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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重生之靠山吃山 作者:彦平方

    第5节

    两人在山下歇了一会儿,喝了点儿水。才开始爬山。山上的枯草同树一样茂密,都快有一人高了。一开始,两人只能猫着身子往上钻。等到了半山腰,树木愈加茂密,遮天蔽日的,那草却渐渐稀了。宋初放下背篓从里面拿出用事先做好的铁丝套,开始在路上设置陷阱。这种铁丝套制作非常简单,只是把细铁丝一头结成圈状,另一头穿过去就成了。把它放到小动物经常路过的地方,只要套上,越挣扎只会越紧。

    安如宝学着宋初的样子,也下了几个。陷阱设完,宋初并未继续上山,而是开始在山腰周围转悠。用他的话说,这些野物很少在山脚或山顶,山腰要更多一些。

    果然,转了不久,就有一只野鸡在他们前面,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宋初眼疾手快,立即掏出弓弩,弩箭上膛,也不用瞄准,一抬手,弩箭就疾飞而出,正中野鸡的脖子。

    那野鸡飞了两步,才身子一歪,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从宋初取弩到放箭,只数秒的时间,这一箭可谓又快又准。安如宝跑过去,伸手抓着野鸡的脖子,把它提了起来。一只手居然有些费力。他提着野鸡,笑着给宋初看了看,才拔下野鸡脖子上的弩箭,把它装进了背篓里。

    接下来,宋初一发不可收拾,接连又打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之前因为宋初的动作太快,安如宝一直没看清过他射箭的样子,直到打那只兔子他才有机会欣赏。

    兔子个头小,动作又快,打起来要比野鸡难的多。宋初这次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不停瞄准,寻找最佳的的时机。而安如宝就站在宋初的旁边,他不用打猎,只盯着自家的小夫郎,只见他双手端着弓弩,身子站的笔直,双目微眯,嘴角含笑,怎一个帅字了得!当日那个站着人群之中,强装着平静,却难掩难堪的小孩儿,那个明明小小年纪,却总要装成大人的小孩儿,那个在他潜移默化下,终于带了些娇憨活泼的小孩儿,哪里还见半点儿影子。此刻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自信、锋利、强大而又冷漠的真正的猎手。

    弩箭飞射而出,野兔应声倒地。宋初放下弓弩,跑过去把兔子捡起来举过头顶,对着安如宝笑的眉眼弯弯。安如宝回过神来,强行压抑着胸中汹涌的情感和失速的心跳,回他一个微笑。

    中午很快到来,安如宝拉着兴致勃勃的宋初,坐到一棵松树下,拿出干粮和水,两个人吃了些垫了垫肚子。而后安如宝又抱着自家小夫郎幸福的打了个盹,才又开始寻找猎物。

    这一次,安如宝也把自己的弓弩从挎包里拿出来。宋初当初的做的时候,同样做了二十支弩箭,他也拿出一支来装上,想着既然来了怎么也要打一只猎物回去,哪怕只是只小野鸡也好。还别说,出现在他面前的野物委实不少,野兔、野鸡,甚至还被他遇到一头袍子,只可惜,他的水平实在太渣,都在他堪比中国足球射门水平的箭法下,悠然而去。

    宋初大呼浪费,撅着嘴抱怨自己都没遇到这么好的猎物。安如宝既郁闷又不甘,抱着宋初在他唇上狠狠蹭了半天,才打起精神再接再厉。不过,这回更让人无语,直到要走了,他愣是一只野物也没看到。

    宋初又打了一只野鸡,一只野兔,两个人背着猎物开始下山。半路检查设下的陷阱,居然在安如宝下套的地方捡到一只被套的牢牢的野兔。

    因空手而回而神情恹恹的安如宝,立刻原地满血复活,抱着那只兔子就不撒手。宋初的陷阱没有套到猎物。他也不在意,反正他今日收获不错,至于陷阱,过两天再来看一次就是了。

    第17章

    两个人背着战利品高高兴兴的回到了家。秦风和安轩对着眼前的野物,眨了眨半天眼,有些不敢相信。其实,他们对安如宝和宋初的这次所谓的打猎之行,根本就没抱希望,完全就当是小夫夫俩借口去山上游玩而已。没想到两个孩子居然给了他们这么大一个惊喜。尤其宋初,夫妇俩看着那些野鸡野兔脖子上的箭伤,暗道难怪当初宋初送给自家小爷儿的奉礼是架弓弩,果然不是心血来潮。

    宋亦和安如玉对安如宝抱回了的那只小兔子更感兴趣。因为是被套住的,还是活的,安轩找来一个背篓,倒扣过来,把兔子放了进去。两个孩子就蹲在一边不错眼珠的瞅着。安如玉还磨着安轩,叫他不要杀小兔子,他要养着玩儿。

    秦风笑着跟他说道:“要养可以,小兔子每天要由你来喂。”安如玉点点头表示知道,宋亦也在旁边道:“我会帮小玉一起喂的。”

    宋初和安如宝打来的猎物,送给安凌家兔子和野鸡各一只,其余的,一家人连吃了两天,就有些腻了。而他们在山上下的陷阱,过两天去看时,果然套住了两只野兔。不过,都是死的,连同吃剩下的都被秦风摸上盐,放到罐子里,留到以后吃。野兔皮毛因只脖子上有个血洞,算的上完整,则整张剥下来收起,有机会好卖到镇上换成银钱。

    尝到甜头的宋初,越发在家坐不住,三天两头要上山。安如宝哪里敢由着他,去了两次就说甚么都不让去了。山上的野物并非只有野兔野鸡,野狼土豹子偶尔也会出现。尤其冬日渐深,天气愈来愈冷,山上没甚么可吃的,宋初箭法再好,遇上这些凶狠饥饿的野兽,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不久,下了一场大雪。宋初终于老实了。

    安凌自打与安仁说开,整个人容光焕发,活泼了许多。加上安仁的阿么已经答应,明年春天就给两人议亲,入冬后更是让家里人给安凌房顶重新修缮了一番,还让家里人给砍了几天柴,把柴棚堆的满满的。今年冬日,家里不再四处漏风,柴也烧的足,安凌阿爹的腿都没怎么疼了。这一切都让安凌高兴又安心,也让安轩一家对安青的这个夫郎有了些许改观——人是尖酸了些、心眼小了些,势利了些,但人品倒真心说的过去。

    安凌心情好,跑宋初家就勤了,和秦风处的也好。安凌很擅长针线,每次来都带着鞋底鞋面。正好宋初闲来无事,就和同样不擅针黹的秦风一起跟着安凌学针线。只是,两人在这方面,都一样的天分极差,不说在布上绣出朵花来,只要不扎到手指,安轩和安如宝就知足了。学了些日子后,实在看不下去的安轩,把屋里的针线都团吧团吧包起来送到了安凌家,为这事儿,安凌嘲笑了宋初好久。

    不能学针线,又无事可做,秦风灵机一动,把库房里搬家搬来的书箱拆开两个。刚搬来时,事情多,一直没工夫整理。这会儿,他把里面的书拿出来,擦掉积灰。都搬回屋,在套间书架上摆好。再在炕上放上矮桌,拿出笔墨纸砚,拘着成天想着出去玩儿的宋亦和安如玉,教他们写字。安凌听说秦风要教写字,也主动加入进来。他想的清楚,哪怕每天只学一个字,总也比睁眼瞎强。

    宋初的阿么是识字的,他小的时候,阿么闲时也曾教过他,是以在其他人或教或学时,他就看那些书架上摆放的书。秦风带来的书很杂,诗词歌赋、经史典籍,游记杂谈等等不一而足。宋初大多随手抽出一本就看。不过,他到底所知有限,大部分内容都看不懂。晚上睡觉前就缠着安如宝问个不停。安如宝暗自庆幸这个世界文字与他所知,只繁简的差别,趁机提出各种不平等条约,亲亲摸摸,占了许多便宜。宋初对□□懵懵懂懂,安如宝又是他的郎官,也没甚么顾忌,对安如宝的各种不合理要求,都一一予以满足,两个人,一个刻意为之,一个泰然处之,感情一日千里,愈见深厚。

    这一日下午,安轩夫夫屋子里,炕烧的热热的,大家正专心致志的做自己的事,忽然隐隐传来拍打院门的声音。安轩起身,穿上衣服走出去开门。半晌回屋,后边跟进来一个中年夫郎。

    大家一看,却是认得的,正是村长的夫郎安俊。只见他一脸焦急,进屋来,不等和众人打招呼,就急急地道:“我……我来是想借借你家的马车,不知方不方便。”

    秦风见他面色发白,头上都是冷汗,一边让他上炕坐一会,一边道:“我们不怎么出门,你们要用,这就让他阿爹给你们套好送过去。”安轩已经在换衣服了,安如宝闻言也忙下地帮忙,两个人穿好大衣,到前院去套车。

    安俊见状,松了口气,也连忙告辞要走。秦风拉住他问道:“哥么,看你这么着急,是不是家里出甚么事情?”

    安俊听他问,鼻子一酸,忽然就红了眼眶,道:“家里小孙子早起有点儿烧,家里人没怎么在意。谁知后晌忽然烧的火似的烫。这眼看就快一个时辰了,家里的骡车没有棚子,怕半路上孩子再着了凉,就想借你家的马车用一用。”

    孩子发烧不是小事儿,秦风也不敢再留他。安俊抹了抹脸快步走了。

    前院安轩和安如宝也套好了车,把安俊扶上去,赶着马车往村长家去了。

    到了村长家,跟着安俊进了安守成夫夫住的西厢,就见窗门紧闭,一家人正愁云惨淡的守着炕上的孩子掉眼泪。安明喜蹲在地上,不时叹气。

    安如宝上前看了看,见那孩子烧的两颊通红,眼睛都睁不开了,忙道:“大家先别哭,让一让,让屋子里通通风。”安俊也赶紧对安立成的夫郎李新道:“马车你安轩哥给赶来了,你赶紧收拾些东西,好快点儿去镇上。”

    李新忙跳下炕,去给孩子找衣服被子。其他人也都忙活开了。安如宝又凑到近前,用手背试了试孩子的额头,入手滚烫,少说也有三十九度。这样烧下去,万一是转成脑炎,孩子就非常危险了。青山村到镇上,平日马车也要走上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这会儿冰天雪地的,天又晚了,怕是两个时辰也到不了。就算到了镇上,恐怕医馆也大多关门了,孩子可耽误不起。更何况,以现在的情况,孩子能不能坚持那么久还是未知数。

    想到这儿,安如宝爬上炕,一边掀开孩子身上盖着的棉被,一边道:“孩子这样烧下去不是办法,谁去给我倒些温水来。”他在前世经常上网,一些基本的物理降温法还是知道的。

    安绍正在忙着给孩子准备棉被,闻言忙走出去倒水。安明喜和其他人都不知道安如宝要干甚么,就见他掀开孩子的被子,又开始脱孩子身上的棉袄。李新首先不干了,扑上去拽住安如宝的手道:“你要干啥?你想害死我的孩子么?!”

    安如宝看他一眼,沉声道:“你要是再不放手,才是要害死他。孩子已经烧了不短时间了吧,再烧下去,就算治好,脑袋也会烧坏,现在最要紧的是先给他降温!”

    安明喜头脑还算清醒,听出了安如宝话里的意思,忙道:“你有法子给他降温?”

    安如宝点点头,道:“可以先试一试。”说话间,安绍已经端着水盆进了屋,放到炕上。安如宝用手试了试温度,还算可以。转头对李新道:“我现在就要给孩子降温,你要是不想孩子出事,最好先放开手。”李新瞪着眼睛,眼睛里都是血丝,手攥的死死的,被安明喜连着安立成硬是一根根掰开手指,拉到了一旁。

    李新挣扎不过,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哭声,屋里其他人也都红了眼。安如宝顾不得那么多,三下两下扒掉孩子身上的衣服,又让人找来布巾,开始在孩子的脖子、胸口、腋下、手心脚心等地方不停擦拭。待水渐渐凉了,安如宝又叫人加了些热水,继续擦拭。就这样足足擦了半个时辰,安如宝用手背试了试孩子的额头,温度虽然还是很高,但已经没有适才那么烫了。

    安如宝信心大增,安明喜一家脸上也有了些喜色。就是李新也止住了哭声,双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安如宝虽忙的满头大汗,心里已有了底,拿着布巾继续擦,边对安立成道:“立成哥你去外面找些冰来,别太多,用布巾包上放在孩子额头上。这样也可以降温。”

    安立成答应一声,赶忙跑出去,一会儿的功夫拿来几块冰块,安俊用布巾包了,轻轻放到孩子的额头上。

    孩子动了一下,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冰了不久,在加上安如宝不停的擦拭,孩子两颊也渐渐也没那么红了。又过了半个时辰,孩子竟微微张开了眼睛。

    安明喜一家高兴的简直要给安如宝跪下了。李新更是差点儿给自己两耳光,一个劲儿的给安如宝道谢道歉。安如宝擦擦头上的汗,又探了探孩子的额头,温度已经下降了不少,估计也就三十八度左右,才跳下炕,对安明喜等人道:“这会儿再去镇上就不怕了,路上别让孩子冻着着凉,发现烧了就用冰块给他敷一敷,坚持到镇上应该问题不大。”

    说完就和安轩一起告辞。安明喜一家把他们爷儿俩送到门口,又是一阵千恩万谢,安如宝客气一番,拉着安轩赶紧走了。

    第18章

    当晚,安明喜一家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赶着马车去了镇上。因路上又是雪又是冰,马车整整走了两个半时辰,亥时才到了镇上。镇上所有医馆果然已然都关了,三个人挨着求过去,才最终叫开了一家医馆的门。

    医馆的老郎中仔细给孩子看过之后,眯着眼捋须道:“你们给孩子降过温了?怎么做的?”

    安俊忙道:“村里的一个小爷儿给想的法子。”就把安如宝降温的过程将给郎中听。老郎中听完连连点头道:“倒是个懂的。孩子发烧最忌捂着,用温水擦拭降温……嗯,这法子不错。你们也算遇到贵人了,这孩子要是再烧下去,就危险了。”安俊三人闻言心有余悸,更是对安如宝感激涕零。

    经过老郎中一番诊治,三天后孩子已无大碍,安俊三人千恩万谢的辞了老郎中回了村。

    回村后,安俊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带着安立成、李新夫夫,后边跟着安绍,一起到安轩家登门拜谢。一进屋,安俊就把手中提着的一篮子鸡蛋往秦风手中塞,道:“庄稼人家里没啥贵重的东西,一点儿心意,你们别嫌弃,留着吃。”

    秦风自是不肯收的,连连推辞,道:“哥么这可使不得。”安俊板着脸道:“你家如宝救了我孙子一命,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庄稼人比不得城里人,出手阔绰,东西也精贵。这些鸡蛋是家里养的鸡自己下的,你要是不收,就是嫌弃这东西少,不值钱。”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风只能笑着收下了,安俊这才露出笑容。安立成和李新也上前道谢,安立成是个实诚汉子,对秦风道:“叔么,以后家里有甚么事儿尽管招呼一声就成。”李新则红着脸对安如宝道:“如宝,谢谢你……那个……我……我那天就是急了,对不住了。”

    安如宝忙道:“哥么说笑了,别说只是情急之下说了两句,就是打我两巴掌,你是我哥么,我也得受着不是?再说了,那降温的方法我也是从书上看到的,管不管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说到底是孩子福缘深厚,与我的关系可不大。”一番话引得屋里人也都跟着笑起来。气氛一时轻快非常。

    安绍自一进屋,眼睛就定在了安如宝身上不动了。要说起来,他的确是第一眼就看上了安如宝,不过那时最看重的,是安如宝俊美的相貌和过人的风姿,倒也罢了。可经过那天,安如宝所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稳重,就有如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这些日子,他就像丢了魂一样,眼里心里就只一个安如宝,不见时时时想念,如今见了就想着靠的他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直到近的没有距离,永远再不分开……

    宋初端着果子走进来,安如宝走过去,帮他把盘子放到桌上。两人相视一笑。安绍的双眸一黯,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酸涩和不甘不停啃咬着他的内心,脑袋里不停盘旋着一个念头:“他为啥不是我的呢?他应该是我的,我的……”

    安俊几人坐了一阵,到底不放心家里的孩子,就起身告辞。临走前,秦风把安如玉小时候穿的棉衣拿出来几件包好,送给安俊,说是给他家小孙子穿。在乡下,有这样的说法,说是小孩子常穿别人剩下的旧衣服,才会身体好长得壮。何况,安轩家的几件棉衣料子做工都是极好的,看起来还跟新的一样,安俊几人自然高高兴兴的收下。

    出了安轩家,走出那么远,安绍还在不停地回头看,安如宝和宋初站在门口有说有笑,直至看见安如宝搂着宋初的腰,两人靠在一起,走进门去,他才猛地扭回头,一瞬间连表情都有些扭曲。

    安俊最先注意到了他的不对,问道:“小绍,你咋了,脸色咋这么差?”安绍冲着阿么勉强笑笑,道:“我没事儿,就是……就是有些累了。”李新在一旁道:“这些天多亏小绍忙前忙后的,回去赶紧歇一下,晚上哥么给你做好吃的。”安绍笑着点点头。

    安俊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安家这小爷儿论相貌、人品、能耐都是一等一的好。这才多大啊,就是秀才老爷了。他阿爹阿么为人和善,家底也丰厚,看看他们家那房子,在村里也是一等一等的。要说起来,他与咱家小绍,年纪相貌都很般配。只可惜,咱家小绍到底是晚了一步,宋家小哥儿是个有福的。”

    安俊说这话也是有感而发,倒是没有别的意思,说过就忘了。安立成和李新也都没放在心上,可安绍正存着些心思,听了这话却是更重了,一路沉思着回了家。

    之后几天,接连又下了几场大雪,外面冷的滴水成冰。安轩和安如宝也加入到猫冬的行列,一家人把屋里烧的热热的,整日整日的不出屋,看书习字倒也悠闲。只宋亦和安如玉神情有点郁郁的——他们很久没有出去玩儿过了。

    这一天宋初看完一本书,似懂非懂的放下,想着晚上再问问安如宝。伸了个懒腰,他打开窗,向外望去。前几天的雪还没有化,入目的是白白的一片,一眼望不到边。这些天沉浸在书本里,没怎么注意。这一看,不由想起往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和安凌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玩儿的。今年虽然不一样了,可看着那雪心里不由有些痒痒。

    在屋子看一圈,没看到安如宝,应该是在阿爹阿么的房里。宋初飞快的下炕穿鞋,又穿上大衣,戴上棉帽子,打开屋门走到院子里。

    院子里,屋门到茅房、大门、厨房餐房,都扫出了通道。宋初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顺着通道向前走。走到院中一处雪比较厚,又宽阔的地方,嘿嘿一笑,伸出两只手就开始攥雪球。

    安如宝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小夫郎正在院子里忙碌。宋初身上的大衣和帽子都是秦风送的,他身量比秦风要瘦小很多,穿在身上把他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又都是用白色兔毛做的,整个人远远望去就像会移动的雪堆。

    宋初此刻已经将雪人的身子堆了出来,正在用力将他拍的瓷实一点儿。安如宝的目光落在他被冻得通红的双手上,眉头猛的皱了起来。抬腿就跑到他的面前,一把拽住他的手把他拉进自己怀里。

    宋初堆雪人堆的正起劲,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轻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被安如宝握在手里塞到衣襟里。本来有些麻木的双手,贴在温热的肌肤上,渐渐有了知觉。

    宋初抬起头,正好看到安如宝黑沉沉的脸,他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睛,就听安如宝道:“为甚么没带手套?”宋初心里咯噔一声,吐了吐舌头,忙道:“我忘了,忘了。我这就去戴,这就去”说着,拽出自己的手,就向屋里跑去。

    宋初阿爹生病那些时日,家里入不敷出,又要照顾阿爹又要照顾宋亦,山上地里的活儿都是宋亦干的。尤其冬日,为了让阿爹小弟住的暖和,宋初每天都要上山砍柴,洗衣做饭样样不少,手上冻得满是冻疮也不顾得。冻疮是不容易好的,一进入深冬,虽然一直呆在温暖的屋子里没大出门,宋初的冻疮就开始犯了,双手又红又肿。安如宝又是用热水烫,又是用盐敷,又让安凌帮忙做了一个超厚的大手套,出门就捂着,才好容易好了一些。今天竟然光着手出来,还玩雪,不由安如宝不生气。

    一会儿的功夫,宋初跑出来,手上已经戴上了手套,又把安如宝的手套也拿出来,讨好地亲手给戴上,安如宝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安如宝围着宋初堆得雪堆转了一圈,撇撇嘴,自己动手又在地上滚了个大的堆上去拍实。宋初在一旁帮忙一起拍,冻得红扑扑的小脸笑意融融。宋亦和安如玉在屋里见了,撒泼又打滚的(仅限安如玉),被秦风放了出来。两个孩子身上穿着秦风同一件大衣改成的小袄,带着同样的帽子,穿着同样的棉鞋。里面也让秦风穿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就跟两个球一样一路滚到安如宝和宋初跟前,用戴着手套的手帮着一起推雪球。

    四个人打打闹闹,一个雪人很快显了雏形。比宋初最初设想的大了一倍不止,圆滚滚的身子,挺着大大的肚子,再加上圆圆的脑袋,样子煞是滑稽。安如宝在炉里里掏出两块未烧透的木炭做了雪人的眼睛,宋初找了一块小的红萝卜做了鼻子,最后又用辣椒做了雪人的嘴。安如玉还颇有创意的给雪人找了个帽子,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就做好了。

    宋亦和安如玉异常高兴,绕着雪人直拍手。秦风和安轩站在门口,看着孩子们玩得高兴,也是满脸笑容。几个月前,他们还在为生意发愁,为孩子伤心,为未来担忧,从未曾想过能过这样平静安宁的生活,现在看着孩子脸上的笑容,心里的满足无可言说。

    第19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进入了腊月。安如宝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曾对这个世界做过简单的了解。知道青山村所在的国家是景国,刚刚开国不久,正是休养生息,励精图治的阶段。轻徭薄赋,鼓励农耕,百姓生活的较为安稳宽裕。在景国,腊月是一年最重要的月份之一,因为除了这是一年的最后一个月,在腊月初一这一天,是景国人传统的祭祖日。

    不管在哪个时空,哪个朝代,人们总是对祖先怀有不可磨灭的感情。青山村人也是一样。腊月初一这一天,全村的安姓爷儿,不管老幼都要齐聚祠堂,参加祭祖仪式。哥儿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他们最多只能在祠堂门口看上两眼。而像宋初家这样不姓安的人家,则是连祠堂门口都不能去。

    这是安轩和安如宝第一次参加安氏家族的祭祖仪式,非常重视。当天一大早,就由秦风和宋初为他们找出了最正式的衣服。安轩一袭棕黑色的大氅,内里是靛青色的锦缎棉袍,料子用的瑞锦,滚着银色的边纹,往常待客出门时方穿,得体又贵气。安如宝年纪小,里面则穿了月牙白色滚金边锦缎棉袍,同样是瑞锦,外罩黑色大氅,更显的俊美非常,两个人穿的整整齐齐的出了门。

    祠堂坐落在北村最西边,和村里的人家隔了一段距离。村里的这个祠堂占地面积,以安如宝估计足有前世的一个足球场大小,前后两进,青瓦白墙,很是庄严肃穆。只是墙面有些脱落,一看就是有了些年道。高高的门楼耸立在正中,挂着牌匾,上书斗大的“安氏宗祠”四个字。

    他们到的不算晚,但也已经有许多人等在祠堂门口。村里大大小小的爷儿,加起来大约三百多人,包括襁褓中的婴儿今日都是要到祠堂参加祭祖。大家都穿着最正式的衣服,三五成群的结伴而来,很快挤满了祠堂前的空地。

    安如宝在人群中左顾右盼,不久看到村长安如喜走了过来,后边跟着安立成,而他家的小孙子安丰则被他阿爹抱在怀里,身上捂得严严实实的,只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咕噜噜的乱转,十分机灵可爱,半点不见病时的样子。

    安如宝忍不住上前,一边去捏他的脸,一面逗弄他道:“还记不记的我呀?”安丰咕噜着两双大眼睛,盯了安如宝半晌,把头藏在了阿爹怀里。安如宝哈哈一笑,正要再逗弄两下,忽觉身上一寒。他皱起眉头,直起身,向四周望去,就见人群中一个二十上下的爷儿,杵着拐杖,由一个中年汉子扶着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俩人的面色都很不善,尤其那年轻的爷儿,满脸的凶悍,见他望过来也不躲闪,看着他的眼神凶恶的仿佛要杀人。

    安轩家刚来不久,与村里其他人接触不多。虽说生意败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日子在村里过得也算不错的。羡慕嫉妒恨者有,但照理不该有人会怀有如此强烈的恶意。安如宝心中正疑惑,忽听安立成在他耳边道:“那个年轻的爷儿就是安春,旁边的是他阿爹。他瘸了条腿,心里对你的小夫郎肯定是恨的紧,自然更恨你。他这人就是个泼皮无赖,你们要小心他些。”安如宝微微点点头,面上不显,心中暗道:“原来这个人就是那个安春?果然长了一张欠揍的脸。”不过,安如宝摩挲着下颌,想到有这么个潜在危险在身边,的确让人不安心,总要想法子将这人治一治,让他知道厉害。不过这是日后的事儿,正好几个人走过来挡住了安春爷俩的视线,安如宝也就不再在意了。

    辰时末,人来的差不多了。老族长站在人群前方,喊一声:“祭祖开始”。祠堂的厚重大门便被缓慢的自里面打开,在场的人悉悉索索的站好队伍,跟着族长走进祠堂大门。

    进了祠堂里,绕过正对大门的巨大屏风,就是门房。穿过门房,入眼的是一个四合院,院子四四方方方的,一棵杂草也无,比在外面看起来还要宽敞。院子靠近正房门口摆放着巨大的香炉,香炉前是一条长桌案,上面摆着三牲祭品以及各种贡品。香炉正对着祠堂正房门口,方门已打开,屋子正中摆着安氏先祖的牌位,牌位前也摆满了香炉和贡品。

    族长带着众人走到院中的香炉前站定,旁边有人递过一炷长长的香来。族长微微躬身,双手把香举过头顶,嘴里念道:“肇始吾祖,泽润裔孙,我辈族众,未敢忘恩。耀祖荣宗,善莫大焉。兹值祭日,安氏第五十八代孙安泰,率安氏子孙,告祭先祖,望先祖佑我安氏后人,代代相传,世世安康。尚飨。”念罢,拜了三拜,上前将香插入香炉之中,又回到原位,高喊一声“拜!”,当先跪倒磕头。

    其他人也跟着他跪倒,对着祖先牌位行了三跪九叩大礼。而后,族长跪着将这一年村里发生的大事一一向先祖报备,无一遗漏。报备完,又是一轮叩拜。

    统一拜完后,村里安氏的几个分支,又分别陆续走进正房,给先祖叩拜上香。青山村安氏分支,主要的共有五支,大小不一。安万义这一脉所在的不是太庞大,主事的正是那日为宋初说话,被安明喜称为五叔的白发老人,名叫安福义。在他带领下,分支的人又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分支拜完,之后还有一连串繁琐枯燥的程序,都少不了下跪磕头。安如宝在人群中,不管是跪是叩是拜都做的十分虔诚,一点儿不敢敷衍。前世,他对这些所谓的封建迷信一向嗤之以鼻。可自打来到这里,他对怪力乱神多了些敬畏之心。他想着,他内里换了个人,怕是瞒不过安氏祖先。他回是回不去了,现在有父有母有妻有家,他所求不多,只想和家人,和宋初安稳平凡的生活。他希望安氏先祖不要怪罪他占了安氏后人的身体。同时,在心里向安氏先祖发誓,他一定替真正的安如宝好好活下去,替他好好照顾家人。

    等族长宣布祭祖结束,已是午时过半了。将近两个时辰的跪拜,所有人都是一脸疲态。等安如宝跟在安轩后面走出祠堂大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的角落里,正向他招手的宋初。

    看到宋初的笑脸,安如宝忐忑了半天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他冲着宋初微微一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向宋初快步走去。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夫郎,直到走到他面前。才发现宋初身边原来还站这一个小孩儿。小孩儿比宋初还瘦小一些,穿着厚厚的貂皮袄,厚厚的貂皮帽下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细长的眉,大大的眼睛,小鼻子小嘴的,很是清秀。只是细看之下,眉眼之间似是带着一丝憨傻之气,双眼正向祠堂门口方向不停张望。

    宋初打量他两眼,问宋初道:“这是?”

    未等宋初回答,就见那小哥儿忽然双眼一亮,脸上挂上大大的笑容,一边用力冲着某处挥手,一边奋力冲了过去,嘴里还喊着“华,华……”

    安如宝和宋初顺着他跑去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年轻的爷儿正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脸上没甚么表情。却在那小哥儿快要撞上他时,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顺势一带,又向上一提,就把他牢牢抱在了怀里。那小孩儿呵呵笑着,搂着那爷儿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周遭还没走掉的村民看到这一墓,脸上表情各异。有诧异的,有鄙夷的,有嘲讽的,也有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的,那人丝毫不在意,眼神都没给那些人一个,抱着怀里的人大步走了。

    宋初自小长在村子里,虽说他家不招待见,村里人到底还是认的一些。这个爷儿他就认得,忍不住在安如宝耳边轻轻道:“那个爷儿就是安华。”说罢,与安如宝面面相觑。

    在这个世界,哥儿比爷儿的出生率普遍要低。尤其景国,哥儿和爷儿的比例严重失调,家里有哥儿的,不管穷富都养的精贵。因养夫郎地位低,除非实在活不下去,谁家也不舍得把自家的小哥儿给人去当养夫郎。是以,虽然有养夫郎一说,数量却是极少的。

    除了宋初这半个养夫郎,青山村只有一个养着养夫郎的爷儿,名叫安华。

    要说这安华,也算的村里的传奇人物。他阿爹阿么去的早,倒是留给了他一点儿家业,靠着村里亲友的帮助也算得顺风顺水的长大。只是安华不是个安分的,十五岁那年,他毅然决然地卖掉阿爹阿么留给他的田地,拿着钱跑到了玉兴城里找赚钱的路子。村里人那时都说他败家,就是他的亲友们,也都失望之余,与他断了来往。就是这也没拦住他出去闯荡的决心。毕竟年纪小,起初着实吃了些苦头。好在不久,他碰上了南下跑商的商队,就此加入到跑商的队伍中。从伙计做起,边做边学,跟了两年就自己试着倒卖货物,渐渐的竟真让他闯出了名堂。这几年不仅把之前卖的田地买了回去,还陆续置买了几十亩地,都租给村里人种着,已隐隐成了村中的富户。

    虽说跑商危险大,在家的时间少,可冲着安华的家产,村里村外愿意奉给他的哥儿也是趋之若鹜。提亲的也没少上去他家去,可眼看他都成年两年了,还迟迟不肯定下来。有人就说他出去跑商,见过大世面,怕是心都跑野了,哪里还看的上这些乡下人。这话多少带了些酸味,可也有一定的道理,曾一度让一些对他情有独钟的哥儿很是伤心了一把。谁承想。还没等这些人彻底死心,今年春天,跑商归来的安华忽然带回了个小哥儿,还对外说是自己的小夫郎。这一下就在村里炸开了锅。

    有哪个正常奉人的哥儿,是未成年就被郎官养在家里呢?时间一长,村里就开始传出安华从外面买了个养夫郎养在家里的话。看适才的情景,那小孩儿应该就是他带回来的小夫郎。只是看两人相处,养夫郎一说还有待商榷。

    当然了,这毕竟是别人的事儿,安如宝和宋初倒是没在这上面纠结。相视一笑,手拉着手,也在其他人的注视中高高兴兴向家行去。

    宋初虽说是村里长大,由于不姓安,往年祭祖这日,大多是呆在家里,跟着阿爹阿么冲着某个方向烧些纸钱,磕上几个头也就罢了,连祠堂附近都没去过。如今他奉到安家,有了去祠堂的资格,自然要来看上一看。

    本来安凌也被他拉来了,只是被先出祠堂的安仁给拉走了。他一个人不想和其他哥儿混在一起,就躲到了角落里,谁知在那里遇到了那小哥儿。

    宋初一路上把这些个原原本本的都讲给安如宝听,安如宝一面走,一面听着他欢快的讲述,心里一股暖流缓缓流淌,就觉天大地大,旁边这个人就是他存在在这个世界的最好的理由。

    第20章

    祭祖过后,村里人开始为了年节忙碌。眨眼到了腊月初五。

    一大早,天还没大亮,安如玉就悉悉索索的从被窝里拱出来,直拱到宋亦身边,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一扑。

    宋亦睡得正熟,皱了皱眉头,挣动两下又睡了过去。安如玉不罢休,伸出两只手,一左一右就捏上宋亦的脸颊,边在他耳边嚷嚷道:“奕奕,起来了,起来赶集了!”

    镇上逢五开集,腊月初五正是腊月里的第一个集。 因几场大雪过后,天气着实太冷,路上冰雪化的又慢,一家人很久未曾去过集上。再加上一直被拘在家里学字,可是让爱玩爱动的安如玉郁闷不已。自打昨晚秦风宣布今日去赶集,安如玉就一直处在兴奋之中,连一向爱睡的懒觉都摒弃了,醒来就开始折腾宋亦。

    宋亦还是也不睁眼,嘟囔道:“别来烦我。”翻过身,用被子将脑袋蒙住继续睡。安如玉哪里肯放过他,上去边扯被子,边在他耳边喊道:“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

    宋亦被他缠的无法,只得钻出被子,打着哈欠认命的起身穿衣服。安如玉见宋亦起了,也忙爬回自己被子里翻找衣服。正忙着,秦风挑着棉门帘进屋,见他们已经起来了,有些吃惊,笑道:“今天是吹了甚么风,连小懒包玉都起这么早?”安如玉撅嘴道:“小玉才不是小懒包,小懒包是奕奕,刚才还是我叫奕奕起来的呢。”秦风笑着上前帮他穿上里衣,边蹭蹭他的脸道:“是是,你不是小懒包,我们小玉是小勤包。”安如玉嘴一瘪,垮着脸道:“小勤包是甚么?好难听,我不要叫。”

    秦风被他逗的哈哈大笑,转身在柜子里翻出两件贴身的薄棉衣,给宋亦和安如玉套到衣服里,才让他们穿上厚棉衣。袜子也又拿出一双,在穿鞋前在外面给他们套上,又把貂皮的小袄和帽子给他们都装备上,才让他们出屋。

    早饭是在东屋炕上吃的。秦风和宋初一早煮了白粥,做了些玉米饼子。全家人都吃的饱饱的,收拾完就开始准备去集上的东西。除了一些必备的,秦风怕孩子们在车上冻着,还带了一床被子。

    另一边,安如宝把宋初拉到西屋,也是给他全副武装,薄棉衣厚棉衣自不用说,大衣换了狐皮的,棕黄色也是长的几乎垂到脚面,帽子也换了同色的。手套必不可少,里面还被不放心的安如宝又给戴了双薄的。说是买东西不方便的话,只摘外面的厚手套就好,。

    轮到他自己,倒没那么夸张。不过也捂得严严实实。等一家人全都出了房门,就见六口人三个变成了球,走路摇摇晃晃的,看着分外喜感。

    安如宝一面帮阿爹套车,一边笑得前仰后合。安轩和秦风也是笑声不断。宋亦和安如玉都撅着嘴,宋初则瞪了安如宝一眼,拉拉身上的衣服,低头看了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套好车,锁好门。安轩坐在车辕上,裹着厚厚的貂皮大衣,戴着帽子,拉动缰绳,老马嘶鸣一声慢慢朝村口走。

    因是腊月第一个集,村里去赶集的分外的多。村里交通工具有限,大多只能走着去镇上,见了安轩家的马车,有羡慕的有嫉恨的,也有欲言又止的,却是没人好意思拦住搭车。

    马车顺着街道往西,却没去村口,而是拐进北村一条街道,穿过几条小胡同,到了安凌家。 安凌家较之安如宝第一次来,果然大变了模样。房顶已经修缮整齐,铺着厚厚的稻草。破败的墙壁窗户也都从新修补。门口的柴棚里码着整整齐齐的木柴,让人耳目一新。

    听到马车声,路明和安凌赶忙跑了出来,手里拿着赶集用的东西和两个大大的包裹。安凌的阿爹安庆跟在后边,手里杵着拐杖将两人送到门口,看着马车走远,方才关好大门回屋。

    路明上车脱了鞋,坐到了秦风身边,颇感歉意地道:“都是我和小凌太磨蹭了,还要麻烦你们特特地接一趟,怪不好意思的。”

    秦风忙道:“哥么这样就见外了,我们两家还说甚么麻烦不麻烦的,倒是我看安庆哥那腿,倒是比前些日子好了一些。”

    说到这个路明止不住的高兴,道:“也不知是不是今年冬日家里暖和了许多,对他那腿也有些好处,他自己也说这些日子感觉越发的好,往年这会儿早就下不来炕了,这不现在杵着拐杖也能出来走上几圈了。”

    秦风也笑道:“这就好,这样好好养上几年,说不准安庆哥那腿就恢复如常了呢。”路明叹道:“我也不求他那腿还和以前一样,只要能走能动,能做些轻活就行了,家里负担小些,他心里也能轻省些。”两人一来一往说起了闲话。

    安如宝本是坐在靠车门的车厢壁上,搂着宋初假寐。安凌一上车,就挤到宋初身边,将脚伸到铺在正中的被子中取暖,边在宋初耳边说些悄悄话。不久两人就嘀嘀咕咕的说到了一处。而宋亦和安如玉因早上起的早了,捂着被子夹在几人中间昏昏欲睡。

    路上偶尔会走过一辆牛车或者驴车骡车,大多数人却是步行,三两成群,呼朋引伴,浩浩荡荡的排起了一条长龙,饶是路上没有冰雪,马车也比平日多走了时候。

    安轩照例把马赶到车场,将车停稳,忽听旁边一阵车轮滚动,下意识望过去,就见又一辆马车停到他们旁边。赶车的人是个年轻的爷儿,穿着黑色大氅,头戴黑色皮帽,一张脸端正刚毅,毫无表情。

    那年轻爷儿也看到了他们的马车,自家马车就跳下来,冲着安轩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可是安轩叔,小辈安华给你见礼了。”

    安轩不认识他,倒是也听说过他的事儿,不由打量他一番方道:“不必客气。”安华收了礼,又道:“安轩叔搬来青山村时间不长,怕是不认识侄子。我阿爹阿么在世时,曾得过安善人的大恩,一直没机会报答,今日太过匆忙,待改日侄子定登门拜访。”安轩见他进退有度,有礼有节,心里也生好感,便道:“都是庄里庄亲的,说甚么恩不恩。你既叫我一声叔,我也不把你当外人,哪天有空就去叔家坐坐,咱们好好说话。”安华听了,面上微动,忙道:“安轩叔自不是外人,侄子改日一定去。”安轩道:“那咱么就说好了。我也不耽误你,你车上还有人,就先忙你的去吧,咱们到时再聊。”说罢掀开车帘,扶着秦风等人下车。

    安华又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方才转身回到自己车前,挑开帘子,之前探头向外的一个哥儿赶忙起身钻了出来。那个哥儿梳着发髻却未插簪,应是成年未结亲的,模样也还周正,看的出来着意打扮过,站在车辕上磨磨蹭蹭,只拿眼不住的看向安华。那表情只要不是傻的就能看出,他是想安华去扶他,可安华冷着脸挑着门帘站着,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磨蹭了好一会儿,那哥儿见安华实在是无意,只得自己跳下,后边又陆陆续续钻出几人,竟都是哥儿,成年未成年的都有,其中甚至有两个并非青山村人,一个个看向安华的目光含羞带怯,含情脉脉,其中情意不言而喻。只可惜,安华却似木头一般,浑若未觉,慢说表情,就是眼神也无半分闪动。

    最后一个哥儿跳下车辕,微笑着要说声谢谢,就见安华忽然走到车门前,向里伸出手,良久从车里战战兢兢伸出一双带着毛手套的小手,搭到他的手上。

    安华嘴角一丝笑容转瞬即逝,握住那手用力一拉,一个圆滚滚的小球就被他从车中拉了出来,一直滚到他的跟前。他伸出另一只手,双手用力,将那小球抱在怀中,也不再理会身后那些哥儿小哥儿,冲着安轩等人点了点头,就大步离开。

    安轩等人看的分明,他怀里小球虽然看不清脸面,却是一个被裹了太多衣服的小孩儿。

    那些被留在原地的哥儿小哥儿脸都绿了。安华养了养夫郎的事儿他们不是不知道,可到底不死心,又想着有了养夫郎也可以娶正夫郎这一条,使了浑身解数的向前凑。适才在车上,他们和那小哥儿坐在一起,瞧的清楚,模样说不上好,怯生生的缩在角落里,一路上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他们嘴上虽没说些有些没些的话,心里却是更自信了几分,想在安华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谁知,连碰都不肯碰他们一下的安华,居然将那个养夫郎那样温柔的抱在怀里,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往他们头上浇了一盆冷水,心中的缱绻缠绵霎时烟消云散。

    终究无法厚着脸皮追上去,几个小哥儿哥儿低下头,匆匆离去。

    安轩等人从头看到尾,有些讪讪,又有些唏嘘,见人都走了,也忙收拾东西,向集市上赶。因要给安远和安仁送些东西,到了集市口,路明同秦风打声招呼先走了,安轩一家则直接走进街市。

    第21章

    本就逼仄的街道,更显拥挤了。不说赶集的人比平日多了不知凡几,就是摊贩也多了许多,走在人群中,叫卖声、谈笑声、争吵声、讲价声此起彼伏,沸沸扬扬。安如宝未曾想在这样类似古代的地方,能见识到前世黄金周旅游景区里的壮观场面,头都大了。

    好在秦风有列单子的习惯,要买甚么缺甚么都列的清清楚楚,看到这情形也没了闲逛的心思,只拿着单子直奔目标就行。

    他们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肉摊。肉就是要早买才新鲜,何况年节将近,家家户户都要买肉,晚一点儿可就该不到了。

    肉摊的规模也比往日扩大了一倍不止,除了常见的猪羊鸡肉,还多了些卖牛肉和驴肉的摊位,多是家里牲畜老了病了,实在无法只得宰了换钱,搁在平时在集上根本看不到。秦风最爱吃牛肉,许久未吃,早就馋了,跑到牛肉摊上一气要了牛腩肉和牛脊肉各一大块。这两处是牛身上最好的,也是最贵的。卖肉的用秤秤了,两块四斤多,就要五百多文。

    旁边一些走过去的人,听着报价眼睛都直了,又见他们吃的是牛肉,心里暗道一声:“有钱人惯会糟蹋东西。”都忍不住啧啧两声。

    一个两个也就算了,这样的人多了,秦风有些纳闷,看了看周围,转头悄悄问他身边的宋初道:“这些人都是怎么了?”宋初在他耳边道:“阿么,庄稼人是不兴吃牛肉的。牛吃的少,干的多,又能耕地,又能拉车,没人舍得吃它们的肉。再说了……那个这个肉太贵了,一斤就要一百多文,平常的庄户人都是吃不起的。”

    秦风“哦”一声,这才明白。他从小长在城里,想吃甚么自有人为他准备好。从未想过该不该吃的问题,看看手里的牛肉,想想村里那些任劳任怨的牛,心里一阵翻腾。好在还没给钱,跟摊主说了句“不要了”赶忙转身离开。

    不能吃牛肉,还有别的肉可买。虽然猪肉比平常贵了稍许,一斤要二十文,秦风在猪肉摊上还是要了一条猪后腿,割了一大块五花肉,摊主称了称,道:“四十二斤五两一钱,共八百五十二文,收您八百五十文。”秦风眉梢一挑,就要杀价,安如宝抢先道:“我们买了这许多肉,老板怎么也得给些搭头吧。”

    摊主笑道:“自是可以。”拿起身边一块血脖肉就割,安如宝拦住他,往他身后一指,道:“我们不要这些,不如就将那些骨头搭给我们如何?”

    秦风转头看向安如宝手指的方向,那里放着一个背篓,里面装了多半篓的骨头,骨头上的肉早被剃的干干净净,胡乱堆在一起,应该是摊主不要,准备拿去扔的废料,不由眉头一皱,他不知道自家小爷儿要这东西干甚么,倒也没阻拦。

    不出秦风所料,那些骨头果然是摊主准备扔的,见安如宝想要,自然乐意的很。直接过去,连背篓都提了过来:“你们想要拿去就是,这篓子也送你们了。”想了想,还是割了一条血脖肉,和他们之前买的肉都放到背篓里,道:“这些骨头都是不要的,白送你们了。这块肉是我给的搭头,以后再买肉就来我这里买,我给你们少算钱。”

    安轩点着头,接过背篓背在身上。秦风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摊主,摊主用小称称了,将多出来的部分找给秦风。

    又买了两只鸡和两条鱼后,一家人又来到菜市。虽说是菜市,可街面上除了萝卜和白菜,青菜几乎没有,大多是夏秋时候,将新鲜蔬菜加工晒成的酸菜、菜干以及木耳、银耳、蘑菇等一些干货,秦风每样都买了些。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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