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2章 我只是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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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爆炸，又掉进江里，这样还能活下来，对路与浓来说简直就是奇迹。</p>
齐靖州只看见她是被人追堵，危急关头撞开护栏掉了下去，却不知道，那时候她是真的生出了去死的心思。大概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在撞破护栏的最后关头，她其实是有机会转弯的，可是那瞬间，她忽然就从后视镜里看见了齐靖州的车子，一念之差，她对着通话中的电话轻轻说了一声“再见”，然后在齐靖州的眼前迈向死亡。</p>
那时候她恶劣地想，不是爱她吗？那她就这样死在他面前，是不是就能让他尝到痛彻心扉的滋味？</p>
反正她的母亲和儿子都已经不在了——缩在房间里的那几天，她费尽了心思，求人去打听消息，在没找到尸体前，她不愿意相信他们已经死了，可是最后还是得到了让人绝望的结果。</p>
可是现在想来，用自己的生命去报复那个男人，真是一个再愚蠢不过的决定。</p>
她想到，她这样都能活下来，那岳盈书和路云罗是不是也有可能活着？</p>
路与浓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p>
等身体稍稍养好了一些，包裹着身体的纱布被完全拆掉了，一低头看见手臂上丑陋的烧伤，路与浓呆住了。</p>
旁边的护士紧张地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p>
视线缓缓梭巡着自己的身体，让路与浓庆幸的是，就只有左胳膊上有一片烧伤，其他地方都是其他伤痕，已经快要痊愈。刚要松一口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路与浓蓦地抬头，声线不稳地道：“能……给我找一面镜子吗？”</p>
护士的眼中闪过怜悯，本来想要拒绝，但看见路与浓恳求的目光，终究是没说什么，默默转身出门，不一会儿就拿了一面镜子回来。</p>
镜子是危险的东西，玻璃打碎了，能伤害别人。也能自残，护士一开始就得到了不能让路与浓接触危险品的命令，这时背着主治医生悄悄拿了镜子来，也不敢递到路与浓手中，只拿着站在她对面，让她能看见镜子中的自己。</p>
路与浓一抬眸，就深深地怔住了，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脸。抬手轻轻摸上去，能感觉到凹凸不平的触感，入眼也是一片骇人的疤痕。</p>
她一整张脸，烧伤了大半。当初美到何种程度，现在就丑到何种程度。</p>
护士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害怕路与浓受到刺激，做出什么过激反应来，谁知路与浓呆呆地摸着脸。许久之后，竟然露出一个不知是嘲讽还是自怜的笑容——像哭泣一样，然后轻声对她说：“谢谢。”</p>
护士愣住了，“你……”</p>
路与浓撑着身体缓缓躺了下去，动作极慢地为自己盖好被子，对护士说：“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p>
护士不清楚路与浓是真的不在乎，还是难过的情绪都藏在了心里，她收起镜子，安慰道：“你不要难过……这是能治的，你的——”她蓦然停顿了一下，仿佛说错了话一般及时住了口。</p>
路与浓狐疑地望过去，护士继续道：“你的朋友，已经为你做好了安排，等你的身体恢复。我们就会亲自送您到w国去，最好的整容医师已经等在了那里，就等你过去。”</p>
路与浓本来心情低落抑郁，眼睛都快要闭上了，听她这样说，又重新睁开，疑惑地问：“你们亲自送我去？”</p>
护士笑笑，“对啊，你的朋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们医疗团队里一共十二人，在你彻底痊愈之前，一直都只医治你一个人。”</p>
路与浓更加困惑了，这样大的手笔，是齐靖杭？</p>
“你说的……我的朋友，是齐靖杭？”</p>
“是的。”护士开口时，舌头几不可察地打了个结，“齐靖杭先生对你可真好啊。”</p>
路与浓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护士的不对劲，她刚刚想说的明明不是齐靖杭。路与浓也不觉得这会是齐靖杭的行事风格。</p>
那个所谓的“朋友”……路与浓皱了皱眉头，她总觉得就是那天醒来时陪在她身边，又莫名消失的人。</p>
那是谁？为什么不愿意见她？</p>
她努力地想要回忆当时那熟悉的声音，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当时脑子太过迟钝，记忆力出奇地差，就连当初冒充那个人坐在她旁边的中年医生，要不是天天出现在她面前，她已经忘记长什么样了。</p>
路与浓没有再追问什么，她知道护士必定不会告诉她的。</p>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让人瞒着这些，还拉齐靖杭出来顶缸。</p>
在睡去的前一秒，路与浓忽然想，那个人……他是简司随吗？</p>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给否定了。不会是，如果是他，他不可能不见她的……</p>
……</p>
在路与浓已经能够下床走动的时候，齐靖杭来了。</p>
他来的那天，因为天气好，护士正扶着路与浓在外面散步。</p>
“已经好了？”看见路与浓醒了，还能走动，他心情很好，眼中都是温暖的笑意，“这段时间不方便，一直没来看你，没能亲眼看见你醒来，不会怪我吧？”</p>
齐靖杭似乎是从病房那边过来的，他径直走向路与浓，冲护士微微点头，于是护士笑了一下，将路与浓交到了他手中。</p>
男人的身体修长有力，即使他没穿着军装，在路与浓眼里，他身上的气势也是与众不同的。和护士轻软的力道不同，齐靖杭扶着路与浓胳膊的手即使没怎么用力，路与浓也有种厚重的安全感，仿佛有他在，她就不可能摔倒。</p>
“没有。”她轻轻摇头，浅浅笑着跟他道谢：“医生说是你将我送到这里的，是你救了我吧？谢谢……”顿了一下，她还是叫：“二哥。”</p>
齐靖杭因为她这声称呼而露出一个笑容，目光变得更暖，对于路与浓的道谢，他目光只是微微暗了一下，并没有辩驳，只道：“你没事就好。”他语气十分真诚。</p>
路与浓有很多事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捏着病服衣角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p>
齐靖杭将她的情绪看在眼里，扶着她到一边坐下，主动开口问她：“想问什么？”</p>
这话刚出口，他没给路与浓开口的时间，就主动说道：“靖州的人里有我的人。那天我本来是想去看你，却恰好看见你出门，被人追堵，就让人跟上去了。你掉下去的时候，让人里应外合，将你悄悄带走了。”他这样说并不算说谎，隐瞒的不过是救人的不只是他的人而已。</p>
路与浓疑惑，当时齐靖州都已经在那里了，齐靖杭竟然能在齐靖州眼皮子底下将她带走？有这么容易？</p>
齐靖杭将她眼中的疑惑尽皆收入眼底，却故作没有看见。想要瞒着齐靖州，在那样紧迫的时间里将路与浓带走，自然不容易，但是有人早就等在那里，他也不过是过去接手而已。</p>
当然这些都不能告诉路与浓，尽管他也十分好奇那些人是来历。</p>
“靖州以为你已经死了，我知道你不想回去，为了被他看出端倪，这段时间我来看你都很小心，所以才会两个多月来只能来这么几次。”齐靖杭有些愧疚，“若是可以，我是很想守着你，直到你醒来的。没能第一时间看着你睁开眼睛。没能在你清醒的第一时间过来看你，我很遗憾。”</p>
路与浓柔和地笑笑，摇头。</p>
看着她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齐靖杭就偏头看着她妍丽的侧脸出神。他已经看到另一面是如何丑陋，不觉得嫌恶，只感到心疼。</p>
她脸上是什么情况，早在将她送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从刚才过来看见她的第一眼，到现在，他一直格外注意她的情绪，刻意不多关注她另一侧的脸，就怕无意间流露的什么情绪伤害到她。</p>
刚刚经历过大起大落，心思总是会格外敏感。</p>
路与浓无意间一抬头。就发现齐靖杭在对着她的侧脸出神，当即露出一个略显难堪的笑容，别过脸去。</p>
齐靖杭见状，忽然抬手扳过她下巴，将她整张脸都收入眼底。</p>
路与浓一惊，连忙挣扎。齐靖杭微微皱起眉头，安抚道：“浓浓，别害怕……”</p>
路与浓眼眶微红，倔强地睁大眼睛，轻声打断他说：“是不是很恶心？”尽管在护士面前没有表现得很在意，但是好好的一张脸啊，就这样毁了，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p>
“没有。”齐靖杭语气坚定真挚，本来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是看着她微湿的眼眸。他顿了一下，说：“我只是，心疼你而已。”</p>
齐靖杭抬手，轻轻抚过她脸上的疤痕，感受到手下的颤抖，轻声说：“你以前的样子很好看，可是现在的样子我也不讨厌。再说，”他语气变得无奈，“等你身体好了，就可以进行手术了，到时候会好的。”</p>
齐靖杭的手还放在她脸上，感受着男人掌心的滚烫温度，路与浓心神被转移，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脑袋。</p>
齐靖杭轻笑出声，将手收了回来。</p>
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她变得丑陋的容貌，不会因此感到恶心，路与浓心底的不安和自卑悄然散去。她问道：“那些医生，都是你给我安排的吗？”顿了顿，她补充：“还有手术。”</p>
齐靖杭眼眸暗了一瞬，而后道：“是。”如果真是他安排的，他现在定然还要多说几句安抚一下她，可是不是，他开口承认，已经有些违心了。</p>
路与浓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p>
齐靖杭一本正经地回应：“不客气。”</p>
齐靖杭并不能在h市逗留太久，“……这次是以参加朋友婚礼的名义来的，我马上就得赶去婚宴那边了，消失太久，别人会起疑。”他说，“还有。靖州并没有放弃寻找你，他一边认为你死了，到处找人麻烦，一边又不愿意承认你不在了，四处找你。我身边就有他安排的人，这段时间我老是往h市跑，他可能会怀疑，为保险起见，短期内我是不能再来了。乖乖的听医生的话知道吗？等你去w国的时候，我会陪你一起。”</p>
路与浓感激地点头，自动忽略了那段和齐靖州有关的信息。</p>
齐靖杭要走的时候，路与浓又忍不住拉住他，“我妈妈和……云罗，他们……真的死了吗？”路与浓地问道。</p>
齐靖杭回身望她，眼眸中幽深一片。路与浓乞求一般望着他。“我都能活下来，那云罗他们，也一定没有事，对不对？你既然能救下我，那他们……”</p>
“浓浓。”齐靖杭温柔地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出来，尽管很想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让她不要这样难过悲伤，但是事实就是那天的计划出了他无法掌控的意外，他辜负了她的信任，没能成功带人离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岳盈书抱着路云罗从桥上一跃而下。</p>
齐靖杭没有答复，路与浓便明白了他的答案，她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咬着唇呜咽。</p>
齐靖杭就站在她面前，听着她无望又悲伤的声音，除了安静地陪伴，他什么都不能做。</p>
等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已经是十几分钟后。路与浓强撑笑脸，擦了擦眼泪，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吧？你先走吧……”</p>
齐靖杭叹了一声，取出纸巾给她擦拭眼泪。</p>
“我会尽量找机会来看你的。”他说。</p>
……</p>
路与浓又休养了一个多月，然而期间齐靖杭并没有再出现。</p>
路与浓也没有生出怨怼，毕竟齐靖杭已经帮她够多了，她知道他当初说再来看她不是敷衍，没有来，只可能是被牵绊住了，或许是因为齐靖州。</p>
想到这里，路与浓心里有些不安，齐靖州会不会从齐靖杭那里发现端倪，然后找到她？</p>
光是想到那个男人会出现在她面前，将她带回那段苦痛不堪的婚姻，她就觉得浑身发冷。</p>
睡梦中偶尔会察觉到有人在旁边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温度会在她烧伤的脸庞上游移，伴随着怜惜又痛恨的叹息。</p>
许多次路与浓都察觉到了不对，但是一睁眼，眼前却无一例外空荡荡的。问护士是不是有人来过，护士都会很无辜地说：“没有啊，与浓，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出现幻觉了？或者是做梦？”</p>
路与浓沉默以对，医生护士嘴巴都紧得很，她毫无办法。</p>
“对了，与浓。等今天再做一次检查，确认完全恢复，我们就可以准备动身去w国了。”和路与浓已经很熟悉的护士温柔地说。</p>
路与浓淡淡地笑了笑，下意识摸了摸脸颊。</p>
当天晚上，医生就给路与浓做了最后一次检查，结果出来后，主治医生松了一口气，笑道：“恢复得很好，明天就可以出发了。”</p>
……</p>
半夜时分，路与浓忽然听到一声类似枪响的声音，被惊得直接醒了过来。</p>
本以为是幻听或者做梦，谁知道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就听到医院外面陆续传来几声枪声！</p>
路与浓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爬下来。她按了按铃，没人来。就穿上鞋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p>
照顾路与浓的护士恰好从走廊另一端冲过来，看见路与浓，她脸上露出惊骇的神情，抓着路与浓就往另一面跑。</p>
“怎么了？”路与浓问。</p>
“有人来了，没时间多做解释，你快走！”将路与浓拉到尽头，护士开了一直没人用的废弃电梯，“这是紧急通道，你赶紧下去，尽量避开人，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说着，她从口袋里抓出一个小包，“里面有伪造的身份证还有银行卡，是少爷给你准备的，你自己小心！”</p>
说完，她将路与浓推进了电梯。</p>
路与浓尚且茫然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知道情绪不容乐观，并没有多做纠缠。</p>
从刚才护士说的那些话，她听出来，护士的身份恐怕不简单，还有她口中那个“少爷”，说的是谁？</p>
不可能是齐靖杭。</p>
他们都当齐靖杭是她朋友。</p>
极有可能就是他们口中一直隐瞒的人。</p>
另外，就是最关键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护士说是有人来了，难道是冲着她来的？不然为什么要这么匆忙地要让她离开？</p>
电梯降到负一层，路与浓走出去，发现是一个地下车库，灯光昏暗，看不见一个人。</p>
路与浓踩着拖鞋，小心翼翼地正要往车库外面走。却忽然听见有动静从车库门口传来，离她越来越近！</p>
路与浓心头一慌，连忙往灯光找不到的地方跑。车库角落放着几辆已经积灰的轿车，路与浓就躲在后面。</p>
才藏好身体，就发现声控的灯几乎全亮了起来，一个人影从门口冲了进来，才跑到中央空地，就被身后追来的人一脚踹到背上，跌倒在了地上。</p>
那是主治医生身边的助手！</p>
路与浓紧紧捂着嘴巴，掩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p>
几个高大的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追上来，将地上的助手围住，“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p>
助手捂着肚子，布满冷汗的脸庞上全是惊恐，他咬着牙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这是犯法！我要去告你们！”</p>
路与浓惊骇地发现，那些黑衣保镖。竟然人手一把枪！</p>
忽然有“哒哒”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从车库门口传来，路与浓不敢探出头去，看不见来人是谁。等那脚步声停下，来人在助手面前站定，路与浓立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瞬间如坠冰窖，身体忍不住阵阵发抖——</p>
齐靖州！</p>
竟然是齐靖州！</p>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p>
他是来找她的？！</p>
齐靖州和她离开之前的样子已经有了些不同，路与浓鼓起勇气将实现落在那男人身上，发现他身上仿佛围绕着浓郁的黑气一般，无端给人一种看见来自地狱的恶魔一般的感觉，邪气又危险，只望他一眼，便会因恐惧而浑身颤栗。</p>
他身上仿佛散发着鲜血浓稠的腥味。</p>
地上的助手脸上惊恐更深，脸色变得青白，下意识将身体往后面缩，似乎想尽量离齐靖州远一些。</p>
齐靖州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的人做着无畏的逃离，眼中一片漠然。在那层薄薄的情绪之下，他的瞳仁宛如黑色与猩红的结合体，色泽浓郁得让人心惊。除了那层薄薄的淡漠，估计没人能看清之下还藏着些什么。</p>
“说，还是不说？”齐靖州淡淡地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任何情绪。</p>
助手身体抖得厉害，咬着牙一声不吭。</p>
齐靖州似乎很无聊地把玩着一把小巧的手枪，没再分给助手一个眼神。</p>
助手颤着声音道：“我什么都不知道！”</p>
齐靖州说：“你想和上面那些人一样的下场？是不是觉得，我只是废了他们的手脚，很仁慈？所以你不怕？”他恩赐一般讲视线放回了助手身上，“是不是觉得我不会要你的命？”他似乎叹了口气，“做人不能这样乐观，你要惹我生气。我不拦你，但是后果，你准备好承受了吗？”</p>
路与浓捂着嘴巴的手在颤抖，手心已经汗湿一片，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就怕恐惧的呜咽一不小心传到哪男人耳中。</p>
齐靖州的枪指向了助手，没有任何征兆，只听一声微不可闻的枪响，一颗子弹洞穿了助手的胳膊。助手惨叫一声，捂着胳膊煞白了一张满是冷汗的脸。</p>
齐靖州又将枪口移向了助手另一只胳膊，助手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连忙道：“我……我说！我说！”</p>
齐靖州收起了枪，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到身前，“这个人。你见过吗？”</p>
“她……她……”助手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照片，似乎在回想。几秒之后，似乎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视线开始慌乱地晃动，无意间落在路与浓这个方向，竟然恰好撞上了路与浓偷窥的目光！</p>
霎时间路与浓只觉得身边又冷了几分，身体被冻得僵硬，一点也动弹不得。</p>
谁知助手的视线只停顿了短短一秒，而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移开。</p>
齐靖州拿着照片说：“她是我的妻子，名字叫‘路与浓’，就算没见过她，你听过她名字么？”不等助手开口，他又说：“不过我想，你肯定是见过她的，对吗？”</p>
“我……我见过！”助手说。</p>
路与浓猛地将脑袋缩了回来。用尽全身力气，使劲地往里缩，想要将自己藏得更深，奈何身后就是墙壁，根本没法再往后。呼吸和心跳因为恐慌而瞬间凝滞，那瞬间她以为自己的被时光遗弃的人。</p>
绝望的感觉又一点点爬回了身体，她害怕得让眼泪蔓延了眼眶。</p>
而就在这时候，助手的声音响起：“她三个月前被人送到我们这里，伤得很重，昏迷了两个月才醒。就在昨天，她做了最后一次检查，出……出院了。”</p>
“哗啦——”</p>
脑海里仿佛又什么碎掉了，她听见胸膛里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下一刻就会跳出来一样。呼吸重新继续，因为紧张而变得粗重了几分。脑子渐渐的有空白的征兆。</p>
齐靖州捏着照片的手猛然一紧，“出院了？你确定？”他声线里出现了一丝波动，这句话不像是确认，而像是威胁——他不相信助手的话。</p>
枪又被举起来，助手连忙大叫：“我没骗你！医院里还有她的档案！就是昨天出院的！你可以去翻！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p>
齐靖州动作停顿了许久，才将枪放下。转身离开前，他说：“希望你没有骗我，否则，我想我们会再次见面的。”</p>
见他要走，路与浓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捂着嘴巴的手稍稍松了些力道。</p>
谁知道齐靖州迈出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他扭头望向路与浓藏身的方向，似乎发现了些什么。他侧身，抬脚就要往这边走。</p>
路与浓的呼吸再一次凝滞，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眼眶中凝聚了厚厚一层的眼泪终于掉落了下来。她在心里尖叫着祈祷——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她不想回去了……她真的不想再回去了！放过她吧！她没有做错过什么，没有欠过他什么，为什么要遭受这份苦难！</p>
齐靖州已经迈开了脚步。</p>
绝望笼罩了路与浓的身体。</p>
然而这时候，空旷的车库里，忽然有电话铃声响起。齐靖州停下脚步，拿出了手机，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脚步一转，又往外面走。</p>
一次次起起落落，路与浓的身体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疲惫地靠在墙壁上，身体僵硬着没法动弹。</p>
齐靖州离开，身后的保镖跟上，最后一个人踹了地上受伤的助手一脚，道：“早知道要说。你还跑什么啊？喜欢白受罪？”</p>
助手缩成一团，没回应。</p>
等所有的人都离开，路与浓抹了一把眼泪，急忙往助手那边爬过去，“你……你怎么样？”助手的身上已经全是血。</p>
“我没事。”助手爬起来，年轻的脸庞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恐惧，他飞快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以及一个装着数十张sim卡的透明小袋子，交给路与浓，道：“这些小糖忘记给你拿了。”小糖就是那个护士，“你都拿着，以后打电话就用这些！快走，外面会有人接应你！”他往车库门口看了一眼，拉着路与浓跑到了车库另一边，拉开一道门锁积了灰尘的门，将路与浓推了进去，“从这里离开，到外面如果没有遇到接应你的人，你自己见机行事！动作快些，那些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p>
想到齐靖州，助手的眼中闪过恐惧——那个男人，不像是人。</p>
直到门被助手从外面关上，路与浓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助手没听到她的脚步声，隔着门跟她说了一句：“我们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他不会要我们的命。”</p>
听出他语气里的焦急，路与浓道：“谢谢。”说完，转身就跑。</p>
隐约间她听见门后助手说了一句：“……少爷会来找你的。”</p>
她大概弄明白了，那些给她治病的医生和护士，都不是普通人，他们大概都是那个“少爷”的人。但是他们对她这样好。在这样危急的关头，都不愿意出卖她，她想不通，是因为什么？因为他们的“少爷”？</p>
那个人……真的不是简司随吗？</p>
路与浓对自己一开始的猜想又产生了怀疑。</p>
……</p>
一路跑出去，路与浓没有遇见任何人，她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助手不是说，外面有接应的人吗？现在没有遇见人，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p>
这样想着，路与浓动作更加小心，根本不敢往有灯光的地方走，即使现在是半夜，路上行人少得可怜。</p>
她身上只穿着薄薄一件病服，夜风有些凉，路与浓却完全感觉不到冷。恐惧和紧张带来的温度，让她的体温根本就降不下来。</p>
将手机和卡装进护士给的小袋子里。路与浓探出脑袋去探路，还没决定好要往哪边走，一辆车忽然开了过来，在她前方的路边停下，司机降下车窗，问她：“小姐，需要车吗？”</p>
路与浓警惕心升起，正要摇头，忽然看见车里司机给她打了一个手势。</p>
路与浓一愣，这是……接应的人？</p>
她还没确定，司机就放低声音喊她：“路小姐，快过来！”</p>
路与浓连忙冲了出去，然而还没等她靠近车子，后面又来一辆车，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直接在停着的车后狠狠一撞！</p>
紧接着几个黑衣保镖从车上跳了出来，路与浓脸色煞白，连忙往后跑。</p>
那些黑衣保镖要追上来，之前那辆车里却也同时出来几个人，牢牢地将人拦住，给路与浓争取了逃跑的时间。</p>
两方人马手中都拿了枪，似乎都做了消音处理，但路与浓还是听见了一些声音，仿佛是催命的一样。路与浓头也不敢回，就只知道跑，拼了命地跑。</p>
她知道那些人发现了她，肯定会通知齐靖州，她要是不快一点，肯定会被他追上的！</p>
车子爆炸，又掉进江里，这样还能活下来，对路与浓来说简直就是奇迹。</p>
齐靖州只看见她是被人追堵，危急关头撞开护栏掉了下去，却不知道，那时候她是真的生出了去死的心思。大概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在撞破护栏的最后关头，她其实是有机会转弯的，可是那瞬间，她忽然就从后视镜里看见了齐靖州的车子，一念之差，她对着通话中的电话轻轻说了一声“再见”，然后在齐靖州的眼前迈向死亡。</p>
那时候她恶劣地想，不是爱她吗？那她就这样死在他面前，是不是就能让他尝到痛彻心扉的滋味？</p>
反正她的母亲和儿子都已经不在了——缩在房间里的那几天，她费尽了心思，求人去打听消息，在没找到尸体前，她不愿意相信他们已经死了，可是最后还是得到了让人绝望的结果。</p>
可是现在想来，用自己的生命去报复那个男人，真是一个再愚蠢不过的决定。</p>
她想到，她这样都能活下来，那岳盈书和路云罗是不是也有可能活着？</p>
路与浓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p>
等身体稍稍养好了一些，包裹着身体的纱布被完全拆掉了，一低头看见手臂上丑陋的烧伤，路与浓呆住了。</p>
旁边的护士紧张地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p>
视线缓缓梭巡着自己的身体，让路与浓庆幸的是，就只有左胳膊上有一片烧伤，其他地方都是其他伤痕，已经快要痊愈。刚要松一口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路与浓蓦地抬头，声线不稳地道：“能……给我找一面镜子吗？”</p>
护士的眼中闪过怜悯，本来想要拒绝，但看见路与浓恳求的目光，终究是没说什么，默默转身出门，不一会儿就拿了一面镜子回来。</p>
镜子是危险的东西，玻璃打碎了，能伤害别人。也能自残，护士一开始就得到了不能让路与浓接触危险品的命令，这时背着主治医生悄悄拿了镜子来，也不敢递到路与浓手中，只拿着站在她对面，让她能看见镜子中的自己。</p>
路与浓一抬眸，就深深地怔住了，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脸。抬手轻轻摸上去，能感觉到凹凸不平的触感，入眼也是一片骇人的疤痕。</p>
她一整张脸，烧伤了大半。当初美到何种程度，现在就丑到何种程度。</p>
护士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害怕路与浓受到刺激，做出什么过激反应来，谁知路与浓呆呆地摸着脸。许久之后，竟然露出一个不知是嘲讽还是自怜的笑容——像哭泣一样，然后轻声对她说：“谢谢。”</p>
护士愣住了，“你……”</p>
路与浓撑着身体缓缓躺了下去，动作极慢地为自己盖好被子，对护士说：“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p>
护士不清楚路与浓是真的不在乎，还是难过的情绪都藏在了心里，她收起镜子，安慰道：“你不要难过……这是能治的，你的——”她蓦然停顿了一下，仿佛说错了话一般及时住了口。</p>
路与浓狐疑地望过去，护士继续道：“你的朋友，已经为你做好了安排，等你的身体恢复。我们就会亲自送您到w国去，最好的整容医师已经等在了那里，就等你过去。”</p>
路与浓本来心情低落抑郁，眼睛都快要闭上了，听她这样说，又重新睁开，疑惑地问：“你们亲自送我去？”</p>
护士笑笑，“对啊，你的朋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们医疗团队里一共十二人，在你彻底痊愈之前，一直都只医治你一个人。”</p>
路与浓更加困惑了，这样大的手笔，是齐靖杭？</p>
“你说的……我的朋友，是齐靖杭？”</p>
“是的。”护士开口时，舌头几不可察地打了个结，“齐靖杭先生对你可真好啊。”</p>
路与浓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护士的不对劲，她刚刚想说的明明不是齐靖杭。路与浓也不觉得这会是齐靖杭的行事风格。</p>
那个所谓的“朋友”……路与浓皱了皱眉头，她总觉得就是那天醒来时陪在她身边，又莫名消失的人。</p>
那是谁？为什么不愿意见她？</p>
她努力地想要回忆当时那熟悉的声音，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当时脑子太过迟钝，记忆力出奇地差，就连当初冒充那个人坐在她旁边的中年医生，要不是天天出现在她面前，她已经忘记长什么样了。</p>
路与浓没有再追问什么，她知道护士必定不会告诉她的。</p>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让人瞒着这些，还拉齐靖杭出来顶缸。</p>
在睡去的前一秒，路与浓忽然想，那个人……他是简司随吗？</p>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给否定了。不会是，如果是他，他不可能不见她的……</p>
……</p>
在路与浓已经能够下床走动的时候，齐靖杭来了。</p>
他来的那天，因为天气好，护士正扶着路与浓在外面散步。</p>
“已经好了？”看见路与浓醒了，还能走动，他心情很好，眼中都是温暖的笑意，“这段时间不方便，一直没来看你，没能亲眼看见你醒来，不会怪我吧？”</p>
齐靖杭似乎是从病房那边过来的，他径直走向路与浓，冲护士微微点头，于是护士笑了一下，将路与浓交到了他手中。</p>
男人的身体修长有力，即使他没穿着军装，在路与浓眼里，他身上的气势也是与众不同的。和护士轻软的力道不同，齐靖杭扶着路与浓胳膊的手即使没怎么用力，路与浓也有种厚重的安全感，仿佛有他在，她就不可能摔倒。</p>
“没有。”她轻轻摇头，浅浅笑着跟他道谢：“医生说是你将我送到这里的，是你救了我吧？谢谢……”顿了一下，她还是叫：“二哥。”</p>
齐靖杭因为她这声称呼而露出一个笑容，目光变得更暖，对于路与浓的道谢，他目光只是微微暗了一下，并没有辩驳，只道：“你没事就好。”他语气十分真诚。</p>
路与浓有很多事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捏着病服衣角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p>
齐靖杭将她的情绪看在眼里，扶着她到一边坐下，主动开口问她：“想问什么？”</p>
这话刚出口，他没给路与浓开口的时间，就主动说道：“靖州的人里有我的人。那天我本来是想去看你，却恰好看见你出门，被人追堵，就让人跟上去了。你掉下去的时候，让人里应外合，将你悄悄带走了。”他这样说并不算说谎，隐瞒的不过是救人的不只是他的人而已。</p>
路与浓疑惑，当时齐靖州都已经在那里了，齐靖杭竟然能在齐靖州眼皮子底下将她带走？有这么容易？</p>
齐靖杭将她眼中的疑惑尽皆收入眼底，却故作没有看见。想要瞒着齐靖州，在那样紧迫的时间里将路与浓带走，自然不容易，但是有人早就等在那里，他也不过是过去接手而已。</p>
当然这些都不能告诉路与浓，尽管他也十分好奇那些人是来历。</p>
“靖州以为你已经死了，我知道你不想回去，为了被他看出端倪，这段时间我来看你都很小心，所以才会两个多月来只能来这么几次。”齐靖杭有些愧疚，“若是可以，我是很想守着你，直到你醒来的。没能第一时间看着你睁开眼睛。没能在你清醒的第一时间过来看你，我很遗憾。”</p>
路与浓柔和地笑笑，摇头。</p>
看着她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齐靖杭就偏头看着她妍丽的侧脸出神。他已经看到另一面是如何丑陋，不觉得嫌恶，只感到心疼。</p>
她脸上是什么情况，早在将她送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从刚才过来看见她的第一眼，到现在，他一直格外注意她的情绪，刻意不多关注她另一侧的脸，就怕无意间流露的什么情绪伤害到她。</p>
刚刚经历过大起大落，心思总是会格外敏感。</p>
路与浓无意间一抬头。就发现齐靖杭在对着她的侧脸出神，当即露出一个略显难堪的笑容，别过脸去。</p>
齐靖杭见状，忽然抬手扳过她下巴，将她整张脸都收入眼底。</p>
路与浓一惊，连忙挣扎。齐靖杭微微皱起眉头，安抚道：“浓浓，别害怕……”</p>
路与浓眼眶微红，倔强地睁大眼睛，轻声打断他说：“是不是很恶心？”尽管在护士面前没有表现得很在意，但是好好的一张脸啊，就这样毁了，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p>
“没有。”齐靖杭语气坚定真挚，本来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是看着她微湿的眼眸。他顿了一下，说：“我只是，心疼你而已。”</p>
齐靖杭抬手，轻轻抚过她脸上的疤痕，感受到手下的颤抖，轻声说：“你以前的样子很好看，可是现在的样子我也不讨厌。再说，”他语气变得无奈，“等你身体好了，就可以进行手术了，到时候会好的。”</p>
齐靖杭的手还放在她脸上，感受着男人掌心的滚烫温度，路与浓心神被转移，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脑袋。</p>
齐靖杭轻笑出声，将手收了回来。</p>
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她变得丑陋的容貌，不会因此感到恶心，路与浓心底的不安和自卑悄然散去。她问道：“那些医生，都是你给我安排的吗？”顿了顿，她补充：“还有手术。”</p>
齐靖杭眼眸暗了一瞬，而后道：“是。”如果真是他安排的，他现在定然还要多说几句安抚一下她，可是不是，他开口承认，已经有些违心了。</p>
路与浓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p>
齐靖杭一本正经地回应：“不客气。”</p>
齐靖杭并不能在h市逗留太久，“……这次是以参加朋友婚礼的名义来的，我马上就得赶去婚宴那边了，消失太久，别人会起疑。”他说，“还有。靖州并没有放弃寻找你，他一边认为你死了，到处找人麻烦，一边又不愿意承认你不在了，四处找你。我身边就有他安排的人，这段时间我老是往h市跑，他可能会怀疑，为保险起见，短期内我是不能再来了。乖乖的听医生的话知道吗？等你去w国的时候，我会陪你一起。”</p>
路与浓感激地点头，自动忽略了那段和齐靖州有关的信息。</p>
齐靖杭要走的时候，路与浓又忍不住拉住他，“我妈妈和……云罗，他们……真的死了吗？”路与浓地问道。</p>
齐靖杭回身望她，眼眸中幽深一片。路与浓乞求一般望着他。“我都能活下来，那云罗他们，也一定没有事，对不对？你既然能救下我，那他们……”</p>
“浓浓。”齐靖杭温柔地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出来，尽管很想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让她不要这样难过悲伤，但是事实就是那天的计划出了他无法掌控的意外，他辜负了她的信任，没能成功带人离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岳盈书抱着路云罗从桥上一跃而下。</p>
齐靖杭没有答复，路与浓便明白了他的答案，她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咬着唇呜咽。</p>
齐靖杭就站在她面前，听着她无望又悲伤的声音，除了安静地陪伴，他什么都不能做。</p>
等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已经是十几分钟后。路与浓强撑笑脸，擦了擦眼泪，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吧？你先走吧……”</p>
齐靖杭叹了一声，取出纸巾给她擦拭眼泪。</p>
“我会尽量找机会来看你的。”他说。</p>
……</p>
路与浓又休养了一个多月，然而期间齐靖杭并没有再出现。</p>
路与浓也没有生出怨怼，毕竟齐靖杭已经帮她够多了，她知道他当初说再来看她不是敷衍，没有来，只可能是被牵绊住了，或许是因为齐靖州。</p>
想到这里，路与浓心里有些不安，齐靖州会不会从齐靖杭那里发现端倪，然后找到她？</p>
光是想到那个男人会出现在她面前，将她带回那段苦痛不堪的婚姻，她就觉得浑身发冷。</p>
睡梦中偶尔会察觉到有人在旁边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温度会在她烧伤的脸庞上游移，伴随着怜惜又痛恨的叹息。</p>
许多次路与浓都察觉到了不对，但是一睁眼，眼前却无一例外空荡荡的。问护士是不是有人来过，护士都会很无辜地说：“没有啊，与浓，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出现幻觉了？或者是做梦？”</p>
路与浓沉默以对，医生护士嘴巴都紧得很，她毫无办法。</p>
“对了，与浓。等今天再做一次检查，确认完全恢复，我们就可以准备动身去w国了。”和路与浓已经很熟悉的护士温柔地说。</p>
路与浓淡淡地笑了笑，下意识摸了摸脸颊。</p>
当天晚上，医生就给路与浓做了最后一次检查，结果出来后，主治医生松了一口气，笑道：“恢复得很好，明天就可以出发了。”</p>
……</p>
半夜时分，路与浓忽然听到一声类似枪响的声音，被惊得直接醒了过来。</p>
本以为是幻听或者做梦，谁知道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就听到医院外面陆续传来几声枪声！</p>
路与浓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爬下来。她按了按铃，没人来。就穿上鞋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p>
照顾路与浓的护士恰好从走廊另一端冲过来，看见路与浓，她脸上露出惊骇的神情，抓着路与浓就往另一面跑。</p>
“怎么了？”路与浓问。</p>
“有人来了，没时间多做解释，你快走！”将路与浓拉到尽头，护士开了一直没人用的废弃电梯，“这是紧急通道，你赶紧下去，尽量避开人，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说着，她从口袋里抓出一个小包，“里面有伪造的身份证还有银行卡，是少爷给你准备的，你自己小心！”</p>
说完，她将路与浓推进了电梯。</p>
路与浓尚且茫然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知道情绪不容乐观，并没有多做纠缠。</p>
从刚才护士说的那些话，她听出来，护士的身份恐怕不简单，还有她口中那个“少爷”，说的是谁？</p>
不可能是齐靖杭。</p>
他们都当齐靖杭是她朋友。</p>
极有可能就是他们口中一直隐瞒的人。</p>
另外，就是最关键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护士说是有人来了，难道是冲着她来的？不然为什么要这么匆忙地要让她离开？</p>
电梯降到负一层，路与浓走出去，发现是一个地下车库，灯光昏暗，看不见一个人。</p>
路与浓踩着拖鞋，小心翼翼地正要往车库外面走。却忽然听见有动静从车库门口传来，离她越来越近！</p>
路与浓心头一慌，连忙往灯光找不到的地方跑。车库角落放着几辆已经积灰的轿车，路与浓就躲在后面。</p>
才藏好身体，就发现声控的灯几乎全亮了起来，一个人影从门口冲了进来，才跑到中央空地，就被身后追来的人一脚踹到背上，跌倒在了地上。</p>
那是主治医生身边的助手！</p>
路与浓紧紧捂着嘴巴，掩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p>
几个高大的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追上来，将地上的助手围住，“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p>
助手捂着肚子，布满冷汗的脸庞上全是惊恐，他咬着牙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这是犯法！我要去告你们！”</p>
路与浓惊骇地发现，那些黑衣保镖。竟然人手一把枪！</p>
忽然有“哒哒”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从车库门口传来，路与浓不敢探出头去，看不见来人是谁。等那脚步声停下，来人在助手面前站定，路与浓立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瞬间如坠冰窖，身体忍不住阵阵发抖——</p>
齐靖州！</p>
竟然是齐靖州！</p>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p>
他是来找她的？！</p>
齐靖州和她离开之前的样子已经有了些不同，路与浓鼓起勇气将实现落在那男人身上，发现他身上仿佛围绕着浓郁的黑气一般，无端给人一种看见来自地狱的恶魔一般的感觉，邪气又危险，只望他一眼，便会因恐惧而浑身颤栗。</p>
他身上仿佛散发着鲜血浓稠的腥味。</p>
地上的助手脸上惊恐更深，脸色变得青白，下意识将身体往后面缩，似乎想尽量离齐靖州远一些。</p>
齐靖州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的人做着无畏的逃离，眼中一片漠然。在那层薄薄的情绪之下，他的瞳仁宛如黑色与猩红的结合体，色泽浓郁得让人心惊。除了那层薄薄的淡漠，估计没人能看清之下还藏着些什么。</p>
“说，还是不说？”齐靖州淡淡地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任何情绪。</p>
助手身体抖得厉害，咬着牙一声不吭。</p>
齐靖州似乎很无聊地把玩着一把小巧的手枪，没再分给助手一个眼神。</p>
助手颤着声音道：“我什么都不知道！”</p>
齐靖州说：“你想和上面那些人一样的下场？是不是觉得，我只是废了他们的手脚，很仁慈？所以你不怕？”他恩赐一般讲视线放回了助手身上，“是不是觉得我不会要你的命？”他似乎叹了口气，“做人不能这样乐观，你要惹我生气。我不拦你，但是后果，你准备好承受了吗？”</p>
路与浓捂着嘴巴的手在颤抖，手心已经汗湿一片，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就怕恐惧的呜咽一不小心传到哪男人耳中。</p>
齐靖州的枪指向了助手，没有任何征兆，只听一声微不可闻的枪响，一颗子弹洞穿了助手的胳膊。助手惨叫一声，捂着胳膊煞白了一张满是冷汗的脸。</p>
齐靖州又将枪口移向了助手另一只胳膊，助手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连忙道：“我……我说！我说！”</p>
齐靖州收起了枪，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到身前，“这个人。你见过吗？”</p>
“她……她……”助手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照片，似乎在回想。几秒之后，似乎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视线开始慌乱地晃动，无意间落在路与浓这个方向，竟然恰好撞上了路与浓偷窥的目光！</p>
霎时间路与浓只觉得身边又冷了几分，身体被冻得僵硬，一点也动弹不得。</p>
谁知助手的视线只停顿了短短一秒，而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移开。</p>
齐靖州拿着照片说：“她是我的妻子，名字叫‘路与浓’，就算没见过她，你听过她名字么？”不等助手开口，他又说：“不过我想，你肯定是见过她的，对吗？”</p>
“我……我见过！”助手说。</p>
路与浓猛地将脑袋缩了回来。用尽全身力气，使劲地往里缩，想要将自己藏得更深，奈何身后就是墙壁，根本没法再往后。呼吸和心跳因为恐慌而瞬间凝滞，那瞬间她以为自己的被时光遗弃的人。</p>
绝望的感觉又一点点爬回了身体，她害怕得让眼泪蔓延了眼眶。</p>
而就在这时候，助手的声音响起：“她三个月前被人送到我们这里，伤得很重，昏迷了两个月才醒。就在昨天，她做了最后一次检查，出……出院了。”</p>
“哗啦——”</p>
脑海里仿佛又什么碎掉了，她听见胸膛里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下一刻就会跳出来一样。呼吸重新继续，因为紧张而变得粗重了几分。脑子渐渐的有空白的征兆。</p>
齐靖州捏着照片的手猛然一紧，“出院了？你确定？”他声线里出现了一丝波动，这句话不像是确认，而像是威胁——他不相信助手的话。</p>
枪又被举起来，助手连忙大叫：“我没骗你！医院里还有她的档案！就是昨天出院的！你可以去翻！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p>
齐靖州动作停顿了许久，才将枪放下。转身离开前，他说：“希望你没有骗我，否则，我想我们会再次见面的。”</p>
见他要走，路与浓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捂着嘴巴的手稍稍松了些力道。</p>
谁知道齐靖州迈出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他扭头望向路与浓藏身的方向，似乎发现了些什么。他侧身，抬脚就要往这边走。</p>
路与浓的呼吸再一次凝滞，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眼眶中凝聚了厚厚一层的眼泪终于掉落了下来。她在心里尖叫着祈祷——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她不想回去了……她真的不想再回去了！放过她吧！她没有做错过什么，没有欠过他什么，为什么要遭受这份苦难！</p>
齐靖州已经迈开了脚步。</p>
绝望笼罩了路与浓的身体。</p>
然而这时候，空旷的车库里，忽然有电话铃声响起。齐靖州停下脚步，拿出了手机，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脚步一转，又往外面走。</p>
一次次起起落落，路与浓的身体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疲惫地靠在墙壁上，身体僵硬着没法动弹。</p>
齐靖州离开，身后的保镖跟上，最后一个人踹了地上受伤的助手一脚，道：“早知道要说。你还跑什么啊？喜欢白受罪？”</p>
助手缩成一团，没回应。</p>
等所有的人都离开，路与浓抹了一把眼泪，急忙往助手那边爬过去，“你……你怎么样？”助手的身上已经全是血。</p>
“我没事。”助手爬起来，年轻的脸庞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恐惧，他飞快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以及一个装着数十张sim卡的透明小袋子，交给路与浓，道：“这些小糖忘记给你拿了。”小糖就是那个护士，“你都拿着，以后打电话就用这些！快走，外面会有人接应你！”他往车库门口看了一眼，拉着路与浓跑到了车库另一边，拉开一道门锁积了灰尘的门，将路与浓推了进去，“从这里离开，到外面如果没有遇到接应你的人，你自己见机行事！动作快些，那些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p>
想到齐靖州，助手的眼中闪过恐惧——那个男人，不像是人。</p>
直到门被助手从外面关上，路与浓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助手没听到她的脚步声，隔着门跟她说了一句：“我们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他不会要我们的命。”</p>
听出他语气里的焦急，路与浓道：“谢谢。”说完，转身就跑。</p>
隐约间她听见门后助手说了一句：“……少爷会来找你的。”</p>
她大概弄明白了，那些给她治病的医生和护士，都不是普通人，他们大概都是那个“少爷”的人。但是他们对她这样好。在这样危急的关头，都不愿意出卖她，她想不通，是因为什么？因为他们的“少爷”？</p>
那个人……真的不是简司随吗？</p>
路与浓对自己一开始的猜想又产生了怀疑。</p>
……</p>
一路跑出去，路与浓没有遇见任何人，她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助手不是说，外面有接应的人吗？现在没有遇见人，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p>
这样想着，路与浓动作更加小心，根本不敢往有灯光的地方走，即使现在是半夜，路上行人少得可怜。</p>
她身上只穿着薄薄一件病服，夜风有些凉，路与浓却完全感觉不到冷。恐惧和紧张带来的温度，让她的体温根本就降不下来。</p>
将手机和卡装进护士给的小袋子里。路与浓探出脑袋去探路，还没决定好要往哪边走，一辆车忽然开了过来，在她前方的路边停下，司机降下车窗，问她：“小姐，需要车吗？”</p>
路与浓警惕心升起，正要摇头，忽然看见车里司机给她打了一个手势。</p>
路与浓一愣，这是……接应的人？</p>
她还没确定，司机就放低声音喊她：“路小姐，快过来！”</p>
路与浓连忙冲了出去，然而还没等她靠近车子，后面又来一辆车，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直接在停着的车后狠狠一撞！</p>
紧接着几个黑衣保镖从车上跳了出来，路与浓脸色煞白，连忙往后跑。</p>
那些黑衣保镖要追上来，之前那辆车里却也同时出来几个人，牢牢地将人拦住，给路与浓争取了逃跑的时间。</p>
两方人马手中都拿了枪，似乎都做了消音处理，但路与浓还是听见了一些声音，仿佛是催命的一样。路与浓头也不敢回，就只知道跑，拼了命地跑。</p>
她知道那些人发现了她，肯定会通知齐靖州，她要是不快一点，肯定会被他追上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