州的病是心病，身体的虚弱已经养好了，仍旧躺在床上，是因为他现在的状况，家里人实在是不放心。</p>
齐夫人神色关切地问着，在齐靖州走近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不对。齐靖州的情绪波动实在太强了！怎么可以……这样一不小心，他就可能——</p>
齐夫人急得不行，偏偏旁边齐爷爷齐奶奶也在，她什么都不好说，正欲劝说齐靖州回去，却忽然听齐靖州问她：“云罗是我的儿子的事……您知道吗？”</p>
齐靖州声线隐约有些颤抖，脸色就像刚被带回来一样憔悴。他站在齐夫人面前，没有露出一点弱势，固执的要一个答案。</p>
他怎么能轻信别人发来的东西？他要听齐夫人亲口说！</p>
齐靖州话落之后，客厅里一片死寂。</p>
齐夫人脸色陡然一变，却不敢回答，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齐靖州，几度张口，却没有出声，倒是很紧张他的情绪。</p>
良久之后，齐爷爷惊骇地看着齐靖州，“你……你说什么？”</p>
齐靖州的视线死死地锁在齐夫人身上，“妈，回答我的问题！”在他眼底，情绪翻腾涌动，看得齐夫人一阵心惊。</p>
她想否认，可是知道，她否认不了的，齐靖州既然敢这样问她，肯定是知道什么了！就算她不说，他事后必定能够自己查到！更何况，齐爷爷齐奶奶都听见了，她否认有什么用？他们必定也会逼问真相！</p>
闭了闭眼，齐夫人垂下头颅，嗓音干涩地道：“……是。”之前她虽然看到了周梁藏起来的东西。但是也并不是很确定，还叫人去查探了一番，才终于确定，路云罗是她的亲孙子！</p>
齐夫人轻轻的一个字，仿佛有万钧之力，压在齐靖州心头，让他站立不稳，身体微微踉跄了一下。</p>
路云罗是他的儿子……她没有骗他，那个孩子，竟然真的是他的儿子！</p>
可是他都做了什么啊？他根本没有用心关心那个孩子的死活！就因为认为那是她给其他男人生的儿子！</p>
他竟然让他的亲儿子死在他的面前！他竟然还一点都没在乎！</p>
身体摇晃了一下，齐靖州蓦地捂住了胸口，紧接着又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洒而出！</p>
“靖州！”</p>
客厅中尖叫声一片。</p>
“浓浓……”齐靖州微微张了张唇，在他认为，他愧疚地喊出了他心爱的人的名字，可是其实。他根本就没发出声音来，扶着他的人，只看到了他眼底让人心惊的绝望，以及他身体的无力。</p>
……</p>
之前路云罗身亡，已经将齐靖州打击得够彻底，这次路云罗的事情一出来，他更是像极了濒临死亡的绝症患者，再也没有一分治愈的可能。</p>
齐爷爷望着以前让他骄傲不已，现在却逐渐走向毁灭的小孙子，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浑浊的眼中满是复杂的光。</p>
“谁也救不了他，只有他自己能救自己……他要是走不出来……”齐靖州怎么可能没有能力走出来呢？齐爷爷他的小孙子是怎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他一直清楚得很，所以即使知道齐靖州悄悄走上了齐家人不允许的道路，他也没有多加苛责，甚至悄悄纵容，想看看这个一直令他骄傲的孩子，能以野心走到哪一步。</p>
齐靖州完全能够救自己，只是路与浓不在了，路云罗又死在他面前，齐靖州想要毁了自己。</p>
他愧疚至极、痛苦至极。</p>
若要说杀死路与浓和路云罗的凶手，他必定是最不可饶恕的一个！</p>
而就在齐靖州以自己赎罪的时候，外面暴风雨已经来临……</p>
……</p>
路锦时拔掉林菁菁的氧气罐，口罩底下俊秀冷冽的脸庞上露出一个冰冷至极的笑容。</p>
他走出病房，拿着医疗器具，穿过黑衣的保镖大步离开，没有露出任何心虚害怕的表现。</p>
殷莱一身护士打扮，跟在他后面，微微低着头，看着前面他白色大褂的衣摆因为走动而轻轻扬起。口罩底下忽然也跟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p>
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她想。</p>
……</p>
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城仿佛就换了一片天。</p>
普通人只知道齐家三少夫人被人暗杀车祸亡故，母家因为经济诈骗被人告上法庭。</p>
而身为路与浓丈夫的齐家三少齐靖州，在悲痛欲绝地颓废了半个月后，又重新振作起来，为自己的妻子报了仇，将害死妻子，又枪杀了不少黑道人士，还嫁祸到他头上的凶手给送进了监狱。</p>
将家庭弄得一团糟的路昊麟在法庭上孤立无援，还攀扯上了正准备结婚的“准妻子”汪雅贝，一同被判了刑，一样进了监狱。</p>
受了打压，好不容易重新崛起的路家公司所有资产被冻结，路家养女路君君的丑事至今还在网上沸沸扬扬地传播着，爱八卦的民众们一刷手机。发现那和丈夫的兄长搞在一起的女人已经被赶出了夫家家门，日日在酒吧买醉。</p>
最让人唏嘘的莫过于路家幼子路锦时。</p>
那是一个优秀并且无辜的少年，实在不该承受这些本来和他无关的苦难。</p>
而被无数人同情着的路锦时，已经从高考考场走了出来，收拾好行李离开了里城。</p>
在他离开的同时，处在监狱里的林阿漫，迎来了又一轮欺凌，这次却不如以往一样隐忍就能逃过。本来就凶残的室友突然将她当成了仇人一般，极尽羞辱，欺凌打骂，她们将她狠狠地摔在墙面上，大声地辱骂她：“连自己的亲女儿都行下得去手？你不是人，你是畜生吧？！留着你睡在这里，是不是有一天也要把我们也给弄死？！”</p>
这次她直接被送到了急救室。几个小时后被送出来，残了一条腿。</p>
而里城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在知情人眼中，齐靖州的“重新振作”，无异于一个地狱恶魔的觉醒。</p>
什么凶手！什么嫁祸！根本就是假的！都是假的！凶手都死在了他的枪下！“嫁祸”是又一轮报复！</p>
他们什么都知道，齐靖州什么都让他们知道，可是他们什么都不敢说，害怕多说一个字，那个更加冷酷狠辣的男人就会将枪口对准他们的脑门。</p>
他成了黑暗里人人都能看见，却不敢轻易招惹或是靠近的王者。</p>
……</p>
路与浓恢复意识时，觉得身体仿佛生了锈一般，动一下都发出咔咔的声音，难受得厉害。眼皮十分沉重，她想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p>
她感觉到有人握着她的手，给她擦手，又给她擦脸。末了还轻轻抚摸她脸庞，在她耳边叹息着说：“睡了快两个月了，怎么还不醒？是想睡一辈子么……”</p>
那是个低沉的男声，路与浓听着觉得很熟悉，迟钝的脑子转了许久，才想起来，这是……咦？这是谁？</p>
她手动了动，便察觉到握着她手的人身体一僵，继而按响了铃，接着一阵喧哗，她身边变得吵闹起来。</p>
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路与浓能够迟钝地发现他们碰了她的身体，或许是打针，或许是检查，可是她具体的不知道是做了什么。</p>
有人声音温柔地想要将她唤醒。她颤了颤睫毛，没能睁开眼睛，那道声音仍旧不厌其烦地呼唤她。</p>
路与浓意识挣扎了许久，终于感觉到一丝光亮透进了眼中。</p>
立即就听到一些激动的声音。</p>
“宝宝，慢慢来，不要急……”身边的人说。</p>
努力尝试了许久，一点点地睁开，最后被光刺到了眼睛，她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挡，却后知后觉地发现手根本动不了。身边的人似乎明白她想干什么，连忙伸手替她遮住了光，“你睡太久了，适应一下就好了……”他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安抚，似乎是松了一口气。</p>
路与浓艰难地转动脑袋，偏过头去看他。却忽然被彻底遮住了视线，他似乎有些紧张，似乎不想让她看到他。</p>
路与浓眨了眨眼睛，睫毛刮着他手心，察觉到他的手颤动了一下。</p>
她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竟然只能发出一些难听的声音。</p>
身边的人见她这样，有些急切地安抚道：“别怕，别怕，你还能说话的，只是太久没说了，需要时间恢复。”</p>
路与浓稍稍安下心来，轻轻动了动脑袋，蹭了蹭他手心，想让他放开手，却没料到他忽然靠近。</p>
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停在额头上方，路与浓顿住了动作，呆呆的样子，有些好奇他想做些什么。</p>
然而克制着靠近的人，忽然又远离了她，接着另一个人的手取代了他的手，遮住了她的眼睛。</p>
路与浓不安的动了一下，几秒钟后，遮住她眼睛的手撤了开去。路与浓眨眨眼就，下意识往旁边看，却见旁边坐着的是一个戴着口罩的中年医生。</p>
他眼中是温和的神色，“你睡了快两个月了，能感觉到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p>
路与浓皱眉，这声音和刚才的很像，但根本不是！他不是刚才陪着她的人！</p>
她转过脑袋。发现她是在医院里，病床周围围着许多医生护士，他们都戴着口罩，却遮掩不住眉眼之间的担忧和激动。</p>
“这是……哪里？”路与浓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声音沙哑得有些难听。</p>
她垂下眼帘，观察自己的身体，发现几乎被裹成了一个木乃伊，难怪刚才动都动不了。</p>
一个护士走上前来，用很温柔的声音说：“这里是h市名扬医院，你受了很重的伤，睡了快两个月，能醒来真是奇迹！不过你身上的伤都能治好的，你放心……”</p>
护士安抚了一大通，路与浓耐心地听完了，才问：“我怎么……在……这里？”</p>
她声音嘶哑。又非常轻，护士很耐心地听完，却没听清她说什么，求助似的往后看了一眼，最后却是坐在路与浓旁边的中年医生说道：“你是被人送进来的，他应该是你的朋友？那个年轻人叫齐靖杭。这两个月他来看过你三次，你都没有醒，看得出来，他很担心你。”</p>
齐靖杭？</p>
路与浓脑子迟钝地转动着，那么刚才的人是齐靖杭吗？</p>
她想了想，得到结果，不是。</p>
“刚才的人……是谁？”她问。</p>
医生护士们对视一眼，而后中年医生开口：“刚才是护工在给你手，看到你有要醒的征兆，就按了铃，如果你问的是刚才在你身边说话的人的话，是我，怎么了？”</p>
路与浓没有任何回应，她知道，根本不是！不是！可他们为什么要骗她？</p>
轻轻摇了摇头，路与浓没再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