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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节

    天师 作者:楚寒衣青

    第22节

    谢开颜大胆说:“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心晃悠悠地落下来。

    他对着岳轻的视线,慢慢接道:“终于找到你了。”

    视线两相交错,岳轻看见谢开颜眼底不容错认的的执着。

    那份感情如此鲜明,几乎要从对方漆黑的瞳孔中漫溢出来。

    这一段时间里,他做了无数回暮鼓晨钟,终于也轮到要被钟重重敲上一回脑袋了。

    这一下还真有点狠,刹那之间,岳轻的脑袋都有点木。

    他看着谢开颜,发现对方正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可一时之间,他连自己想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恰好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惊散了飘荡在两人间的一缕情愫。

    岳轻定了定神,接起电话的时候向旁边走了两步,不着痕迹挪开视线:“喂?”

    谢开颜的眼神突而黯淡,但并没有太多的沮丧。

    他早知道这个结果。

    只是每知道一次,难受一次。

    岳轻这个时候也心乱如麻。

    电话是解飞星打来的,他也没认真听电话里的人在说些什么,就是不停地“嗯嗯”表示自己有在听,直到解飞星在电话里说到了某一个关键词。

    岳轻回过了神:“你说晚上把当时太微放在这里的东西给我……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吗?”

    解飞星道:“太微真人放在飞星派的东西,飞星派从没有擅自动过,一切都等着它真正主人的来到。”

    岳轻说:“好,我现在就回飞星派。”

    说完,他挂了电话,又朝谢开颜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发现在他刚挂掉电话的时候,谢开颜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自己身旁。

    站在一旁的谢开颜脸上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举止神态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但岳轻就是有点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好像不经意间狠狠地欺负了对方一回……

    谢开颜说:“刚才解飞星给你打电话说太微留了东西给你?”

    这话题有点像没话找话……岳轻一边想一边说:“没错。”

    谢开颜道:“有说什么东西吗?”

    岳轻:“没说。”

    谢开颜:“反正肯定不是法器。”

    岳轻纳闷:“何以见得?”

    太微的事情岳轻还没找到机会和谢开颜说说,所以哪怕他内心也觉得那种豪放的人不可能大费周章就留一个法器给他,却不明白谢开颜为什么也能够这样笃定。

    谢开颜缓缓:“因为我在你身边。”

    岳轻品出了谢开颜潜藏的含义。

    但谢开颜犹觉不够,顿了一秒,直接将那潜藏的含义说成了大白话:“有了我,你还需要什么法器?”

    岳轻:“……”熟悉的画风又回来了。

    岳轻吐槽:“你还真是信心十足……”

    谢开颜下巴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一脸我信心十足的地方多了去了。

    这么打岔一下,岳轻倒是暂时忽略了之前的事情,也不多说,和谢开颜一起回了九宫飞星派。

    一来一去,两人回到九宫飞星派的时候正好是晚上。

    涉及到太微当年留在九宫飞星派的秘密,飞星掌门十分慎重,亲自带着岳轻来到了密室之前。一行四人,解飞星跟在飞星掌门之后,谢开颜跟着岳轻,但来到了石室之前,另外三人都留在外边,唯有岳轻亲自下去,行过一层层楼梯,最后来到一间石室之内。

    石室之中只有一桌案,一蒲团。

    桌案之后悬挂着太微的画像,桌案之上摆放着一个黝黑朴实的匣子。

    岳轻走到蒲团之前的时候发现蒲团上锦缎色泽鲜艳,挂在墙上的太微画像也保存完好,唯独放在桌案上的匣子,连同桌子表面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恐怕自从放进来的那一刻起,九宫飞星派的人就再没有去动过它。

    太微最后传出消息差不多是孙老那时,距离现在至少五六十年没有踪迹。

    五六十年如一日地小心翼翼对待这个匣子,九宫飞星确实尽心尽责了。

    岳轻盘膝坐在蒲团上,镶嵌在石室顶端的明珠射下幽幽的光芒。他看了墙上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孔半晌,方才动手打开匣子。

    匣子之中放着一本本子。

    打开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行钢笔写的字。

    他再往后翻,记录不多,但这确实是一本日记本。

    岳轻先是意外,接着又觉得情理之中。

    他自一脚进入了世界的另外一面,一切手段似乎信手拈来,唯独过去一团迷雾。

    现在法器也好法决也好,都没有一本太微亲手记录的过去来得实用和解惑。

    他去看日记的第一句话。

    只见那似行云流水的笔触在本子上记录:

    “我意识到我一直在找某样东西。”

    太微的笔记十分平和朴实地记录着:

    我意识到我一直在找一样东西。

    最初我以为是缺了一件风水师都有的本命法器。

    后来花了十八年上下探索,在一处秘境找到一块残破罗盘,察觉罗盘内生有灵智,于是修复,盘成之日天地异象,灵智复苏,偏偏和三岁小孩一样,简直跟养了个聒噪的宠物没有什么区别,令人大失所望。

    后来我以为是因为还没有到风水师至高境界,天人合一的地步。

    于是勇攀高峰,行走天下寻找危机困厄奇异非凡之处,可不管之前有多少凶险传言,等我到后全如土鸡瓦狗,让人寂寞。又一个十八年后,我才醒悟到自己早已身处高峰,攀无可攀。

    但三十六年,也不算全喂了狗。

    总算叫我发现了我要找的那个“东西”。

    也让我发现了……

    “太微不老。”

    梦境里头,那条悠长的河道之旁,太微坐在岳轻身旁,缓缓说道。

    他明明念出自己的名字,却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语气悠悠,神态悠悠,悠悠地说着世间绝大的一个秘密:“但或许会死。”

    岳轻眉头皱得很紧。

    本子记录的所有东西都在上头,他翻完之后就立刻进入了梦境找到太微。

    现在他知道的所有关于太微的消息,都能和他脑海中的这个太微的个性一一对应。

    唯独某个突兀之处,如同骨折一样让人不能忽略。

    他本来以为太微是被人害死或者是寿终正寝的。

    但现在他意识到太微不止被人当成活神仙,似乎还是个真神仙,至少他是真的不会老。

    既然太微不会老,又厉害到差不多无敌,那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或者——

    他真的死了吗?

    岳轻迫视太微,久久不语。

    太微冲着岳轻点了头,动作很小,却十分坚定。

    他说:“我实际上不能算是太微。我不过是他分出来的一缕神念,本就只属一介幽魂,后来再觉醒了自己的灵智,就更不能称为太微了。只是这么多年在这个空间里,我也懒得再想一个名字,加之‘太微’不过道号,他的真姓实名也不叫这个,想来也不会介意……”

    “他的真姓实名叫什么?”岳轻问。

    “你应该知道,不是吗?”太微反问。

    说到这里,太微换了一口气,再缓缓说:“他当年分出一缕神念,将其置入脑海之中,只为了在合适的时候借由这缕神念再找回记忆与能力。只因为当年他要去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这件事情甚至会对他本身产生威胁。但当我见到你在此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不管过程如何,于结果而言,他最终成功,并且此情此景,也与他当初的推测相差仿佛……”

    太微的声音里多了一点叹息:“太微真人行走于世,上推一百年,下算六十年,平生所算者甚多,可他这一生,似乎真的未尝算错过一件事。”

    太微转向岳轻,秘密在这时刻大白天下:“太微真人,你说呢?”

    “……”岳轻。

    “我有一个问题。”岳轻说。

    “你问。”太微回答,“但我不一定能答得上来,真人的平生我知之胜少,甚至连真人的能力,我也只知道其中一二。”

    “他真的是一个道士吗?”岳轻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太微看着岳轻也无语了一下,实在没想到之前那么一长串铺垫层层剖析下来,岳轻想问的只是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但这事他还真知道一点,他说,“太微真人……于道教了解甚多,但他具体是不是一个道士,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当时觉得道士这个身份十分方便,后来也就一直没有更换。”

    “我懂了,八成是个假道士。”岳轻喃喃自语。

    “……”太微。

    原来我自己才是真的太微。岳轻沉默地想着。

    我当时去找了我想要找到的东西,寻找这个东西有点危险。中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丧失记忆,变成了一个小孩……或者婴儿?

    所以我父母……我养父母才说,在少首山上找到的东西是“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

    因为他们找到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

    将情况从头到尾顺了一遍之后,岳轻再次想道:我去找了我想要的东西。

    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我父母在少首山上捡到我的时候,草丛里除了罗盘就只有佛珠……

    电光石火间,岳轻突然醒悟:

    “我原来在找谢开颜?”

    第六四章

    是夜,天空的月冷溶溶的,仔细去看,朦胧的月晕周围似乎掺入了一点红痕。

    九星峰山脚的谈家别墅里,谈飞恍恍惚惚自梦中惊醒。

    文曲星君怒目而向的双眸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残留在他的脑海之中,每回他一闭眼,就能看见对方横眉冷视的模样。

    现在几点了……

    他挣扎着抬起手来,按亮手机的屏幕。

    也许是因为半夜里将醒未醒的缘故,谈飞脑袋浑浑噩噩的,觉得自己好像身处看不见的泥淖之中,每做一个动作,都觉得万分艰难。

    刺眼的屏幕光在黑夜里亮起来了。

    谈飞眯着眼看向手机,半夜两点四十三分。

    他手一松,手机从半空中砸到脸上,又顺着面孔滑到床单上。

    他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恍惚之间,愤怒的文曲星君又出现了……

    “小飞,小飞,小飞?”

    遥远得好像来自天空上的声音一声一声叫唤着谈飞。

    谈飞的意识刚刚自深渊里头苏醒,就感觉一股来自背后的大力将他推醒!

    他霍然惊醒,转身看去,只见妈妈站在自己身后,面孔上满是担忧。

    谈母说:“你趴在桌子上干什么呢?别听你爸的,他拜佛求神都拜疯了,人都变成鬼了!好了,快起来,和我下去吃晚饭。”

    谈母站在谈飞身后絮絮叨叨。

    谈飞只觉得全身酸痛,脑袋里头挤了一百只黄蜂一样嗡嗡嗡地吵个不停。他艰难地直起身,左右一看,发现自己正趴在桌子上休息,手臂下边枕了一张做了一半的考试卷。

    “吃什么晚饭?”他茫然道,“不是应该吃早饭吗?我睡了一觉起来……”

    “现在才晚上七点半,你都睡糊涂了吧。”谈母说。

    不,不对。

    几个呼吸之间,谈飞心如擂鼓,头晕眼花,出了一身的冷汗。

    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

    是晚上还是早上?

    我刚才又在干什么?

    是做了梦还是……

    岳轻从梦中醒来了。

    他看一下时间,距离他入梦只有十五分钟不到,但这十五分钟之中,堪称三分钟一个转折,转折得他的神经都被拧成麻花了。

    他一时间还有点没法接受“自己就是太微”这个等式,有些郁闷地坐在原地,“哗”一下将本子从头翻到尾,发现了就在这本子的最后,太微居然还有写上两句附注。只见附注上写道:飞星派五十三年来勤恳保存笔记,且无奸邪大恶之辈,功劳非小。

    授其《天星引神纂微篇》。

    附注之下还有一句告诫,乃是:

    道不传非人,法不可轻授。

    慎之。

    最后是签名,签名的年份距离今年刚好五十三年。

    天星引神纂微篇……岳轻回忆了一下,从脑海深处翻出了这份法诀。发现自己这一篇真法自己先前居然和解飞星提过,就是在真龙飞升时候的两句口诀。

    一种“自己所作所为都被自己给料到”的微妙感让岳轻神情诡异。

    岳轻摇了摇头,不再多想,收了笔记向外走去,没一会就来到了外头,发现夜色之下,送他进来的三个人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彼此之间安安静静,连带着气氛也十分凝重,像是在等待一个能够改变自身命运的转折似的严肃。

    当岳轻从楼梯下走上来的时候,站在上面的谢开颜第一个感觉到,第一个将视线转过来。

    岳轻自下而上对上谢开颜的视线。

    对方的眼睛在明亮处闪着光,像星芒从天穹投映而下,细碎地璀璨着。

    但岳轻移开了视线。

    他离开了这处密室,对着等候在旁边的飞星掌门和解飞星说:“东西我已经拿到了,你们妥善收藏了这么多年也辛苦了,太微有一份东西要给你们,回头我写出来了交给你们。”

    飞星掌门恭敬说:“能为真人分忧一二就是我们的荣幸了。”

    岳轻瞟了一眼飞星掌门。

    从解飞星前后的态度来看,他知道解飞星八成是把自己当成了太微的隔代衣钵传人和血脉传人。但眼前这个中年掌门……倒像是把他当成太微在看待。

    岳轻随意地点了一下头,也没多理会,反正不管心里怎么猜,对方都不敢说出来。

    天上的月亮跟着地上的人一起向前。

    拿到了太微的手记,岳轻和谢开颜一起往休息处走去。

    长长的道路在另一个人的陪伴下也变得无限短暂。

    到了房间的门口,岳轻顿了顿,看向谢开颜。

    谢开颜:“我变猫能跟你进去吗?”

    岳轻:“……”这让我怎么回答!

    岳轻:“你不是说你不是猫么……”

    谢开颜理所当然:“当变成猫有用的时候我就是猫了,你之前都说了,我可以做猫中之猫,人上之猫。”

    岳轻:“不行。”

    谢开颜也干脆:“好吧。”

    他转身离去,背影十分萧瑟失落。

    岳轻……岳轻简直有点舍不得了。

    但他靠在房门边,看着谢开颜一路往前直到走进另外一间房间为止,都没有出声。

    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之前,两人最好还是保持合适的距离,这样有助于保持合适的冷静。

    保持着合适距离的走进房间,保持着合适冷静地从太微的本子上撕下一页纸来,开始默写《天星引神纂微篇》,结果没写两行字,他就意识到自己虽然保持了合适的距离,但好像没法保持合适的冷静……

    因为谢开颜喜欢我。

    所以谢开颜一直在找我。

    最后他找到我了。

    那我呢?

    我为什么要找谢开颜?

    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

    岳轻摸出手机,给张峥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连通的那一刹那,张峥直接接了起来:“喂。”

    岳轻都怔了一下:“你守在电话旁边?接电话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张峥说:“实际上是我夜观星象,掐指一算,算到你有疑问必须靠兄弟解决,于是打算主动播个电话给你,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毕竟我们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慈悲常在,普度众生——”

    岳轻:“说人话。”

    张峥:“好吧,其实是太久没你的消息有点想你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咱们聚聚吃个烧烤喝点小酒什么的。”

    岳轻:“我确实有点事情要找你。”

    张峥电话里的声音一下子扬高了:“哎呀,还真的有事情?大师你看我在玄学上是不是挺有灵根的,着重培养一下能够吃这行饭吗?”

    岳轻:“呵呵。”

    张峥:“开玩笑的,你快说。”

    岳轻:“是我朋友感情上的事情。”

    张峥:“一般说‘朋友的感情问题’就是在说‘我的感情问题’。”

    岳轻:“……”

    张峥:“你继续。”

    岳轻:“我朋友的朋友,历经千辛万苦找到我朋友……对我朋友感情真挚,想和我朋友在一起。”

    张峥:“然后?”

    岳轻:“然后我朋友……”他稍微犹豫一下,“我朋友小时候照顾过这个人一段不短的时间,我朋友认为对方和自己的关系十分亲密,不过他一直觉得这个关系立足在亲情上边,不是感情上边。”

    张峥:“一定有但是。”

    岳轻:“但是我朋友失忆了一段时间,最近他找寻到了部分过去的真相,突然意识到在对方寻找他的时候,他也曾努力寻找对方。”

    张峥:“你朋友和你朋友的朋友是因为意外分开的吗?”

    岳轻:“应该不是。”

    张峥无语:“既然不是意外分开,那你觉得他千方百计找你是爱情,你千方百计找他就是亲情了?这个有点双标啊……”

    岳轻:“……”

    张峥整理了一下思路,又说:“其实还是有另外一种可能的。”

    岳轻:“哦?”

    张峥说:“可怜和喜欢,你二选一吧。”

    岳轻面无表情:“说了这不是我的事。”

    张峥从善如流换了称谓:“要么你朋友可怜他,要么你朋友喜欢他,二选一吧。你朋友很具有同情心吗?”

    岳轻:“我觉得没啥同情心。”

    张峥:“我也觉得你没啥同情心。”

    岳轻:“……”他翻了个白眼,“再见。”

    张峥:“等等,你说完了你的事情我还没说我的事情呢!喂喂喂——”

    电话挂断了,世界安静了。

    岳轻继续提笔默写,将一篇百余字,微言大义的法诀默写完后,就洗澡上床休息。

    一夜无梦,就是在睡着的时候岳轻总感觉脖子位置有点痒,睡梦里,他试着翻了几个身,想把瘙痒的感觉挥开,可始终没能成功,每每换个姿势舒服没多久之后,毛茸茸的感觉又凑了上来,到了后来岳轻也无可奈何了,心想随它去吧,反正也不能说难受……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睡觉时候若有若无的毛茸感觉顿时加剧,清晰得像是脖子上为了条厚围巾。

    岳轻睁开眼睛开着天花板,抬手在自己脖子旁边摸索了一下,拎着毛茸把毛茸给拎到眼前来。

    岳轻看着猫。

    猫无辜地看着岳轻。

    短暂沉默。

    谢开颜:“喵~”

    岳轻:“……”

    谢开颜讨好:“喵喵喵~”

    岳轻:“汪汪汪!”

    谢开颜:“……你在说什么?”

    岳轻反问:“你又在说什么?”

    这个问题……岳轻刚才画风奇特,谢开颜决定实话实说,如实翻译:“我在说这是我的地盘。”

    呵呵。岳轻同样翻译:“我在说这不是你的地盘。”

    和昨天一样时间来到岳轻门前的解飞星刚要抬手叩门,突然听见里头“乒乒乓乓”传来了一些可疑的声音。

    这大早上的,里头在干什么?

    他纳闷地想,拿不准现在到底应不应该敲下门去,好在里头的人没让解飞星等待太久,五分钟之后,门豁然打开,岳轻一脸头疼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和站在外边的解飞星正好碰了个对面!

    解飞星冷不丁见人出来,连忙退后一步。

    正是这一步的距离,他发现岳轻似乎出来得有点急,衬衫上两个扣子还没有扣好,锁骨从衣服里露出来,上班有一点红痕,红痕边上粘着两根毛和一根长长的头发,那头发的姿势还十分妩媚风流,绕了岳轻脖子一圈,末端探进衣服里不见踪影。

    “别走那么快,等等我。”谢开颜郁闷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解飞星又退了一步。

    透过岳轻的肩膀,他看见谢开颜在屋子里头慢吞吞批衣服,小半个赤裸的肩膀还露在衣服外边。

    第六五章

    解飞星目光放空了两秒,接着默默飘转九十度,飘到另外一边看风景。他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比较好。

    岳轻镇定:“你不要误会。”

    解飞星同样镇定:“岳师放心,我什么都没有误会。”顿了顿,又补充,“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岳轻:“……”你这让我怎么相信你没有想歪!

    他再镇定两秒钟,智商十分在线地没有和解飞星辩论究竟我误会你没有误会你没有误会我误会,而是随手递出那张写有《天星引神》的纸张递给解飞星,同时说:“事情既然完了,那我也不在这里多留,就先先回学校了。”

    解飞星不知岳轻递过来什么,却一耳朵听见岳轻要走,连忙挽留:“我还没有带岳师饱览九星峰山色,不如岳师再停留一段时间?”

    岳轻觉得自己出来有点久了,虽然大四没什么事情,偶然还是要回学校晃晃的,笑着婉拒说:“不了,下次再见吧。”

    解飞星万分遗憾,但岳轻既然下定决心,他也不多加挽留让人为难,一边连忙打电话吩咐下边的人准备交通工具送岳轻离开,一边打开岳轻递过来的纸条,嘴上说道:“岳师,这是……”

    纸条打开。

    解飞星第一眼看见了《天星引神纂微篇》,第二眼看见了之前岳轻告诉自己的两句法诀。

    岳轻方才想起来自己有什么没有交代:“这是太微叮嘱留给飞星派的,额外说你们五十三年中没有出过大奸大恶之辈,可以传授真法……”

    他说完后良久没得到回应,不由转头看去,发现解飞星拿着纸条的双手直哆嗦,已经激动得不能呼吸了!

    拿出《天星引神》法决的结果就是本来要被众人送出山的岳轻与谢开颜被解飞星坚决地迎到了祖师爷祠堂之处。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九宫飞星派最最重要的人已经整齐一划地站立于祠堂之中,见到解飞星带着岳轻两人进来之后,二话不说,先齐齐对着岳轻一鞠躬到底,保持姿势静默数息之后,方才肃容起身,由飞星掌门在一旁的水盆中净手完毕,恭恭敬敬将写有法决的字条从站在一旁的解飞星手中接过,继而转身面向祖宗牌位。

    只见那分上下三层,密密麻麻少说四五十个的牌位之下,除了香炉果盘等祭祀之物外,一共只摆放了四部织金缎面的书籍,俱是九宫飞星派密不外传的镇派法决。

    在这四部法决之外,还有一块画风不太一样的玉简。

    玉简大约普通手掌那样大小,通体浓翠,玉质非凡,岳轻目力好,站在靠近大门的位置远远一瞟,就看清楚了这玉简本身除了水头好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玉简面上,刻着两行字,似乎正是他之前告诉解飞星的那两句话。

    接下去飞星掌门的动作也证明了岳轻的猜测。

    只见他手持《天星引神》法诀在历代掌门之前拜过三拜后,隆声说:“今日飞星派蒙太微真人厚赐《天星引神纂微篇》真诀,经弟子等研习参悟,一致认定该真诀可堪为飞星派建派数百年来第五部镇派法诀,非家世三代清白之辈不传,非门墙嫡系之辈不传,非天资英睿之辈不传,非在祖师神位前发誓以性命相守之辈不传!

    真诀一经传授,死生可掷法诀不可轻失,若有弟子心存贪念侥幸,故意泄露遗失法诀,飞星派当将其逐出门墙,万里追杀!

    太微真人传飞星派真诀一事,恩重如山,义薄云天,乃常怀济世普渡之心,此后凡太微真人及其传人所行之处,但有驱策,飞星派上下敢不从命!若有弟子违背诺言,比同数典忘祖,飞星派亦当将其逐出门墙,万里追杀!”

    肃穆庄严的气氛充斥在祠堂中的每一个角落。

    飞星派的诸位长老包括解飞星在飞星掌门告祭先祖的时候都微微低垂着头,同时默诵飞星掌门所说的句子,在先辈神位之前一同发誓。

    一道道细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便成为洪流灌入岳轻耳朵之中。

    站在后边的岳轻与谢开颜一直等到飞星掌门最后一句说完,飞星派所有人都一起向神位行礼之时,方才与谢开颜一起,一稽首一合十。

    道不传非人,法不可轻授。

    非人者,奸邪忤逆,优柔寡断,好勇斗狠,唯利是图。

    又劝人: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等一切告祭停当,飞星掌门方才松一口气,细心地将手上沾了的香沫和金粉洗去之后,方才走到岳轻面前,想与岳轻说话。

    但这时候,飞星派的一位弟子突然沿角落小心走进祠堂院子,看着站在最靠外的解飞星欲言又止。

    解飞星眉头微微一皱,倒退着来到门口处,方才转身:“什么事?”

    弟子没出声,只将手里的东西朝解飞星一展示。

    解飞星低下头去,只见斑驳的金色出现在视线之中,正是昨日他见过的那方莲台。

    弟子这时候才小声说:“谈家的人又找上来的,也没说其他,就请我们把莲台送进来。我想这莲台是岳师想要的东西,方才进来打扰。”

    解飞星道:“你做得对。”

    他将莲台接到手中,打算等待会正事忙完了就将东西交给岳轻,却听岳轻的声音就在旁边响起:“这莲台怎么又进来了?”

    解飞星一转头,看见掌门与岳轻一起走来,连忙将手中东西交给岳轻,并把弟子方才告诉他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岳轻早在莲台出现的那一瞬就感觉到随身携带的金佛的激动。

    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得到的两个法器都是坑货的缘故,岳轻对于法器实在没有什么集邮成就感,如果不太麻烦,他不介意随手帮帮,如果太麻烦……他家里已经有两个小祖宗要伺候着了,还是算了吧,否则真让它们成天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但这个金佛吧,要好不好,恰恰就卡在岳轻的心理防线上。

    要说金佛有多闹腾还真没有,它就只是残缺不全需要组合而已。

    要说谈家的事情有多复杂那也没有,就是谈飞这小子挺惹人烦的,事情又真做得叫人啼笑皆非,岳轻没兴趣当和事佬,反正善神也不会真给人多大伤害,索性让他们自己去了。

    他现在把玩着手里的莲台,一面感觉金佛的渴求,一面想着谈家的事情,还真有点左右为难。

    飞星掌门在一旁察言观色:“谈家会再把东西拿上来,多半是因为家里又出了什么事情,飞星昨天也和我说了两句,不如由我带人下去看看,如同能够解决就直接解决了,如果不能解决再麻烦岳师出面?”

    被飞星掌门这样一说,岳轻反倒有了决定,只见他摆摆手说:“算了,我再下去一趟吧,总不能白拿人家东西。”

    他见飞星掌门还想说话,笑道:“这次就不用劳烦飞星派的人了,我和谢开颜自己走走,权当散个步,散完步就直接回京了。”

    飞星掌门听见这话,知道岳轻下定决心,不再虚留,只说:“好,我送岳师和谢先生下山,并让人在外等候,岳师如果有任何需要,只管告诉他。”

    “这就不用了,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岳轻推让。

    “岳师是客,我们是主,客随主便。”飞星掌门坚定回答,并且已经跟着岳轻一起往外走去了。

    岳轻又推了几次推不掉,也只能无奈接受。

    最后,他走在最前边,飞星掌门为表示恭敬特意退后了两步,亦步亦趋跟着岳轻,每当岳轻说话必微微倾身示意洗耳恭听。

    一路往前,无数飞星派弟子看见这一幕,俱都安静如鸡,目露敬畏。

    再一次来到谈博瞻别墅的时候,岳轻还没有进门就能感觉到那从别墅中的每一个人身上透出来的压抑,尤其是领头的那位中年妇女,她殷勤招呼岳轻等人进来坐,目光却频频瞥向别墅二楼的位置。

    那是谈飞所在的书房。

    “岳大师,这是我妻子。”谈博瞻苦笑道,他请岳轻在沙发上坐下,亲自泡茶给岳轻和谢开颜,虽然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但他面色发黄,眼袋厚重,连拿着茶壶的手都在轻轻哆嗦,像是熬了是三个夜晚没有睡觉一样,“本来我儿子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实在没脸再打扰岳大师,但是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儿子……就有些不对劲。”

    “哦,怎么个不对劲法?”岳轻问,在进来的那一时刻,他的目光就先在别墅中溜了一圈。

    “他的精神好像有点恍惚。”谈博瞻字斟句酌说,“昨天晚上六七点的时候,他妈妈上去喊他下来吃饭,却看见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醒之后还嚷嚷着说什么早上了天为什么还这么黑,我不是在床上睡觉吗……一开始他妈妈以为是他睡糊涂了,也没在意,还说他可能有点不舒服,让他上床去休息,并且端着晚餐上去给他吃。但是……”

    “但是怎么了?”岳轻又问。

    “但是在他妈妈端着东西上去的时候,发现谈飞坐在椅子上大喊大叫,说自己不能离开书桌了……”

    岳轻与谢开颜对视一眼。

    “谈先生请继续。”岳轻说,又问,“谈飞说自己不能离开书桌,你们有帮他离开吗?”

    “当然有。”谈博瞻说,“那时候我老婆以为他是在闹着玩,还很生气,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去拉他。但是他真的像是脚下生了根一样怎么也拉不动,再加上他一直在说……”

    “在说文曲星君?”岳轻接话。

    谈博瞻默默点了头。

    一问一答之间,他也镇静下来,双手总算不再暗自颤抖,也能将之后的事情一口气说完了:“他一边挣扎一边叫文曲星君,说文曲星君还在这个家里冷冷瞪着他。我老婆这时候才感觉害怕,大声叫我。我听见她喊我之后就上楼了,和她一起拉谈飞,但我感觉……我拉着他就像拉着一个千斤坠一样,怎么也拉不起来。这时候更加害怕,说文曲星君接近他了……我连忙和他说,我马上下去向文曲星君忏悔,他这才稍微安静下来。接着我去向文曲星君忏悔,他妈妈守着他。每当我在文曲星前的时候,他就能够冷静一些,也能吃两口饭;一旦我离开,他就又陷入疯狂,要么是喃喃自语,要么是疯狂地写考卷,从昨天岳大师离开到一直到今天早上,他都坐在椅子上一步都没有动。算起来已经快二十个小时了,要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敢冒昧上山,打扰岳大师……”

    岳轻一直耐心地听完了谈博瞻的话。随后他站起来,说:“我们先上去看看。”

    夫妻两求之不得,连忙起身带路,将岳轻带到二楼书房的位置。

    书房位于别墅二楼的尽头,枣色的实木门紧紧闭合,无声地抗拒外头一切。

    谈博瞻站在门口,刚想抬手敲门,却被岳轻阻止了。

    岳轻上前一步,直接拧开房门上的把手,推开大门。

    门里门外,一步前后,光线由亮骤暗,如同被一只守在此地的巨口吞噬!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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