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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倾杯 作者:流鸢长凝

    第3节

    沈远往苏折雪瞧了一眼,苏折雪恰到好处地露了一个委屈的笑来,低下了头去,系好了方才被扯开的衣带。

    沈远只觉得妒火中烧,走上前去,狠狠地给了校尉一个响亮的耳光,“告诉刘平,今后再有禁卫营之人来醉今宵乱场子,来一个,我打一个!”

    “可是卑职是奉旨查……”

    “有本少将军在此,会有什么贼子敢来醉今宵?”沈远再给了校尉一个耳光,“滚!”

    “诺……”

    校尉当下觉得颜面尽失,连忙招呼着手下,速速离了这儿。

    沈远大步走到苏折雪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半是怪罪,半是心疼地道:“下回再也不听你话,醉了就算睡在这儿,也不会再去后堂歇息,免得那些不识抬举之人,再来轻薄你。”

    “沈少将军言重了,折雪受宠若惊。”苏折雪低头福身一拜,恰到好处地抽回了手来,“将军莫怒,容折雪进去后院沐浴换身衣裳,再回来给将军一舞助兴,可好?”说着,凑近了沈远,笑道,“方才那汉子的味道,真臭,折雪怕熏到了沈少将军。”

    沈远咧嘴一笑,点头示意可以,看着苏折雪走入了内堂。

    老鸨与苏折雪擦身而过,看了看禁卫营之人早已走个没影,不由得叹息道:“这些个官爷走得没影了,老娘张罗的酒菜该怎么办?”

    沈远笑道:“妈妈莫急,一切算本少将军的账上,方才还得多谢妈妈,喊醒了我,不然苏姑娘的便宜要被那臭小子给占尽了!”

    老鸨摇头笑道:“这年头,讨生活不易啊,折雪与我皆是弱质女流,日后还需仰仗沈少将军多多关照了。”

    沈远笑道:“好说,好说。”

    ☆、第九章 惊梦恍昨夕

    海水如潮,一浪接一浪地扑面打来,将她一次又一次打沉海中,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下一刻睁开眼睛,是否看见的就是黄泉野鬼,子鸢只知道她只能在殷墟海中沉浮、沉浮,直到视线一片黑暗,她再无知觉。

    “为何要杀我?为何要杀我?”她喃喃呓语,却是永远得不到回应,浑然不知此刻灯下有一双眸子正紧紧盯着她,若明若暗。

    “咯吱——”

    房门被突然推开,苏折雪小心把房门关好,走上前来,仔细看了看趴着昏睡的子鸢,才拱手对一直看顾子鸢的紫衣姑娘道:“主上,她还是未醒么?”

    紫衣姑娘不再是刻意压低的嗓音,一如往常的清脆道:“醒来也是个废人。我倒是没想到,刘平出手竟如此之快,如今禁卫营这块棋局,我是彻彻底底地丢了阵地。”

    苏折雪歉然低头,“是属下办事不利,迟了一步。”

    紫衣姑娘冷眼看了看苏折雪,“你迟了一步,我毁了一盘棋,你拿什么偿我?如今就连最后的蛊卵也被你拿来用了,你告诉我,救这样一个无用之人,究竟有什么意义?”

    “属下……”

    “你瞧瞧这死丫头,睡觉哼哼不说,还一直抓着把破伞不放,是我赌错了人,如今败局已定,或许只能回晋国走我该走之路了。”

    苏折雪怔了一下,这才发现子鸢手中依旧紧紧抓着那把纸伞,不曾松手一分,不觉心头一暖,红了眼眶。

    紫衣姑娘转头瞧着苏折雪眼底的泪光,惑然道:“你哭什么?”

    “折雪只是庆幸,人生得遇子鸢,已无他求。”苏折雪说得坦然,只见她坐在了枕边,抬手轻轻抚过子鸢包裹着的后脑伤处,“主上不必忧心,其实子鸢遭此一劫,倒是好事。禁卫营倒也不至于彻底丢了,只要时机对了,总能有机会反败为胜。”

    紫衣姑娘愕了一会儿,静静看着苏折雪的眉眼,似是明白了什么,冷冷道:“当初最没看错的,就是选了你帮我办事。”

    苏折雪摇头轻笑,从怀中摸出一卷户籍纸来,递给了紫衣姑娘,“主上,这是您新的身份,可要暂时委屈您了。”

    自已姑娘接过了户籍纸,打开看了看,“奴籍?阿翎?”

    “只能如此,今日托沈少将军为你落了籍,说是流浪孤女,在醉今宵落下奴籍,这里人杂,却也是最好的隐匿之地。”苏折雪说着,抬手捋捋紫衣姑娘的左鬓发丝,轻轻地指了下她的左颊,“恕属下大胆,要在这儿给主上画一个青印。醉今宵毕竟是风尘之地,主上容颜不俗,即便是装作奴婢藏身在此,只怕也会招惹到醉汉骚扰,未免主上受扰,属下只好出此下策了。”

    “你也算是考虑周到,此事由你。”紫衣姑娘阿翎转过了脸去,凉凉地笑了笑,“如今我也算是虎落平阳,只能如此了。”说完,眸光一沉,纤纤十指不甘心地紧紧一握,心底暗暗道,“堂兄,这胜负尚且未分,你别高兴得太早。”

    “姐姐……姐姐……”子鸢在梦中继续呓语,柔柔的呼唤让苏折雪不禁低头朝她瞧了过去。

    “呆子,我在。”苏折雪轻柔无比地抚上了她的脸颊,“快些醒来,好不好?”

    阿翎看见了苏折雪眼底的忧心,有些错愕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子鸢,沉声道:“身为细作,动情是最不该的,身为世间人,也该明白,阴阳天定,伦常不可乱。”

    苏折雪只是轻轻笑了笑,“我心蛊早成,只怕去之断魂,只有由心而活,顺其自然。”

    阿翎看她说得坦然,心底也算不得厌恶,只是这女子与女子生情,世所罕见——即便是生情,也该是世间奇女子,怎会是眼前这个受伤呓语的臭丫头?

    “折雪,折雪,沈少将军问你可洗好了?”

    老鸨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苏折雪叹了一声,“妈妈,容我换身衣裳出来。”说完,苏折雪对着阿翎福身道,“主上,属下先告退了。”

    “嗯。”阿翎看着苏折雪径直走到衣柜边,重新抱出了一身米分蝶蝉翼衫,看着她将衣裳解开,露出了雪白如雪的肌肤——这本该是干干净净的姑娘家,却因为卖身葬母,从此踏入风尘。

    可是这条路,已经牺牲了太多人,她没有回头的机会,也不可以回头。

    阿翎寒着脸转过了头去,同是女子,她心底多少也会有内疚,苏折雪如是,妹妹亦如是,只是,她不可以被内疚左右,变成一个做不了大事的无能女子。

    “咯吱——”

    苏折雪拉门离开,阿翎清晰地听见了床上子鸢的呓语。

    “姐姐……你别赶我走……我只想……只想从今而后……再也没有臭男人占你便宜……我想让你清清白白的活……”

    这世间,女子生存本就不易,若不依附男儿,有几人可以挺直腰杆,坦荡而活?

    阿翎怔怔然看着兀自呓语不止的子鸢,似是懂了苏折雪三分,细作孤身异乡,卖笑多年,早就看尽世间薄情假意,能得一人如此暖心,又怎会不心动?

    只是……

    “苏折雪待你非姐妹,你又当她是什么呢?”阿翎喃喃一问,想到自己在晋国的一切,只觉得寒气阵阵,突然觉得,自己竟不如苏折雪,至少她在世间还有人牵挂,有人真心疼惜。

    “等我拿下都尉……我……我想法子赚钱……给你赎身……”

    蓦地,阿翎觉得手上一暖,竟被子鸢紧紧抓住了手,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来,却被子鸢抓得更紧。

    “放手,你放肆,大胆!我……我砍了你的脑袋!”阿翎一时错愕,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她越挣扎,手越是被子鸢抓得越紧。

    “姐姐……”

    阿翎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浑然不知自己红了双颊,几番挣扎,却惊醒了昏睡的子鸢。

    “你……你不是……”子鸢惊忙松手,腾地坐起,后脑狠狠撞上了床棂,又痛得连连吸气,抬手揉了又揉,“痛死我了!”

    “痛死活该!”阿翎冷冷丢下一句话,狠狠地白了子鸢一眼。

    子鸢回过神来,四周看了又看,蓦地说道:“我会疼,我没死,没死啊!”

    阿翎冷冷道:“一般祸害是可以活千年的。”

    子鸢觉得阿翎甚是眼生,虽说她穿着小婢的衣裳,可是那与生俱来的贵气,可是半点也遮掩不住,不由得问道:“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你活过来就好,反正这儿不是阎罗殿。”

    冷言冷语,句句带刺。

    子鸢想了想,分明没有惹到她,不对,子鸢猝然想到了方才她抓住她的手,想到自己如今是男装打扮,瞬间明白了为何她会如此凶她。

    “姑娘……其实……其实我跟你一样的……”

    可是子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阿翎恶狠狠地打断了,“管你男的女的,一直抓着别人的手,铁定不是好人!我警告你,若你再放肆,我定砍了你的爪子!”

    “爪子?”子鸢故意甩了甩手,“我又不是鸟,这分明是手,怎会是爪子?”

    “你……”阿翎索性不搭理子鸢,冷冰冰地坐在了一旁,过了一会儿,郑重地看着子鸢,“我再警告你一次,莫要随便暴露你的身份,否则……”

    “又砍了我的爪子?”子鸢揉了揉疼得厉害的后脑,无奈地摇摇头,“姐姐既然让你来照顾我,定然是信得过的人,我告诉你我也是姑娘家,并无不妥啊。”

    阿翎愕了一下,惊愕于子鸢竟然知道是谁救了她,“你知道是谁救的你?”

    “这儿是醉今宵,老远就闻见酒味了,放眼天下,我若有事,除了姐姐会救我之外,还有谁会救我?”子鸢盘腿坐起,仔细想了想昏迷前之事,又摇了摇头,“不对啊,姐姐只会跳舞,我分明是被……”

    记忆一片混乱,她有些怔忡,她究竟是在城隍庙遇袭呢,还是被杀手逼到崖边跳崖?

    “姐姐怎会去救我?她明明不会武功啊?”子鸢想了又想,只觉得头疼欲裂,只好放弃不去多想,“劳烦凶巴巴的姑娘你给我倒杯水来。”

    “我帮你倒水?”阿翎黑着脸看着子鸢,“慢着,你叫我什么?”

    子鸢呆了一下,看见阿翎一副要咬人的样子,不禁眨了眨眼,忍痛挣扎着欲下来,“我还是自己来……自己来……”

    阿翎看着子鸢知趣地自己给自己斟了杯水,接连喝了好几口,目光又落在了子鸢紧紧拿着的纸伞上,“你可以把那伞放下么?”

    “伞?”子鸢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那把破伞,不禁咧嘴笑了,“伞还在就好,就好。”

    “一把破伞,值得你那么欢喜?”这句话阿翎没有说出来,可是全部都写在脸上了。

    子鸢摇头笑了笑,像极了方才的苏折雪,“姐姐救我的小命,我要珍惜,姐姐送我的汗巾,我要珍惜,姐姐借我的伞,自然也该珍惜。”说完,瞧了瞧书案,瞧见文房四宝俱全,子鸢径直走了过去,笑着道:“劳烦,姑娘帮我拿点米糊来。”

    “自己……”阿翎刚想说这句话,又想到子鸢如今是见不得光的,只好将话给咽了下去,黑着脸瞪了子鸢一眼,便朝着门口走去。

    “姑娘且慢。”子鸢忽地唤住了阿翎。

    阿翎冷着脸看着子鸢,不发一言。

    子鸢嘴角一扬,笑道:“姑娘家总板着脸,可难看了,多笑笑,定会好看许多,你瞧,像我这样。”说完,子鸢露了一个贼兮兮的笑给阿翎。

    阿翎白了子鸢一眼,漠然走出了房间,在关上门的瞬间,嘴角微微一抿,似是淡淡地笑了出来,嗔了一句,“臭丫头!”

    ☆、第十章 夜补纸伞忙

    小屋瞬间安静了下来,子鸢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逝。

    她将手中纸伞放到一旁,从怀中摸出了紫玉佩与雪色汗巾,一起放在案上,神色凝重,眸光恍惚,伸出手去,指腹轻轻摩挲着这两件物事,心底不知道在想什么。

    “鸢……”子鸢喃喃念了念,眸光忽地一沉,“你们为何要杀我?为何要杀我?”手指缓缓移到了雪色汗巾上面,仔细回想着昨夜的点点滴滴。

    就算烛火熄灭,一片黑暗,可是苏折雪身上的香味,她岂会闻不出来?

    苏折雪会武功,又是苏折雪救了她——会武功的花魁,怎会愿意屈居于此?莫非正如苏折雪所说,她与当今二皇子果真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是这仇并非是当年战场结怨,而是其他缘由。

    “姐姐,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咯吱——”

    房门突然被推开,子鸢将紫玉佩与雪色汗巾连忙收入怀中,叼着毛笔笑盈盈地看着阿翎拿着米糊走了过来。

    阿翎冷冷瞄了一眼子鸢衣襟处露出的汗巾,子鸢急忙将汗巾再往怀里塞了塞,“别藏了,我都看个清清楚楚了!”

    子鸢嘿嘿一笑,“这可是姐姐送我的宝贝,可要藏好了免得被其他汉子瞧见,嫉妒我有堂堂临安花魁亲手做的汗巾。”

    “谁稀罕!”阿翎再白了子鸢一眼,把米糊往案台上一放,不忘交待一句,“昨夜城隍庙出了命案,起了火灾,在场人等无一幸免,自然,你也算是其中一个死鬼。”

    “啊?”子鸢吃了一惊,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脑袋,“伤是伤了,可是头还在,我怎么会是死鬼呢?”

    阿翎冷眸瞪了子鸢一眼,“你究竟是真呆,还是假呆?你可知昨日死的那七人之中,有六人出自你们禁卫营!”

    子鸢愕了片刻,叹息道:“那还有一人,难道是守庙老道?天啊,我岂不是害了老人家?”

    阿翎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指,揪了子鸢的耳朵一下,“你难得捡回一条小命,这个时候还愧疚害了一个老道士?”

    子鸢正色道:“本来死的是我,如今是确确实实地害了一个无辜之人,我怎会不愧疚?”说着,子鸢又叹了一声,“都怪我多管闲事,若是那日不救那女子进城,我就不会招来这些飞来横祸!”

    阿翎身子颤了一下,定定看着子鸢,“你救了什么女子?”

    子鸢点头道:“一个会用蛊虫的巫人。”

    是阿语!

    阿翎恍然想到这人是谁,“你竟然救巫人?”

    子鸢认真地看着阿翎略显着急的面容,迟疑地问道:“凶巴巴姑娘,你好像对此事很感兴趣?”

    “你叫我什么?”阿翎瞬间黑了脸,“我有名字,叫……阿翎!”

    子鸢贼兮兮地一笑,“哪个翎?”

    “自然是鸟翎那个……”话说到一半,阿翎意识到什么,定定看着子鸢,“你想说什么?”

    子鸢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的手,贼兮兮地道:“原来啊,这也是爪子,还是鸟爪子,嘿嘿。”

    “你!”阿翎猝然出手,狠狠地掐在了子鸢的喉咙上,眸光狠厉,“你别逼我要了你的小命!”

    “阿翎姑娘息怒,息怒啊,我求饶,求饶。”子鸢连忙求饶,“可别拿了我的小命去,不然啊,姐姐定要伤心死的。”说着,子鸢凑近了阿翎一些,低声道,“姐姐伤起心来,可吓人了!”

    “……”阿翎不想听她说这些打哈哈的话,索性松开了手,看着子鸢低头整了整书案上的宣纸,似是准备糊伞,“如今你成了活死人,你就半点不急?”

    “我急又有什么用呢?”子鸢耸了耸肩,忽地抬起头来,天真无邪地看着阿翎,“要是早知道救那姑娘,她会死,我也会死,我倒不如不救,说不定现下我还能光明正大地在外间看姐姐跳舞,听姐姐唱歌。”

    阿翎定定看着子鸢的眉眼,她从未这般看过一个人,平日,总是她高高在上,不会有谁敢如此放肆地与她眉目相对。

    这祁子鸢,是第一个。

    眸光清澈,嘴角含笑,子鸢笑得温暖,说得温柔,“既然事已至此,我便做几日活死人好啦,其实这样也好,我便可名正言顺地留在这儿,蹭一蹭这儿的高床软枕。”突地,子鸢再次伸出了手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来帮我,这伞定能早些补好。”

    “……”阿翎缩了缩手,反倒是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感兴趣。”

    子鸢笑了笑,“莫不是阿翎姑娘不会补伞吧?”

    “天下还有什么可以难住本……”阿翎猝然收声,蔑然瞄了子鸢一眼,“一把伞破了就破了,就算是补伞,也该用油纸,你瞧你竟然用宣纸,遇到下雨天,只怕马上就在这把伞上打几个大窟窿!”

    子鸢抓了抓头,笑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真蠢!真蠢!那就有劳……”

    “……”阿翎刮了子鸢一记眼刀,转过身去的瞬间,在心底暗暗道:“你等着,天下还没有谁敢如此使唤我!迟早有一日,我要你十倍奉还!”

    子鸢瞧着她再次走出房间,不禁思忖道:“这个姑娘也有武功,说话总透着贵气,定不是一般江湖中人,究竟是什么人呢?”子鸢的眸光缓缓落在了破纸伞上,“三年前,若不是你,我已是死人,昨夜若不是你,我也会是死人,姐姐你两次救命之恩,我定会还你。”

    醉今宵歌声悠悠,酒香愈酣,欢声笑语之中,子鸢闭目凝听,还是可以听见杂在其中的苏折雪的歌声与笑声。

    只是那歌声虽欢,却是寂寞,笑声虽喜,却是寂寥。

    “姐姐,你也该真正笑一笑了。”子鸢想到这儿,低头看了看纸伞,依稀中,想起梦中听到苏折雪说过一句话。

    “我心蛊早成,只怕去之断魂,只有由心而活,顺其自然。”

    “既然如此,我也跟姐姐一样,顺其自然罢。”子鸢再抬手揉了揉后脑的伤处,笑容一敛,沉声说道,“我不会让谁再有机会对我下手,我的命是我的,姐姐,你的命也是我的了。”

    “咯吱——”

    房门再次被推开,阿翎将油纸往书案上一放,突然咳了两声,面色惨白地坐到了一边。

    子鸢偷偷瞄了阿翎一眼,突然放下手中活计,绕到了桌边,倒了一杯暖茶,送到了阿翎面前,笑道:“春寒易染风寒,多喝些暖茶,暖暖身子,便咳得少了。”

    阿翎怔然看着子鸢,反倒是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去接茶杯。

    子鸢笑道:“我可听人说过,若是风寒袭身,一直咳一直咳的话,可是会咳出肺血,到时候落了病根,每逢天寒,总会咳个不停,就像这样,咳咳咳,咳咳咳……”子鸢装作是咳个不停,模样滑稽,激得阿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可知道,你笑起来蛮好看的。”子鸢眨了下眼睛,递过了杯子去,“果然美人一笑,倾国倾城呐。”

    “……”阿翎笑容一僵,没有那个女子不喜别人夸自己好看,可是方才被子鸢一夸,阿翎心底却是暖得厉害。

    茶水温润的暖意透过杯子沁入了阿翎的手心,阿翎觉得有些恍惚,不禁抬头看向了子鸢——恰好对上了子鸢笑意盈盈的眉眼,不知道为何,这一回对视,阿翎竟想避开子鸢的笑眼,只觉得双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是不是暖一些了?你瞧,脸上血色也有了,比方才更好看了。”子鸢笑然说完,便低头认真开始糊起纸伞来。

    一边糊,一边喃喃自语。

    “这天下雨,总要打伞,早些备着,总归没错。”

    “指不定这把破伞哪天还能给姐姐挡风遮雨,不过啊,就看老天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一会儿糊好,我给这上面画点什么呢?”

    “这伞染了血腥,太不吉利,不若,画个观音,给姐姐挡挡煞气?”

    阿翎初时以为子鸢只是自言自语,却不想仔细想了想子鸢的话中意思,好像在对自己说着另一层意思?

    知道自己成了活死人,不但不惊不怕,反倒是如此坦然地专心补伞。

    阿翎不得不说,子鸢这姑娘确实与其他姑娘不一样,遇事镇静,甚至还有些心细,得棋子如此,这盘棋,或许真的可以翻盘。

    “咳咳。”阿翎又忍不住咳了两声,急忙又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喉。

    子鸢悄悄看着阿翎的一举一动,这姑娘分明患的是多年痼疾,能忍耐痼疾多年至今,心性也算得上坚韧了。

    “好了!终于糊好了!”子鸢笑然将糊好的伞撑了开来,笑着唤了一声阿翎,“阿翎姑娘,你瞧,我是该在这儿画观音呢,还是在这儿画观音?”

    “人若倒霉,就算全身画满了观音,观音也救不得你。”阿翎冷冷应了一声,“画与不画都不重要。”

    “说的也是,观音画再多,也不如手掌实权。”子鸢耸了耸肩,“我想,我还是该早些回去,做我该做之事。”

    “你怎么回去?”

    “看老天啦。”子鸢叼住了毛笔,撑着脑袋斜斜地看着窗棂,“有时候,机会是天给的,也是人为的。”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有件事倒是该先做!”

    “何事?”

    “你跟我来!”

    “你小心被人认出来……”

    阿翎话还没说完,只见子鸢倏地用毛笔在唇上画了两道弯曲的胡子,又在脸颊上点了一颗大痣,笑道:“你瞧,若我拿个东西把头一包,可像是异乡来的客商?”

    “你……”

    ☆、第十一章 夜下煮粥语

    夜已深沉,丝竹之声渐渐消逝,前堂灯火明灭,客人们不是醉倒大睡,便是被下人们搀着回家。

    与此同时,忙碌了半夜的醉今宵厨房,也终于有了一刻的消停。几名厨子瞧前堂不再有人点菜,纷纷伸了伸懒腰,便踱着步子回后院仆房歇息一会儿。

    侍奉的小婢们也累坏了,偷偷找了墙角准备杵着脑袋眯上一会儿,谁也没有注意,有两条黑影偷偷溜进了厨房。

    阿翎瞪了子鸢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就带我来这儿?”

    子鸢摸了摸肚子,笑道:“不错,人睡醒了,定是要吃东西的,我都快饿坏了。”说着,便卷了卷袖子,四处张望,不知道是想寻觅现成的吃的,还是想亲手下厨。

    “……”

    子鸢突然觉得身后凉飕飕的,不禁干咳了两声,嘟囔道:“其实……也不止我一个人吃的……”一边说着,一边将锅子放上了灶台,舀了一瓢清水倒入了锅子,似是准备煮东西,“姐姐忙了一天了,这成日喝酒,总该吃些清淡的白粥养养身子。”

    “你这是做给姑娘的?”

    “是啊,救命之恩自当相报,如今我身无分文,唯一能做的便是借花献佛,用姐姐这儿的白米,给姐姐亲手做一碗粥。”

    子鸢说得坦然,忽然直起身子,回头定定看着阿翎,“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但是总归是姑娘家,可要多爱惜点自个儿。”说完,又咧嘴一笑,对着阿翎眨了下眼。

    “嗖!”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阿翎身形一动,手里已抄起了一柄大菜刀,明晃晃地架在了子鸢的颈边,只听阿翎冷声道:“你其实早醒了,是不是?”

    子鸢耸了耸肩头,淡淡笑道:“刀子可不长眼睛,阿翎姑娘,爪下留情呐!”

    “……”阿翎愕了一下,当下冷声道,“我再警告你一次……”

    “慢!”子鸢忽地轻喝了一声,目光瞧向阿翎足下,一脸严重的神色,“你别动啊,千万别动啊……”

    阿翎瞧她说得煞有介事,忍不住视线往下一瞧,只见足边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异物,惊觉中计,却已感觉户口一痛,手中菜刀已被子鸢夺在了手里。

    “你使诈!”

    “菜刀借我用用,一会儿还你。”

    子鸢得逞地一笑,菜刀可没停下,只听她笃笃笃地在砧板上切碎了菜丝,认真无比地将菜刀递给了阿翎,“还你,”说着,比了个手势在自己颈上,“放这儿哈,就算要灭口,也等我把这粥做好了,可好?”说完,只见她舀了一碗白米,往锅子里一倒,将锅子用草盖盖上,直勾勾地盯着那正在熬煮的白米,似是在准备一份无比重要的美餐。

    阿翎还真是看不透眼前这个女子,方才既然话已说那么明白,对于阿翎而言,此人要么就是死,要么就是跟她们成了同党。当下的情势,这枚棋子还不能杀,可偏生这祁子鸢又总是这样捉摸不定,不知究竟可信,还是不可信?

    “咳咳。”夜冷风寒,阿翎手中拿着菜刀,却不再架在子鸢颈上,站得久了,身子总归是虚弱,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子鸢回头瞧了阿翎一眼,又四处瞧了瞧,瞧见了一条木凳,便走了过去,将木凳搬了过来,放在了阿翎身后,又仔细地拂了拂上面的尘灰,才笑道:“你休息会儿,我煮好了粥,先给你舀一碗尝尝,身子暖了,自然咳得就少了。”

    阿翎错愕地看着子鸢,却瞧见子鸢又贼兮兮地笑然眨了眨眼,不似方才那般认真。

    子鸢自顾自地揭开草盖,用大勺搅了搅慢慢沸腾的白米粥,笑道:“姑娘家老是逞能,总归是累的,将心比心,我可是真心为你好,别个人我还不伺候呢!”

    “言下之意,是要我感激你?”阿翎凉凉地对上了子鸢的眸子,嘴角一抿,露出一个看不透的冷笑来。

    子鸢连忙摇头道:“姐姐当初说过,救我,只是为了种个善因,说不定他日会有善果。自然,我若是现下待你好些,你手中菜刀说不定可饶了我小命一条,也算是种善因,得善果吧?”说完,低头将方才切好的碎菜放入了白粥,继续搅了搅。

    淡淡的米香味儿与菜香味儿交杂一起,却是阿翎从未闻过的清香味道,让她忍不住探头瞧了一眼那锅白粥,悄然咽了一口口水。

    这细小的动作早就被子鸢给看了个清清楚楚,子鸢不禁偷偷轻笑,自言自语道:“阿翎姑娘,你若是留我一条小命,日后我再煮给你吃,如何?”

    “区区白粥,我不稀罕!”阿翎话虽说得严肃,身子已默默坐下,目光紧紧盯在了那锅白米粥上。

    “我的小命,我稀罕呐。”子鸢说得郑重其事,手里却半点没有停歇,往白米粥里撒了些盐,再搅了搅,盖上了草盖,“再过会儿,就先让阿翎姑娘你尝尝。”

    “若是……难吃……”

    “难吃我再煮啊。”子鸢笑着说完,又转过身来,定定看着阿翎,“反正我的小命日后还有用,不是么?好歹最差还可以给姑娘跟姐姐熬下白米粥,总比一命呜呼得好。”

    阿翎微微一惊,正色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子鸢背过了身去,“君子之交,在于通心,既然要做生死之交,自当用心相交。白米粥虽平凡,却是子鸢用心所熬。白米甘愿百煮碎身,煎熬一场,自然想问一问尝粥之人真实地答一句,好吃,还是不好吃?”

    “你愿做这粥中米?”阿翎听明白了子鸢话中意思。

    子鸢反倒是嘴角一抿,浅笑道:“这要看回答好吃与否之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你想听什么?”

    “哎呀,粥若再煮,可就不好吃了。”子鸢打断了阿翎的声音,低头将草盖揭开,舀出了一碗白米粥,放了一把小勺进去,递向了阿翎,“阿翎姑娘先尝尝,想好了再回答。”

    阿翎放下了手中菜刀,接过了白米粥,用小勺舀了浅浅的一勺,送到唇边,吹了又吹,方才小尝了半口,觉得甚是清爽,又忍不住喝了一口,便不再喝第三口。

    子鸢心底升起疑云,这姑娘吃东西如此讲究,断不会是江湖草莽出身。

    阿翎淡淡道:“粥是好粥,可……”

    “这粥劳烦阿翎姑娘帮我送给姐姐,也帮我问一问姐姐,到时候,一起回答我。”子鸢又舀了一碗白米粥,递向了阿翎,忽地眯眼倒吸了几口气,“我这脑后的伤又开始疼了,我还是乖乖先回去趴着,免得被姐姐瞧见我在这儿胡闹,可要骂我不听话了。”说完,见阿翎接过了这碗白米粥,子鸢便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所在的厢房走去。

    阿翎看了看两碗白米粥,心底一时说不上究竟是凉还是暖?只见她将新舀的那碗放在了一边,忍不住又吃了几口方才吃的那碗,低声赞道,“这臭丫头煮的东西想不到如此香……杀了确实也可惜了……”

    子鸢才走到半路,便瞧见一个少年英武将军走着醉步,被苏折雪搀着往她平日小憩的小阁走去。

    花魁苏折雪虽是卖笑之人,可从未让任何男子进入过这后院的真正香闺,如今搀着少年将军准备上楼,着实是让子鸢觉得震惊无比。

    “苏……折雪……你可知你好香……让本少将军……早就……早就……丢了魂儿了……”少年将军说着醉话,手臂搂在苏折雪肩头,不时地摩挲着苏折雪的香肩,酒气攻心,美人在怀,更是激起了少年将军的兴奋,只见他话音才落,便情不自禁地狠狠亲了一口苏折雪的脸颊。

    苏折雪面带醉色,只是赔笑,却也没有发怒,更是让子鸢觉得诧异。

    原来是他——沈少将军,沈远!

    子鸢揉了揉被布帛包紧的后脑,忍不住偷偷跟了过去。

    “折雪……我想一口把你给吃了……”当苏折雪将沈远扶入小阁,他的第一句话便让此刻躲在小阁下的子鸢气红了脸。

    姐姐为何会让沈远入了香闺?为何……

    子鸢刚想翻身上檐,只觉得身后有凉风袭来,下意识地闪身一旁,只见老鸨阴森森地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

    “妈妈?”

    “你这臭丫头,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折雪为你牺牲至此。”

    “妈妈何出此言?”

    “要让一个活死人活过来,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另一个当朝权贵给你个活过来的理由,臭丫头,你可知道,折雪是用清白换你这个理由!”

    “不……不可以……!”子鸢急忙回头,看着上小阁的楼梯,“我要阻止姐姐做这种傻事……”

    “你哪儿也别想去!”老鸨猝然出手,子鸢经这几日,也猜到老鸨必定也不简单,却没想到老鸨一旦出手,竟是如此犀利,三招之间,因为轻敌,子鸢的耳朵又落到了老鸨指间,“别坏了折雪辛苦为你安排的生路……”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哽咽,老鸨狠狠揪了揪子鸢的耳朵,“你注定要欠折雪一条命了!”

    ☆、第十二章 火烧醉今宵

    “姐姐……你别赶我走……我只想……只想从今而后……再也没有臭男人占你便宜……我想让你清清白白的活……”

    苏折雪将沈远扶着倒在自己床上,回身将房门关好,背心靠上那微凉的门扇,心底又想起今日她离开房间听到的那句话。

    虽然只是梦呓,可这话如同酒后真言,得子鸢如此相待,今日的牺牲便不算牺牲了吧?

    心底的暖意悠悠升起,苏折雪嘴角一勾,嘴角浮起了一抹坦然的笑来,只见她纤纤细指来到了自己腰间,媚酥酥地将自己的衣带扯了开来。

    沈远醉眼迷蒙,瞧见三步之外的苏折雪如此主动,心头之火烧得更是厉害,忍不住挣扎起身,喃喃道:“美人儿……快来……快来……”

    “沈少将军莫急……”苏折雪边解衣裳,边往床边走来,刚走到床边,便觉得手腕被沈远火热的大手紧紧握住,只觉沈远猛地一扯,自己已跌入了沈远的怀中。

    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苏折雪下意识地避开了沈远的鼻息,低头笑道:“沈少将军可要多多疼惜折雪……”

    沈远兴奋无比,唇舌在苏折雪颈间摩挲,“本少将军可是这临安城最幸福之人……今夜能得花魁苏姑娘共度春宵……实在是……人生之大幸……大幸……折雪……你好香……”说着,手已滑入了苏折雪薄衫之下,蓦地将苏折雪的外裳褪到了腰上,猛地翻身将苏折雪压在了身下。

    沈远浓厚的鼻息扑面而来,苏折雪下意识地避开了沈远的亲吻,忍不住伸手紧紧抵住了沈远的胸膛,脸上的笑容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究是害怕这样一日,终究是厌恶这样的良宵,终究是……苏折雪黯然闭眼,热泪忍不住涌出了眼眶,心底又浮现出了子鸢偶尔那贼兮兮的笑容。

    若忍不过今夜,离了沈远的关系,呆子如何重回禁卫营?

    若呆子回不了禁卫营,那主上的布局便算是彻彻底底地输了,再无转圜的可能。

    她这一辈子,无法让妹妹死得安乐,也无法让娘亲活得欢喜,没若不是遇上主上,只怕也换不得这些日子的平静欢喜。

    只要呆子能安然回去,又傍上沈少将军这个靠山,那么禁卫营这块失去的阵地迟早能回来,这也算对得起主上,也护得起呆子了。

    “噼啪……噼啪……”

    浓浓的酒气在唇舌间流转,可不知从哪里又飘来了一股浓浓的焦味,甚至外间还响起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起火了!起火了!”

    苏折雪一惊,睁开了眸子,不禁推开了沈远沉重的身子,“沈少将军,外间好像起火了!”

    “折雪,沈少将军,快些起身啦,这火太大了,小心被火苗燎伤啊!”老鸨焦急万分地叩响了门扉。

    苏折雪不禁往窗口一瞧,果然瞧见火苗冲天,黑烟滚滚——这火似是从楼下烧起,火势不小,若不及时出去,只怕真要被困死在这小阁之上。

    “折雪……”沈远半点不想理外间的大火,手臂往苏折雪一搂,便欲将她拉着再倒回床上,继续良宵。

    “淫……贼……”

    小阁窗畔,突地响起一声怒喝,只见一个异域打扮的黑影掠入小阁,一步落地,再往前掠了三步,伸手紧紧拉住了苏折雪的手,便要将她从床上拉起。

    “什么人!”沈远眸中闪过一丝惊怒,忽地从床上跳起,哪里还有方才的醉意?说时迟,那是快,只瞧见沈远喝完,猝然出手,手指狠狠捏在了黑影手腕之上,猛地一用力,便清楚地听见黑影发出一声闷哼。

    苏折雪只觉得暗暗心惊,原来自己是低估了沈少将军的酒量,原来这沈远一直都没醉——若是没醉,为何他要与自己演这场戏呢?

    “禁卫营那群废人这样堂而皇之的搜人,岂能搜出真正的巫人?”沈少将军得意地一笑,“自古大隐隐于市,想要真的安全,就必定要躲在这人多之处,自然醉今宵是必躲之地。”说着,一边与黑影拆招,一边笑然安慰身后惊白了脸的苏折雪,“苏姑娘莫怕,等本少将军收拾了这巫人,再与姑娘共度良宵。”

    老鸨听到里面出现了打斗声,连忙撞门冲了进来,上前抱住了苏折雪,侧身给苏折雪递了个眼色,“折雪,这儿危险,快走……”

    “妈妈……可是……”苏折雪关切地看着那个黑影,这身形别人看不出来,可苏折雪岂会看不出来是那个呆子!

    分明还没养好伤,竟这般大胆冒出来救她,这呆子傻起来,真是让人又惊又喜。

    “快走,这儿有沈少将军在,不会有事。”老鸨连忙给苏折雪拉起了衣裳,便要牵着苏折雪离开这儿。

    “噼啪——”

    外间火势更猛,直接烧红了半边天,前堂的醉客们都纷纷惊醒,沈远的仆从一些在楼下帮忙救火,一些看见老鸨与苏折雪跑下了小阁,就马上冲上小阁,打算帮沈远一起制住此人。

    “给本少将军把退路给封了!”沈远几次擒拿,偏偏这异域黑影总是能恰到好处地避开他的双手,沈远见拿下此人无望,当即下令冲上来的仆从堵住下楼的门,

    只见异域黑影忽地窜到了窗边,窗口已满是火焰,若是要强行破窗而出,只怕身上难免会被火焰灼伤,就算逃也逃不了多远。

    “嘶——”

    突然,只瞧见那名异域黑影猝然从袖中扔出一把黑物,沈远下意识地拂袖一挡,却脸色大变,之间手腕之上,瞬间满满地爬满了黑色小虫,一世看不分明究竟是什么蛊虫,不由得惨白着脸大呼一声,“来人,护卫!护卫!”

    就趁着这一刻的松懈,异域黑影不顾一切地突窗而出,足尖一点燃火的瓦当,“呼”地一声,带着几点火星,落在了小院之外,疾步朝着城门方向跑去。

    “追!定要拿下这个巫人!”沈远将袖上的虫子尽数抖落,甫才看清楚了这些虫子不过是一般甲虫,哪里是那些可怕的蛊虫?

    一班仆从听令跟着气急败坏的沈远冲下小阁来,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见了老鸨的尖叫,“折雪,折雪,醒醒,醒醒!”

    沈远当即驻足,匆匆瞥见一只甲虫从她袖中落下,惊诧无比地回头从老鸨怀里拉过昏迷不醒的苏折雪,慌忙捋起了她的衣袖,只瞧见雪白的手臂之上,赫然有个被虫子叮咬的伤痕,如今冒出了腥黑的血液。

    “苏姑娘,醒醒!”沈远心疼万分,低头一瞧脚下那只虫子,当下一脚狠狠踩扁那只虫子,将苏折雪打横一抱,“速速去请郎中来!”说完,快步朝着大堂行去。

    被蛊虫咬过,若是不早些下药驱虫,只怕会成为蛊虫繁衍的母体!

    “少将军,还追不追?”仆从迟疑了下。

    沈远咬牙道:“如今全程警戒,这巫人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临安城。可是临安花魁只有苏折雪一人,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岂不让本少将军心疼多日?”

    “诺!”

    “你们继续救火,今夜醉今宵一切损失,都算本少将军账上!”

    看着沈远抱着苏折雪走远,老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声招呼了几声,“快些浇水,灭火,老娘的半生心血可不能就被一场大火给烧没了呀!”

    “是,妈妈!”

    老鸨瞧着众人热火朝天地救火,抬手遮额,好似快要气晕了似的身子摇了摇,“快些救火,救火,我先去歇歇,歇歇……”说话越来越弱,真的好似承受不住,默默地往自己的小阁走去。

    “呼……”老鸨听着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可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走这一步棋,实在是太没把握,不妨依这臭丫头一次。”老鸨想到方才与子鸢争执之时,主上阿翎已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只见她淡淡说了这样一句话,“女子清白何其重要,不可如此糟蹋,这份情,谁也欠不起,更还不起。”

    “可是除此之外,已无法让祁子鸢回……”

    “信我,我另有他法!”子鸢急忙点头。

    “若是中途打断……”

    “我需要些虫子,还需要一场……火!”

    ……

    老鸨回头看着醉今宵的火焰越来越弱,又舒了一口气,再回过头来,不禁被眼前的女子惊了一跳。

    “主……主上!”老鸨连忙低头抱拳。

    只见阿翎冷着脸淡淡说道:“你放心,我单独给你的雌虫虽然有毒,却已失雄虫,咬折雪一口,断不会让折雪成为蛊虫繁衍母体。”

    “属下为主上尽忠,又怎会惧怕生死?”老鸨低头摇头。

    “可是我在乎。”阿翎摇了摇头,“在大云,我只有你们可用了。”略微一顿,阿翎仰头看着天空,“我看祁子鸢这臭丫头待折雪情真,要想真正控制此人,便是要护好折雪周全,我还需要折雪为我演一场戏。”

    “但请主上吩咐。”

    “一切如常,祁子鸢若有问起你我身份,什么都不用说。只需静待折雪醒来,照我吩咐的做。”

    “诺。”

    阿翎摆了摆手,示意老鸨下去歇息,自己一人立在檐下黑影之中,呆呆瞧着子鸢逃走的方向,喃喃道:“臭丫头,就是死,也要死在我面前……”

    ☆、第十三章 风尘倾心暖

    阿翎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听着小院中的人声渐渐小了些,知道是火势已控,这一步棋算是走成了。

    “唉……”阿翎轻轻一叹,在檐下石阶上安静坐下,抬头看着天上稀疏的星光,只觉得前途茫茫,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已陷困局。

    “堂兄,你让我身陷苦局,他朝我若回朝,定要你加倍奉还!”阿翎猛地咬牙,一时愤懑,激得忍不住发出一串猛烈的咳嗽来。

    “快喝些水,润润喉。”

    突地,有人递过一个杯子,阿翎还未看清楚来人是谁,那人便干干脆脆地往她身侧一坐,笑嘻嘻地看着阿翎,“今夜之事,谢谢你。”

    “你……你怎么回来了?”阿翎一惊,眼前之人不是子鸢,又是谁?只是现在的她早换了身小厮衣裳,脸上墨汁胡画的胡须早已擦了个干净,唯独脑袋上缠紧的纱布,隐隐沁出了些许血色。

    子鸢笑道:“我若今夜回不来,那可就真的回不来了,阿翎姑娘,你突然问我这句话,我可不知道如何答你啦。”

    阿翎漠然瞥了她一眼,“你还算有点本事,可以如此快就回来。”

    “可不是,论起三十六计这最后一计,我可别其他人厉害多啦!”子鸢笑吟吟地说完,将手中的水杯交到了阿翎手中,“还好,你今日站在我这边,否则啊,我这辈子,真不知道该如何还姐姐的恩情了。”

    “你要还恩情,还不简单?”阿翎接了一句,忽地停了话,略微一顿,复才问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你的苏姐姐与我究竟是什么人?”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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