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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节

    天师 作者:楚寒衣青

    第21节

    他欲言又止,真想问岳轻,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三人几句话的时间里,外头的拍卖已经有了结果,只听拍卖师微带异样的声音传进来:“一七九一次,一七九两次,一七九三次!玉戒归谈先生所有!”

    解飞星一耳朵听见了“谈先生”三个字,再顺势向外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沙发上的身体也微微向前抬起,想要行动。

    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正坐在岳轻身旁,现在天大的事情也没比陪着岳轻更重要,解飞星立刻放弃之前的打算,安稳坐回原位,继续和岳轻闲聊说笑。

    但外头的那位“谈先生”既然铁了心想要引出飞星派的负责人,自然不会干坐在那里拍了件东西就算。

    他坐在那里,眼睛也不眨,一脸举牌拍了三件法器!

    一次没人在意,两次也许是巧合,当三件都被同一个人收入囊中后,别说知道内幕的飞星派众人,就是满场想要请个法器回去的客人都意识到不对劲了。堂中所有的目光聚集在谈先生身上。

    那是一位中年成功男士。

    他坐在靠前的位置,一身考究的西装,虽然外形颇为硬朗,神色中却总带着几分颓唐。

    连拍了三件法器,总共花了五百多万,他却没有什么得意之色,只面带歉意向众人示意,并且直言不讳:“大家抱歉,我出此下策,只为见一见飞星派的掌门人,不是特意和大家作对的,回头我做东,请大家喝一杯聊聊天……”

    这样子拍卖会根本没法继续下去。

    拍卖师不由看向坐在身后抽旱烟的长辈。

    旱烟老头倒没有回避,皱眉直说:“谈小子,说了不是不帮你,是帮不了你,你儿子没病没痛,就是运气不好做不成事,飞星派又不是在世神仙,还管人运气好坏。再说你辛辛苦苦半辈子,到头来不也就是赚钱吗?你就这么一个小子,全传给他也就行了,照样舒舒服服一辈子。”

    “三叔……”谈先生苦笑,一开口居然还和旱烟老头沾亲带故。他恳切说,“我儿子不是不聪明,不是没本事,就因为虚无缥缈的运气断了他未来的路,你让我怎么甘心?您是我三叔,您就是他三叔爷,您就行行好,带我们上去见见掌门人吧,不管是好是歹,我都认了!”

    “掌门要每一个你这种人都见,他早就活生生忙死了。”旱烟老头讽刺道,一点没因为亲戚关系口下留情。

    谈先生还没有说话,坐在他旁边,还穿着运动衫的青年就忍不住了,顷身向自己爸爸,恨声道:“爸,你还真信这个?什么风水玄学,全是封建迷信!”

    “那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迷信毒瘤!”谈先生对旱烟老头百般哀求,对于自己儿子却也是说一不二,一句话就把儿子接下去要说的话全给憋了回去。

    运动衫被老爹噎得不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恨恨一扯脖子上红绳,把红绳串着的一座小型莲台给拉了出来。

    说也奇怪,莲台本身非玉非木,只是一个看起来金光斑驳的老旧东西,还挺不小的,至少有成人巴掌那样的宽度,怎么看都不符合富豪对挂坠的挑选标准,但偏偏它就被挂在富豪的独子脖子上,估计还挂了不少年头,那红绳都被磨得褪了色。

    莲台甫一出现在会场之中,别人没有反应,坐在里边的岳轻却感觉身上一动,被他随身带着的金佛正在他口袋里发出一波波力量,呼应外头的莲台。

    隔得老远,岳轻惊讶地看了一眼运动衫脖子上的莲台,侧了侧头,对谢开颜轻声说:“那东西和金佛是一体的。”

    “那东西?”谢开颜有点心不在焉,他发现岳轻离自己好像太近了一点,对方的肩膀都碰着了自己的肩膀,两个人的大腿好像也并拢在一起,相互碰撞的地方简直就跟安了个火炉,热气源源不绝地冒出来。

    “运动衫脖子上挂着的莲台。”岳轻解释。

    “金佛又是什么?”谢开颜耳朵有听,脑袋没过。他的目光只是下意识地追逐着岳轻的声音,来到了岳轻脸上。他发现岳轻的脸就在自己眼前,他的嘴唇距离自己的非常近,他只要向前稍微靠一下,就能够吻上去——

    岳轻退开了一大步的距离。

    谢开颜心中一阵慌乱,正揣测着对方是不是发现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的时候,只见岳轻手往怀里一掏,直接掏出了一个金色斑驳的佛像,正是之前彭泽掉落的东西。

    金佛出现的那一刹那,只见金佛与外头莲台同时闪现一道微密的幽光,紧跟着,凭空而生的引力引得莲台猛然前蹿,掠过半个茶楼,直飞到金佛坐下,成了佛陀座下金莲!

    兔起鹘落,运动衫只觉得脖子上一痛,红绳断成两截,金莲不翼而飞。

    他摸了摸脖子,当意识到脖子上空无一物的时候,猛然直起身来,叫道:“我的莲台——!”

    莲台正在岳轻手上。

    岳轻看着手上兀自慈眉善目假装无辜,还在一个呼吸之间就多了一个部件的金佛,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那么大……

    第六一章

    事情发生得突然,在飞星派有所反应之前,掉了莲台的运动衫已经锁定莲台的飞向,冲进鉴宝台旁的房间之内,一眼看见了和金佛会合的莲台!

    “那是我的东西!”他冲口而出,声音大得半个茶楼里的人都能听见。

    此时,岳轻手拿金佛,解飞星还在座位上,谈先生和旱烟老头刚刚进门,因佛门法器而来的天方大师在门外两步,再往后边,人头攒动,大家都因为好奇而向这里频频张望。

    解飞星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众人先后来到了这块小地方,一下子将房间塞得满满当当。

    旱烟老头虽然不清楚岳轻身份,却知道自家少掌门最近正在陪伴着一位贵客,想也不用想就是眼前这位了。另外一方面,他也实在不觉得这是什么事,只对运动衫说:“这金佛与莲台明显是一对的,两样东西在同一个空间里,次从主向,所以你的莲台飞向了金佛,这是没办法的,但飞星派也不会白拿你的东西,这莲台是什么类型的法器?回头我去库里头拿一个更好的给你。”

    “谁要你们的补偿?”运动衫怒而反笑,“我就要我的莲台!”

    相较于儿子的愤怒,谈先生看见解飞星时候却心头一动,想得更深远一点:如果借着这个机会,让解飞星引荐飞星派掌门……

    解飞星总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某个人,来不及说其他,先向旱烟老头说:“二舅公,先把门关了!”

    此时天方大师已经进入了房间之内,旱烟老头伸手向门,还没来得及彻底拉上,一道黑白身影赶在最后一秒闪身进入,进入之后不忘冲旱烟老头淡淡一笑,好像自己早就站在这里似的。

    旱烟老头手一顿,对这最后进来的人也无可奈何,索性向旁边走了两步,让对方暴露在大家的视线里。

    只见那身影站在拉门旁边,宽肩长腿,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头发用头油向后输了个大背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副成功人士精英律师的做派。

    实际上,他的身份与解飞星相差仿佛,是当代八宅门少门主祁元。

    祁元自进来之后就安安生生站在一旁,摆出一副你们继续,我路过的架势。

    但飞星派与八宅门都是风水界的大派,两家的继承人也算一时瑜亮,从小到大比得多了,解飞星现在再见祁元,脑海中的雷达自发竖起,昨天半夜掌门叮嘱过的可能有太微真人照片与画像的门派中,八宅门首当其冲!

    为了岳轻,解飞星只想快速解决眼前的事情再把祁元赶走,当下不多说,直接道:“谈先生刚才想见掌门?我待会会禀明门主,帮谈先生预约时间,就当作莲台的歉意如何?”

    解飞星一句话出,在场众人齐齐一愣。

    谈先生与祁元眼中精光一闪。

    旱烟老头却暗暗叫糟,少门主带来的贵客竟然这样重要?当面这样一说,大家都知道了客人的重要,事情反而不好解决了啊!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房中却响起一声清咳。

    看了半天,沙发上的岳轻终于出声。

    岳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解飞星显然想帮他解决眼前事件,但他根本不需要解飞星帮自己解决。

    他将金佛递给运动衫,和善说:

    “你的莲台飞过来我也没想到,这样,只要你能把莲台从金佛上掰下来,你拿你的莲台,我拿我的金佛,大家皆大欢喜。”

    运动衫给了岳轻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接过金佛,用力一掰!

    没掰断。

    再用力!!

    没掰断。

    用出了吃奶的力气!!!

    金佛端坐莲台,满脸嘲笑。

    简直要了命了这倒霉玩意儿!

    众目睽睽之下,运动衫手持金佛,摔也不是不摔也不是,尴尬极了。

    岳轻等了一会,见运动衫没有接下去的动作,方才不疾不徐,慢悠悠开口:“既然第一种方案没法解决,那我们来试试第二种方案吧。”

    “还有第二种?”运动衫没好气说。

    “当然有。”岳轻微微一笑,信口说,“第二种,我解决你的问题,你给我莲台。如何?”

    九星峰中第一峰,群山绕水似禽伏。

    半小时后,大家来到地头。

    谈先生全名谈博瞻,做房地产生意,近年来眼光越好,生意越大,所以在见识到解飞星对岳轻的态度之后,他当机立断改变主意,抓住机会,将自己的希望从飞星掌门身上转移到面前这个年轻人身上。

    他先介绍自己的儿子:“这是犬子谈飞。”

    谈飞一路上被老爹训得不轻,现在乖乖叫人:“大师们好。”但眼里依旧透出浓浓的不信来。

    谈博瞻理了理思路,开始诉苦:“几位大师,我这一年来拜访天下风水师,就是为了我儿子现在的情况,他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成功。”

    “……”岳轻。他心道风水师除了相阴宅阳宅管旦夕福祸,难道还必须要再切实处理落实建设孩子不成才的问题吗……

    谈博瞻继续说事情没法成功的具体表现:“他平常成绩很好,但接连三年高考,总会出各种各样的问题,第一年高考是查不到他的卷子,第二年高考是莫名其妙答错了题目,第三年高考索性在去考试的路上出了车祸,在医院里呆了小半个月才出来。”

    岳轻刚刚进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了这里周围地势和阳宅情况。

    能在九星峰下安家,周围环境肯定不存在凶煞,不止不存在,相反这里地灵人杰,是一等一的旺家平安之地。

    至于阳宅里头,他也没有看见什么阴煞之气,再联系谈博瞻认识旱烟老头,想要求见飞星掌门,可以看出对方必然是个笃信风水之辈,家里也不会有什么摆设相冲方位忌讳的情况。

    总而言之,不是外因。

    岳轻听着谈博瞻的话,发现谈飞的眼神在谈博瞻说起第一年的时候飘忽了一下。

    他思考了一下,觉得谈博瞻的形容太过玄虚,也许换一个朴实版本就简单明了了:第一年没有查到卷子是根本没有去考试。

    第二年莫名其妙答错题目成绩不好是成绩本来就不行。

    第三年考试路上出了车祸——这确实运气不太好,不过现在每天发生车祸的人那么多,谈飞全须全尾的从车祸中生还,运气也不算差到哪里去。

    所以岳轻委婉建议:“不如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嗯?”谈博瞻有点没跟上岳轻的想法。

    岳轻说得更明白一点,“我看谈先生的孩子今年年纪不大,已经考了三年高考,是跳级考试的吧?”

    谈博瞻点点头:“这小子十五岁的时候已经自学完高中课程,参加了一次高考了。”

    岳轻又道:“既然今年他才十八岁,再充分准备一年,好好考试也是一条方法。”

    谈博瞻听出来了,这是岳轻也觉得他的房子没有任何问题,劝他放弃。

    他并没有立刻说话,看向在场的其他人,今天来得风水大师真的不少,撇开他不太认识的岳轻,飞星派少掌门、八宅派少门主、连有名的佛门大师天方大师都一起过来了。

    解飞星就不用说了,其余两人虽没有说话,看神色也和岳轻差不多,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难道……难道自己儿子真的命里没有文昌星?

    谈博瞻突然之间心灰意冷,忍不住瞥了一眼放置在神龛之中的文曲星。

    就是这一瞥之间,岳轻突然发现不对劲!

    一缕极细的波动从神龛方向投射到谈博瞻身上,那不是生气也不是煞气,是一种岳轻还没有感受过的能量。

    他一时有些惊讶,目光在神龛方向上停留得久了一些。

    注意力十分里头有九分放在岳轻身上的谢开颜很快注意到。他对于这样的能量倒是极为熟悉,凑到岳轻身旁,小声说了一句:“愿力。”

    谢开颜的嘴唇贴得很近,声音连同薄薄的热气一起进入岳轻的耳朵里。

    岳轻觉得有点痒,忍不住动了动耳朵,就是这么一动,他的耳朵擦过谢开颜的嘴唇。

    两人都怔了一下。

    谢开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退回自己刚才的位置,目光挪向一旁虚掷,佯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岳轻忍了忍,没有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摸到一点点热量,也不知道是耳朵本身的热度还是谢开颜留下的热度。

    谈博瞻心灰意冷,谈飞却忍不住了。

    只见他冷笑一声:“爸,我说过风水师根本没有什么用处,他们平常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一到要见真章的时候就一个个都缩了。要是只是高考问题我至于来找你们吗?我这三年来研究出了不止一个科技成果,第一年和国家签合约国家违约,第二年找工厂生产工厂破产,第三年我让我爸帮我,我爸什么都准备好了,结果到头来整整一船的东西沉了!这是普通的运气问题实力问题吗?”

    话说到这里,谈飞也变得激动起来,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着坐在对面的几个人说:“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刚才在想什么,肯定是在想我实际不会读书,考不了高分,骗我爸爸说运气问题,是不是?”他轻蔑一笑,“你们这样想我,也不知道你们自己高考考什么分数,上什么大学——”

    祁元推了一下眼镜。

    他对待普通人的态度比解飞星和蔼可亲不少,所以哪怕实际上解飞星能力更强,富豪高官还是更爱找能够同自己心神相通的祁元。

    现在他接话:“别的不提,你想知道我们的学历的话……”

    他微微一笑:“我是fd大学金融系的。”接着手指解飞星,“他是qh大学历史系的。”又指向天方大师,“天方大师年纪大了,没有现在那些耳熟能详的院校学历,不过天方大师精通外语,会八种语言,尤其精通梵语和拉丁语。”

    谈飞:“……”

    谈博瞻:“……”

    谈博瞻这时候神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如果说刚才他是有求于人所以十分恭敬,那么现在,他在恭敬之中更多了两分亲切,就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同类一样,这并非其余人的错觉,只听他热切说:“原来天方大师精通梵语和拉丁语吗?恰好,这两种语言我也有些研究。”

    天方大师宣了声佛号:“愿与檀越共同参悟。”

    从谈飞激动地站起来之后,岳轻的目光就一直集中在神龛之上。

    他的感觉这种,同样的愿力投射到父子两人身上,好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岳轻沉吟片刻,转向谈飞,将话题拉回原地:“既然你对自己的能力这么有信心,不如来做张卷子?”

    谈飞一愣,下意识想要拒绝,他的重点根本不再能不能高考,而是在为什么自己明明有本事,却做什么事情什么事情不成功上!

    但谈博瞻的关注点显然和自己儿子不同,在听到岳轻的话之后,他立刻上去拿了一套试卷下来。

    岳轻翻了几下,发现这套试卷的难度还真不简单,如果谈飞连这样的难度都能够处理的话,那么高考确实能够考上不错的分数。

    他随便抽了份数学递给谈飞。

    谈飞瞪了岳轻一眼,也不挑地方,就在客厅中写起来,还不到十五分钟,已经将大半的选择题给做掉了。

    岳轻一边看着一边随意算了算,发现全对。

    于是他喊了停:“可以了。”

    现在知道我的本事了吧?谈飞挑衅地看向岳轻。

    岳轻没搭理对方,将试卷拿在手上,向神龛走去,同时问谈博瞻:“这神龛中的文曲星,你们家已经祭拜了很久了吧?”

    谈博瞻微微一愣,不明白岳轻现在究竟想要怎么样,但他点点头:“不错,从我的曾祖父时期就一直拜着了,神龛里头的神像还是从清朝就流传下来的老物件……”

    岳轻来到神龛之前。

    神龛里的文曲星通体木制,头戴七梁冠,手扶玉腰带,虽经过细心保养,上面依旧残留着岁月的痕迹。

    岳轻将试卷放在前方的供桌之上,抽出三炷香,一抖点燃,他心神一动,一点灵气掺入香烟之中,裹着向前方的文曲星先转了一圈,再飞向桌上试卷,如是三绕之后,烟雾消散,长香燃尽,身后的人全都看呆了。

    岳轻将手中的香丢到垃圾桶中,朝文曲星一稽首,方才拿了供桌上试卷,再走向谈飞。

    “现在再试试。”

    谈飞还沉浸在刚才的奇幻世界之中,半天没有回神,下意识一伸手,没抓到试卷,因为岳轻手中的试卷向后缩了一下!

    谈飞:“?”

    其余的人:“……”

    谈飞这回专心了点,又伸手抓了一下,试卷再向后缩了一下!

    谈飞:“!”

    面露诡异的其余人:“……”

    谈飞定了定神,又揉了揉眼,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向前猛地伸手,总算抓住了那张可恶的试卷!

    一张试卷的两头分别抓在两个人手里,岳轻见谈飞抓牢了试卷,淡定一松手。

    谈飞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被岳轻松开了一头的试卷折身向上,“啪”的一声,甩了谈飞一个响亮的耳光!

    谈飞:“……”

    他的内心崩溃了!

    客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谈飞捂着脸,松开手,试卷轻飘飘掉到桌子上,又变成一张普普通通,平凡无奇的考卷了。

    “这……岳大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谈博瞻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他的正对面,天方大师的目光在试卷、神龛、以及岳轻之间来回转悠;祁元脸上的笑容微微有点僵硬,他又推了一下自己的西边框眼镜,掩饰脸上的震惊的表情。

    他的目光忍不住转到旁边的解飞星身上,正看见解飞星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苦恼。

    解飞星确实很苦恼。

    他早知道岳轻有多厉害,现在只想让别人不知道岳轻有多厉害,可惜锥处囊中,其末立见,根本藏不住啊!

    一众人中大概只有谢开颜最淡定。

    他的记忆里,岳轻根本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这些也根本不算事情。

    岳轻没有注意身旁几人的心思。他笑道:“这事就不问我了。谈先生不如问问自己儿子,这些年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文曲星这么讨厌吧。”

    一句话落,惊起了在场的两个人。

    谈博瞻又惊又怒:“文曲星讨厌你?你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谈飞结结巴巴说:“你——你乱说什么,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这种家庭纠纷岳轻就没兴趣处理了,他退后一步,让出空间,还没喝上一口水,左边的天方大师已经低声说话:“岳大师,问题出在神像之上?”

    岳轻对老和尚颇为尊重,连忙回答:“没错。”

    天方大师微微皱眉:“我看这并非恶神。”

    岳轻笑道:“但确实因长年香火祭拜而有了一点神性。神确非恶神,但如果祭拜的人不止不诚心,还常年污言秽语,十分不尊重呢?”

    天方大师一看谈飞,恍然大悟。

    这边的对话才落,另外一头的祁元抓住机会,插了进来:“鄙姓祁,衣耳祁,单名一个元字。”

    岳轻转过脸,脸上倒还带着笑。反正他笑不笑都一脸微笑:“我姓岳,轻重的轻。”

    两人虚虚一握手。

    祁元咀嚼一下岳轻的名字,笑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名字有大气魄啊!”

    岳轻:“一般一般,名字反正都是父母给的。”

    这边的两人还没客气两句,另一头的父子两已经讨论出结果,只听谈博瞻突然扬高声音,怒不可遏地大喝了一声:“你说什么?!你第一年根本没去考试,第二年通过电子设备作弊?!”

    他气得双眼通红,嘴唇都在哆嗦,好悬没有心脏病,要不然这会得打电话让救护车来急救了:“我——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孽子!”

    看自己老爹气成这样,谈飞多少也有点后悔,但十七八岁的青少年什么不硬嘴最硬,只听他说:“我前两年本来就不需要高考,要不是你非让我去,我才不会去。再说了,生我的也不是你,是我妈。”

    谈博瞻瞪着谈飞,差点喘不上气来。

    谈飞也不敢真的将自己老爸气出个好歹来,连忙转移重点:“前面两年的考试就算了,反正一年一次多的是机会,最主要的今年我确实想要好好考试,可是去考试的路上出了车祸,再加上这三年来每次我每次想要创业,每次都因为可笑的结果不能成功——”

    谈博瞻稍微冷静下来了。

    他不理儿子,转向岳轻问:“岳大师,您说是否是文曲星君因为这小子逃了两次考试,所以厌烦了他……”

    说实在的谈飞烦透了自己老爸有事没事求神拜佛,好像世界上真的有神灵一样。但这话题一家人从到大,说得谈飞都灰心丧气了也没能动摇谈博瞻。他现在只能轻轻“哼”上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坐在沙发另外一边的几人一看就知道谈飞的想法。

    这世上求神拜佛偏又不信神佛的人多了去了。

    他们各自心中一哂,并不多说。

    如果不是要换对方手中的莲台,岳轻也不想多说。但好巧不巧,他需要的东西正在对方手中,岳轻只能一笑:“因为跑了两场考试就被文曲星君惦记上了?如果文曲星君这么小心眼的话,这天下学生也没几个人能安安稳稳地上大学了吧?”

    一句说完,他转向谈飞,大喝一声:

    “事到如今你还敢隐瞒!文曲星君就在旁边看着你,欺他不会说话吗?!”

    第六二章

    喝声方出,犹如暮鼓晨钟,又如雷电贯身,别说首当其冲的谈飞,就是坐在客厅里的其他人也觉得双耳一震,身躯一抖,差点就将埋藏在心中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谈飞同样被喝声喝得重重一抖,相较于其他人,这一刻他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嘴巴与大脑,之前一直埋在心底的秘密就这么一股脑儿给说了出来:“我从五岁开始就每天一小时对着文曲星君念读书无用论!鄙视文曲星君就是个骗人的玩意儿。”

    其余人刚刚回神,立刻听见了谈飞的秘密。

    一时之间,他们也是无言以对。

    你说你不信文曲星吧,文曲星也没非得要你去拜他;但你天天拜着他又天天对他说你就是个骗子我看不起你,这不是作死吗……

    更要命的是这文曲星被你家一年年拜着还真有了点神性,之前也确实在保佑着你家。现在好了,文曲星听你每天一顿骂,你还想着他能够唾面自干被打了左脸再伸出右脸?

    文曲星告诉你,不是读书无用论吗?我有的是办法教你学个乖!

    现在好了,干什么什么不成功了吧?

    谈博瞻这回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正始末,被儿子气得跌回了沙发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谈飞脑袋懵了半晌,才发现自己究竟说出了什么,一时之间也后悔不迭,小声叫了句:“爸……”

    谈博瞻没搭理自己的儿子,甚至也顾不上求助客厅里的几位风水师。只见他从沙发上挣扎着站起来,来到神龛之前,抽出放在旁边的香,点燃之后冲着文曲星君深深鞠躬,眼角甚至闪烁出了一点晶莹来。

    “养子无德,真是对不起您了!”

    对真正信神的人而言,神灵早已超脱其形态本身,而成为了心灵上的支柱与寄托。

    天方大师能感觉到谈博瞻的虔诚,长眉一抖,低诵一声佛号,神态间有了一丝慈和悲悯。

    客厅里的气氛让谈飞极为不自在。

    谈飞忍不住转向岳轻:“现在这样了,要怎么解决?”

    谈博瞻勃然大怒,却按捺脾气,将三炷香稳稳插入香炉之后,才回头:“你给我闭嘴!”

    谈飞简直觉得自己现在做什么错什么,连说话喝水都是错的!

    他忍了忍,没忍住:“这些大师不就是找来帮我们忙的吗……”

    谈博瞻真是忍无可忍了:“你给我上楼去!接下去的事情你不用听了!”接着又转向岳轻求情,“岳大师,他不是有意冒犯……”

    岳轻淡笑着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不是他装逼,实在是和一个棒槌计较什么。

    他说:“谈先生也不用忙着将令公子叫上楼,我看令公子也未必真信了文曲星君的事情……这样吧,”他突然对谈飞说,“既然你觉得文曲星君是‘死’的,我就让他‘活’给你看,怎么样?”

    说完他也不等谈飞的回应,先将自己一直带着的金佛放置在供桌上。

    当金佛放下去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文曲星君周围的气有轻微的变化,只是因为气太微弱,变化太小,所以其他人感觉不到,金佛也毫无障碍地在文曲星君旁边占据了一席之地。

    好在这文曲星君没有因为具备一丝神性而变成法器,要不然谈飞别说聪明到能研究电子机械新产品,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都是问题。

    他微微摇头,将金佛放好之后就转身,对天方大师说:“这次恐怕要麻烦大师一趟了。”

    天方大师笑道:“岳大师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言。”

    岳轻道:“此事不难,请大师坐在神龛之前念上一篇《文昌帝君阴骘文》。”

    神系之中,文曲星是文昌帝君的化身,实际上是一个神。因此《文昌帝君阴骘文》也正好对应文曲星。

    天方大师看了一眼供桌上的金佛和文曲星君,恍然道:“岳大师是想……”

    “不错。”岳轻笑着点点头,截断天方大师的话。

    “此事确实不难。”天方大师笑道,并不推诿。一切都是现成的,他上前两步,盘膝坐在蒲团之上,静默片刻,开始诵念:“帝君曰:吾一十七世为士大夫身,未尝虐民酷吏;救人之难,济人之急,悯人之孤,容人之过。广行阴骘,上格苍穹……”

    随着一声声苍老的诵经之声,先是神龛之中文曲星有了一缕波动,这缕波动飘飘渺渺,纤弱细微,如果细长的触角一样向诵经的方向探去,却在半途之中碰到了摆放于此的金佛!

    金佛被这触角一触,气场登时滋生,犹如石落水中,圈圈涟漪向四周扩散,不可避免地和文曲星交错在一起!

    两道不同的“气”一开始泾渭分明,但随着天方大师的念诵之声,它们开始尝试着相互融合汇聚,短短时间里,文曲星的那一缕神性突然因为灵气而滋生了数倍有余,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向文曲星时,不知怎么地就觉得那头戴官帽手捧腰带的木雕威严隆肃,非同凡俗!

    正是这时,客厅中突然响起惊叫,众人忙顺声音看过去,只见谈飞面带惊骇,面对神龛,连退了三大步!

    他们再向神龛望去,只见文曲星端坐其中,栩栩如生,对上谈博瞻时面容和蔼,对上谈飞,却横眉怒目!

    “‘……百福骈臻,千祥云集,岂不从阴骘中得来者哉?’”一篇洋洋洒洒数百言的《阴骘文》诵完,天方大师缓缓睁开眼睛,见到了谈飞如同见鬼一样的表情。

    随着声音的停歇,金佛向四周散发的气场停滞下来,继而猛地一震,化作淡淡金光,将整栋别墅涤荡一遍,藏于别墅阴暗之处的晦气阴邪在这金光之下如同露水遇朝阳,刹那间消失无踪。

    金佛气场已经收敛,神龛之中文曲星身上的异象也随之消失,油脂般的温润不见,面孔中的喜怒散去,文曲星雕像又和从前一样平平无奇了。

    但正是如此,放才的异象才更深刻地刻在众人心中。

    亲眼见证奇迹的谈博瞻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连自己儿子都不管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文曲星重重拜下!

    “叩!叩!”的清脆磕头声中,谈飞面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不自觉转过身去,回避文曲星所在方位。

    方才众人只见在金佛的气场牵引之下,文曲星君面部神态变化。

    可刚才他失声惊叫,并不只是因为文曲星君对他怒目而视……还因为那时候他突然听见了一道声音!

    声音好像是从天上传来,又好像是从他的心底传来,它在他脑袋里炸响,炸得他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起来,直到现在还不能平息身上的颤抖。他听见那道声音隆隆作响,像雷音一样一下连着一下,等到最后,他脑袋一片空白,惊叫就冲口而出。

    叫完了好半天,他才慢慢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响在脑海里的声音究竟在说什么。

    也是这个时候,那声音突然开始在他脑海中回荡,录音机一样一遍遍地播放,不管他去想不去想,那一句话都深深刻在他的头脑里:“读书可是百无一用?!”

    读书可是百无一用?

    读书可是百无一用?

    读书可是百无一用!!!

    “……小飞,小飞,谈飞!”

    谈博瞻提高了声音,将儿子的魂给叫了回来。

    面对儿子总算有了神的眼睛,他咬紧牙根,从牙缝中挤出话来:“快求求岳大师救救你!”

    虽然今天的事情一波三折直到现在,但只有一个命根子,总不能真看着他一蹶不振,一事无成吧?

    谈飞脑海还是一片混乱,根本没有听清楚自己爸爸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几步之外的中年男人面色焦虑,频频看向一个方向。

    他的目光顺势转向那个方向,和几步之外的岳轻对上了视线。

    那道目光洞悉一切,谈飞一晃眼过去,只觉对方不止看到了自己心里,甚至看见了自己脑海中正回响的声音。

    正是此时,“呵”地一声笑,突兀地出现在谈飞脑海之中!

    几步之外,岳轻束气成线,笑了一声,将声音直接传到谈飞脑海之中,震散了文曲星君残留在谈飞脑海之中的愿力!

    “嗡——”地一声,有如三伏天里兜头浇下一通凉水,谈飞整个人都打了个寒噤,脑海中的声音崩碎,被占据了的脑海获得自由,他再一次能够自信思考理解,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膝盖一软,噗通跪在岳轻身前,发自内心恳求道:“大师救我!”

    第六三章

    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岳轻一侧身,避过了谈飞。

    他淡淡一笑,说:“之前说了大话,两位抱歉了,这事我办不了。”

    谈博瞻父子俱是一怔,谈博瞻连忙道:“大师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只要我能办到,绝不推诿!”

    谈飞也急得膝行两步,叫道:“大师——”

    岳轻只是摇头。

    他没有多和这两人纠缠,来到供桌前拿下金佛,竖指朝金佛坐下一划,之前谈飞死活掰不下来的莲台就从金佛坐下跌落。

    呜——

    这个瞬间,一声悲鸣突然在众人心中响起。

    岳轻手中的金佛神色也发生变化,依稀有了几分愁苦。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岳轻下了决心不揽这回事,无视金佛的表情,将其直接揣进兜里,也不给谈博瞻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朝谢开颜招招手,便向外走去。

    “大师,大师,有话好说,大师——?”

    岳轻看似闲庭信步,步履却一点不慢,任凭谈博瞻在身后一溜小跑都没能跟上,三人一前一后,眼看着都要走出别墅外头花园了,岳轻的声音才从前方传来,到底将事情点个明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得罪了谁就去求谁,追着我干什么?”

    谈博瞻眼看着实在追不上了,方才怔怔停下。

    他再转回头来,看着脚程没有岳轻和谢开颜那么快,被落在自己家里的另外几位大师:“几位大师……”

    解飞星道:“谈先生别说了,你的事情岳师虽没有应承下来,但也算插了手,飞星派上下都不会再接你的事情。”

    说罢向着谈博瞻一点头,绕过对方也往前走去。

    解飞星摆明车马,祁元作为客人怎么可能非要揽事?再说了,这件事算来算去,其实还真不是他的业务范围,谈博瞻也根本不可能拿出什么让他心动的砝码。他冲着谈博瞻微微一笑,紧跟解飞星一起离开。

    最后的天方大师倒是没有立刻离去。

    谈博瞻心中微微一喜,忙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大师您里边请,我们坐下说。”

    天方大师摇摇头,他也不是为了帮谈博瞻解决这事才留下的,只是看谈博瞻诚心供奉文曲星,他身为方外之人,不免常怀怜悯之心:“谈施主,其实岳大师方才已经将事情的解决方法说得明白了。你既然诚心供奉文曲星君,便信神明有灵。神明既有灵,你得罪了它们,偏向别人祈求,岂不是缘木求鱼,徒劳无功?”

    谈博瞻的别墅被抛在了身后,离开谈家的解飞星本想快走两步,赶上前面的岳轻与谢开颜,但是祁元一步不落,紧紧跟在他的身旁。

    两害相权取其轻,解飞星左右为难之后,还是觉得祁元威胁太大,不由放慢脚步,向身旁的人打招呼:“祁少门主难得有空来我飞星派,我记得请祁少门主看宅看墓的预约都排到明年去了吧。”

    祁元笑笑:“那些宅子坟墓不过一个个死东西,反正一年从头到尾都摆在那边,哪里有飞星派的鉴宝大会重要?”

    解飞星:“现在正是鉴宝压轴时间,不如我帮祁少门主叫辆车,送祁少门主回去看看?”

    祁元神态自若:“我来这里是为了鉴宝大会,但现在我觉得你身旁那位叫‘岳轻’的大师好像更重要一点,不如我们紧走两步,赶上去和他吃个饭喝点酒,大家交流交流?”

    解飞星直接翻脸:“抱歉,飞星派不欢迎你,请你离开!”说完就当着祁元的面拨了个电话,“吩咐下去,所有九宫飞星派弟子一旦在九星峰范围内见到八宅门的人员,立刻请他们离开。”

    “是,少掌门!”电话里传来清楚的回答声,连一句理由都不问。

    祁元不怀疑解飞星说出来的话在飞星派的分量,他不怒反笑,手机在指尖一晃:“解少掌门真威风。不过你以为现在还是古代,要传递一个消息千难万难?现在这个信息社会,传递一个消息只需要一张照片,岳大师手段非凡,只要以前有出现过,不可能查不到——”

    他话还没有说话,手机就一阵振动,有电话打进来了。

    祁元微微一愕,心想虽说现在是信息社会,但这消息回馈得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他接起电话,刚刚“喂”了一声,就听自家门主在电话里劈头盖脸说:“你现在见到了那位?”

    “那位?”祁元重复了一遍,心想难道是在说岳轻……

    “记住,千方百计,死皮赖脸,跪着抱大腿也抱着他等我过去!”八宅掌门劈头盖脸说话,说完后一秒不耽搁,电话“啪”地断线了!

    祁元:“……”

    解飞星:“……”呵呵,我听见了。

    祁元:“……解少掌门,我们的交情一向不错……”

    解飞星神色淡然:“是不错,所以我亲自押你离开。祁少门主是自己乖乖离开呢,还是要我飞星派的人架着你离开?”

    祁元:“……”要完,谁来告诉我岳轻究竟是什么人!

    岳轻与谢开颜单独走在山路之上。

    从地宫出来以后,一路吵吵闹闹,不算昨天晚上,直到这个时候,两人才找到单独相处的空间。

    岳轻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谢开颜的那把斧头:“你的开天斧呢?”

    谢开颜抬手勾了下脖子,勾起一条透明的丝线,丝线之下,缩小后迷你版的开天斧正挂在他的脖子上。

    但就算已经缩小到一个吊坠的大小,这柄斧头还是丑。

    岳轻嫌弃地看了斧头一眼,受不了摆摆手,决定以后都不关心了。

    两人一起走向前路,山风扑面,带着几缕润泽的水汽。

    谢开颜一路看着前方,只在身旁人不注意的时候飞快转过视线瞅了身旁人一眼。

    谢开颜的眼神落到岳轻的侧脸上,突然就舍不得挪开了,他就这样看着对方走了两步,直到身旁的人感觉到,同样转过视线来。

    突然地冲动在谢开颜心中滋生发酵,如同一株藤蔓般将他的心顶得高高的。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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