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节
[末世]废墟之上 作者:维尔彻尼
第15节
就像发疯的世界宠儿会被阻止这一点，也不过是意料之中。
“住手，迩维！”
脱掉了熊的装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而身上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口的棱墨，挡在了迩维的面前。眼中毫无惧色，直直的看着脸色略有些发白的少年。
对方因为他的被攻击而失去理智的模样让棱墨的内心十分的不好受。从而更加的不希望这个孩子继续下去以至于受伤了。
在那个男人呼叫着迩维的名字冲着棱墨跑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原本打算使用出蕴含在这个玩笑般的战斗服中所隐藏着的武器，结果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变到了一个虚无般的空间里。
如果不是系统将他放出来，他是不是就会被迩维一直关在那个所谓的精神空间一直到事情结束？
只要想到这一点，棱墨就抑制不住的后怕。
在听到棱墨的话之后迩维的动作顿了顿，弄死了许多能力者的他身上还是干净的一颗灰尘都没有，只是脸上疯狂的带着嗜血意味的表情像是凝固在了脸上，嘈杂的环境瞬间静了下来。
此时此刻还留存在场上的基本上已经是基地能力者们了，而穿着显眼统一制服的异能所能力者们尽数化为了一堆碎肉。
能力者们看着迩维的目光中也已经带上了一种畏惧和恐怖的意味，看来是恨不得对迩维敬而远之了。
棱墨向迩维走过去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而此刻站在眼中杀意浓烈的蓝眼少年面前，看似平静的眼底有着隐藏着的担忧。他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伸手抱住了对方僵硬的身体，“没事了，迩维。”
就像是幼年时他曾经做过的那样，温柔的安慰着：“没事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也没事的。”
宝蓝色眼眸的少年顿了顿，有点犹豫的反手抱住了棱墨，点点头。实际上他的心里已经被全部都被棱墨看到了这样的认知而充斥，因此慌乱着，只是面上还在尽力的维持着冷静。
但是，不管怎么说，迩维停下了。
之后的事情便很简单了，由于迩维的失控，敌对者消灭的差不多了，也就导致事情直接跳到的结尾的时候基地能力者们在登的调配下处理着这块地方。
血肉残肢弥散在空气中，在第二文明这种常年阴冷湿润的环境下很容易造成瘟疫，再加上空气中的辐射和不知潜伏了多久的变异病毒，如果不将场面清理好的话容易造成非常糟糕的后果。
而受了伤乃至于无法使用能力的基地能力者都已经去休息了，剩下的只是那些侥幸没有被波及的人。
灰色的天空，红色的地面，弥漫于空气中的灰尘和鲜血的味道，这是一副十分糟糕的光景。
祭司看着这一大片地方的模样显得有些头疼，他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却不自觉的转移到了棱墨和迩维消失的方向。
说起来，有些事情也需要开始了。
棱墨没有对迩维说什么，也没有问任何相关的事情。这叫迩维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有时又难免觉得有些不自在。
此刻两者正坐在会议室的房间里，等待着另外几人的到来。
也没有让两人等上太久，祭司和人工智能就已经来了，甚至于愚见都是坐了过来。而他们所要商讨的，便是关于七月的问题。然而真正会参与讨论的只不过是当事人的三人和作为参考的登而已。
当时七月为了给棱墨三人断后留在了关押他们的地方，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至于说他已经死了这样的话，棱墨是不相信的。流火更加不想相信，他清楚的知道七月的极限在哪里，但是他不知道那个地方的敌我对比到底有多大。只能期待自家蠢队长还有着利用价值，不会被下死手。
“这一次的行动请务必让我参与。”面瘫着一张脸，完全看不出心底到底如何是想的流火，在还没有说出将要做什么的时候就站了起来，深深的鞠躬。
见状，原本还打算说些什么的祭司消了声，只管看着棱墨。
说要去救七月是棱墨的意思，考虑到在这里已经呆了这么久，而他虽然不知道祭司那些人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但是真的有些担忧。也算得上是朋友，不想见着朋友处于危难之中而自己什么也不做，说是妇人之仁也好，总之，就是简单的提了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迩维听到棱墨的想法，原本有些不太支持，在出了这种情况后就更加的愿意棱墨陷入危难之中了。可是拗不过棱墨的眼神，最后还是妥协了，条件就是自己也要跟着去。
“我们三个人，去见见也好。但是、如果有危险的话立刻离开。”棱墨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
接着，他用拜托的目光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亚麻色发青年，青年祭司点头，开口道：“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看，七月被关押的地方应当是异能所研究部，被称为‘教授’的部长的研究所。”
他摊开一张兽皮在桌子上，上面画着一副详细到发指的平面图，也不知是如何得到的。
“研究所的横向面积不大，实际上深入地底。在这里……”登指了指被打上了一个红圈的地方，“是‘教授’常常呆的实验室，同时也是基地的主实验室、主基地，如果可以的话倒是可以去闯一闯，若是能够杀掉对方便是赚了。但是十分危险，此次的目的只是救出七月，所以应当规避。七月被关押的地方便是这个实验室上方。”
说着，他的手指在一条路线上扫过：“这一条是你们将要走的路，研究所里虽说大部分都是研究人员，但是他们的武装力量不可小觑，这已经是沿途布置武力最为稀少的一条路了。只是，路途比较长而且曲折，耗时长。而且……隐藏机关不明。”
“而这一条。”他的手指滑动间猛然一转，“直、短、快。武力部署比较多，可也能避过。但是……或许会看到很多糟糕透顶的玩意。隐藏机关则全部已经标注了出来。”
祭司抬起头来，慎重的看着三人：“请一定谨慎行事。”
【65误入】
明明迩维身为基地的最高武力应当镇守原地，却依旧跟了过来。棱墨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随后比了一个一切毫无异常的手势。同样的，从另外一边汇聚过来的迩维和流火两人也是比了一个相同的手势。
他们在分开探查。
从那日商议过之后便本着择日不如撞日的想法在第二日开始了行动。
现在，三人正处于潜入了研究所，并且按照登所指出的第一条路线前进中的状态。
正如登所说，这一路上都未曾遇到多少巡逻的内部武力，但是这已经是他们遇到的第八个岔道口了。更是在其中转了数个小时，却还是没能找到目的地。
果然是又长又曲折。所幸这里的三人都有着足够的耐心。在系统对其气息进行掩盖之后他们的潜入完全没有引起任何的波动，小心谨慎也是得以安全潜入而未能引起任何骚动的原因。
这次的岔道有三条，在经过探查之后是全部都没有异常的道路，于是又一次选择的时候到了。
迩维的灵觉用在探查的时候能够延伸出很远，可是由于他的灵觉波动不知收敛，也无法明目张胆的探查到更加深入的地步。棱墨的感知也是敏锐，只是他毕竟只能用肉眼，也是有着力所不逮的地方。也就是流火，人工智能的双眼同时具有扫描和分析的功能，探索出来的结果是最为详细的。至于系统，她帮忙掩盖着三人的气息，本身却作为中枢留在了基地。
为了避免说话的时候造成的空气细微震动之类的被察觉，三人用眼神和手势交流着讯息与意见。如果系统在场的话就可以依靠系统作为转换，将三人链接起来，从而在心里进行交流了，可惜系统并不在。
这三条岔路口都没有任何的异常，而登拿出来的路线图都被流火记在了脑袋里，可是路线图指出来的也只是一个粗略的方向，这些岔道倒是不在其中，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拐到其他地方去。不得不慎重。因此三人也是有些许的为难。
看着面前的岔道，棱墨和迩维两人倒是将目光投注到了至始至终僵着一张脸的粉瞳少年身上。再怎么说，这里能够将路线图记得分毫不差的也就只有流火了。倒是没有谁有什么领导意识，谁的能力在某种状况下的作用更大，那么在处于这种状况下之时就听谁的。
流火的面上看不出丝毫端倪，他走到三个岔道口处转了一圈，眼中光芒闪烁，最终选定了一条，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其余两人见状也是跟了上去。
通道里面十分的昏暗，甚至可以说是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了，还好这三人都不是没有光就睁眼瞎，依靠着敏锐的灵觉或者是夜视的能力，黑暗没有造成丝毫的阻碍。
四周静谧到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就连这一丝声音都细小到几乎无法察觉。
咔——
突然从前端浮现出的微小声音让三人的脚步顿了下来。身体紧绷，目光警惕的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什么东西……被启动了。
这条路上的隐藏机关并没有被标明，也就是说，他们不知道之后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随着最开始的那一声咔，之后，咔嚓咔嚓的声音以及齿轮摩擦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眼见着墙上看上去像是应急灯的东西开始闪烁，蜂鸣声也开始响起，棱墨眼神一闪，水的椎体就刺穿了这个警报器。
蜂鸣声没能传出，戛然而止。
随后，眼前亮了起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门。
四个角铭刻着漂亮繁复的花纹，处于高科技场所内却看不到任何人工雕琢痕迹的白色大门。而亮光来源于门的上方，一盏小小的应急灯闪烁着光芒。照着三个人的脸。
棱墨眼角的余光看到另外两人也是全神贯注的看着这扇门，略作思考，他伸手一指，在其面前一个水的护罩就成型了。而棱墨就按着这个护罩，推向了白色大门。
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是——”
棱墨的瞳孔因为所看到的东西而缩小，在他身边的迩维也是瞪大了眼、嘴角却诡异的上扬，只有脸上做不出其他表情的人工智能保持着一贯的淡定。
这都是何种光景啊——
淡蓝灯光照耀下如同虫卵般排列的培养罐，满目的、全部都是泡液体中的扭曲肢体。
不知是何种变异兽的头颅、人类因为辐射而畸形的婴儿、被人为打断再续接的肢体、纠结如同树根般的不明物体……空气中福尔马林的气味直冲鼻腔，在淡淡的蓝色光线下，那些被浸泡其中的东西犹如地狱中爬上的恶鬼。可怖而又可悲。
下意识的面面相觑，最终迩维一把将棱墨揽到身后，大步踏出，走了进去。
而迩维的这一个举动并没有造成任何不适的后果，门后的世界仍旧沉默的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这莫非就是登所说的‘可能会见到的糟糕东西’吗……？”棱墨皱着眉，如果说这是隐藏机关，那么其中的这些东西又有何种意义？所以他的推测无可避免的偏向了糟糕的东西。这副场景看来的确十分糟糕。
流火沉默的扫视着四周的环境，迩维点点头，略有迟疑的回应着：“大概……？”
不管怎么说，他们所走的这条岔道一开始绝对不会有那扇门，也没有这个房间。如果不立马转头离开的话，就只有看看这个房间是否有什么机关了。
棱墨的小心已经让他有了退开走其他道的念头，毕竟他们的目的是救出七月，而不是游览研究所里的房间。然而看着迩维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话到嘴边却又让他咽了下去。
“这个是……”
在房间内转圈的脚步顿住。
不知不觉之间，三人就已经来到了这个房间的最深处，四周没有任何其他的培养罐，只在最中央有着一个连接到天花板的巨大培养罐。在淡蓝色灯光的映照下，罐中的人却一点也不显得可怕，反而显得安静而又沉稳。
棕色的长发在罐中液体内散开，闭着眼，人类女性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的身体赤裸，双臂交叉放置于身前，可脖颈、双手手腕以及双脚脚腕却被锁链束缚纠缠。
而这个房间，经过观察之后已经可以确定了。
——这是一个放置标本的房间。
这名女性，是作为标本而被放置于此间的吗？不知道。
看上去和一般的普通人类没有任何不同，她为何会被安置于这种东西里面？不知道。
迩维扭头看去，却见到棱墨满眼的震惊与痛惜，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显得有些失态。这是他很少见到的神情。
“棱墨？棱墨认识这个女人吗？”忽略那一丝的熟悉感，迩维开口询问着自己的抚养者。而心头也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嗯，算是认识。只是没想到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棱墨的语气有点低沉，至今为止已经快要十七年了。可是这张脸还是记忆里面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改变。
将迩维托付与他的，正是罐子里的这名女性。
名为艾米，与迩维身体的母亲艾雅是为姐妹的关系，也就是说，是迩维有着血缘关系的小姨。此时此刻却像是一尊标本一般，被浸泡在这种东西里面。
说起来……
想到这儿，棱墨下意识的看向了迩维。他记得七月似乎和他说过，教授和迩维的某种关系。如果这两个人碰到了的话，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棱墨有些不愿意去想。他衷心的不希望教授会和迩维对上。
“算是认识啊，虽然迩维超级想问是在哪里认识的……”迩维瘪着嘴，宝蓝色的眼眸再次将目光投注到了罐子中的女性身上。虽说很讨厌棱墨认识的人中还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存在，尤其是对方还是女性，可是见到这个女人的脸，他却生不起丝毫的厌恶之情。反而是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从心底升腾了上来。
一旁的流火眨眨眼，干脆的转过头去扫视起了其他的东西。就在两人交谈间他看到了一个略有些格格不入的培养罐。也没有打什么招呼，白发少年样的人工智能直接走了过去，在其面前停步。
流火弯下腰来，手指不受控制般的触到了培养罐的罐身。
“……流火？”因为是正对着白发粉瞳的少年走过去的方向，棱墨看到了全过程。而他只见到流火在碰到那个罐子之后消失了，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
同伴的突然消失也让两人失去了交谈或者做什么的兴趣，在最后看了一眼罐中的艾米之后，他们决定按照流火消失的方式做一遍。
为了防止走失，两人是同时将手放上去的。而眼前一闪，一个巨大的白色房间出现在了眼前。只是这个房间里，并没有流火。
在这样一个房间里，只能见到满地的仪器，以及，一个人。
从实验桌的最前方，张开双臂转过来的老人带着莫名的笑意眯起了眼睛。
“欢迎来到我的地盘。我是封梓——当然，你们可以叫我……教授。”
【66封梓】
花白的头发、脸上带着皱纹，眼前也架着一副不知镜片上沾染着何种已经干涸液体的眼镜、穿着白大褂自称是教授的男人——他，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的宝贝。”用着可以称之为是腻味的温和笑容注视着迩维，教授的眼中甚至没有棱墨。他微笑着，语尾不然自的昂扬。
“这老头谁啊……”迩维皱着眉头看着这个用热切目光注视着自个的家伙，只觉得一阵恶寒。他的宝贝？什么玩意！要是这么喊他的是棱墨就算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老不死谁啊？
“你们在疑惑什么？让我猜猜……”坐在椅子上的教授虽然是这样说着，眼睛却死死的黏在迩维的身上，完全没有理会一旁抿着唇，进入戒备状态的棱墨。或许对于这个老人来说，只有研究——只有迩维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吧。
“比如，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封梓钉在迩维身上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什么珍贵的、失而复得的珍贵宝物。他笑起来，“从你们进入那条岔道之后我就知道了。为了见到你，evil，我珍贵的evil。”
棱墨略显担忧的看了看迩维，只见到蓝瞳的少年脸色彻底的冰寒了起来，眼中的厌恶和排斥丝毫不加掩饰。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对于这个家伙的话语做出其他的反应。
花白着头发的男人一脸陶醉的站了起来，他张开双臂，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爱与激动——完全没有对迩维的排斥而感到不适。
这个老人脸上带着餍足的笑容，他眯起眼睛：“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他终于将目光转向了迩维身边的棱墨，抬起手来往下压了压，“别那么戒备，年轻人。我很感谢你，让我的最高杰作没有随便死在哪个地方。”
“……”棱墨死死的盯着这个看似和蔼可亲的老人，背后却在不知不觉中冒出了涔涔冷汗。这个人便是掌控着整个异能所研究部的部长，教授。不管是不是有特殊能力，至少底气十分的充足，并没有害怕迩维或者是他会突然暴起发难——也就是说，他有所依仗。
而只要想要这个人将他们两人弄到这个地方来，只身面对两者。仅仅只是这一点就叫人无法小觑。
目的？不知道。这个老人所说的拥有一定的可信性，可是棱墨却不敢完全相信，即使他知道教授是迩维血缘上的父亲。
“坐吧。”封梓也不等两人回话，自己率先坐了下来。他笑眯眯的看着棱墨两人。随后，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棱墨与迩维的身后便有两个座椅从地面伸出来。
他示意两人坐下，然后也不顾其他，就像是怀念过去的老人想要对自己的子孙说话一般，问道：“年轻人，你很疑惑？”
棱墨和迩维对视一眼，坐了下来。略作思考后棱墨点点头。
异能所裁决部和研究部的两位最高决策者向来就不对盘，却也不能就此放松。教授的表现让棱墨有点不安。
就算这个老人想要做什么，他也不会惧怕。他一定会保护好迩维的。大不了……
棱墨的手缓缓握紧，乌黑眼眸深处暗潮涌动。
迩维似乎是察觉到了棱墨的紧张，他眼神闪了闪，一把抓住了棱墨的手，脸上倒是越发冷淡。
“evil是我的最高杰作。”封梓推了推他那沾着不明液体的金属框眼镜，看上去颇为得意，“最完美——他是最完美的造物——”
“死老头，歪歪唧唧烦死人了。”迩维终于是觉得不耐。一口一个造物，就算是泥人也会有三分火气。
听到迩维这话，教授明显被噎了一下。
教授所做的也不过是研究，早在末日之前他所处的这个研究部就已经存在，而他也已经是其首领了。异能所的裁决部和后勤部，与研究部原本并不是一体，裁决部的原身是政府武装部门，研究部更是国家科学院。后来才因为异能的存在等等因素而联合。
这个老人将自己的一生都贡献在了各种实验中，打交道的人也不过寥寥数人，更不愿参与某些弯弯绕绕，有些事情明白却不愿意管，因此说话也就从来不加掩饰。面对柏斯的时候也敢恶毒的发泄自己的不满。身居高位，也没多少人敢于这么打断他的话，一时间居然有些愣神。
短暂的愣神后他欣慰的笑起来：“好、好、好！不愧是evil、不愧是我——”
“你有完没完，有话直说行不行。”迩维面色不善，宝蓝色眸子看着对方，杀意丝毫不加掩饰。颇有一种你丫再废话就剁了你的意思。
“呃，好吧。”话语再次被打断，教授也没有多少生气的样子，倒是显示出了十足的耐心，“我只是想和你们说说话。你要知道，我在这个地方已经呆了太久了，久到我几乎绝望。还好，evil你出现了，你回来了。可是我没想到，柏斯那个混蛋率先抢走了你！他从我的部下手中将你劫走！那个该死的混蛋！”
话到最后，平和的老人的表情已经变得狰狞起来，他的语气中首次出现了强烈的情绪波动，带着叫人惊心的恨意。
迩维绞起了眉头。实质上这一段被迫和棱墨分离的记忆让他感觉非常不愉快。
“艾米那个叛徒！全部——全部都是因为她！对，艾雅，还有艾雅——”教授看上去愤愤不平的握起拳头。再怎么说也是敌人，在场的另外两人却也不知道此时应当阻止还是如何，也就只能看着他继续愤慨，“如果不是艾米和艾雅那两个混球我怎么可能会失去你？我怎么可能会弄丢evil？”
他看上去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嘴里还在不断的嘟囔着一些零碎的话语。猛然坐了下来，从桌上那一沓报告纸中抽出一张，用笔在上面胡乱的乱画着，他用的力气之大甚至将这纸张都划破了。笔尖在桌面上划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声音。
“……”棱墨皱着眉看向迩维，却见这个少年脸色冰冷。就如同水中被投入了一块石子，泛起了涟漪，他心中的不安也在扩大。
注意到棱墨打量的视线，宝蓝色虹膜的少年回过头来，脸上的冰寒和杀气就像是从来未曾存在过一般，他眯着眼睛，脸上是极尽阳光的笑容：“怎么了吗？棱墨。”
“迩维，你……”
“请放心吧，我可不会被这种疯子的胡言乱语影响！”还没有等棱墨将担忧的话说完，就被他快速的打断。语气十分的坚定，快到就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我知道了。”虽然是这样说着，棱墨还是没有办法不担心。他乌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的少年的脸，看着对方维持着相同的笑脸直到脸蛋都有些僵硬，他这才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就在两人交谈之间，伏案于桌上的教授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只余下对方身前的巨大电子屏幕幽幽的光芒照耀在他的身上，显得略有些诡异。
两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暗自绷紧了身体。
空气凝滞了几秒。
“是你！”歪掉的眼镜下是通红的双眼，教授猛然回头，恶狠狠的瞪着棱墨，“是你夺走了他！”
眼中满是血丝的老人一字一句：“是你夺走了我的珍宝！”
“……”
“……”
“笨蛋队长好重——”实际上完全感觉不到任何重量，面无表情的人工智能还是这样说着让自己看上去像人类的话。
“咳咳……既然这样就把我、咳，放下来啊。”呈现整个人都被半抗在身形已经比自身矮一个脑袋的少年身上，灰发的青年显得十分狼狈。
“别说胡话了，笨蛋队长果然是笨蛋。大家特地来找你，如果把你丢在这里的话我的良心会不安的。”
说着，他扫视了这个房间一圈。完完全全的封闭，就连窗户也看不到。只有头顶昏黄的灯光照耀方才能够看到些许房间的全貌。除了一个培养罐之外，别无他物。
而现在这个培养罐已经被打破，玻璃渣以及培养罐中的液体洒落一地，其中的人则是湿漉漉的被进入此间的人搀扶在一边。
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而进入这个地方的流火是在一瞬间来到这里的，那是“门”吗？不知道。
现在的问题便是——如何离开。
而且身为迩维的召唤物，人工智能已经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妙，他的兑换者那边似乎出了一点问题。迩维他们说不定已经被发现了，现在他们需要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七月这种糟糕状态显然无法成为助力，更大的可能是在接下来的事情中成为累赘掣肘。这让人工智能稍微有些苦恼，因为他的活动支持并不需要人类的食物……人类的食物？
流火的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他转头问身边的人：“你饿不饿？”
“……呃？”七月眨巴眨巴眼睛，“你有携带食物吗？”
“没有，不过、请用这个补充能量吧。”白发少年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两颗丸子般的东西，这个东西黑不溜秋的，还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臭味，一出现便让灰发青年的脸庞有些扭曲，他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话却说不出来。
“这个可以补充能量。”流火的语气平板，此时却能隐隐听到那份话中的认真。这是两颗东西是很久之前系统交给他的，可以让人一瞬间恢复到巅峰状态，正是为了防止陷入绝地之时无计可施，此时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快点，吃完后，我们去找迩维他们。”
【67珍宝】
“你觉得小少爷会做什么，会直接弄死封梓那个疯子吗？”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看了看对面的男人，暖棕色眼眸的男性刻意拖长了语调，于其中却没有多少疑问的意思。
“这点你已经有定论了吧，弗兰卡。”并没有正面回复对方的问题，柏斯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他缓缓的摩挲着手中散发微末毫光的某样东西，随口问道，“时间快到了，你要找的人找到了？”
“嗯，找到了。可是已经太迟了。”脸上一副困扰模样的弗兰卡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失望，“他已经死了。”
“是么？那还真是可惜。”柏斯将手中的东西丢向地面，顿时就有一张半透明的屏幕升了起来，画面中赫然便是封梓所处的实验房间，此时正是教授红着眼睛回首的画面，“作为补偿，请你看一场好戏。”
“——很有趣的好戏。”
“就、是、你——！”
恨到牙根痒痒的声音。教授眼镜下的眼睛赤红，带着触目惊心的恨意。这语气和神态来的突然，所幸两人也没有失去警惕，在教授的这话说出口之时便做出了防御的姿态，因此突兀出现的攻击并没有取到任何奇袭的效果，被两人躲了过去。
封梓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的座椅前站了起来，他的目光死死的钉在棱墨的身上，那目光甚至叫棱墨都觉得有些发毛。
“……”没有说话，棱墨仅仅只是从手中凝聚了一把水刃，明明白白的表明了他的态度。
迩维脸色冰冷，原本看着封梓的眼神也由不耐和厌恶变成了彻底的冷漠，是犹如看着死人般的模样。
“你、你、你什么的，老不死的——”宝蓝色的漂亮眼眸中满是寒意，说出的话也是丝毫不留情面的恶毒，“我乐意跟着谁，关你屁事啊？”他微笑着眯起眼睛，“你的一厢情愿也到此为止了吧？”
说是什么造物也好、说是什么珍宝也好，不被当做人看也好，这些迩维都可以不在意。
但是，无法忍受——棱墨从这个老家伙手中抢走了他？哈！放什么狗屁！明明没有和他生活过哪怕一天，没有对他付出哪怕一丝关爱，甚至，对他的死活一无所知。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斥责他的棱墨？
只有这一点，无法容忍。
从迩维的身上，杀意不加掩饰的朝着教授发散。
明显丢掉了大部分的理智，迎着迩维的杀意，教授却在此时突然冷静下来。他斑驳了半边的眼镜上反射着头顶上的灯光，本来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庞也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可若是看见他的眼睛便能够知道——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冷静了下来。
“evil，还有那个小子，是……墨，对吧？抱歉，之前是我失态了。”他的脸上挤出了一抹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和蔼笑容，若不是眼中的血丝依然存在，就如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存在般。
然而，即使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摆出了这种姿态，戒备中的两人也不会对他放松警惕，因为地处对方的领地，不知道暗处有多少个人正打算抓捕或者杀死他们，随便放松简直就是自愿丢掉小命。而且这个家伙的平静来的太过不寻常，前一秒那么激动的模样，居然就那么冷静了下来，按照他在此前所呈现出来的性格来说，不该如此。
无形的风暴在迩维掌心悄然凝聚。
“啊啊——作为赔罪，你们有没有好奇……？”老人自说自话，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两人的敌意，他扶正自己的眼镜，转过了身，用背部对着两人。
“好奇……？”棱墨绷着脸什么也没说，只是和迩维并肩站着。宝蓝色瞳的少年眼角余光看过黑发的青年，似乎有些开心，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重复了封梓的话，语尾上扬，中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教授却没有回答迩维的话，他的目光在屏幕下的键盘逡巡，目光停顿在了某个按钮之上，之后，他带着笑容按了下去。
什么也没有发生。
似乎，只是吓唬人的东西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这样才越发令人不安。
然后，在一片沉寂中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伴随着齿轮搅动的声音以及轰隆隆的鸣响，从空着的地方，从地面上伸出了连接至天花板的细长培养罐。淡绿色的液体充斥其中，即使是透过这液体的折射，罐子中的东西也还是原原本本的呈现在眼前。
——是人类的躯体。
从婴儿到幼儿，从幼儿到孩童，从孩童到少年，从少年到青年。
除了眉梢鲜艳欲滴的四瓣梅花，这些人体的脸蛋，都透着迩维的影子。而少年样的人体更是和迩维一模一样。
这些东西占满了所有能够占据的空间，而在教授——在封梓的身边，有一个空着的培养罐。
——那个里面，本该有什么东西存在。
“这是……什么……”迩维咬着牙，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无法抑制的寒意从心脏流窜到四肢百骸，冷汗泅开将大片布料黏在身上带来不适感，可迩维根本没有顾及这些。那些脸，那些人，那些躯壳……让他惶恐不安。
“这些是你的兄弟。他们是你的失败品。”喃喃低语着的封梓，手指自身边培养罐底部的铭牌处轻柔扫过。他抚摸着这些字，露出餍足的笑容，“多么的完美啊……”
棱墨的眉头深深的皱到一起，眼中是挥之不去的忧虑。
“你看，我失败了那么多次。可是，最后我仍旧成功了。”头发花白的老人兴奋而又痴迷的目光紧紧的黏在这铭牌上，每一字每一句都被他放在舌尖咀嚼，然后缓缓吐出，“第二文明历，一百二十三年，霜月，二十一日，零号，evil。”
“——你是最成功的，没有任何缺陷的完美个体，你是evil，我最美妙的罪恶之花。”
“……开什么玩笑。”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
棱墨就在身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异常失态的狼狈模样。可是，身体的颤抖没有办法停止，心脏剧烈的跳动，疯狂的在胸膛中砰砰砰作响。
这是一种无法克制的恐惧感。
害怕。
面对柏斯的惩罚也没有害怕过的迩维，在害怕。他在恐惧。可是……为什么害怕？为什么恐惧？迩维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
这本身就像是在嘲笑他——你这个胆小鬼！
“请问……废话那么多，说完了吗？”见到迩维明显状况不对，棱墨的脸也绷了起来，他乌黑的眸子紧盯着对方，其中已经出现了几分怒气。不管这个家伙有多少理由都令他感到厌烦。
“棱墨……”
“啊，看你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教授咧开嘴，“墨。但是你一直在隐瞒evil。你真是个坏孩子。当然……”他的脸色在那一瞬间扭曲起来，脸上的肌肉痉挛着，饱含恶意，“你这个小偷，只不过是一个小偷罢了。”
“嗯，我是小偷。”淡然的语调。棱墨直直的看着对方，坦然的承认了。但是，“如果我是小偷，你就是连最重要的东西都无法保护的没用的家伙。”
“口口声声说着你的、你的、你的，可是，你除了给了迩维一个自由行走于这个世界上的身体之外，你还给了他什么？”
“你这个可悲的、无用的废物。”
仍旧是淡淡的语调，仿佛只是在称述一个事实——而实际上也的确是事实。
“你、说、什、么？！”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教授的表情看上去想要活活撕了这个出言不逊的小子。
“我说，你这个可悲的废物。”
手中的冰刃捏到指节都发了白，面上却不动端倪。乌黑眸子幽深安然，平和到可怕。实际上越是愤怒反而越是冷静，棱墨也是头一次做出这样类似于挑衅的行为——而平时他都会选择忍让，静待时机。此刻却无法再忍。也不想再忍。
“你、你——”教授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他的胸膛起伏，面色扭曲，最后，抬手指向棱墨，声音尖锐到变了调子，“杀了他——杀了这个小子！”
钢铁的人偶从天花板处降下，横亘在两人与教授之间。这个巨大的东西可以称之为眼睛的地方，危险的红色光芒闪烁。棱墨蹙眉，并未等待，往地上一踏，冲向了这个钢铁的守护者。
随后，血色的攻击降临了。
“棱墨——！”
眼睁睁看着棱墨朝着巨大的钢铁人偶扑过去，却在一瞬间不见了身影，迩维刚想动作，身形却顿在了原地。
罐中的躯体睁开了眼睛。
澄澈的宝蓝色虹膜全部望向了中央的少年。
然后培养罐被打开，里面的身体一个个的走出来，他们湿漉漉的身上还带着淡绿色的液体，头发被一缕缕的黏在脸颊。脚掌踏在地面，一步步的向他们中央的少年走去。
迩维愣在原地，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些眼睛。一眼可以望到底，宝蓝色的，清澈却无神的眼睛。
【68崩毁】
那些东西——和迩维长着一样面容的“人类躯体”，从嘴里呼出了空气，从他们的身上却感受不到任何人类活着的信息。
——这只是傀儡。
没有自我、没有灵魂，徒具肉体的空洞傀儡。
然而在这些傀儡的注视下，迩维的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冷汗不受控制的流淌，而掌心的风暴，不知从何时开始，慢慢的散开来。看着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战意。
空气中甜香的味道弥漫，迩维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那些眼睛、那些宝蓝色的空洞眼眸似乎在眼前放大。他定了定神，试图驱逐脑海中的眩晕感。然后，一拳挥出。
将头凑近了迩维的少年样人形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到了鼻头，它仰面摔倒在地，大睁的眼睛一酸，就有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脸上却仍旧是面无表情。显得颇为诡异。
迩维却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环视着四周。朝着自己围过来的东西有大有小，从四脚攀爬的幼儿，一直到步履蹒跚、显然还没能适应走路感觉的青年，每一个每一个都有着和他相仿的脸庞以及宝蓝色的眼眸。
——他和这些东西，没有不同。
蓝眼的少年呼吸急促，他的眼底寒芒涌动，却在下一个瞬间化作茫然，而最近的婴儿已经到了他的脚下，短小纤细的双手一伸，抱住了迩维的小腿。
迩维试图将这个攀上自己腿的东西踹开，岂料对方却抓得更紧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晕晕乎乎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抽痛，耳边只剩下了心脏跳动着的声音——
噗通、噗通、噗通！
空气中的甜美香味越发浓重。
那些东西——那些傀儡，缓缓的咧开了嘴。
如果迩维这个时候注意到了的话，他会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消失。
他茫然着惶惑着，心脏的跳动越发急促。
在他拥有意识之前，他曾经……是这其中的一员。
浅色的水光自眼前波动。
从中有模糊的光影投到眼中。
透过粼粼水光，透过粘稠药液和玻璃的阻隔，在视线所及的地方，有身着白大褂的身影，也有成百数千个和自身相仿的培养罐出现。
在一片混沌中睁开眼睛，有头发花白的老人将手掌印在他的眼前，也有带着欣喜殷切期盼的眼神投入他的视线。
他，是带着某种不言期盼而诞生的造物。
而那些摇摇晃晃的向他走来，向他靠近的傀儡，是没有能够诞生自我意识的失败品。
和他拥有相同的基因，为了相同的目的，为相同的技术所创造。
是了，他在因为那血肉相连之感而惶惑迷茫。
尔后，迩维在想到某些事情之后，眼中的光彩慢慢黯淡。
蓝眼睛的躯壳们张开嘴，从喉管中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听在迩维的耳中，却像是在嘲笑他——你看看你，居然被吓到腿都软了。至于是不是被吓的，谁知道呢。当然，也不会有人需要知道。
趴附在迩维腿上的婴儿躯体张开嘴，露出没有几颗牙齿的牙床。它短小的手指抓着迩维的小腿，从它可爱的脸蛋上却看不出多少属于婴儿的表情。它埋着头，手指的指甲突然间长长，然后刺入了血肉。
突如其来的痛感让迩维反射性的想要将腿上的东西踹开。那个东西却在他动作的那一瞬间松开了手，幼小的手掌中满是迩维的鲜血，而那些血液并没有落下，反而像是找到了巢穴的乳燕，亦或是找到了主人的小狗——融入了婴儿的身体。
婴儿看着它自己的手掌，看着那些血液消失融入它的身体，咯咯的笑了。
迩维后退一步，抬首看去，却见那些踉踉跄跄向他走来的空壳、那些空洞无物的眼睛，在某一个瞬间，亮了起来。
那些东西、那些东西……试图吞噬他、试图取代他！
莫名的战栗。
透过那些状况不明的玩意之间的间隙、透过培养罐玻璃的折射，迩维看到了躲在之后的带着奇异笑容的老人的脸庞。钢铁的人偶却和某个重要的存在一起消失无踪。
脑海中的思绪已经飘远，即使身处不利境地，被包围，蓝眼的少年仍旧精神恍惚，提不起什么劲来。
头脑昏昏沉沉，身体也十分的沉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一样，体内的力量也在逐渐的消失。是十分不利的状况。
空洞的躯体们发出让人不安的声音，它们的眼中极为人性化的出现了甚至可以称之为“渴求”的光芒。
踉踉跄跄的稳住身体，拖着脚步，靠近迩维的这些东西，围着他，却没有急着出手做什么。倒是坐在地上的婴儿，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着浸润过他鲜血的手掌。
他们在等待，等待一开始被迩维打摔在地的少年样人形站起来，等着他先做出行动。
除了衣服和印记之外和迩维别无二致的少年慢悠悠的站起来，它扶着自己的膝盖，直起身，然后慢慢的靠近。
和迩维一般高的躯体已经和他离得极近，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少年，那毫无感情的空洞眼眸，将对方任何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即便这对于这具“壳”来说，毫无意义。
迩维甚至可以感觉得到那空壳的呼吸，是温热的，人体的温度。
“滚、开……”
迩维咬着牙，脸上的肌肉轻微的痉挛着。
“啊——啊、啊——”
徒具外表的东西，伸出手来试图触摸他们之间最为特殊的那个个体。它的动作僵硬，却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意图，也有可能，并没有任何别的含义。而只是被对面的少年所赋予了某种动机。
“咕呜……”
害怕？恐惧？还是说，对于自身的不自信？
迩维不知道，在他的眼底光芒彻底灰暗之前，恍然间、有一双眼睛出现了。
是黑色的、古井无波的眼睛。
似乎那双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可是那双眼睛却在注视着他。
温柔的，只看着他一个人。
就像是看着唯一。
迩维猛地睁开眼。
——不，这些没有灵魂的东西，凭什么阻止他？！
迩维眼中的茫然彻底消失，水洗过般的眼眸恍若冰封，眼底寒意升腾，他的面色肃冷，恶狠狠的掐住了面前躯体的脖颈，一扭！
少年状人形脆弱的脖颈顿时断裂，歪向一边，从大动脉中喷涌出了大量的血液。腥甜的血液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四周的温度似乎上升了一些，而那些人形的东西动作似乎也凝滞了。
人形狠狠的摔在地上，身躯还在无意识的抽搐着。
脸上染着斑斑血迹，即使尚处于包围之中，能力也在缓慢的消失，迩维还是弯起嘴角，笑了。
“你们，请去死吧。”
迩维眼中带着笑，眉梢的印记越发鲜艳。
棱墨在哪里？
不知道。
现在他只想找到那个人，然后离开。
既然不知道的话，那么把所有的东西杀掉就行了吧……？
他不需要！
不需要那些和他相似的、或许可以取代他的东西！
他是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
相似的东西也好某种意义上的兄弟也好，任何可以造成困扰的东西统统不需要！
与此同时，闭着眼漂浮在基地中心的系统猛然睁开眼，眼底带着几分惶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联系、我和亲爱的迩维的联系变淡了，他一定受了很重的伤、一定出了什么事情……”系统捂着自己的胸口，她半透明的身体在空中转来转去，脸上的表情急到就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
“别急，系统。”登的表情温和又淡定，听闻系统慌乱出现带来的消息他即便内心焦急，表面上也维持着那副样子，温声安慰着对方，“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不、不行，我要过去——”系统就算是听到安慰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心中的不安感，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的身体猛然顿住，眼看着就要离开，却被爆发的祭司给喊住。
黑色长发的女性略有些呆滞的低头看向对方，这个无论何时都带着笑的人此刻却失了笑容，露出了生气的模样。
宝蓝色的瞳孔和亚麻色的瞳孔对视，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第15节
恋耽美
第15节
就像发疯的世界宠儿会被阻止这一点，也不过是意料之中。
“住手，迩维！”
脱掉了熊的装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而身上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口的棱墨，挡在了迩维的面前。眼中毫无惧色，直直的看着脸色略有些发白的少年。
对方因为他的被攻击而失去理智的模样让棱墨的内心十分的不好受。从而更加的不希望这个孩子继续下去以至于受伤了。
在那个男人呼叫着迩维的名字冲着棱墨跑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原本打算使用出蕴含在这个玩笑般的战斗服中所隐藏着的武器，结果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变到了一个虚无般的空间里。
如果不是系统将他放出来，他是不是就会被迩维一直关在那个所谓的精神空间一直到事情结束？
只要想到这一点，棱墨就抑制不住的后怕。
在听到棱墨的话之后迩维的动作顿了顿，弄死了许多能力者的他身上还是干净的一颗灰尘都没有，只是脸上疯狂的带着嗜血意味的表情像是凝固在了脸上，嘈杂的环境瞬间静了下来。
此时此刻还留存在场上的基本上已经是基地能力者们了，而穿着显眼统一制服的异能所能力者们尽数化为了一堆碎肉。
能力者们看着迩维的目光中也已经带上了一种畏惧和恐怖的意味，看来是恨不得对迩维敬而远之了。
棱墨向迩维走过去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而此刻站在眼中杀意浓烈的蓝眼少年面前，看似平静的眼底有着隐藏着的担忧。他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伸手抱住了对方僵硬的身体，“没事了，迩维。”
就像是幼年时他曾经做过的那样，温柔的安慰着：“没事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也没事的。”
宝蓝色眼眸的少年顿了顿，有点犹豫的反手抱住了棱墨，点点头。实际上他的心里已经被全部都被棱墨看到了这样的认知而充斥，因此慌乱着，只是面上还在尽力的维持着冷静。
但是，不管怎么说，迩维停下了。
之后的事情便很简单了，由于迩维的失控，敌对者消灭的差不多了，也就导致事情直接跳到的结尾的时候基地能力者们在登的调配下处理着这块地方。
血肉残肢弥散在空气中，在第二文明这种常年阴冷湿润的环境下很容易造成瘟疫，再加上空气中的辐射和不知潜伏了多久的变异病毒，如果不将场面清理好的话容易造成非常糟糕的后果。
而受了伤乃至于无法使用能力的基地能力者都已经去休息了，剩下的只是那些侥幸没有被波及的人。
灰色的天空，红色的地面，弥漫于空气中的灰尘和鲜血的味道，这是一副十分糟糕的光景。
祭司看着这一大片地方的模样显得有些头疼，他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却不自觉的转移到了棱墨和迩维消失的方向。
说起来，有些事情也需要开始了。
棱墨没有对迩维说什么，也没有问任何相关的事情。这叫迩维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有时又难免觉得有些不自在。
此刻两者正坐在会议室的房间里，等待着另外几人的到来。
也没有让两人等上太久，祭司和人工智能就已经来了，甚至于愚见都是坐了过来。而他们所要商讨的，便是关于七月的问题。然而真正会参与讨论的只不过是当事人的三人和作为参考的登而已。
当时七月为了给棱墨三人断后留在了关押他们的地方，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至于说他已经死了这样的话，棱墨是不相信的。流火更加不想相信，他清楚的知道七月的极限在哪里，但是他不知道那个地方的敌我对比到底有多大。只能期待自家蠢队长还有着利用价值，不会被下死手。
“这一次的行动请务必让我参与。”面瘫着一张脸，完全看不出心底到底如何是想的流火，在还没有说出将要做什么的时候就站了起来，深深的鞠躬。
见状，原本还打算说些什么的祭司消了声，只管看着棱墨。
说要去救七月是棱墨的意思，考虑到在这里已经呆了这么久，而他虽然不知道祭司那些人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但是真的有些担忧。也算得上是朋友，不想见着朋友处于危难之中而自己什么也不做，说是妇人之仁也好，总之，就是简单的提了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迩维听到棱墨的想法，原本有些不太支持，在出了这种情况后就更加的愿意棱墨陷入危难之中了。可是拗不过棱墨的眼神，最后还是妥协了，条件就是自己也要跟着去。
“我们三个人，去见见也好。但是、如果有危险的话立刻离开。”棱墨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
接着，他用拜托的目光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亚麻色发青年，青年祭司点头，开口道：“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看，七月被关押的地方应当是异能所研究部，被称为‘教授’的部长的研究所。”
他摊开一张兽皮在桌子上，上面画着一副详细到发指的平面图，也不知是如何得到的。
“研究所的横向面积不大，实际上深入地底。在这里……”登指了指被打上了一个红圈的地方，“是‘教授’常常呆的实验室，同时也是基地的主实验室、主基地，如果可以的话倒是可以去闯一闯，若是能够杀掉对方便是赚了。但是十分危险，此次的目的只是救出七月，所以应当规避。七月被关押的地方便是这个实验室上方。”
说着，他的手指在一条路线上扫过：“这一条是你们将要走的路，研究所里虽说大部分都是研究人员，但是他们的武装力量不可小觑，这已经是沿途布置武力最为稀少的一条路了。只是，路途比较长而且曲折，耗时长。而且……隐藏机关不明。”
“而这一条。”他的手指滑动间猛然一转，“直、短、快。武力部署比较多，可也能避过。但是……或许会看到很多糟糕透顶的玩意。隐藏机关则全部已经标注了出来。”
祭司抬起头来，慎重的看着三人：“请一定谨慎行事。”
【65误入】
明明迩维身为基地的最高武力应当镇守原地，却依旧跟了过来。棱墨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随后比了一个一切毫无异常的手势。同样的，从另外一边汇聚过来的迩维和流火两人也是比了一个相同的手势。
他们在分开探查。
从那日商议过之后便本着择日不如撞日的想法在第二日开始了行动。
现在，三人正处于潜入了研究所，并且按照登所指出的第一条路线前进中的状态。
正如登所说，这一路上都未曾遇到多少巡逻的内部武力，但是这已经是他们遇到的第八个岔道口了。更是在其中转了数个小时，却还是没能找到目的地。
果然是又长又曲折。所幸这里的三人都有着足够的耐心。在系统对其气息进行掩盖之后他们的潜入完全没有引起任何的波动，小心谨慎也是得以安全潜入而未能引起任何骚动的原因。
这次的岔道有三条，在经过探查之后是全部都没有异常的道路，于是又一次选择的时候到了。
迩维的灵觉用在探查的时候能够延伸出很远，可是由于他的灵觉波动不知收敛，也无法明目张胆的探查到更加深入的地步。棱墨的感知也是敏锐，只是他毕竟只能用肉眼，也是有着力所不逮的地方。也就是流火，人工智能的双眼同时具有扫描和分析的功能，探索出来的结果是最为详细的。至于系统，她帮忙掩盖着三人的气息，本身却作为中枢留在了基地。
为了避免说话的时候造成的空气细微震动之类的被察觉，三人用眼神和手势交流着讯息与意见。如果系统在场的话就可以依靠系统作为转换，将三人链接起来，从而在心里进行交流了，可惜系统并不在。
这三条岔路口都没有任何的异常，而登拿出来的路线图都被流火记在了脑袋里，可是路线图指出来的也只是一个粗略的方向，这些岔道倒是不在其中，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拐到其他地方去。不得不慎重。因此三人也是有些许的为难。
看着面前的岔道，棱墨和迩维两人倒是将目光投注到了至始至终僵着一张脸的粉瞳少年身上。再怎么说，这里能够将路线图记得分毫不差的也就只有流火了。倒是没有谁有什么领导意识，谁的能力在某种状况下的作用更大，那么在处于这种状况下之时就听谁的。
流火的面上看不出丝毫端倪，他走到三个岔道口处转了一圈，眼中光芒闪烁，最终选定了一条，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其余两人见状也是跟了上去。
通道里面十分的昏暗，甚至可以说是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了，还好这三人都不是没有光就睁眼瞎，依靠着敏锐的灵觉或者是夜视的能力，黑暗没有造成丝毫的阻碍。
四周静谧到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就连这一丝声音都细小到几乎无法察觉。
咔——
突然从前端浮现出的微小声音让三人的脚步顿了下来。身体紧绷，目光警惕的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什么东西……被启动了。
这条路上的隐藏机关并没有被标明，也就是说，他们不知道之后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随着最开始的那一声咔，之后，咔嚓咔嚓的声音以及齿轮摩擦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眼见着墙上看上去像是应急灯的东西开始闪烁，蜂鸣声也开始响起，棱墨眼神一闪，水的椎体就刺穿了这个警报器。
蜂鸣声没能传出，戛然而止。
随后，眼前亮了起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门。
四个角铭刻着漂亮繁复的花纹，处于高科技场所内却看不到任何人工雕琢痕迹的白色大门。而亮光来源于门的上方，一盏小小的应急灯闪烁着光芒。照着三个人的脸。
棱墨眼角的余光看到另外两人也是全神贯注的看着这扇门，略作思考，他伸手一指，在其面前一个水的护罩就成型了。而棱墨就按着这个护罩，推向了白色大门。
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是——”
棱墨的瞳孔因为所看到的东西而缩小，在他身边的迩维也是瞪大了眼、嘴角却诡异的上扬，只有脸上做不出其他表情的人工智能保持着一贯的淡定。
这都是何种光景啊——
淡蓝灯光照耀下如同虫卵般排列的培养罐，满目的、全部都是泡液体中的扭曲肢体。
不知是何种变异兽的头颅、人类因为辐射而畸形的婴儿、被人为打断再续接的肢体、纠结如同树根般的不明物体……空气中福尔马林的气味直冲鼻腔，在淡淡的蓝色光线下，那些被浸泡其中的东西犹如地狱中爬上的恶鬼。可怖而又可悲。
下意识的面面相觑，最终迩维一把将棱墨揽到身后，大步踏出，走了进去。
而迩维的这一个举动并没有造成任何不适的后果，门后的世界仍旧沉默的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这莫非就是登所说的‘可能会见到的糟糕东西’吗……？”棱墨皱着眉，如果说这是隐藏机关，那么其中的这些东西又有何种意义？所以他的推测无可避免的偏向了糟糕的东西。这副场景看来的确十分糟糕。
流火沉默的扫视着四周的环境，迩维点点头，略有迟疑的回应着：“大概……？”
不管怎么说，他们所走的这条岔道一开始绝对不会有那扇门，也没有这个房间。如果不立马转头离开的话，就只有看看这个房间是否有什么机关了。
棱墨的小心已经让他有了退开走其他道的念头，毕竟他们的目的是救出七月，而不是游览研究所里的房间。然而看着迩维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话到嘴边却又让他咽了下去。
“这个是……”
在房间内转圈的脚步顿住。
不知不觉之间，三人就已经来到了这个房间的最深处，四周没有任何其他的培养罐，只在最中央有着一个连接到天花板的巨大培养罐。在淡蓝色灯光的映照下，罐中的人却一点也不显得可怕，反而显得安静而又沉稳。
棕色的长发在罐中液体内散开，闭着眼，人类女性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的身体赤裸，双臂交叉放置于身前，可脖颈、双手手腕以及双脚脚腕却被锁链束缚纠缠。
而这个房间，经过观察之后已经可以确定了。
——这是一个放置标本的房间。
这名女性，是作为标本而被放置于此间的吗？不知道。
看上去和一般的普通人类没有任何不同，她为何会被安置于这种东西里面？不知道。
迩维扭头看去，却见到棱墨满眼的震惊与痛惜，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显得有些失态。这是他很少见到的神情。
“棱墨？棱墨认识这个女人吗？”忽略那一丝的熟悉感，迩维开口询问着自己的抚养者。而心头也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嗯，算是认识。只是没想到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棱墨的语气有点低沉，至今为止已经快要十七年了。可是这张脸还是记忆里面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改变。
将迩维托付与他的，正是罐子里的这名女性。
名为艾米，与迩维身体的母亲艾雅是为姐妹的关系，也就是说，是迩维有着血缘关系的小姨。此时此刻却像是一尊标本一般，被浸泡在这种东西里面。
说起来……
想到这儿，棱墨下意识的看向了迩维。他记得七月似乎和他说过，教授和迩维的某种关系。如果这两个人碰到了的话，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棱墨有些不愿意去想。他衷心的不希望教授会和迩维对上。
“算是认识啊，虽然迩维超级想问是在哪里认识的……”迩维瘪着嘴，宝蓝色的眼眸再次将目光投注到了罐子中的女性身上。虽说很讨厌棱墨认识的人中还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存在，尤其是对方还是女性，可是见到这个女人的脸，他却生不起丝毫的厌恶之情。反而是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从心底升腾了上来。
一旁的流火眨眨眼，干脆的转过头去扫视起了其他的东西。就在两人交谈间他看到了一个略有些格格不入的培养罐。也没有打什么招呼，白发少年样的人工智能直接走了过去，在其面前停步。
流火弯下腰来，手指不受控制般的触到了培养罐的罐身。
“……流火？”因为是正对着白发粉瞳的少年走过去的方向，棱墨看到了全过程。而他只见到流火在碰到那个罐子之后消失了，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
同伴的突然消失也让两人失去了交谈或者做什么的兴趣，在最后看了一眼罐中的艾米之后，他们决定按照流火消失的方式做一遍。
为了防止走失，两人是同时将手放上去的。而眼前一闪，一个巨大的白色房间出现在了眼前。只是这个房间里，并没有流火。
在这样一个房间里，只能见到满地的仪器，以及，一个人。
从实验桌的最前方，张开双臂转过来的老人带着莫名的笑意眯起了眼睛。
“欢迎来到我的地盘。我是封梓——当然，你们可以叫我……教授。”
【66封梓】
花白的头发、脸上带着皱纹，眼前也架着一副不知镜片上沾染着何种已经干涸液体的眼镜、穿着白大褂自称是教授的男人——他，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的宝贝。”用着可以称之为是腻味的温和笑容注视着迩维，教授的眼中甚至没有棱墨。他微笑着，语尾不然自的昂扬。
“这老头谁啊……”迩维皱着眉头看着这个用热切目光注视着自个的家伙，只觉得一阵恶寒。他的宝贝？什么玩意！要是这么喊他的是棱墨就算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老不死谁啊？
“你们在疑惑什么？让我猜猜……”坐在椅子上的教授虽然是这样说着，眼睛却死死的黏在迩维的身上，完全没有理会一旁抿着唇，进入戒备状态的棱墨。或许对于这个老人来说，只有研究——只有迩维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吧。
“比如，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封梓钉在迩维身上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什么珍贵的、失而复得的珍贵宝物。他笑起来，“从你们进入那条岔道之后我就知道了。为了见到你，evil，我珍贵的evil。”
棱墨略显担忧的看了看迩维，只见到蓝瞳的少年脸色彻底的冰寒了起来，眼中的厌恶和排斥丝毫不加掩饰。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对于这个家伙的话语做出其他的反应。
花白着头发的男人一脸陶醉的站了起来，他张开双臂，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爱与激动——完全没有对迩维的排斥而感到不适。
这个老人脸上带着餍足的笑容，他眯起眼睛：“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他终于将目光转向了迩维身边的棱墨，抬起手来往下压了压，“别那么戒备，年轻人。我很感谢你，让我的最高杰作没有随便死在哪个地方。”
“……”棱墨死死的盯着这个看似和蔼可亲的老人，背后却在不知不觉中冒出了涔涔冷汗。这个人便是掌控着整个异能所研究部的部长，教授。不管是不是有特殊能力，至少底气十分的充足，并没有害怕迩维或者是他会突然暴起发难——也就是说，他有所依仗。
而只要想要这个人将他们两人弄到这个地方来，只身面对两者。仅仅只是这一点就叫人无法小觑。
目的？不知道。这个老人所说的拥有一定的可信性，可是棱墨却不敢完全相信，即使他知道教授是迩维血缘上的父亲。
“坐吧。”封梓也不等两人回话，自己率先坐了下来。他笑眯眯的看着棱墨两人。随后，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棱墨与迩维的身后便有两个座椅从地面伸出来。
他示意两人坐下，然后也不顾其他，就像是怀念过去的老人想要对自己的子孙说话一般，问道：“年轻人，你很疑惑？”
棱墨和迩维对视一眼，坐了下来。略作思考后棱墨点点头。
异能所裁决部和研究部的两位最高决策者向来就不对盘，却也不能就此放松。教授的表现让棱墨有点不安。
就算这个老人想要做什么，他也不会惧怕。他一定会保护好迩维的。大不了……
棱墨的手缓缓握紧，乌黑眼眸深处暗潮涌动。
迩维似乎是察觉到了棱墨的紧张，他眼神闪了闪，一把抓住了棱墨的手，脸上倒是越发冷淡。
“evil是我的最高杰作。”封梓推了推他那沾着不明液体的金属框眼镜，看上去颇为得意，“最完美——他是最完美的造物——”
“死老头，歪歪唧唧烦死人了。”迩维终于是觉得不耐。一口一个造物，就算是泥人也会有三分火气。
听到迩维这话，教授明显被噎了一下。
教授所做的也不过是研究，早在末日之前他所处的这个研究部就已经存在，而他也已经是其首领了。异能所的裁决部和后勤部，与研究部原本并不是一体，裁决部的原身是政府武装部门，研究部更是国家科学院。后来才因为异能的存在等等因素而联合。
这个老人将自己的一生都贡献在了各种实验中，打交道的人也不过寥寥数人，更不愿参与某些弯弯绕绕，有些事情明白却不愿意管，因此说话也就从来不加掩饰。面对柏斯的时候也敢恶毒的发泄自己的不满。身居高位，也没多少人敢于这么打断他的话，一时间居然有些愣神。
短暂的愣神后他欣慰的笑起来：“好、好、好！不愧是evil、不愧是我——”
“你有完没完，有话直说行不行。”迩维面色不善，宝蓝色眸子看着对方，杀意丝毫不加掩饰。颇有一种你丫再废话就剁了你的意思。
“呃，好吧。”话语再次被打断，教授也没有多少生气的样子，倒是显示出了十足的耐心，“我只是想和你们说说话。你要知道，我在这个地方已经呆了太久了，久到我几乎绝望。还好，evil你出现了，你回来了。可是我没想到，柏斯那个混蛋率先抢走了你！他从我的部下手中将你劫走！那个该死的混蛋！”
话到最后，平和的老人的表情已经变得狰狞起来，他的语气中首次出现了强烈的情绪波动，带着叫人惊心的恨意。
迩维绞起了眉头。实质上这一段被迫和棱墨分离的记忆让他感觉非常不愉快。
“艾米那个叛徒！全部——全部都是因为她！对，艾雅，还有艾雅——”教授看上去愤愤不平的握起拳头。再怎么说也是敌人，在场的另外两人却也不知道此时应当阻止还是如何，也就只能看着他继续愤慨，“如果不是艾米和艾雅那两个混球我怎么可能会失去你？我怎么可能会弄丢evil？”
他看上去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嘴里还在不断的嘟囔着一些零碎的话语。猛然坐了下来，从桌上那一沓报告纸中抽出一张，用笔在上面胡乱的乱画着，他用的力气之大甚至将这纸张都划破了。笔尖在桌面上划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声音。
“……”棱墨皱着眉看向迩维，却见这个少年脸色冰冷。就如同水中被投入了一块石子，泛起了涟漪，他心中的不安也在扩大。
注意到棱墨打量的视线，宝蓝色虹膜的少年回过头来，脸上的冰寒和杀气就像是从来未曾存在过一般，他眯着眼睛，脸上是极尽阳光的笑容：“怎么了吗？棱墨。”
“迩维，你……”
“请放心吧，我可不会被这种疯子的胡言乱语影响！”还没有等棱墨将担忧的话说完，就被他快速的打断。语气十分的坚定，快到就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我知道了。”虽然是这样说着，棱墨还是没有办法不担心。他乌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的少年的脸，看着对方维持着相同的笑脸直到脸蛋都有些僵硬，他这才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就在两人交谈之间，伏案于桌上的教授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只余下对方身前的巨大电子屏幕幽幽的光芒照耀在他的身上，显得略有些诡异。
两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暗自绷紧了身体。
空气凝滞了几秒。
“是你！”歪掉的眼镜下是通红的双眼，教授猛然回头，恶狠狠的瞪着棱墨，“是你夺走了他！”
眼中满是血丝的老人一字一句：“是你夺走了我的珍宝！”
“……”
“……”
“笨蛋队长好重——”实际上完全感觉不到任何重量，面无表情的人工智能还是这样说着让自己看上去像人类的话。
“咳咳……既然这样就把我、咳，放下来啊。”呈现整个人都被半抗在身形已经比自身矮一个脑袋的少年身上，灰发的青年显得十分狼狈。
“别说胡话了，笨蛋队长果然是笨蛋。大家特地来找你，如果把你丢在这里的话我的良心会不安的。”
说着，他扫视了这个房间一圈。完完全全的封闭，就连窗户也看不到。只有头顶昏黄的灯光照耀方才能够看到些许房间的全貌。除了一个培养罐之外，别无他物。
而现在这个培养罐已经被打破，玻璃渣以及培养罐中的液体洒落一地，其中的人则是湿漉漉的被进入此间的人搀扶在一边。
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而进入这个地方的流火是在一瞬间来到这里的，那是“门”吗？不知道。
现在的问题便是——如何离开。
而且身为迩维的召唤物，人工智能已经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妙，他的兑换者那边似乎出了一点问题。迩维他们说不定已经被发现了，现在他们需要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七月这种糟糕状态显然无法成为助力，更大的可能是在接下来的事情中成为累赘掣肘。这让人工智能稍微有些苦恼，因为他的活动支持并不需要人类的食物……人类的食物？
流火的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他转头问身边的人：“你饿不饿？”
“……呃？”七月眨巴眨巴眼睛，“你有携带食物吗？”
“没有，不过、请用这个补充能量吧。”白发少年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两颗丸子般的东西，这个东西黑不溜秋的，还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臭味，一出现便让灰发青年的脸庞有些扭曲，他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话却说不出来。
“这个可以补充能量。”流火的语气平板，此时却能隐隐听到那份话中的认真。这是两颗东西是很久之前系统交给他的，可以让人一瞬间恢复到巅峰状态，正是为了防止陷入绝地之时无计可施，此时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快点，吃完后，我们去找迩维他们。”
【67珍宝】
“你觉得小少爷会做什么，会直接弄死封梓那个疯子吗？”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看了看对面的男人，暖棕色眼眸的男性刻意拖长了语调，于其中却没有多少疑问的意思。
“这点你已经有定论了吧，弗兰卡。”并没有正面回复对方的问题，柏斯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他缓缓的摩挲着手中散发微末毫光的某样东西，随口问道，“时间快到了，你要找的人找到了？”
“嗯，找到了。可是已经太迟了。”脸上一副困扰模样的弗兰卡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失望，“他已经死了。”
“是么？那还真是可惜。”柏斯将手中的东西丢向地面，顿时就有一张半透明的屏幕升了起来，画面中赫然便是封梓所处的实验房间，此时正是教授红着眼睛回首的画面，“作为补偿，请你看一场好戏。”
“——很有趣的好戏。”
“就、是、你——！”
恨到牙根痒痒的声音。教授眼镜下的眼睛赤红，带着触目惊心的恨意。这语气和神态来的突然，所幸两人也没有失去警惕，在教授的这话说出口之时便做出了防御的姿态，因此突兀出现的攻击并没有取到任何奇袭的效果，被两人躲了过去。
封梓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的座椅前站了起来，他的目光死死的钉在棱墨的身上，那目光甚至叫棱墨都觉得有些发毛。
“……”没有说话，棱墨仅仅只是从手中凝聚了一把水刃，明明白白的表明了他的态度。
迩维脸色冰冷，原本看着封梓的眼神也由不耐和厌恶变成了彻底的冷漠，是犹如看着死人般的模样。
“你、你、你什么的，老不死的——”宝蓝色的漂亮眼眸中满是寒意，说出的话也是丝毫不留情面的恶毒，“我乐意跟着谁，关你屁事啊？”他微笑着眯起眼睛，“你的一厢情愿也到此为止了吧？”
说是什么造物也好、说是什么珍宝也好，不被当做人看也好，这些迩维都可以不在意。
但是，无法忍受——棱墨从这个老家伙手中抢走了他？哈！放什么狗屁！明明没有和他生活过哪怕一天，没有对他付出哪怕一丝关爱，甚至，对他的死活一无所知。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斥责他的棱墨？
只有这一点，无法容忍。
从迩维的身上，杀意不加掩饰的朝着教授发散。
明显丢掉了大部分的理智，迎着迩维的杀意，教授却在此时突然冷静下来。他斑驳了半边的眼镜上反射着头顶上的灯光，本来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庞也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可若是看见他的眼睛便能够知道——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冷静了下来。
“evil，还有那个小子，是……墨，对吧？抱歉，之前是我失态了。”他的脸上挤出了一抹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和蔼笑容，若不是眼中的血丝依然存在，就如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存在般。
然而，即使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摆出了这种姿态，戒备中的两人也不会对他放松警惕，因为地处对方的领地，不知道暗处有多少个人正打算抓捕或者杀死他们，随便放松简直就是自愿丢掉小命。而且这个家伙的平静来的太过不寻常，前一秒那么激动的模样，居然就那么冷静了下来，按照他在此前所呈现出来的性格来说，不该如此。
无形的风暴在迩维掌心悄然凝聚。
“啊啊——作为赔罪，你们有没有好奇……？”老人自说自话，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两人的敌意，他扶正自己的眼镜，转过了身，用背部对着两人。
“好奇……？”棱墨绷着脸什么也没说，只是和迩维并肩站着。宝蓝色瞳的少年眼角余光看过黑发的青年，似乎有些开心，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重复了封梓的话，语尾上扬，中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教授却没有回答迩维的话，他的目光在屏幕下的键盘逡巡，目光停顿在了某个按钮之上，之后，他带着笑容按了下去。
什么也没有发生。
似乎，只是吓唬人的东西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这样才越发令人不安。
然后，在一片沉寂中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伴随着齿轮搅动的声音以及轰隆隆的鸣响，从空着的地方，从地面上伸出了连接至天花板的细长培养罐。淡绿色的液体充斥其中，即使是透过这液体的折射，罐子中的东西也还是原原本本的呈现在眼前。
——是人类的躯体。
从婴儿到幼儿，从幼儿到孩童，从孩童到少年，从少年到青年。
除了眉梢鲜艳欲滴的四瓣梅花，这些人体的脸蛋，都透着迩维的影子。而少年样的人体更是和迩维一模一样。
这些东西占满了所有能够占据的空间，而在教授——在封梓的身边，有一个空着的培养罐。
——那个里面，本该有什么东西存在。
“这是……什么……”迩维咬着牙，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无法抑制的寒意从心脏流窜到四肢百骸，冷汗泅开将大片布料黏在身上带来不适感，可迩维根本没有顾及这些。那些脸，那些人，那些躯壳……让他惶恐不安。
“这些是你的兄弟。他们是你的失败品。”喃喃低语着的封梓，手指自身边培养罐底部的铭牌处轻柔扫过。他抚摸着这些字，露出餍足的笑容，“多么的完美啊……”
棱墨的眉头深深的皱到一起，眼中是挥之不去的忧虑。
“你看，我失败了那么多次。可是，最后我仍旧成功了。”头发花白的老人兴奋而又痴迷的目光紧紧的黏在这铭牌上，每一字每一句都被他放在舌尖咀嚼，然后缓缓吐出，“第二文明历，一百二十三年，霜月，二十一日，零号，evil。”
“——你是最成功的，没有任何缺陷的完美个体，你是evil，我最美妙的罪恶之花。”
“……开什么玩笑。”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
棱墨就在身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异常失态的狼狈模样。可是，身体的颤抖没有办法停止，心脏剧烈的跳动，疯狂的在胸膛中砰砰砰作响。
这是一种无法克制的恐惧感。
害怕。
面对柏斯的惩罚也没有害怕过的迩维，在害怕。他在恐惧。可是……为什么害怕？为什么恐惧？迩维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
这本身就像是在嘲笑他——你这个胆小鬼！
“请问……废话那么多，说完了吗？”见到迩维明显状况不对，棱墨的脸也绷了起来，他乌黑的眸子紧盯着对方，其中已经出现了几分怒气。不管这个家伙有多少理由都令他感到厌烦。
“棱墨……”
“啊，看你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教授咧开嘴，“墨。但是你一直在隐瞒evil。你真是个坏孩子。当然……”他的脸色在那一瞬间扭曲起来，脸上的肌肉痉挛着，饱含恶意，“你这个小偷，只不过是一个小偷罢了。”
“嗯，我是小偷。”淡然的语调。棱墨直直的看着对方，坦然的承认了。但是，“如果我是小偷，你就是连最重要的东西都无法保护的没用的家伙。”
“口口声声说着你的、你的、你的，可是，你除了给了迩维一个自由行走于这个世界上的身体之外，你还给了他什么？”
“你这个可悲的、无用的废物。”
仍旧是淡淡的语调，仿佛只是在称述一个事实——而实际上也的确是事实。
“你、说、什、么？！”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教授的表情看上去想要活活撕了这个出言不逊的小子。
“我说，你这个可悲的废物。”
手中的冰刃捏到指节都发了白，面上却不动端倪。乌黑眸子幽深安然，平和到可怕。实际上越是愤怒反而越是冷静，棱墨也是头一次做出这样类似于挑衅的行为——而平时他都会选择忍让，静待时机。此刻却无法再忍。也不想再忍。
“你、你——”教授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他的胸膛起伏，面色扭曲，最后，抬手指向棱墨，声音尖锐到变了调子，“杀了他——杀了这个小子！”
钢铁的人偶从天花板处降下，横亘在两人与教授之间。这个巨大的东西可以称之为眼睛的地方，危险的红色光芒闪烁。棱墨蹙眉，并未等待，往地上一踏，冲向了这个钢铁的守护者。
随后，血色的攻击降临了。
“棱墨——！”
眼睁睁看着棱墨朝着巨大的钢铁人偶扑过去，却在一瞬间不见了身影，迩维刚想动作，身形却顿在了原地。
罐中的躯体睁开了眼睛。
澄澈的宝蓝色虹膜全部望向了中央的少年。
然后培养罐被打开，里面的身体一个个的走出来，他们湿漉漉的身上还带着淡绿色的液体，头发被一缕缕的黏在脸颊。脚掌踏在地面，一步步的向他们中央的少年走去。
迩维愣在原地，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些眼睛。一眼可以望到底，宝蓝色的，清澈却无神的眼睛。
【68崩毁】
那些东西——和迩维长着一样面容的“人类躯体”，从嘴里呼出了空气，从他们的身上却感受不到任何人类活着的信息。
——这只是傀儡。
没有自我、没有灵魂，徒具肉体的空洞傀儡。
然而在这些傀儡的注视下，迩维的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冷汗不受控制的流淌，而掌心的风暴，不知从何时开始，慢慢的散开来。看着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战意。
空气中甜香的味道弥漫，迩维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那些眼睛、那些宝蓝色的空洞眼眸似乎在眼前放大。他定了定神，试图驱逐脑海中的眩晕感。然后，一拳挥出。
将头凑近了迩维的少年样人形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到了鼻头，它仰面摔倒在地，大睁的眼睛一酸，就有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脸上却仍旧是面无表情。显得颇为诡异。
迩维却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环视着四周。朝着自己围过来的东西有大有小，从四脚攀爬的幼儿，一直到步履蹒跚、显然还没能适应走路感觉的青年，每一个每一个都有着和他相仿的脸庞以及宝蓝色的眼眸。
——他和这些东西，没有不同。
蓝眼的少年呼吸急促，他的眼底寒芒涌动，却在下一个瞬间化作茫然，而最近的婴儿已经到了他的脚下，短小纤细的双手一伸，抱住了迩维的小腿。
迩维试图将这个攀上自己腿的东西踹开，岂料对方却抓得更紧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晕晕乎乎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抽痛，耳边只剩下了心脏跳动着的声音——
噗通、噗通、噗通！
空气中的甜美香味越发浓重。
那些东西——那些傀儡，缓缓的咧开了嘴。
如果迩维这个时候注意到了的话，他会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消失。
他茫然着惶惑着，心脏的跳动越发急促。
在他拥有意识之前，他曾经……是这其中的一员。
浅色的水光自眼前波动。
从中有模糊的光影投到眼中。
透过粼粼水光，透过粘稠药液和玻璃的阻隔，在视线所及的地方，有身着白大褂的身影，也有成百数千个和自身相仿的培养罐出现。
在一片混沌中睁开眼睛，有头发花白的老人将手掌印在他的眼前，也有带着欣喜殷切期盼的眼神投入他的视线。
他，是带着某种不言期盼而诞生的造物。
而那些摇摇晃晃的向他走来，向他靠近的傀儡，是没有能够诞生自我意识的失败品。
和他拥有相同的基因，为了相同的目的，为相同的技术所创造。
是了，他在因为那血肉相连之感而惶惑迷茫。
尔后，迩维在想到某些事情之后，眼中的光彩慢慢黯淡。
蓝眼睛的躯壳们张开嘴，从喉管中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听在迩维的耳中，却像是在嘲笑他——你看看你，居然被吓到腿都软了。至于是不是被吓的，谁知道呢。当然，也不会有人需要知道。
趴附在迩维腿上的婴儿躯体张开嘴，露出没有几颗牙齿的牙床。它短小的手指抓着迩维的小腿，从它可爱的脸蛋上却看不出多少属于婴儿的表情。它埋着头，手指的指甲突然间长长，然后刺入了血肉。
突如其来的痛感让迩维反射性的想要将腿上的东西踹开。那个东西却在他动作的那一瞬间松开了手，幼小的手掌中满是迩维的鲜血，而那些血液并没有落下，反而像是找到了巢穴的乳燕，亦或是找到了主人的小狗——融入了婴儿的身体。
婴儿看着它自己的手掌，看着那些血液消失融入它的身体，咯咯的笑了。
迩维后退一步，抬首看去，却见那些踉踉跄跄向他走来的空壳、那些空洞无物的眼睛，在某一个瞬间，亮了起来。
那些东西、那些东西……试图吞噬他、试图取代他！
莫名的战栗。
透过那些状况不明的玩意之间的间隙、透过培养罐玻璃的折射，迩维看到了躲在之后的带着奇异笑容的老人的脸庞。钢铁的人偶却和某个重要的存在一起消失无踪。
脑海中的思绪已经飘远，即使身处不利境地，被包围，蓝眼的少年仍旧精神恍惚，提不起什么劲来。
头脑昏昏沉沉，身体也十分的沉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一样，体内的力量也在逐渐的消失。是十分不利的状况。
空洞的躯体们发出让人不安的声音，它们的眼中极为人性化的出现了甚至可以称之为“渴求”的光芒。
踉踉跄跄的稳住身体，拖着脚步，靠近迩维的这些东西，围着他，却没有急着出手做什么。倒是坐在地上的婴儿，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着浸润过他鲜血的手掌。
他们在等待，等待一开始被迩维打摔在地的少年样人形站起来，等着他先做出行动。
除了衣服和印记之外和迩维别无二致的少年慢悠悠的站起来，它扶着自己的膝盖，直起身，然后慢慢的靠近。
和迩维一般高的躯体已经和他离得极近，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少年，那毫无感情的空洞眼眸，将对方任何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即便这对于这具“壳”来说，毫无意义。
迩维甚至可以感觉得到那空壳的呼吸，是温热的，人体的温度。
“滚、开……”
迩维咬着牙，脸上的肌肉轻微的痉挛着。
“啊——啊、啊——”
徒具外表的东西，伸出手来试图触摸他们之间最为特殊的那个个体。它的动作僵硬，却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意图，也有可能，并没有任何别的含义。而只是被对面的少年所赋予了某种动机。
“咕呜……”
害怕？恐惧？还是说，对于自身的不自信？
迩维不知道，在他的眼底光芒彻底灰暗之前，恍然间、有一双眼睛出现了。
是黑色的、古井无波的眼睛。
似乎那双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可是那双眼睛却在注视着他。
温柔的，只看着他一个人。
就像是看着唯一。
迩维猛地睁开眼。
——不，这些没有灵魂的东西，凭什么阻止他？！
迩维眼中的茫然彻底消失，水洗过般的眼眸恍若冰封，眼底寒意升腾，他的面色肃冷，恶狠狠的掐住了面前躯体的脖颈，一扭！
少年状人形脆弱的脖颈顿时断裂，歪向一边，从大动脉中喷涌出了大量的血液。腥甜的血液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四周的温度似乎上升了一些，而那些人形的东西动作似乎也凝滞了。
人形狠狠的摔在地上，身躯还在无意识的抽搐着。
脸上染着斑斑血迹，即使尚处于包围之中，能力也在缓慢的消失，迩维还是弯起嘴角，笑了。
“你们，请去死吧。”
迩维眼中带着笑，眉梢的印记越发鲜艳。
棱墨在哪里？
不知道。
现在他只想找到那个人，然后离开。
既然不知道的话，那么把所有的东西杀掉就行了吧……？
他不需要！
不需要那些和他相似的、或许可以取代他的东西！
他是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唯一的——！
相似的东西也好某种意义上的兄弟也好，任何可以造成困扰的东西统统不需要！
与此同时，闭着眼漂浮在基地中心的系统猛然睁开眼，眼底带着几分惶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联系、我和亲爱的迩维的联系变淡了，他一定受了很重的伤、一定出了什么事情……”系统捂着自己的胸口，她半透明的身体在空中转来转去，脸上的表情急到就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
“别急，系统。”登的表情温和又淡定，听闻系统慌乱出现带来的消息他即便内心焦急，表面上也维持着那副样子，温声安慰着对方，“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不、不行，我要过去——”系统就算是听到安慰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心中的不安感，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的身体猛然顿住，眼看着就要离开，却被爆发的祭司给喊住。
黑色长发的女性略有些呆滞的低头看向对方，这个无论何时都带着笑的人此刻却失了笑容，露出了生气的模样。
宝蓝色的瞳孔和亚麻色的瞳孔对视，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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