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0章 她再也不会跟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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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阿漫心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p>
她担惊受怕了那么多个夜晚，每晚都抱着愧疚到无以复加的心情，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噩梦，昨晚更是尾随着林菁菁，伪装成路与浓，趁着林菁菁不备，将她从阳台推了下去。林菁菁坠楼前看见了她，但是这并不要紧，她昨晚跟着去了医院，医生说林菁菁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醒不过来了，不可能会指认她，那么就没有人知道真相了，现在看来，路与浓的嫌疑是比任何人都要大的。</p>
可是路与浓竟然从始至终都那样淡然，一点也不惊慌！她怎么就能不惊慌？她手里有什么东西？</p>
林阿漫才这样想着，路与浓就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林阿漫顿时僵住了身体。</p>
她又连忙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可能的，路与浓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证据？</p>
然而内心深处也知道这安慰有着自欺欺人的嫌疑，在林阿漫紧张不安的目光中，路与浓拿出了手机，操作几下，点开了一个视频，她说：“巧得很，我之前因为不放心孩子，在儿童室里装了监控，或许现在用得上。”</p>
话音落下，林阿漫脸色陡然惨白一片，她下意识想要逃开，向后踉跄两步，撞在茶几上，几个杯子被碰落在地上，发出碎裂的清响。</p>
一时间客厅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阿漫身上，即使还没看路与浓手机里的监控，凶手是谁，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几个警察和佣人都不由惊愕地望着林阿漫，那可是她亲女儿！</p>
林阿漫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担心孩子才装的监控！这根本就是路与浓给她下的套！她根本就没想过在事成之后履行承诺！林阿漫目光阴冷地望着路与浓，也对，路与浓怎么可能会允许她待在齐靖州身边？她恨不得她死！</p>
“你……你骗我？”她眼中满是恨意，咬牙切齿地质问，“你是故意的！这一切是你早就设计好的！你就是想要害我，也不想放过菁菁，所以利用我来执行你恶毒的目的，是不是？！”</p>
路与浓看戏一般。露出嘲讽的笑容，无声回应了她的质问。林阿漫彻底明白过来，嘶喊着就要扑过去，被旁边的警察眼疾手快地制住。</p>
“啧，谁能有你这么歹毒的心肠？”路与浓眉眼微弯，仿佛很惋惜一样感慨道，“你女儿恐怕都想不到，竟然是她敬爱依赖的妈妈想让她死吧？要是她死在医院里，你以后会不会做噩梦？”</p>
林阿漫脸色越来越白，眼睛开始泛红，“你个贱人！这些都是你策划的！这不是我的罪！他们该把你关起来！”</p>
林阿漫不打自招，接下来根本就没路与浓什么事了，但是为了不辜负那么长时间的布置，为了避免林阿漫又鸣冤，她还是讲手机里的监控视频给了警察。</p>
视频里拍得清清楚楚。林菁菁先进了儿童室，没过一会儿林阿漫又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因为林菁菁太矮，没法开灯，林阿漫出现的时候，林菁菁根本没认出来身后的人是谁，林阿漫故意诱导，让她以为是路与浓，所以才会喊出那句话来，然而在林阿漫将她拖到阳台上的时候，小女孩接着阳台外的光，终于看清了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竟然是几分钟前还安慰自己的妈妈。</p>
她脸上露出了惊恐又茫然的表情，想要开口，却被死死捂住了嘴巴，接着被扔下了阳台。最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p>
视频放完，客厅里鸦雀无声，林阿漫精神恍惚，满脸冷汗。证据确凿，她知道她是栽在路与浓手里了，要是齐靖州不帮她，她以后就这么完了！</p>
对……齐靖州！</p>
林阿漫眼睛蓦然一亮，挣扎着想要到齐靖州身边去，“靖州……”她哽咽着，这次的可怜与不安毫不作伪。</p>
齐靖州早在林阿漫自己说漏嘴的时候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他知道的远比警察知道的多，从林阿漫喊出的那几句话，他几乎猜出了所有的真相。</p>
旁边路与浓神色轻松又愉悦，只是眉间还藏着几分遗憾。齐靖州莫名地想到，她之所以还有那么一些遗憾，是因为林菁菁还没有死。</p>
他闭了闭眼，不愿意去苛责路与浓，他欠了她那么多，怎么舍得，又有什么立场去斥责她？明明知道路与浓会对林菁菁不利，他还是将人给接了回来，目的不就是想让她在林菁菁身上出出气吗？只是他错估了她心的硬度，以为她想要林菁菁死，只是嘴上说说。</p>
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他也必须承担一部分罪责。</p>
而今天他最该怨恨的人，是旁边不知错误、不愿悔改，还企图将罪名扣到路与浓身上的林阿漫。</p>
“靖州……”林阿漫之前哭泣，带着做戏的成分，所以哭得楚楚可怜梨花带雨，可是这时候真的慌了惊了。根本没心思注意颜面，那脸上说是涕泗横流也不为过，配着惊惧惶恐的神情，形容狼狈不堪，实在称不上美丽。</p>
“靖州，帮我！帮帮我！我是被路与浓蒙骗的！他们不该抓我！她才是凶手！”</p>
年长的警察看向齐靖州，在里城就没有人不认识齐靖州，虽然他们今天是接到报案才过来的，但是他不像那几个小年轻，胸腔里全是热血。不管林阿漫是不是凶手，今天他们要带走谁，都得看齐靖州的态度。虽然从刚才齐靖州的态度来看，他是偏袒路与浓的，但是要是人家还想保住林阿漫呢？那他们今天可能就得空手而归了。</p>
齐靖州睁开微阖的眼，眼底一片淡漠，视线扫过形容凄惨的林阿漫，他眼底除了失望就只剩下冷漠，他说：“带走吧。”</p>
“……靖州？！”林阿漫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眼睛瞪得大大的，几秒的震惊过后，她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哭号起来，“靖州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菁菁不是没事吗？！我不是有意要害她的！我是她妈妈啊！我是被蛊惑的！是被逼的！靖州你相信我啊！相信我好不好！”</p>
齐靖州神色没有一丝波动，他对警察说：“证据你们也拿到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p>
林阿漫眼神开始变得绝望。</p>
旁边那个小警察看看凄惨狼狈的林阿漫，又看看旁边姿态悠然神色愉悦的路与浓，眉头一凛，指了指路与浓，对齐靖州说：“她也要跟我们回去！”一时间几道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小警察忽视了师父的警告眼神，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顶着齐靖州慑人的目光，他身体已经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却依旧继续道：“她身上有不少疑点，即使不是凶手，也极有可能和案件有牵扯……”其实他想说的是路与浓的罪名和林阿漫估计也差不离，但是齐靖州气场太强，他忽然就失去了勇气，只得干巴巴的改口，“所以她必须跟我们回去，跟林小姐一起，接受审问！”</p>
齐靖州忽然笑了起来，唇角缓缓勾起。客厅中的温度却陡然降下，增了笑容，他神色更显得冰冷，众人除了路与浓仿佛置身事外，旁人大气都不敢出。</p>
齐靖州没有理会鼓足了勇气与他对视的小警察，只对领头的那个道：“家里还有事，就不招待了。”意思明白得很，让他们赶快带着林阿漫走。</p>
至于路与浓，有他在，谁敢动？</p>
即使路与浓真的参与其中。</p>
小警察顿时露出不甘心的神情，年长的那个看着自己的带徒弟，恨铁不成钢，直接捂住他嘴，给了其他人一个眼色，另外几人会意，堵了林阿漫的口，强行拉着走了。</p>
警察离开。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齐靖州睁开再度闭上的眼睛，对站成一排战战兢兢的佣人挥挥手，“都下去吧。”</p>
佣人逃离一般退下，临走前刘非非担忧地看了路与浓一眼。</p>
路与浓对她露出一个笑容。</p>
对路与浓表现出亲近和善意已经不是第一次，却是第一次得到路与浓的回应，刘非非惊喜万分，呆愣一瞬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对她眨眨眼睛，跟着其他人退下了。她忽然就没有那么不安，不仅因为路与浓表现出来的轻松，还因为对齐靖州几近盲目的信任。</p>
虽然让路与浓伤了心，但是齐靖州还是在乎路与浓的吧？尤其这段时间齐靖州对路与浓的小心和纵容，她们都有目共睹，都相信齐靖州终归是不舍得再伤害自己的妻子的。</p>
所有人都离开。客厅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路与浓站起就要离开，被齐靖州叫住：“浓浓。”</p>
路与浓皱起眉头，她现在厌恶极了他叫她的名字，好像深情到了极致。</p>
“怎么，”路与浓回头，讥诮又诧异地挑眉，“要让我去医院看看那个无辜又可怜的孩子？”</p>
齐靖州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他靠在沙发上，抬手遮着双眼，也遮去了大半张脸，路与浓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p>
她的名字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可是路与浓站住了，齐靖州忽然又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指责她不敢对林菁菁抱有这么深的怨气？质问她这次的事情和她有没有关系？</p>
他明明都猜到了，而她也不曾刻意掩藏。她一点也不害怕被他知道真相，甚至带着些许恶意的。想要看看他的反应。</p>
这些他都猜到了。</p>
齐靖州笑了笑，笑容里满满的都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纵容和无奈，以及些许愧疚。</p>
“没事。”他最终说，“你脸色很不好，是昨晚没休息好吗？用过早饭后再去睡会儿吧。”</p>
路与浓神色凝滞了一瞬，恰到好处、如机械操纵出来般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深深看了沙发上那微笑着望她的男人一眼，回头上楼。</p>
……</p>
齐靖州坐在沙发上，回味着路与浓离开前那一个眼神，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那个眼神太过复杂，她只给了他三秒不到的时间，他没能分辨出其中有多少情绪，却清晰明了地看见了其中莫名的失望和哀伤。</p>
心头极快地闪过些什么，齐靖州眼睛忽然微微睁大，他蓦地抬头，望向楼上路与浓房间的方向。</p>
他忽略了一些事情……</p>
齐靖州站起身，上楼进了书房。</p>
刚才路与浓那个眼神，让他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被他遗忘的一件事。岳盈书和路云罗出事的那天，他一回来就找了路云罗穿过的衣服，找到一根头发放了起来，本来是想让周梁送去检测一下的，可是那天事情太多，竟然让他给忘了。</p>
齐靖州心跳忽然加快，那天路与浓跟他说路云罗是他儿子的时候，他只觉得荒唐，认为那是路与浓想让他救路云罗说出来的谎话，可是那真的是谎话吗？</p>
路与浓方才那眼神，分明就与那天在桥上被他拒绝时如出一辙！</p>
……</p>
路与浓并不知道齐靖州将路云罗的头发送到周梁那里去了，她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也没管齐靖州在不在家。就缩在房间里，等林阿漫的审判结果——真正的结果她是等不到的，她没那么多时间，所以她只能托人打听。在听到林阿漫不仅没人倚靠，还被不明势力打压，极有可能被判好几年的时候，路与浓笑了，安心地挂掉了电话。</p>
而紧接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他找到了。</p>
路与浓立即回了电话，语气十分平静地问道：“在哪里？”</p>
“林阿漫出动了底牌，被他发现了，那东西他估计已经如愿拿到了。就是今天下午的事情。现在多方势力都在抢夺，但是谁也不知道齐靖州将东西藏到了哪里。”顾起很详细地说，沉默了一下。他又说：“齐靖州两个小时前回去过。这件事情我大哥是交给我负责的，具体情况……我并没有如实告诉他。”</p>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其中暗示意味已经十分明显，路与浓猛地握紧了手机。</p>
沉默许久，她对那边说：“……谢谢。”</p>
顾起没有像往常一样笨拙又无措地说“不用客气”，而是沉默，在路与浓以为他没话了，想要挂电话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嗓音干涩地道：“你……保重，再见。”他话中的“再见”，是真的希望能再见。</p>
挂掉电话，路与浓走出了房间，站在走廊上，她问楼下的刘非非：“他呢？”</p>
路与浓问起齐靖州，刘非非有些激动，为着两人能够早日和解，她不遗余力地为齐靖州说好话：“三少现在不在，但是之前他回来过的，他想上去看您，但是那会儿您在睡午觉，就没打扰您。三少本来想等您醒来的，但是他很忙，有急事要处理，就……”</p>
“谢谢。”微微笑了一下，路与浓以一句道谢打断了刘非非的话。</p>
回到房间，找出当初悄悄配制的齐靖州书房的钥匙，路与浓没有任何遮掩地直接去开了书房的门。</p>
刘非非看见了，欲言又止，路与浓神色淡淡，什么也没解释，也没阻止刘非非跟齐靖州汇报情况。</p>
进了书房，试了几次密码，路与浓成功开了齐靖州的电脑。</p>
齐靖州的书房有监视器，她是前一段时间才知道的。</p>
看了两个小时前的监控记录，发现齐靖州的确进来过，还在旁边书架上放了东西。看清是哪本书之后，路与浓直接关了电脑，走到书架旁边找到那本书，翻了开来。</p>
其中夹了一张材质优良的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化学公式。路与浓只草草扫了一眼，就折起放到了口袋里，然后干脆地出了书房。</p>
没有任何停留，路与浓去车库开了一辆车，不顾保镖的阻拦。玩命一般直接冲了出去。</p>
刘非非已经被吓傻了，之前看到路与浓进书房，她还心存侥幸，以为不会出什么事，本来要打给齐靖州的电话就没打。现在看这阵势，路与浓分明……</p>
哆嗦着拿出手机，刘非非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齐靖州的电话，“三少！三少夫人开车跑了！”</p>
齐靖州正在开会，听到这句，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吓呆了一大票人，许多人都忍不住焦急起来，能让齐总这么失态，难道是公司出了什么大事情？</p>
路与浓开车跑了？他明明让保镖看着不能轻易让她出去的。她能离开，肯定是闯出去的！</p>
忽然又想到，路与浓已经报复过了林菁菁和林阿漫，而岳盈书和路云罗又不在了，那她……</p>
齐靖州不敢再想下去，他沉着脸，正欲说话，刘非非紧接着又抖着声音说：“三少夫人刚才……进过您的书房。”</p>
齐靖州瞳孔猛然一缩，立即就想到了他刚刚放到书房的方子！</p>
没有任何交代，齐靖州直接从会议上离开，将接下来的事情全部交给了蒋秘书。</p>
杨秘书小跑着跟着齐靖州，齐靖州一边给路与浓打电话，一边吩咐杨秘书联系家里看守的保镖，询问细节，以及有没有跟上路与浓。</p>
齐靖州以为路与浓的电话会打不通，他之所以拨出去，不过是存了万分之一的侥幸而已，谁知道才打一次就通了。</p>
“浓浓？！”齐靖州隐忍着怒气，“你在哪里？”</p>
路与浓没有说话。</p>
齐靖州极力放软声音，语气里却仍旧忍不住带上了命令的色彩，“浓浓，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p>
电话里仍旧没有声音，齐靖州死死地皱着眉头，正要挂掉电话，忽然听路与浓笑了一声。齐靖州心底立即生出了希望，“浓浓，你想去哪里跟我说，让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不要一个人出去，外面很危险！现在不管在哪里都先回去。我马上回家找你！”</p>
齐靖州神色是掩不住的焦急，他说的话不是假的，他今天刚拿到那东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些平时不敢妄动的势力都生出了豹子胆，为了从他这里抢到东西，难保不会从路与浓那里下手。</p>
从电梯里走出来，大步离开公司，齐靖州不由自主露出一个略显自嘲的笑容，他知道路与浓进他书房，极有可能已经将那东西拿到手了，她具体想干什么他猜不到，但是不管是将东西销毁，还是报警，或是交给别人。无疑都是对他的背叛。可是在这种时候，他担心的竟然不是他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得到的成果，而是她的安危。</p>
这种事情说出去，恐怕她根本不会信。</p>
路与浓没有再出声，但是她刚才那声笑，让齐靖州知道她是听着电话的，于是即使她沉默着，不给他一点回应，他也舍不得挂掉电话。</p>
尽管这样会浪费他很多部署的时间。</p>
杨秘书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就将孙秘书也叫了过来，两人一刻不停地执行着齐靖州的命令，手机几乎就没有停过。</p>
……</p>
路与浓拿着那方子，有三个选择，或是报警，或是毁掉，或是给别人——比如顾起，或者齐靖州的其他敌人。她明白以齐靖州的势力和声望，报警根本没有用，毁掉她又不怎么甘心，给别人是最好的一个选择，她能以此跟人做一个交易，让人送她离开齐靖州的势力范围。</p>
可是她不知道能够相信谁，顾起吗？可是他是陈达的兄弟，陈达的命令他敢违抗吗？要是陈达想留下她，以此要挟齐靖州，她就走不了了。</p>
路与浓有些迷茫，她有了筹码，竟然不知道该怎样用。</p>
开车跑出来，不是一时冲动，既然已经能够离开。她是一刻也不想在那地方多待了。</p>
在闯出别墅区的瞬间，路与浓忽然想到了能够信任的人。</p>
齐靖杭上次帮过她，还没要她的回报，并且他还是军方的人，那方子给他，会有用的吧？</p>
权当给他上次帮她的报酬。</p>
路与浓微微笑了一下，忽然发现有好几辆车跟了上来，她从后视镜里看见有人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可以看见脸上带着墨镜，一脸的凶煞气息。</p>
没等她做出反应，后面那些追着她的车已经跟齐家的保镖发生了冲突，竟然还有人拿出了抢！</p>
路与浓吓了一跳，脑子一转，就猜到那些可能是冲着这方子来的。这“齐家三少夫人”的名头，又给她招了祸。</p>
路与浓忽然有些后悔。要是不那么冲动，先在家里联系齐靖杭，事情不是会简单很多吗？</p>
怪只怪她竟然忽略了这方子有多大的吸引力！</p>
追上来的车辆越来越多，来自不同的方向，像是早有准备，就等着她出现一样。齐家的保镖势单力孤，没一会儿就被消失在了追上来的车队里。</p>
路与浓额头冒出了汗，发挥出了自己最好的水平，可是根本没法甩掉那些人！</p>
电话忽然响起，她匆忙一扫屏幕，竟然是齐靖州打来的。鬼使神差地，她接通了电话，可是却不知道她能跟他说什么。就是现在身陷险境，她也没有勇气开口跟他求援。</p>
齐靖州担忧的声音传出来，路与浓一言不发。听着听着，却忽然笑了出来。</p>
开着车子横冲直撞，眼看着是躲不过了，路与浓的心渐渐凉了下来。忽然觉得道路有些熟悉，脑中光亮一闪，她忽然发现，这分明一拐弯，就是去三相桥的方向……</p>
路与浓忽然冷静了下来。</p>
她将车子开上了三相桥。</p>
……</p>
齐靖州得到路与浓的行踪之后，亲自开着车就往三相桥赶。电话他始终没有挂断，一边开着车，他一边不断地安慰道：“浓浓别怕，我马上就来……”声音是与冷厉骇人的神色全然不同的温柔和耐心。</p>
在冲上桥，看清前方情况的时候，齐靖州目眦欲裂，眼神凶狠得让后座上的两个秘书都忍不住僵直了身体。</p>
只见前方路与浓的车子马上就要被围困住了！</p>
杨秘书连忙安抚道：“他们要的无非就是那东西。不会伤害三少夫人的，齐总您——”</p>
话未说完，齐靖州的手机里忽然传来路与浓的声音，她说：“……再见。”</p>
与此同时，前方一辆车子擦着路与浓的车要超上前，打的是与后面的围困住路与浓的主意，不想路与浓忽然一转弯，而后面的车子又忽然狠狠撞了上去，紧接着，路与浓的车竟然被那两辆车一下子挤下了桥！</p>
世界忽然寂静，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后，齐靖州的车停了下来，“快救人！”他喊道。</p>
杨秘书飞快地拨通了下属的电话，准备让人下水救援，却在这时。轰然一声响，路与浓的车在半空中化作一团耀眼的火焰。爆炸的巨大轰鸣声传入齐靖州耳中，让他蓦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子里一片空白。</p>
“齐总……”杨秘书抖着声音。</p>
齐靖州回头，眼中猩红一片，他声音喑哑，“……救人。”</p>
“……是。”</p>
……</p>
尸骨无存。</p>
站在江边的一整天，齐靖州脑海里都是这四个字。</p>
救援的人已经打捞了一整天了，可是除了几块车辆的残骸，再没有找到其他。</p>
路与浓不见了。</p>
齐靖州颓然地站着，他刚刚从水里上来——被手下强行拉上来的，消耗完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了，旁边的杨秘书小心翼翼地看着，就怕他忽然倒下。</p>
杨秘书从来没看见过齐靖州这个样子。他身上湿哒哒的，脸色苍白得几近病态，眼中全是血丝，身上散发着沉重又无望的气息，像个濒死的人。</p>
“齐总……”杨秘书不安地喊了一声。</p>
齐靖州没有回应。</p>
天已经黑了，下面的人还在打捞，杨秘书想让齐靖州回去休息，可是他不敢开口，因为知道齐靖州不会同意，因为无法预料他会因他的话有多愤怒。</p>
可是齐靖州再不愿意承认，路与浓都已经死了，这是事实。车子在半空中爆炸，她还能活下来吗？更何况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人。而另外几个被齐靖州一枪杀了扔下去的人的尸体，都已经找回大半了。</p>
水流很急，死在这江里的人大半都找不回尸体，就像之前的岳盈书和路云罗一样。</p>
路与浓的多半也找不到了。</p>
杨秘书这样想着，却不敢说，只能小心翼翼地在旁边陪着。</p>
手机不断的震动，都是手下人发来的消息。在三个小时前，齐靖州下水的时候，以一种冷酷非常的语气，下了命令，今天追堵路与浓的那些人背后的势力，一个不留地全部铲除。</p>
杨秘书当时就被吓到了，那要耗费多少人手、惹来多少麻烦？</p>
可是他不敢拒绝，齐靖州当时的眼神，至今还清晰地刻在他脑海里，想起都觉得浑身冰凉。</p>
齐靖州当初踏上这条道的时候，年纪还小。却比谁都要狠，他当年的行事风格，现在说起，都让人不由胆寒。这两年稍有收敛，有要洗白的征兆，可是一个路与浓，又让他走回了老路。</p>
杨秘书已经预见到了之后的里城，将会迎来怎样的血雨腥风。</p>
从傍晚到黑夜，又从黑夜到天边泛白，齐靖州就在江边一动不动地站了一整夜。</p>
天亮时齐奶奶来了，她哭着扑到双目无神一身狼狈的小孙子身边，“靖州啊，回家吧，好不好？”</p>
老妇人力气小，但齐靖州仍旧被那轻得不能再轻的力道撞得踉跄了一下。</p>
齐奶奶心痛不已。因为之前听到的关于路与浓的噩耗，又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地流。她小心翼翼地哄着小孙子，想让他认清现实，回去休息。</p>
十来分钟后，齐奶奶嗓子都哑了，齐靖州终于抬起眸子，眼中亮起微弱的神采。</p>
“奶奶。”他开口，声音低哑，“浓浓还在下面，没有上来，我要等着带她回家。”</p>
齐奶奶刚停下来的眼泪又落了下来，“靖州啊，她死了……不能跟你回家了，你乖乖的，跟奶奶回去好不好？你爷爷他们都在家等你……”</p>
“不……”齐靖州摇头，说，“我都还没让她原谅我，她怎么会死？”他眼中压抑的惊慌和愤怒全都因为齐奶奶的话涌了出来，说完这句话，他就闭紧了嘴。</p>
紧紧抿着唇，他有些固执地看着面前的老人，就像是许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年幼的孩童，手里紧紧拽着哥哥染血的警徽，对着爷爷吼：“你骗人！他说要回来给我过生日的！”</p>
齐靖州踉跄着，后退了一步。</p>
“靖州……”齐奶奶捂着嘴，上前要去拉小孙子，用帕子抹去眼泪，一抬头，却忽然看见眼前的青年唇缝间漫出了艳丽的痕迹。</p>
“靖州！”齐奶奶惊骇地瞪大眼睛。</p>
齐靖州身体一晃，一口血喷出来，倒了下去。</p>
“齐总！”</p>
杨秘书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冲上前将人接住。</p>
林阿漫心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p>
她担惊受怕了那么多个夜晚，每晚都抱着愧疚到无以复加的心情，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噩梦，昨晚更是尾随着林菁菁，伪装成路与浓，趁着林菁菁不备，将她从阳台推了下去。林菁菁坠楼前看见了她，但是这并不要紧，她昨晚跟着去了医院，医生说林菁菁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醒不过来了，不可能会指认她，那么就没有人知道真相了，现在看来，路与浓的嫌疑是比任何人都要大的。</p>
可是路与浓竟然从始至终都那样淡然，一点也不惊慌！她怎么就能不惊慌？她手里有什么东西？</p>
林阿漫才这样想着，路与浓就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林阿漫顿时僵住了身体。</p>
她又连忙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可能的，路与浓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证据？</p>
然而内心深处也知道这安慰有着自欺欺人的嫌疑，在林阿漫紧张不安的目光中，路与浓拿出了手机，操作几下，点开了一个视频，她说：“巧得很，我之前因为不放心孩子，在儿童室里装了监控，或许现在用得上。”</p>
话音落下，林阿漫脸色陡然惨白一片，她下意识想要逃开，向后踉跄两步，撞在茶几上，几个杯子被碰落在地上，发出碎裂的清响。</p>
一时间客厅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阿漫身上，即使还没看路与浓手机里的监控，凶手是谁，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几个警察和佣人都不由惊愕地望着林阿漫，那可是她亲女儿！</p>
林阿漫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担心孩子才装的监控！这根本就是路与浓给她下的套！她根本就没想过在事成之后履行承诺！林阿漫目光阴冷地望着路与浓，也对，路与浓怎么可能会允许她待在齐靖州身边？她恨不得她死！</p>
“你……你骗我？”她眼中满是恨意，咬牙切齿地质问，“你是故意的！这一切是你早就设计好的！你就是想要害我，也不想放过菁菁，所以利用我来执行你恶毒的目的，是不是？！”</p>
路与浓看戏一般。露出嘲讽的笑容，无声回应了她的质问。林阿漫彻底明白过来，嘶喊着就要扑过去，被旁边的警察眼疾手快地制住。</p>
“啧，谁能有你这么歹毒的心肠？”路与浓眉眼微弯，仿佛很惋惜一样感慨道，“你女儿恐怕都想不到，竟然是她敬爱依赖的妈妈想让她死吧？要是她死在医院里，你以后会不会做噩梦？”</p>
林阿漫脸色越来越白，眼睛开始泛红，“你个贱人！这些都是你策划的！这不是我的罪！他们该把你关起来！”</p>
林阿漫不打自招，接下来根本就没路与浓什么事了，但是为了不辜负那么长时间的布置，为了避免林阿漫又鸣冤，她还是讲手机里的监控视频给了警察。</p>
视频里拍得清清楚楚。林菁菁先进了儿童室，没过一会儿林阿漫又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因为林菁菁太矮，没法开灯，林阿漫出现的时候，林菁菁根本没认出来身后的人是谁，林阿漫故意诱导，让她以为是路与浓，所以才会喊出那句话来，然而在林阿漫将她拖到阳台上的时候，小女孩接着阳台外的光，终于看清了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竟然是几分钟前还安慰自己的妈妈。</p>
她脸上露出了惊恐又茫然的表情，想要开口，却被死死捂住了嘴巴，接着被扔下了阳台。最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p>
视频放完，客厅里鸦雀无声，林阿漫精神恍惚，满脸冷汗。证据确凿，她知道她是栽在路与浓手里了，要是齐靖州不帮她，她以后就这么完了！</p>
对……齐靖州！</p>
林阿漫眼睛蓦然一亮，挣扎着想要到齐靖州身边去，“靖州……”她哽咽着，这次的可怜与不安毫不作伪。</p>
齐靖州早在林阿漫自己说漏嘴的时候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他知道的远比警察知道的多，从林阿漫喊出的那几句话，他几乎猜出了所有的真相。</p>
旁边路与浓神色轻松又愉悦，只是眉间还藏着几分遗憾。齐靖州莫名地想到，她之所以还有那么一些遗憾，是因为林菁菁还没有死。</p>
他闭了闭眼，不愿意去苛责路与浓，他欠了她那么多，怎么舍得，又有什么立场去斥责她？明明知道路与浓会对林菁菁不利，他还是将人给接了回来，目的不就是想让她在林菁菁身上出出气吗？只是他错估了她心的硬度，以为她想要林菁菁死，只是嘴上说说。</p>
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他也必须承担一部分罪责。</p>
而今天他最该怨恨的人，是旁边不知错误、不愿悔改，还企图将罪名扣到路与浓身上的林阿漫。</p>
“靖州……”林阿漫之前哭泣，带着做戏的成分，所以哭得楚楚可怜梨花带雨，可是这时候真的慌了惊了。根本没心思注意颜面，那脸上说是涕泗横流也不为过，配着惊惧惶恐的神情，形容狼狈不堪，实在称不上美丽。</p>
“靖州，帮我！帮帮我！我是被路与浓蒙骗的！他们不该抓我！她才是凶手！”</p>
年长的警察看向齐靖州，在里城就没有人不认识齐靖州，虽然他们今天是接到报案才过来的，但是他不像那几个小年轻，胸腔里全是热血。不管林阿漫是不是凶手，今天他们要带走谁，都得看齐靖州的态度。虽然从刚才齐靖州的态度来看，他是偏袒路与浓的，但是要是人家还想保住林阿漫呢？那他们今天可能就得空手而归了。</p>
齐靖州睁开微阖的眼，眼底一片淡漠，视线扫过形容凄惨的林阿漫，他眼底除了失望就只剩下冷漠，他说：“带走吧。”</p>
“……靖州？！”林阿漫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眼睛瞪得大大的，几秒的震惊过后，她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哭号起来，“靖州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菁菁不是没事吗？！我不是有意要害她的！我是她妈妈啊！我是被蛊惑的！是被逼的！靖州你相信我啊！相信我好不好！”</p>
齐靖州神色没有一丝波动，他对警察说：“证据你们也拿到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p>
林阿漫眼神开始变得绝望。</p>
旁边那个小警察看看凄惨狼狈的林阿漫，又看看旁边姿态悠然神色愉悦的路与浓，眉头一凛，指了指路与浓，对齐靖州说：“她也要跟我们回去！”一时间几道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小警察忽视了师父的警告眼神，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顶着齐靖州慑人的目光，他身体已经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却依旧继续道：“她身上有不少疑点，即使不是凶手，也极有可能和案件有牵扯……”其实他想说的是路与浓的罪名和林阿漫估计也差不离，但是齐靖州气场太强，他忽然就失去了勇气，只得干巴巴的改口，“所以她必须跟我们回去，跟林小姐一起，接受审问！”</p>
齐靖州忽然笑了起来，唇角缓缓勾起。客厅中的温度却陡然降下，增了笑容，他神色更显得冰冷，众人除了路与浓仿佛置身事外，旁人大气都不敢出。</p>
齐靖州没有理会鼓足了勇气与他对视的小警察，只对领头的那个道：“家里还有事，就不招待了。”意思明白得很，让他们赶快带着林阿漫走。</p>
至于路与浓，有他在，谁敢动？</p>
即使路与浓真的参与其中。</p>
小警察顿时露出不甘心的神情，年长的那个看着自己的带徒弟，恨铁不成钢，直接捂住他嘴，给了其他人一个眼色，另外几人会意，堵了林阿漫的口，强行拉着走了。</p>
警察离开。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齐靖州睁开再度闭上的眼睛，对站成一排战战兢兢的佣人挥挥手，“都下去吧。”</p>
佣人逃离一般退下，临走前刘非非担忧地看了路与浓一眼。</p>
路与浓对她露出一个笑容。</p>
对路与浓表现出亲近和善意已经不是第一次，却是第一次得到路与浓的回应，刘非非惊喜万分，呆愣一瞬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对她眨眨眼睛，跟着其他人退下了。她忽然就没有那么不安，不仅因为路与浓表现出来的轻松，还因为对齐靖州几近盲目的信任。</p>
虽然让路与浓伤了心，但是齐靖州还是在乎路与浓的吧？尤其这段时间齐靖州对路与浓的小心和纵容，她们都有目共睹，都相信齐靖州终归是不舍得再伤害自己的妻子的。</p>
所有人都离开。客厅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路与浓站起就要离开，被齐靖州叫住：“浓浓。”</p>
路与浓皱起眉头，她现在厌恶极了他叫她的名字，好像深情到了极致。</p>
“怎么，”路与浓回头，讥诮又诧异地挑眉，“要让我去医院看看那个无辜又可怜的孩子？”</p>
齐靖州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他靠在沙发上，抬手遮着双眼，也遮去了大半张脸，路与浓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p>
她的名字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可是路与浓站住了，齐靖州忽然又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指责她不敢对林菁菁抱有这么深的怨气？质问她这次的事情和她有没有关系？</p>
他明明都猜到了，而她也不曾刻意掩藏。她一点也不害怕被他知道真相，甚至带着些许恶意的。想要看看他的反应。</p>
这些他都猜到了。</p>
齐靖州笑了笑，笑容里满满的都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纵容和无奈，以及些许愧疚。</p>
“没事。”他最终说，“你脸色很不好，是昨晚没休息好吗？用过早饭后再去睡会儿吧。”</p>
路与浓神色凝滞了一瞬，恰到好处、如机械操纵出来般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深深看了沙发上那微笑着望她的男人一眼，回头上楼。</p>
……</p>
齐靖州坐在沙发上，回味着路与浓离开前那一个眼神，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那个眼神太过复杂，她只给了他三秒不到的时间，他没能分辨出其中有多少情绪，却清晰明了地看见了其中莫名的失望和哀伤。</p>
心头极快地闪过些什么，齐靖州眼睛忽然微微睁大，他蓦地抬头，望向楼上路与浓房间的方向。</p>
他忽略了一些事情……</p>
齐靖州站起身，上楼进了书房。</p>
刚才路与浓那个眼神，让他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被他遗忘的一件事。岳盈书和路云罗出事的那天，他一回来就找了路云罗穿过的衣服，找到一根头发放了起来，本来是想让周梁送去检测一下的，可是那天事情太多，竟然让他给忘了。</p>
齐靖州心跳忽然加快，那天路与浓跟他说路云罗是他儿子的时候，他只觉得荒唐，认为那是路与浓想让他救路云罗说出来的谎话，可是那真的是谎话吗？</p>
路与浓方才那眼神，分明就与那天在桥上被他拒绝时如出一辙！</p>
……</p>
路与浓并不知道齐靖州将路云罗的头发送到周梁那里去了，她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也没管齐靖州在不在家。就缩在房间里，等林阿漫的审判结果——真正的结果她是等不到的，她没那么多时间，所以她只能托人打听。在听到林阿漫不仅没人倚靠，还被不明势力打压，极有可能被判好几年的时候，路与浓笑了，安心地挂掉了电话。</p>
而紧接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他找到了。</p>
路与浓立即回了电话，语气十分平静地问道：“在哪里？”</p>
“林阿漫出动了底牌，被他发现了，那东西他估计已经如愿拿到了。就是今天下午的事情。现在多方势力都在抢夺，但是谁也不知道齐靖州将东西藏到了哪里。”顾起很详细地说，沉默了一下。他又说：“齐靖州两个小时前回去过。这件事情我大哥是交给我负责的，具体情况……我并没有如实告诉他。”</p>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其中暗示意味已经十分明显，路与浓猛地握紧了手机。</p>
沉默许久，她对那边说：“……谢谢。”</p>
顾起没有像往常一样笨拙又无措地说“不用客气”，而是沉默，在路与浓以为他没话了，想要挂电话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嗓音干涩地道：“你……保重，再见。”他话中的“再见”，是真的希望能再见。</p>
挂掉电话，路与浓走出了房间，站在走廊上，她问楼下的刘非非：“他呢？”</p>
路与浓问起齐靖州，刘非非有些激动，为着两人能够早日和解，她不遗余力地为齐靖州说好话：“三少现在不在，但是之前他回来过的，他想上去看您，但是那会儿您在睡午觉，就没打扰您。三少本来想等您醒来的，但是他很忙，有急事要处理，就……”</p>
“谢谢。”微微笑了一下，路与浓以一句道谢打断了刘非非的话。</p>
回到房间，找出当初悄悄配制的齐靖州书房的钥匙，路与浓没有任何遮掩地直接去开了书房的门。</p>
刘非非看见了，欲言又止，路与浓神色淡淡，什么也没解释，也没阻止刘非非跟齐靖州汇报情况。</p>
进了书房，试了几次密码，路与浓成功开了齐靖州的电脑。</p>
齐靖州的书房有监视器，她是前一段时间才知道的。</p>
看了两个小时前的监控记录，发现齐靖州的确进来过，还在旁边书架上放了东西。看清是哪本书之后，路与浓直接关了电脑，走到书架旁边找到那本书，翻了开来。</p>
其中夹了一张材质优良的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化学公式。路与浓只草草扫了一眼，就折起放到了口袋里，然后干脆地出了书房。</p>
没有任何停留，路与浓去车库开了一辆车，不顾保镖的阻拦。玩命一般直接冲了出去。</p>
刘非非已经被吓傻了，之前看到路与浓进书房，她还心存侥幸，以为不会出什么事，本来要打给齐靖州的电话就没打。现在看这阵势，路与浓分明……</p>
哆嗦着拿出手机，刘非非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齐靖州的电话，“三少！三少夫人开车跑了！”</p>
齐靖州正在开会，听到这句，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吓呆了一大票人，许多人都忍不住焦急起来，能让齐总这么失态，难道是公司出了什么大事情？</p>
路与浓开车跑了？他明明让保镖看着不能轻易让她出去的。她能离开，肯定是闯出去的！</p>
忽然又想到，路与浓已经报复过了林菁菁和林阿漫，而岳盈书和路云罗又不在了，那她……</p>
齐靖州不敢再想下去，他沉着脸，正欲说话，刘非非紧接着又抖着声音说：“三少夫人刚才……进过您的书房。”</p>
齐靖州瞳孔猛然一缩，立即就想到了他刚刚放到书房的方子！</p>
没有任何交代，齐靖州直接从会议上离开，将接下来的事情全部交给了蒋秘书。</p>
杨秘书小跑着跟着齐靖州，齐靖州一边给路与浓打电话，一边吩咐杨秘书联系家里看守的保镖，询问细节，以及有没有跟上路与浓。</p>
齐靖州以为路与浓的电话会打不通，他之所以拨出去，不过是存了万分之一的侥幸而已，谁知道才打一次就通了。</p>
“浓浓？！”齐靖州隐忍着怒气，“你在哪里？”</p>
路与浓没有说话。</p>
齐靖州极力放软声音，语气里却仍旧忍不住带上了命令的色彩，“浓浓，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p>
电话里仍旧没有声音，齐靖州死死地皱着眉头，正要挂掉电话，忽然听路与浓笑了一声。齐靖州心底立即生出了希望，“浓浓，你想去哪里跟我说，让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不要一个人出去，外面很危险！现在不管在哪里都先回去。我马上回家找你！”</p>
齐靖州神色是掩不住的焦急，他说的话不是假的，他今天刚拿到那东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些平时不敢妄动的势力都生出了豹子胆，为了从他这里抢到东西，难保不会从路与浓那里下手。</p>
从电梯里走出来，大步离开公司，齐靖州不由自主露出一个略显自嘲的笑容，他知道路与浓进他书房，极有可能已经将那东西拿到手了，她具体想干什么他猜不到，但是不管是将东西销毁，还是报警，或是交给别人。无疑都是对他的背叛。可是在这种时候，他担心的竟然不是他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得到的成果，而是她的安危。</p>
这种事情说出去，恐怕她根本不会信。</p>
路与浓没有再出声，但是她刚才那声笑，让齐靖州知道她是听着电话的，于是即使她沉默着，不给他一点回应，他也舍不得挂掉电话。</p>
尽管这样会浪费他很多部署的时间。</p>
杨秘书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就将孙秘书也叫了过来，两人一刻不停地执行着齐靖州的命令，手机几乎就没有停过。</p>
……</p>
路与浓拿着那方子，有三个选择，或是报警，或是毁掉，或是给别人——比如顾起，或者齐靖州的其他敌人。她明白以齐靖州的势力和声望，报警根本没有用，毁掉她又不怎么甘心，给别人是最好的一个选择，她能以此跟人做一个交易，让人送她离开齐靖州的势力范围。</p>
可是她不知道能够相信谁，顾起吗？可是他是陈达的兄弟，陈达的命令他敢违抗吗？要是陈达想留下她，以此要挟齐靖州，她就走不了了。</p>
路与浓有些迷茫，她有了筹码，竟然不知道该怎样用。</p>
开车跑出来，不是一时冲动，既然已经能够离开。她是一刻也不想在那地方多待了。</p>
在闯出别墅区的瞬间，路与浓忽然想到了能够信任的人。</p>
齐靖杭上次帮过她，还没要她的回报，并且他还是军方的人，那方子给他，会有用的吧？</p>
权当给他上次帮她的报酬。</p>
路与浓微微笑了一下，忽然发现有好几辆车跟了上来，她从后视镜里看见有人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可以看见脸上带着墨镜，一脸的凶煞气息。</p>
没等她做出反应，后面那些追着她的车已经跟齐家的保镖发生了冲突，竟然还有人拿出了抢！</p>
路与浓吓了一跳，脑子一转，就猜到那些可能是冲着这方子来的。这“齐家三少夫人”的名头，又给她招了祸。</p>
路与浓忽然有些后悔。要是不那么冲动，先在家里联系齐靖杭，事情不是会简单很多吗？</p>
怪只怪她竟然忽略了这方子有多大的吸引力！</p>
追上来的车辆越来越多，来自不同的方向，像是早有准备，就等着她出现一样。齐家的保镖势单力孤，没一会儿就被消失在了追上来的车队里。</p>
路与浓额头冒出了汗，发挥出了自己最好的水平，可是根本没法甩掉那些人！</p>
电话忽然响起，她匆忙一扫屏幕，竟然是齐靖州打来的。鬼使神差地，她接通了电话，可是却不知道她能跟他说什么。就是现在身陷险境，她也没有勇气开口跟他求援。</p>
齐靖州担忧的声音传出来，路与浓一言不发。听着听着，却忽然笑了出来。</p>
开着车子横冲直撞，眼看着是躲不过了，路与浓的心渐渐凉了下来。忽然觉得道路有些熟悉，脑中光亮一闪，她忽然发现，这分明一拐弯，就是去三相桥的方向……</p>
路与浓忽然冷静了下来。</p>
她将车子开上了三相桥。</p>
……</p>
齐靖州得到路与浓的行踪之后，亲自开着车就往三相桥赶。电话他始终没有挂断，一边开着车，他一边不断地安慰道：“浓浓别怕，我马上就来……”声音是与冷厉骇人的神色全然不同的温柔和耐心。</p>
在冲上桥，看清前方情况的时候，齐靖州目眦欲裂，眼神凶狠得让后座上的两个秘书都忍不住僵直了身体。</p>
只见前方路与浓的车子马上就要被围困住了！</p>
杨秘书连忙安抚道：“他们要的无非就是那东西。不会伤害三少夫人的，齐总您——”</p>
话未说完，齐靖州的手机里忽然传来路与浓的声音，她说：“……再见。”</p>
与此同时，前方一辆车子擦着路与浓的车要超上前，打的是与后面的围困住路与浓的主意，不想路与浓忽然一转弯，而后面的车子又忽然狠狠撞了上去，紧接着，路与浓的车竟然被那两辆车一下子挤下了桥！</p>
世界忽然寂静，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后，齐靖州的车停了下来，“快救人！”他喊道。</p>
杨秘书飞快地拨通了下属的电话，准备让人下水救援，却在这时。轰然一声响，路与浓的车在半空中化作一团耀眼的火焰。爆炸的巨大轰鸣声传入齐靖州耳中，让他蓦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子里一片空白。</p>
“齐总……”杨秘书抖着声音。</p>
齐靖州回头，眼中猩红一片，他声音喑哑，“……救人。”</p>
“……是。”</p>
……</p>
尸骨无存。</p>
站在江边的一整天，齐靖州脑海里都是这四个字。</p>
救援的人已经打捞了一整天了，可是除了几块车辆的残骸，再没有找到其他。</p>
路与浓不见了。</p>
齐靖州颓然地站着，他刚刚从水里上来——被手下强行拉上来的，消耗完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了，旁边的杨秘书小心翼翼地看着，就怕他忽然倒下。</p>
杨秘书从来没看见过齐靖州这个样子。他身上湿哒哒的，脸色苍白得几近病态，眼中全是血丝，身上散发着沉重又无望的气息，像个濒死的人。</p>
“齐总……”杨秘书不安地喊了一声。</p>
齐靖州没有回应。</p>
天已经黑了，下面的人还在打捞，杨秘书想让齐靖州回去休息，可是他不敢开口，因为知道齐靖州不会同意，因为无法预料他会因他的话有多愤怒。</p>
可是齐靖州再不愿意承认，路与浓都已经死了，这是事实。车子在半空中爆炸，她还能活下来吗？更何况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人。而另外几个被齐靖州一枪杀了扔下去的人的尸体，都已经找回大半了。</p>
水流很急，死在这江里的人大半都找不回尸体，就像之前的岳盈书和路云罗一样。</p>
路与浓的多半也找不到了。</p>
杨秘书这样想着，却不敢说，只能小心翼翼地在旁边陪着。</p>
手机不断的震动，都是手下人发来的消息。在三个小时前，齐靖州下水的时候，以一种冷酷非常的语气，下了命令，今天追堵路与浓的那些人背后的势力，一个不留地全部铲除。</p>
杨秘书当时就被吓到了，那要耗费多少人手、惹来多少麻烦？</p>
可是他不敢拒绝，齐靖州当时的眼神，至今还清晰地刻在他脑海里，想起都觉得浑身冰凉。</p>
齐靖州当初踏上这条道的时候，年纪还小。却比谁都要狠，他当年的行事风格，现在说起，都让人不由胆寒。这两年稍有收敛，有要洗白的征兆，可是一个路与浓，又让他走回了老路。</p>
杨秘书已经预见到了之后的里城，将会迎来怎样的血雨腥风。</p>
从傍晚到黑夜，又从黑夜到天边泛白，齐靖州就在江边一动不动地站了一整夜。</p>
天亮时齐奶奶来了，她哭着扑到双目无神一身狼狈的小孙子身边，“靖州啊，回家吧，好不好？”</p>
老妇人力气小，但齐靖州仍旧被那轻得不能再轻的力道撞得踉跄了一下。</p>
齐奶奶心痛不已。因为之前听到的关于路与浓的噩耗，又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地流。她小心翼翼地哄着小孙子，想让他认清现实，回去休息。</p>
十来分钟后，齐奶奶嗓子都哑了，齐靖州终于抬起眸子，眼中亮起微弱的神采。</p>
“奶奶。”他开口，声音低哑，“浓浓还在下面，没有上来，我要等着带她回家。”</p>
齐奶奶刚停下来的眼泪又落了下来，“靖州啊，她死了……不能跟你回家了，你乖乖的，跟奶奶回去好不好？你爷爷他们都在家等你……”</p>
“不……”齐靖州摇头，说，“我都还没让她原谅我，她怎么会死？”他眼中压抑的惊慌和愤怒全都因为齐奶奶的话涌了出来，说完这句话，他就闭紧了嘴。</p>
紧紧抿着唇，他有些固执地看着面前的老人，就像是许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年幼的孩童，手里紧紧拽着哥哥染血的警徽，对着爷爷吼：“你骗人！他说要回来给我过生日的！”</p>
齐靖州踉跄着，后退了一步。</p>
“靖州……”齐奶奶捂着嘴，上前要去拉小孙子，用帕子抹去眼泪，一抬头，却忽然看见眼前的青年唇缝间漫出了艳丽的痕迹。</p>
“靖州！”齐奶奶惊骇地瞪大眼睛。</p>
齐靖州身体一晃，一口血喷出来，倒了下去。</p>
“齐总！”</p>
杨秘书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冲上前将人接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