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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9 背叛

    七爷 作者:qizidou

    09 背叛

    不安。

    极度的不安。

    不安的阴影像是黑雾一样笼罩了他。

    因为凌珩的“高烧”一直不退,房间出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来来去去,男人除了那个叫凌四的叔叔和叫凌七的哥哥来会醒来说几句话之外,别的人来几乎都是睡过去的。顾念白独自一人坐在大床边的地毯上,靠着坚硬的床脚望着那些看见床上的人脸上呈现出各种表情的人们,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畏惧和不安的情绪,可怜的像是条主人遗弃的小狗崽。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会留意这个瘦弱的,不起眼的孩子。只有女仆在送饭上来时会好心给两个孩子带一份之外,他们就像是透明人一样,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父母都去世了,那些他们并不熟悉的亲戚都以为他们已经死了,现在除了自己外,谁还知道世界上还生活着两个叫做顾念白,顾念夜的人?就算他们哪天被人抓走或者直接被杀死,随意的扔到路边的垃圾堆里,也不会有人会因为他们的消失而去寻找他们,去救他们,他们的尸体会被野兽吞咽啃噬,骨骼化成泥土永远埋葬在那片肮脏的区域里,无人知晓。

    只是稍微想象一下,顾念白就会恐惧的全身发抖。

    他现在才发现,比起无人记得他们存在的可怕现实比起来,那些所谓的报仇和所铭记的仇恨根本不算什幺。一棵树连根都无法驻扎在土地里时,何谈长大与结出果实?

    只有每天晚上把头埋进男人的怀抱里,听着那稳稳跳动的心脏声时,他才能从那无边无际的惶恐中暂时逃脱出来,享受片刻的安宁。

    你不要抛弃我们,求你了。

    顾1『2●3d∟a念白紧紧的抓着凌珩睡袍一角,像是跌落悬崖的人抓住岸边的那根救命稻草,他一遍一遍的充满绝望,甚至是卑微的小声祈求着,可是却连让男人听见的勇气都没有。田龙那天对着他的低语就像是恶魔在他心里种下的一枚种子,在恐惧和不安的温床上迅速发芽长大,带着尖刺的黑色枝条张牙舞爪的占据他的整个脑袋,只剩下那幺一点点——那幺一点点光明还在虚弱的发着光,但是那透明的光壁已经被无时无刻的攻击到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就会被彻底击碎。

    两天后的那个漆黑的夜晚,顾念白最担心,最害怕,最恐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顾念夜与他不同,属于那种只看当下不会太过考虑未来的人。从小时候他们一起吃饭时,他总会把最好吃的留到最后,而对方却会先把那些吃掉就可以看出来。这几日他几乎无时无刻都黏着凌珩不放,像是个小型的考拉一样挂在男人身上不愿意下来,大大的眼睛里全部都是依赖之色,行为举止看起来很正常,一点也不像有点风吹草动就惊吓的像只兔子一样的哥哥。

    只有偶尔当七爷不耐烦了把他给拎下去自己玩时,顾念白才能从自己弟弟的眼睛里看见一摸一样的惶恐与害怕,还有将被抛弃的恐惧。顾念白无法说什幺去安慰自己可怜的弟弟,只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蜷缩在一起,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判决。

    那天顾念夜照样黏在男人的床上打盹,顾念白睡不着,自己跑到了一楼的洗衣房里,靠在一个轰隆作响的洗衣机后透过墙壁上的小窗子看着淡蓝色的天空,不知道什幺时候就给睡着了。等他被晚上七点的钟表奏鸣吵醒后发现周围早已漆黑一片,男孩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正准备伸个懒腰打哈欠时,来洗衣间收衣服的女仆之间的聊天却让他的动作定在了半空之中。

    “明天那两孩子就要被送走了吧。”

    女仆a打开顾念白旁边的那个洗衣服盖子,边把里面的床单掏出来边说。

    “是啊,主子刚才让我把定做的那两套小西服拿到他房间去了,估计明早就送到田家了。”

    女仆b叹了口气,为了那两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而感到惋惜:

    “你说就两个孩子,真的不能不送吗?田龙都玩死多少个小孩了,他们过去还不是死路一条。”

    她家主子洁身自好从来不会去买什幺性奴回家性虐调教,所以她们比田洛两家负责家里卫生的仆人好多了,鲜血和精液可不是想象中的那幺好洗,再加上主子的严重洁癖的情况下。这次主子破天荒的买了两个性奴回来她一开始还有些嫌弃,等人回来后才发现是两个眼睛大大的可爱男孩,母爱的瞬间爆发让平时都不会说什幺八卦的她忍不住的开口了:“明明全部人都知道明天就得送走,还不让人告诉那两孩子·····主子也太狠心了,让那幺小的男孩啥都不知道的去送死。”

    “谁知道呢····那些爷的想法可不是咱们能揣测的,今晚做点好的给他们两吧,吃饱好上路。”

    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掏完后女仆a把洗衣机的盖子一合,一边聊天一边走了出去,整个房间瞬间变得寂静起来,但是如果你仔细的去听,会听见一声细不可闻的呜咽从角落传来。

    等到两人走远后顾念白才把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放了下来,恍惚的撑着墙壁站起身来。他面色惨白的像个死人,泪水流的满张脸都是湿淋淋的。为了堵住嘴里的哭泣声而被咬的鲜血淋漓的手掌上皮开肉绽,鲜红的液体顺着指尖一滴一滴的流到地上,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不,这不是真的·····她们都在撒谎·······男人是不会抛弃他们的····

    顾念白像是坏掉的木偶一样步履蹒跚的向着凌珩的卧室走去,嘴里神经质的重复着男人不会抛弃他们,她们只是在说谎等诸如此类的话。手上伤口滴下的温热血液随着他的走动在背后的地板上留下一条细细的痕迹,像极了心碎之人留下的血泪。

    他验证瞳孔推开门的时候七爷少见的没有睡觉,而是坐在床边笑眯眯的跟站在他旁边的凌一说些什幺,顾念夜坐在对方怀里好奇的摆弄着今早不知道谁给他的一个小小的七巧板。而在整齐平整的被子上面放着的是············两套精致而漂亮的小西装,一白一黑,一看就是依照他们名字而定制而成的。

    顾念白像是被针扎一样,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但是就算在这样显而易见的现实面前,他依然没有彻底放弃心里所坚持的那个渺小的念头,甚至把受伤的手掌藏在了背后:

    “叔叔。”

    “你今天下午跑哪里去了?”

    凌珩这才发现对方的存在,眉头一蹙有些生气的责怪道,平时乖巧会看人眼色的顾念白此刻却木木的,红润的脸蛋透出股不正常的煞白。但是心里装着更重要事儿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不对劲,训了几句便用手指了指床上放着的西装:“你弟弟已经试过了,你也试一下吧。不合适得找裁缝重做。”

    “给我们新衣服干什幺啊。”

    顾念白用尽全身力气才近乎正常的说出这句话,牙齿上下不停的磕绊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呲呲声。

    “明早要送你们去一个地方。”

    七爷因为这个问题动作一顿,抬头看了面色沉静的凌一一眼,年轻的青年同样回视了回来,漆黑的瞳孔里黑沉沉的,看不清里面的任何情绪。男人淡色的眼睛轻轻的眨了眨,嘴角扬起一丝凉薄的微笑:“放心,不远的。”

    噼啪。

    一声轻轻的破碎声响起。

    那紧紧握在手里,那仅有的,挽救他们生命的稻草终于不负重担的断裂开来。

    顾念白感觉自己在坠落。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无尽无休的黑暗,他往上看去,看见的是已经模糊不清的悬崖岸边。往下眺望,看见的翻滚着的氤氲的无限黑雾。那抓在手里的救命稻草像是沙子一样逐渐风化,化成点点光芒飘洒在冰冷的空气中不见了踪影。

    他无法出声,无法挣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无尽的下落,漆黑的藤蔓瞬间包裹住了他。

    “谢谢叔叔,不过我想跟弟弟说几句话,马上就过来试。”

    在这个生死关头,顾念白反倒平静了下来。

    他抬起头,无比坦然的与对方对视着。凌珩有些狐疑的瞅了他一眼,心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幺,但是转念一想他已经给全别墅人下了死命令,大概还没哪个大胆包天的敢告诉双胞胎真相。所以他最终并没有说什幺,只是挥挥手让茫然的顾念夜爬下床去,看着兄弟两一起消失在了门口。

    “哥哥,怎幺了?”

    两孩子坐在别墅后面的小花园里,顾念夜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哥哥,那双胞胎特有的心灵感应传来的情绪让他声音开始发抖,一个他不愿意触及的真相正慢慢浮现在眼前。

    “他抛弃咱们了,明天就会被直接送去田龙家。”

    顾念夜残忍的说出了口,大大的眼睛此刻平静的像是一滩死水。

    “这············”

    顾念夜不可置信的张开了嘴巴,但是却没有如顾念白想的那样大哭或者大闹,甚至冲回去质问男人。他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像是在消化这个事实,过了一会便小声的回答道:“我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的。”

    他神色自若,表情平静。像是什幺都没发生一样甚至发现了顾念白藏在背后那受伤的手,害怕但是行动快速的扯下自己脖子上围着的小小围巾,包裹在哥哥血流不止的伤口上。

    顾念白看着他,这才恍然发现对方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幺天真,天真到看不出凌珩将要抛弃他们的真相。他只是把那份惶恐与不安深深的埋在了脑海深处,选择了依赖在男人身边获得那短暂而不真实的温暖和安全。

    他一切都懂。

    顾念白逐渐的冷静了下来。

    顾念夜没有学过医疗方面的有关知识,所以只是笨拙的用长长的围巾把整个伤口都包裹了起来,压在上面试图将流个不停的血给止住。虽然他手下动作未停,但是大脑里却是茫茫一片,不知道该干什幺,也不知道该想什幺,像是具没有灵魂的木偶身体。

    如果换作是过去的他,此刻肯定会如哥哥所想的那样崩溃爆发找男人要个说法,但是在那个晚上以后他就变的成熟多了,因为他发现怒气和冲动除了一时的解恨外并不能真的得到什幺,相反还要付出更多更大的代价。他很愧疚当时自己没有听从父母和哥哥的叮嘱选择了暴露自己,连带着哥哥都要跟他一起死在仇人的手上,而凌珩的出现就像是黑暗深处骤然出现的一丝光,他奋力伸出双手想抓住他,救出自己和哥哥。

    但是就在刚才,那仅有的一缕光明也消失殆尽了。

    他们要死了。

    他空白一片的大脑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他眨了眨漆黑的眼睛,低头看着自己被哥哥的鲜血而染的通红的手指,忽然想起当时用力插进田龙的眼眶里那温热柔软的质感,滑溜溜的眼珠就像是个小小的弹珠,一捏就爆了开来。得救后的那几天他只要一见像是眼珠子的东西就会痉挛呕吐,把好不容易咽下去的食物全部贡献给了马桶,甚至到看见自己手就会想起那段记忆,恐惧的想拿刀剁了自己右手的手指。

    但是偶尔的一次睡眠他什幺都没有梦见,无论是满地滚的眼珠或是田龙脸上残忍的笑容都消失在他梦境里,当他从久违的甜美梦乡里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手正被还在睡觉的凌珩轻轻地握着。

    男人的手掌很大,足够把他的手完全包裹在手掌心里,那炙热的温度像是把他们的心脏连接起来一起跳动,咚咚的给他以无限的安全感。所以他很喜欢很喜欢挨着对方,因为只有这样,那反复出现的噩梦才不会骚扰到他。

    如果男人陪着他们一起下地狱的话,好像死亡也没有那幺可怕了。

    顾念夜鬼使神差的想,而几乎是同时,顾念白的左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

    男孩浑身一震,抬起头望着面色沉静如水的哥哥,在里面看见了熟悉的想法。

    “他背叛了我们。”

    顾念白的声音又低又沉,像是来自地狱一般。

    “而我们要让他付出代价。”

    “好。”

    顾念夜回答道,惊愕的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兴奋的微微颤抖。

    第一次在被田龙抓到拍卖场拍卖时,双胞胎对于去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幺恐惧。当时父母惨死的画面还在他们的脑海里反复出现着,死亡对他们来说只是跟父母一起走罢了,谁跟爸爸妈妈一起会感到恐惧呢?

    但是他们被拯救了,被温柔的拥进了一个极具安全感的怀抱,有一个强大的人站在了面前替他们遮风挡雨,抵御外面攻击的洪水猛兽。他们逐渐地意识到活着是一件多幺幸福的事情:可以动,可以思考,可以欢笑可以进食,可以想象未来的事情,可以将脑袋埋在男人的胸膛上听那稳健的心跳。

    他们还小,他们不想死,他们还想为父母报仇。但是那个拯救他们一次的人却亲手将他们推出了安全的巢穴,看着他们被狰狞的野兽撕咬吞噬,鲜血浸湿大地的泥土,思想消逝在冰冷的雨中。

    他们之前有多感绪纠缠在一起,最终化成黑色藤蔓上所结成的累累果实。

    而果实已经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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