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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缄默绅士的法则 作者:唇亡齿寒0

    第11节

    雷希斜睨他一眼:“真遗憾。我以为你们这群人……”

    他忽然住口。安托万被蓝衣刺客逼到墙角,走投无路了!

    “安托万!接着!”吟游诗人高高举起他价值连城的鲁特琴,向少年剑客掷去!

    蓝衣刺客以为吟游诗人向他投掷了什么暗器,连忙向旁边一闪。安托万抓住这个空隙,飞身跃起,在半空中抓住鲁特琴,就地一滚,拉开同刺客的距离。脱困而出后,他松了口气,但随即被手中的乐器搞糊涂了。

    这啥意思?雷希为什么要把琴扔过来?是让他用鲁特琴迎击敌人吗?呃……虽然鲁特琴的确能抵挡那么一两下,但不能当武器使吧!况且这不是极其名贵的古董乐器吗?是那个几百年就作古的什么什么大师的作品?

    没时间思考更多了!蓝衣刺客一见安托万手中的鲁特琴便嗤笑一声,反握匕首向他刺去。安托万条件反射地举起鲁特琴格挡,只听见一声令人心惊胆寒的脆响,匕首竟将鲁特琴一分为二!

    完了!弄坏了!卖了他也赔不起啊!安托万欲哭无泪。

    “啧!”蓝衣刺客恼火地咋舌。

    安托万这时才察觉,鲁特琴有哪里不对劲。挨上刺客的奋力一击,它已经四分五裂,但其中有什么东西露了出来,被偏厅中的灯火所辉映,散发着凛凛寒光。

    那是——

    少年剑客拨开残损的木片,将那东西从破碎的鲁特琴中拔出。

    ——是一柄断剑!

    雷希的鲁特琴中居然藏着一柄断剑!

    断剑的护手很窄,残余的剑刃不足一肘长,断面参差不齐,像是身经百战后方才最终断裂的。它不知封在琴中多久了,可双刃依旧锋利,剑刃上留着铸造时钢铁的纹路,迎着光芒时,那纹路犹如鲜血正在流淌。

    安托万看看手中的断剑,又看看面前的刺客。

    断剑迎战匕首,谁更胜一筹?

    他毋须思考便能给出答案。

    安托万与蓝衣刺客短兵相接的同时,赫安·苏维塔将军也正与红衣刺客周旋。他的黑豹面具已在无数次躲闪中掉落了,刺客的面具却依然覆在脸上。

    他不如安托万运气好,身边没有危急时刻赠他“宝剑”的朋友。刺客的匕首屡次贴着他皮肤擦过,刀刃带起的冰寒气流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一边躲闪,一边退向长桌,抓起桌上的杯盘碗碟朝刺客掷去。刺客笑了一声,一个空翻跃上桌子。苏维塔正要去够一支炼金灯台,刺客踩住他的手,狠狠一碾!灯台倒向一边。苏维塔脸色铁青,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惨叫出声。

    刺客得意地扬起嘴角,匕首直刺向苏维塔面门。苏维塔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自己的末路,但他等了好一会儿,匕首都没落到脸上,反倒是一声饱含愤怒的叫嚷传入耳中。

    他开眼睛,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发生在他眼前:那支倒下灯台上的炼金灯球突然爆炸,一道火焰伴随着玻璃碎片蹿向刺客!

    刺客不得不放开苏维塔,跃下餐桌,躲开火焰。苏维塔终于得救,连忙跑向与刺客相反的方向。火焰擦过刺客的衣角,烧焦他身上的一缕布料,直飞向天花板。刺客重整旗鼓,打算继续追逐苏维塔,可那道火焰突然回了头,从天花板径直坠向他!

    怎么可能!不仅刺客,就连苏维塔也惊呆了。炼金灯球爆炸事故虽然偶有耳闻,但从未听说里面的火焰能蹿那么高,火焰半空中拐弯则更是闻所未闻!只有一种可能——那道火焰是被人操纵的!苏维塔晓得世上有一种人能从大自然人中汲取力量,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转为己用,达到操控万物元素的目的!

    ——这里有一位秘术师!

    他的目光转向偏厅角落。绝大部分宾客都已落荒而逃,只剩寥寥数人仍待在此地,其中就包括那位来自阿刻敦大学的女学者康斯坦齐娅。自打苏维塔见到她时起,她便一直戴着一双长长的手套,包裹双手和手臂。此时此刻,她一反常态摘下了手套,露出皮肤和皮肤上鲜红的刺青。

    苏维塔明白了。她戴手套就是为了遮掩刺青,因为它正是秘术师的标志!这些操控秘法的人们在手臂上刺上古老的符文,使魔力依靠这些符文循环往复,继而转化成果无与伦比的力量。

    康斯坦齐娅身上的红色符文刺青从上臂被衣袖遮挡的地方一直延伸到手掌,每根手指上都刺着精美的纹路。现在,那些刺青有如流动的岩浆,泛着金红的光芒。康斯坦齐娅张开五指,操控那道蹿来蹿去的火焰。更多的炼金灯球爆炸了,等多的火焰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条流动的火焰长河!

    “将军!快闪开!”她大叫。

    苏维塔不假思索地扑倒,滚进桌子下面。火焰长河扭转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将红衣刺客围在中间。与此同时,安托万用断剑挑飞了蓝衣刺客的匕首。康斯坦齐娅手腕一翻,火焰圆环中冒出一道热焰,将蓝衣刺客围在中央。

    两名刺客被烤得浑身冒汗,发梢被燎焦了,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你们无路可走了!放下武器!你们也是受人差遣,对不对?何必拿自己性命冒险?”康斯坦齐娅缩小火焰圆环的范围,逼迫刺客投降。

    红衣刺客双肩一塌,像是放弃了。蓝衣刺客望了他一眼,接着转向康斯坦齐娅:“你休想。”

    他摘下面具,狠狠掷出去。火焰吞没了面具,冒出一股火花,然后,蓝衣刺客纵身跃入火焰之中。红衣刺客犹豫了一下,也模仿同伴的样子,摘下面具,冲向火焰。

    康斯坦齐娅倒抽一口冷气,立刻撤去火圈。然而已经迟了。两名刺客身上都着了火。火势蔓延得极快,不一会儿就吞没了他俩。女学者连忙逆转双臂符文刺青中流动的魔力,将火焰从他俩身上驱走。

    灼人的热度迅速消失,偏厅中的温度反倒变得比之前更低。两名刺客身上的火焰熄灭了,徒留两具烧得面目全非的躯体,不知是死是活。

    苏维塔将军从桌子下面爬出来。人体被烧焦的味道令他作呕。他惋惜地望了刺客们一眼,旋即松了口气。

    “来得太慢了。”他低声说。

    一队穿因方松家族制服的卫兵鱼贯而入。偏厅中的狼藉景象使他们惊骇莫名。他们本是来救人的,现在却全部愣住,堵住了大门。

    “闪开!你们这群没用的蠢货!”

    一名身穿白色礼服,戴黄金面具的贵族拨开卫兵,冲到最前面。一见那两名刺客焦黑的躯体,他立刻捂住嘴干呕起来,又退回后面去。

    “您来得太慢了,费尔南多·因方松阁下。”苏维塔将军整了整衣服,大步流星地上前,将戴黄金面具的贵族从卫兵中拽出来。

    “我……呕……抱歉,外面的宾客乱作一团,我费了好长时间安抚他们,因此耽误了……呃……救援。”

    “是吗?”苏维塔扯了扯嘴角,“您确定是‘救援’,而不是替我收尸?看到我没死,您想必失望至极吧?”

    第50章 假面舞会6

    费尔南多茫然地看着苏维塔将军:“我是来迟了些,但我家中卫兵人数本就不多,还有那么多宾客要疏散,所以来迟了,您若是责怪我……”

    “是来迟了,还是压根不想来?”

    “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是说我与那些刺客沆瀣一气,故意袖手旁观?”

    苏维塔嘴角噙着冷笑,摸了摸被刺客划破的衣袖:“何止是袖手旁观……若不是有两位朋友出手相助,我这条命今日就断送在这里了!”

    费尔南多面色一寒:“这可是严厉的指控!即使您是将军,也不可信口开河!”

    “哦?那我偏偏要指控你雇凶行刺我!”

    苏维塔将军大步走到偏厅窗前,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哨子,对窗外吹了一声哨。哨声低沉悠长,宛如一只夜枭飞入夜色之中。不多时,周围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无数火把包围了这座豪华的宅邸。

    “苏维塔,你什么意思?!你竟敢叫军队包围我家?这里是我的私邸,还有没有王法了?”费尔南多指着苏维塔怒骂。

    苏维塔收起哨子:“那可不是我的军队,而是本城邦的卫队,得到执政官阁下亲自颁发的搜查令,前来缉捕刺客。”

    费尔南多懵了:“什么……?难道你早有部署……?”

    “不错!数日之前我收到匿名密报,称舞会当夜有人将行刺我。我原本不信,可我的部下不敢掉以轻心,特意是从执政官阁下那里请来一张搜查令,并让卫队埋伏在四周。”

    一队着赞诺底亚城卫队制服的士兵冲进偏厅。苏维塔指着地上焦黑的躯体命令道:“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刺客企图行刺本将军,把他们押回去受审!此外……”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费尔南多,“我还要指控费尔南多·因方松议员参与了刺杀阴谋!”

    两名卫兵抓住费尔南多双臂。费尔南多企图挣脱,却被他们死死按住。

    “你!苏维塔!你栽赃陷害啊!你根本没有证据!”

    “证据,我自然是有的。城卫队!请因方松议员去‘寒鸦塔’协助调查!”

    “寒鸦塔”是赞诺底亚城卫队的驻地,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刑牢黑狱。

    费尔南多张开嘴,似乎想呼喊他的卫兵击退城卫队。但城卫有备而来,人数又占上风,他根本不占便宜。何况此时反抗,又会多一条“拒捕”的罪名。

    “好,苏维塔!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混淆黑白,颠倒是非!”

    费尔南多闷哼一声,任由城卫将其押走。苏维塔环视四周,道:“因方松家的仆役下人,也要一并问讯!”

    “是!”城卫齐声应道。这些卫兵虽说隶属“寒鸦塔”,却对苏维塔唯命是从,不知是得了命令要遵从他,还是早已和他成了一伙。

    因方松家的仆人也和主子一起被带离现场。无人注意到,一名仆人偷偷溜出宅邸,脱掉自己的号服,露出下面漆黑的衣服,融入夜色中,眨眼间便无迹可寻。

    处理完因方松家族众人,苏维塔换上一副春风和煦的表情,转向康斯坦齐娅、安托万、恩佐和雷希。朱利亚诺这时挽着狄奥多拉的手匆匆进入偏厅。安托万一见他们便叫起来:“哎呀!你们跑到哪里去了!我还担心你们来着!”他上下打量朱利亚诺,“没受伤吧?”

    朱利亚诺摇摇头。

    “你怎么会和狄奥多拉女士在一起?”

    “我……”朱利亚诺刚想编个谎话蒙混过关,但又念起自己不能说谎,只能期期艾艾。还是狄奥多拉替他打了圆场。

    “他找替换的衣服时被一个仆人为难,我见了便替他说话,得知他是‘霜之诗’的成员,就攀谈起来,谁知刚好撞上一群逃命的宾客。朱利亚诺怕我被人群推挤踩伤,就拉我躲到楼道里,等风波过去再进来看看。”

    说罢,她拉起康斯坦齐娅的手,查看她手臂上的符文刺青:“你怎么把手套摘下来了?你用了秘法?”

    “老师,您是没看见!我刚才可神勇了!那两个刺客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康斯坦齐娅得意地摇头晃脑,但一想到刺客投入火中,烧成重伤,她立刻高兴不起来了。她只想困住刺客,逼迫他们投降,可不想要他们的性命呀!

    “这回多亏了康斯坦齐娅小姐的机智和安托万先生的勇敢,还有‘霜之诗’的朋友出手相救,我才侥幸逃过一劫。几位的救命之恩,我真不知如何偿还才好。”苏维塔笑眯眯的,“几位若是不嫌弃,不如待会儿去我府上吧?”

    “这……”狄奥多拉疑虑重重,望了望康斯坦齐娅。

    “您别担心,我不是要审讯诸位。你们是我的恩人,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只不过几位救了我的命,就等于得罪了我的仇敌,倘若还有其他刺客潜伏在周围,说不定会对你们不利。我的宅邸有私兵和军队保卫,虽然说不上固若金汤、滴水不漏,但总比客店、宾馆安全一些。”

    朱利亚诺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雷希淡淡地说:“我们贸然拜访府上,恐怕礼数不太周全吧?不如您派些士兵到我们所住的客店保护我们?”

    “那样就分散兵力了。况且客店总要开门做生意,人来人往,士兵也不可能每个人都盘查,隐患很大。”

    看来苏维塔是铁了心要请他们去家中“作客”,却不知道他是真心想招待他们,还是假借招待之名变相软禁。朱利亚诺想不通,安托万和康斯坦齐娅以命相搏,救了苏维塔,他有什么理由要软禁他们呢?莫非怀疑他们与刺客串通,故意演这么一出以博取他的信任?但他不是说他早就接到密报,而且认定幕后主使是费尔南多么?朱利亚诺相信费尔南多完全干得出这种事,他与海盗有勾结,而苏维塔是剿灭海盗的大英雄,或许他对苏维塔怀恨在心……

    对了!海盗!就算费尔南多和刺杀事件毫无瓜葛,可他勾结海盗却是铁一般的事实。这是个扳倒费尔南多的绝好机会!苏维塔在指控费尔南多谋杀的同时,还能顺便控诉他通敌叛国,罪上加罪,费尔南多想逃都无门!

    “我觉得将军这个提议很好,”朱利亚诺忽然说,“我们住的那家旅馆鱼龙混杂,太危险了。倘若将军愿意保护我们,那再好不过。你们说呢?”他向恩佐使了个眼色。

    缄默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见他成竹在胸的模样,想必是在费尔南多的卧室找到什么关键证据了,于是他顺势说:“有道理。仔细一想,我们的处境十分不妙,我可不想晚上睡觉都要担心被人暗算。”说罢他轻轻捣了雷希一下。

    吟游诗人哑口无言。被他们拉上这条贼船,除了跟着一起划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说的是……我之前……思虑不周了。”

    他们三个一齐瞪向安托万,静静地对他施压。少年剑客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顿时吓蔫了,哆哆嗦嗦地应道:“呃……既然你们都说好,那我……那我……”

    他转向两位女士。康斯坦齐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她身负秘法奥义,谅那刺客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动她。狄奥多拉则十分犹豫,显然不信任苏维塔,可其他人都松了口,她也不好拒绝,只得答应。

    苏维塔叫人套了两辆马车,一辆给女士们乘坐,一辆他与四位男士共乘。在马儿的嘶鸣声和车轮轧过地面的辚辚声中,两辆车在众多卫兵的护送下驶离因方松豪宅,前往苏维塔宅邸。

    马车空间宽敞,但塞进五个大男人还是略显拥挤了。如果只有熟悉的四个伙伴也就算了,可现在多了一个赫安·苏维塔,朱利亚诺觉得别扭得不得了。

    其他几人想来也不好受,尤其是安托万。他和苏维塔坐在同一侧,短剑横在膝盖上,每当马车颠簸,剑柄就会撞到将军的大腿。安托万尴尬极了。雷希瞄了他几眼,伸出手:“剑给我吧。”

    安托万如蒙大赦,喜形于色,可一把剑递给雷希,他的脸色瞬间灰暗下来。“雷希……我……我把你的琴弄坏了,你不会怪我吧?”他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问,像个犯了错的学童。

    吟游诗人双目微垂,羽扇似的雪白睫毛几乎覆住一双瞳子,双手抚摸短剑的剑刃,仿佛在爱抚鲁特琴的琴弦,下一秒乐声就要倾泻而出。

    “不会。”

    “但是那是把很名贵的琴吧?是那个什么什么大师的作品?”

    “伊格纳西奥·安蒂利翁。”

    “对对,就是他。”安托万挠挠头,“一定很贵的吧……”

    “都说了不要你赔。”

    “可是……”

    安托万还想说什么,但苏维塔一手按住他的膝盖,示意他稍安勿躁。将军转向吟游诗人,笑着问:“那居然是安蒂利翁的作品?起初我还奇怪,为何鲁特琴里会藏着一把断剑,但一听安蒂利翁的名字就明白了。传说这位大师别具匠心,每一件作品都暗藏机巧。琴中之剑就是这件作品的机巧吧?”

    “嗯。”雷希潦草应答一声,不愿同苏维塔多说话。

    苏维塔却不放过他,非要刨根问底不可。“安蒂利翁的作品,哪怕是一支再简单的木笛,也千金难求。您怎么会有他所制的鲁特琴呢?”言下之意就是:你这种穷酸的吟游诗人如何能买得起安蒂利翁的琴?

    “是我祖上传下来的。”雷希风淡云轻。

    安托万瑟瑟发抖,像只被雨淋透的可怜小狗:“呜呜呜,我弄坏了雷希家祖传的宝贝……”他心如死灰。

    苏维塔宽慰他:“您是为了保护我才不得已破坏这把琴,要赔也该由我来赔。”

    安托万充满希望地看着他:“真的吗……可是您不知道,雷希的琴很贵的……”

    “您救了我的命,一把琴算得了什么?我倾家荡产也会赔的。可惜安蒂利翁早已作古,当世也没有什么可与之比肩的名家,要不然请吟游诗人大师去本城的琴行随便挑选,我来付钱,如何?”

    “不用。安蒂利翁的琴虽然珍贵,于我也不过是一件器物罢了。最好的吟游诗人不依赖外物也能演唱最好的歌曲。”

    苏维塔一副恨不得起立鼓掌的样子。“好一位豁达的诗人!再和您谈什么钱财赔偿,反倒是我庸俗了。可我总得表达一下谢意,否则良心不安。”

    “冒死救您的是安托万,您谢他就可以了。”

    安托万涨红了脸:“什么?不不不,我我我,我没做什么,应该谢康斯坦齐娅小姐……”

    “既然要酬谢,那么这样吧,”苏维塔说,“那把剑肯定是因为某种缘由才折断的,我请本城最好的铁匠重铸断剑,然后赠给安托万,您意下如何?”

    雷希诡秘地笑了一下:“恐怕您不但找不到修复鲁特琴的琴工,也找不到重铸断剑的铁匠。”

    苏维塔眉毛一挑:“哦?莫非这把剑也是古代大师的杰作?”

    雷希什么也没说,双手捧着断剑,交给苏维塔。将军的手指摩挲着剑刃上的纹路,低声咕哝:“这剑刃好冷,像一块寒冰……”

    他身体猛地一震:“古代的断剑……这把剑难道是传说中龙神雷什塔尼赠给达理安大帝,以寒焰铸造、龙血淬火,最后在平定海瑟瑞尔叛乱时折断的宝剑——‘霜之诗’?”

    他又是难以置信,又是景仰万分地看着雷希。吟游诗人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同。

    “不敢相信……据说那把断剑后来不知去向,世人都以为它遗失在战场上,原来是被安蒂利翁大师藏在琴中了。这就是你们乐团的大名‘霜之诗’的来历吧!”苏维塔虽然这么说着,可依然不太相信的样子。谁会相信一个传说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呢?

    他将断剑还给雷希。“除非龙神再现,否则世上无人能重铸这把断剑。可惜!不过,安托万先生,我家中收藏了许多兵器,您可以随便挑一把,即使比不上龙神所铸的神剑,也绝对不差。”

    安托万连忙推辞:“不用不用!我已经有一把佩剑了,是我老师送的!我用着挺趁手,不用换别的!”

    “您的剑术如此高超,尊师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剑客,送您的宝剑想必也是稀世名兵,我那点收藏您肯定瞧不上眼。”

    “不不不,我的剑术一点也不好,我老师也不是什么高人,就是个乡下种田的……”

    “原来是隐遁田园的高人!”

    “不不不!真的只是个种田的!”安托万快要给苏维塔跪下求饶了。

    朱利亚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苏维塔刚刚才死里逃生,周围说不定还潜伏着更多杀手,他居然就能和他们在马车里谈笑风生,未免太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吧!他是军人,见过太过鲜血,在生死之事上超然一些也说得过去,可他分毫不提自己,却一直在打听他们的虚实……这个苏维塔,不简单!他原意是想占据主动,同苏维塔结盟以扳倒费尔南多,想不到苏维塔反客为主,倒要从他们身上探出情报了!失策失策,早知不该同他共乘一车,否则这一路上他非得把他们祖宗十八代的事都打探出来不可!

    第51章 月夜

    既然明白苏维塔在打探他们,朱利亚诺心里就多了一重防备。他们的确要结盟,但也不能毫无保留地信任这名军人。

    可惜安托万没心没肺,苏维塔问什么他答什么,就差没把自己底裤颜色说出来了。再这样下去他非把他们卖了不可!

    一直沉默不语的恩佐忽然开口:“将军您大概不知道,安托万可是一位了不起的少年剑客,还救过我们的命呢。”

    “哦?竟有此事?”苏维塔兴致勃勃。

    “是呀,我们正是因此而相识的。安托万脸皮薄,不好意思把这些事说来说去,可照我的看法,他的事迹足以写成一首诗歌,四处传唱呢。是不是,雷希?”

    恩佐巧妙地将话题转移到安托万身上,使他变成众人瞩目的焦点。他将他们在庞托城相遇的经历说了一遍,故意隐去了一部分内容,又刻意夸大了另一部分内容,总体来说句句都是实话,可在听者耳中却变了味道——雨夜逃狱成了追寻正义的大冒险,安托万自然是冒险的主角,故事的英雄。

    安托万红着脸,数次想打断恩佐添油加醋的叙述,但他哪里有缄默者的雄辩,三言两语就被恩佐夺回了谈话的主动权。苏维塔听得入了神,连连发出惊叹。雷希和朱利亚诺不可思议地望着恩佐,第一次发现他这么擅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不跟雷希搭伙卖艺真是屈才了。

    马车到达苏维塔的宅邸时,恩佐的故事还没说完。苏维塔惋惜地说:“各位的冒险经历实在精彩,值得大书特书!可惜时间有限,今天是听不完了,改日有空我再洗耳恭听。”他跳下马车,向众人鞠了一躬,然后召唤仆人,让他们为贵客安排房间。

    摆脱苏维塔后,朱利亚诺总算松了口气。恩佐却面色不善,一直狠戾地瞪着将军的背影。

    苏维塔为他们每人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客房,各派两名卫兵守在房门外,嘱咐他们出门时一定要带卫兵随从,防止刺客趁虚而入。朱利亚诺一开门,那两名卫兵就用恐怖的眼神瞪着他。不知苏维塔是为了保护客人的安危,还是为了限制他们的行动。

    好在区区卫兵根本挡不住身手敏捷的缄默者。朱利亚诺和衣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儿,就听见窗帘后面传来微弱的敲窗声。他跳起来,拉开窗帘,恩佐正攀着窗台朝他微笑。朱利亚诺心中一阵荡漾,连忙打开窗户,将缄默者拉进来。他心想,此情此景就像多情的小伙子爬窗夜会情人一样。

    恩佐转身拉上窗帘,在客房中转了一圈,一会儿摸摸墙壁,一会儿拍拍家具。朱利亚诺困惑地问:“你在干什么?”

    “某些有钱人喜欢在房间里修筑夹层,好窥探客人的起居行动。我怕遭人监视。”

    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结果一无所获,于是轻嗤一声:“这个苏维塔倒算个‘正人君子’,居然没有修夹层。”

    “他有点不对劲。”

    “有点?他大大的不对劲!你到底在筹谋什么?”

    朱利亚诺示意他稍安勿躁,解开上衣,取出贴身藏匿的账本和信件。恩佐接过他的战利品:“看你这么积极地宽衣解带,我还以为你要‘招待’我……”

    “正经点!”

    恩佐眯起眼睛,长长的睫羽下眼波流转,好像在酝酿什么诡计。他找了张沙发坐下,勾住朱利亚诺的腰,往自己身上一带。朱利亚诺踉踉跄跄地扑在他胸口,又被故意绊了下脚,自然而然变成跌坐在他大腿上的姿势。

    “你……你不要……”朱利亚诺脸上发烫,话都说不利索了。

    恩佐若无其事地展开书信,一封封读完,又打开账本,快速浏览了一遍。其间他一直不老实地按揉朱利亚诺腰部,手指钻进上衣下摆,揉掐腰腹的皮肤。也不知他到底看进去没有。

    朱利亚诺赧着脸,几次想站起来,却又几次被恩佐拉回去,徒劳无功地扑腾了好半天。恩佐凑到他耳边吹了口气,笑意盈然地说:“乖,老实别动,你老在我身上折腾,都快弄得我把持不住了。”

    朱利亚诺无意中碰到恩佐下身,那里果然有了点反应。他像摸到火炭似的猛然缩回手,扭过头不去看恩佐,脸已红到耳根,连脖子都浮起一层粉色。

    “你看……看出什么了吗?”他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

    恩佐吻了吻他的耳根:“这个费尔南多果然伙同海盗专干不法勾当。光是‘通敌’和‘销赃’两个罪名就够他喝一壶了。”

    “我准备同苏维塔将军结盟,我找到的证据加上‘刺杀’的罪名,肯定能一举扳倒费尔南多。你说,会不会是费尔南多记恨苏维塔剿灭了海盗,才雇人对他痛下杀手的?”

    恩佐沉吟片刻,“这个……现在还说不准。那个苏维塔不是等闲之辈,我们必须一面联合他,一面提防他。”

    朱利亚诺心中惴惴。果然恩佐也看出不对劲了。是他们思虑过度吗?

    “不过,现在先不说这个。”恩佐话锋一转,将账本和信件放到一旁,手上用力,紧紧箍住朱利亚诺的腰。他的学徒“咝”了一声,不由自主地仰起头,露出最脆弱的脖颈。

    恩佐解开朱利亚诺的领子,摸了摸藏在衣服里的银链子。他送的绿宝石项链,朱利亚诺一直戴在身上。恩佐满意地舔舔嘴唇,像个极干渴的人,一口咬住朱利亚诺的喉结,仿佛要饮尽他的鲜血以缓解饥渴似的。

    朱利亚诺难耐地扭动身体,发出快断气般的声音:“快住手!这里是……别人家……”

    “在别人家的屋顶下面乱搞才有意思。”

    “我说真的!”朱利亚诺求饶般喊道。

    恩佐忽然停止动作。并不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身为宾客应该遵守礼节,而是他听见窗外有什么动静。朱利亚诺也听见了。情欲并未让他的感官迟钝。他慌乱地寻找藏在袖中的刀片,衣服却被恩佐一把褪下,堆积在手肘处,成了天然的镣铐。

    他惊呼一声,不明白恩佐为何突然禁锢他的双手。现在他们难道不该慎之又慎地查看窗外的状况吗?可恩佐似乎没这个意思,对窗外的一切毫无兴趣,全部注意力都倾注在朱利亚诺身上。年轻学徒的双手无法动弹,只能骑跨在恩佐的大腿上,倚靠对方来保持身体平衡。

    “外面……外面好像有人!”朱利亚诺不敢大声嚷嚷,只能用气声说话。

    “别管他。”恩佐哼哼着说,在朱利亚诺锁骨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深红色的吻痕。

    朱利亚诺骑在他腿上,两人下体紧紧相贴,他能敏锐地感觉到恩佐下身逐渐磅礴的欲望。他急得快哭了。外面真有人啊!为什么恩佐毫不在乎?又不是没听见!

    恩佐却不管这些,专心在朱利亚诺身上种草莓,两手更是闲不住,在他下身搓揉捏弄,朱利亚诺很快便无何奈何地硬了,性器隔着裤子,顶在恩佐腹部。恩佐发出细碎的笑声,扒下朱利亚诺的裤子,脱到膝盖处,伸手摸他臀缝。

    雪白的两瓣臀丘之间,隐秘的小穴微微张开,像几欲绽放的花蕾。恩佐拨开穴口柔嫩的皱褶,开掘深处肉红色的甬道。两指时屈时伸,时而并拢按进深处,时而分开撑开甬道。朱利亚诺想尖叫却不敢叫,咬住嘴唇死撑。恩佐怕他咬破嘴唇,便深深地吻他,舌头在他口腔内翻搅不停,手指也在后穴内挖掘得更加用力。

    湿滑的肉壁缠上恩佐的手指,随着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而一张一翕。年轻学徒身体内部仿佛被掘出了一眼泉水,透明的汁液不住外流,从已经绽放的花口中溢出,濡湿穴口的媚肉。

    “你下面吸得好紧,流了好多水。”恩佐呵气般的笑出声,“在宴会上没吃饱?饿成这样?”

    “嗯……宴会上又吃不到……你的……”朱利亚诺喘着气,断断续续道,“你喂我……”

    “你自己来。”

    恩佐将朱利亚诺的裤子脱下一只腿,解开自己的裤带,将裤子稍稍向下拽了拽,膨胀到极点的阴茎跳了出来,正顶在朱利亚诺臀缝中。坚硬的前端擦过穴口,引得他一阵颤栗。他双手被背后一大团衣服缚住,没法去握恩佐的性器,也不能准确地将它送进穴口。他只能上下起伏身体,试图找准龟头,可连试了好几次,那根东西都只从媚穴边滑过,摩擦着穴口的嫩肉和敏感的会阴,有时还会顶到涨得饱满的囊袋。

    “不急,慢慢来。”

    朱利亚诺哪里有这种耐性!恩佐的性器在他臀缝里上下摩擦,更加助长他的情欲,甬道内泌出的淫汁沾在阴茎上,将整根东西濡湿得发亮。他又试了好几次,终于,穴口含住了龟头。他缓慢地坐下去,将那根庞大坚硬的肉棒吞进身体内部,直至穴口的嫩肉吮到肉棒最底部为止。

    他双手不能动,难以保持身体平衡,恩佐便握住他的腰,提起他的身体又重重放下去,把他狠狠按在自己的阴茎上。下体也配合手上的动作一起一伏,往上提时抽离他身体,往下按时又用力贯穿到最深处。

    朱利亚诺已经忘了窗外的动静,全身心都沉浸在激烈的性爱中。小穴被插得汁水四溅,穴口的媚肉在越来越快的摩擦中变成了淫靡的肉红色。身体里有什么灼热的东西要溢出来了,好像整个人都变成一个供人抽插玩弄的洞穴,变成一个用来纾解欲望的器具。恩佐毫不客气地贯穿他,使用他,可当朱利亚诺望向恩佐时,对方灰色的眼睛却始终深情地凝视他。男人只有对最珍爱的爱侣才会露出那种渴慕而怜惜的眼神。

    两种巨大的反差使朱利亚诺无暇思考,只能沉浸在欲望的海洋中,被一浪高过一浪的潮水所吞没。淫欲的浪花最终推他到了最高潮,他像被海浪抛到天空中一样,瞬间失去了意识,却很快回过神来。他前后同时达到绝顶,白浊液体溅在恩佐腹部,后穴痉挛似的收紧,吸出了恩佐的精液。大量黏稠液体灌进他腹腔,填满他的身体,同时也填补了灵魂中的某个空缺。

    他倒在恩佐身上,不住地喘息。恩佐拍拍他的臀部,留下几个鲜红的掌印,衬着白皙的皮肤和穴内溢出的白液,格外显眼。

    恩佐温柔地亲亲他,拔出尚未完全变软的性器,手指再度插进秘穴中抠挖掘探。精液混着肉壁分泌的淫汁一股股地流出。朱利亚诺任由他亵玩,连回吻他的力气都没了。

    恩佐抱起朱利亚诺,将他放到床上,抬起他一条腿。朱利亚诺以为他尚未尽兴,还要再来一轮,但恩佐从衣兜里摸出一条手绢,为他仔仔细细清理身体。朱利亚诺用手臂挡住脸。欢爱时放得开,事后反而害羞了。

    清理完毕,恩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身,穿好衣服,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接着对朱利亚诺说:“你还起得来吗?”

    他的学徒撑起身体:“干什么?”

    “穿好衣服。客人等得太久了。”

    朱利亚诺手忙脚乱地套好裤子,穿上衣服,扣子扣错了好几枚,恩佐无奈地看看他,帮他正确地扣回去。

    “什么客人?窗外果然有人?”朱利亚诺觉得自己快爆炸了。假如刚才窗外的动静代表外面有人,那么那人岂不是全程都听见了……

    恩佐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夜风灌进来,朱利亚诺冷得缩起肩膀。

    “请进吧,外面风大。”恩佐说,态度却是无所谓的。

    “哼。”

    半是恼怒半是嘲讽的一声闷哼。接着,雷希从窗口跃了进来。

    第52章 密谈

    朱利亚诺石化了。

    怎么是雷希……原来雷希一直在窗外听他们……怎么会这样!!!恩佐好像早就辨认出是雷希了,却也不说一声,还故意……故意……以后没脸见人了!!!

    他捂住脸,挪到床角,缩成一团,恨不得变成一只刺猬,谁敢碰他他就戳死谁。

    恩佐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关心雷希。

    “外面很冷吧?”

    “也不是很冷,我习惯了。”

    “抱歉让您久等了。”

    “也没有很久,你挺快的。”

    恩佐笑容一僵。男人最忌讳被人说“快”。但他知道雷希是故意报复,所以也不生气,转身拉上窗帘,双手负在背后,轻松地说:“您大半夜特意爬窗户吹冷风,真有闲情逸致。”

    雷希撩了撩长发:“不如您的兴致高,又要夜会情人,又要处理生意,真是个大忙人。”

    恩佐脸色微变。他刚想切入正题,询问雷希半夜不请自来的目的,吟游诗人却先他一步,抓起沙发上的账本和信件。他的动作如此之快,恩佐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扫了几眼信件,然后快速翻阅账本,纸张被他翻得“哗啦啦”直响。

    “原来你们就是为了这个。”

    他将信件账本扔回原位,一屁股坐在旁边。“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要对赫安·苏维塔下手?”

    “您怎么会这么想?”

    “你们和那两个刺客难道不是一伙的?您看他们的眼神分明表示您认识他们。”

    “认识归认识,但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的。”

    雷希拈着自己的头发,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戏谑地笑了:“今夜的访客真不少,您这位学徒挺受欢迎啊。您可得看紧他,以免他移情别恋。”

    恩佐勉强扯扯嘴角:“我调教出来的人,我有信心。”

    他大步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攀在外面的人“哎哟”一声,差点掉下去。

    “别别别动手!是我!安托万!”他急忙表明身份。

    恩佐脸上阴晴变幻,眼神复杂,大有把安托万推下去的架势。但他最终忍住了,打开窗户,将少年剑客拉进屋内。

    “你、你半夜跑来干什么?还爬窗?”

    安托万掸去身上的灰尘墙粉:“我还想问你呢!这里不是朱利亚诺的房间吗?你怎么会在这儿?”说完,他发现雷希也在,震惊地后退一步,差点从窗口跌下去。“怎么……怎么你们都在?!”

    恩佐叹了口气,挥挥手,叫安托万让开,然后关窗拉帘。安托万焦灼的目光在三个同伴身上打转:“你们不会是串通好的吧?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打算刺杀苏维塔将军?”说着,他露出一副哀戚的神色,“你们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苏维塔将军是个好人!是剿灭海盗的大英雄!你们能不能放过他?”

    恩佐恨不得拽起安托万的耳朵狠狠教训他一顿,但转念一想,安托万不是他的学生,他有什么资格教训人家,于是只能恨恨地说:“你跟他才认识多久就帮他说话?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安托万委屈地扁了扁嘴:“你们果真要杀他!我就说!你们三个怎么刚好出现在舞会上?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之前我一个人仔细想了想,舞会时朱利亚诺总是不见人影,这太奇怪了!他肯定在干什么见不到人事!还有你,恩佐,你剑术那么高超,苏维塔将军被刺客攻击时,你不但不出手相助,反而还退得远远的。我们一起在舍维尼翁山经历了那么多事,我知道你肯定不是见死不救的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你希望苏维塔将军死!”

    他越说越激动:“你们和那两个刺客是一伙的吧?这是个计谋,对吗?那两个刺客没得手,所以你们故意和苏维塔一起回来,再伺机刺杀他!你们为何这么做?苏维塔得罪你们了吗?”他转向雷希,“你说说话啊,雷希!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雷希说:“你误会了,安托万。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恩佐心中稍慰。比起他们,安托万似乎更信服雷希。如果雷希出面解释,效果会更好。

    “安托万,我也一直被蒙在鼓里。我对他们的阴谋一无所知,今夜前来也是为了讨个说法。”

    恩佐恨不得用眼神将吟游诗人烧出个洞。

    雷希拿起一旁的信件:“安托万,你过来读一读这些,是否能看出什么端倪。”

    恩佐很想阻止吟游诗人,但他晓得阻止只会使他们更加可疑。

    安托万接过信件账本,逐字逐句仔仔细细地读了起来。过了好久,他泄气地摊下双肩,万分为难地问道:“你们原来是……海盗?”

    恩佐一个趔趄。“……你怎么会这么想?”

    安托万扬起手中的信件:“信上写的啊!这个‘f’是谁我搞不清,但这个‘b’肯定是名海盗。苏维塔将军率军剿灭海盗,你们是不是因此才跟他结下梁子,非取他性命不可?”

    缄默者哭笑不得,不知是该夸安托万想象力丰富,还是该骂他胡思乱想。

    “我们不是海盗,与那两名刺客也绝无瓜葛。我们乔装混入舞会完全是为了别的事——为了那些信件和账本。”

    安托万低头望向手中的信,恍然大悟:“原来朱利亚诺离开舞会就是为了寻找这个!但你们要这些信有什么用?”

    “你既然想到这么多,那何不继续大胆一猜,信中的‘f’是谁?”

    “我猜不透……”安托万谦逊地低下头。

    “就是费尔南多·因方松,舞会的主人。”

    少年剑客一时失去了言语。恩佐继续道:“我们——准确来说是朱利亚诺——同费尔南多有恩怨,混进因方松家族宅邸就是为了寻找足以击溃他的证据。你也看到了,朱利亚诺找到了书信和账本,它们表明费尔南多一直与海盗勾连,泄露军情给海盗,再帮助他们销赃,从中牟取暴利。现在苏维塔将军剿灭海盗,谁是最憎恨他的人?谁会派遣刺客刺杀他?又是谁条件最有利,最方便得手?”

    “——是费尔南多·因方松!”安托万惊呼,“真没想到,那家伙表面衣冠楚楚,内里居然这么下三滥!”他顿了顿,“可他已经被抓住了啊,你们主动要求与苏维塔将军一起打道回府又是为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清朗的大笑:“哈哈哈,问得好!这也是盘桓在我心头的疑问!”

    房间中的四个人顿时绷紧身体!雷希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琥珀色的双眼却散发出凌厉的光芒。安托万懊悔不已,一定是他太大声才会引起门外人的注意。他摆出临战姿势,随时准备空手迎敌。朱利亚诺不顾身上的不适,跳下床,跑到恩佐身边,整个人犹如一柄磨利的尖刀。恩佐面色如常,动了动手指,让朱利亚诺退到安全的位置,自己站在门前,朗声说:“是苏维塔将军?既然来了,那就请进吧。”

    房门向两边打开,身穿便服的赫安·苏维塔双手负在身后,面带微笑款款而入。值守的卫兵在他身后关上门。

    苏维塔依次打量四人,脸上笑意更盛。“几位好雅兴,这么晚了齐聚一堂,不知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要事?”

    “也没什么,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所以跑来找朋友派遣寂寞。”

    “排遣寂寞?若是房间内只有两人,我倒还相信这番说辞。但是四个人?”苏维塔将军一面摇头一面咋舌,“这儿是乐师朱利亚诺的房间吧?三个人一齐来找他?”

    他绕过恩佐,缓缓踱到朱利亚诺面前,饶有兴味地端详他的面容,如同猛兽观察自己的猎物。

    “想不到离开梵内萨城数月,您认识了这么多‘友人’,真是可喜可贺,朱利亚诺·萨孔。”

    朱利亚诺的瞳孔猛然缩小!

    萨孔!苏维塔知道他的姓氏!他知道他是朱利亚诺·萨孔,梵内萨的维托之子!

    “你怎么知道……”朱利亚诺浑身杀意大炽。

    苏维塔双手背在身后,握着一卷羊皮纸。他将那卷纸拍在朱利亚诺胸口,笑着问:“您见过这个吗?”

    朱利亚诺接过纸卷,展开一看,上面画着他的肖像,写着硕大的三个字:

    “通缉令”。

    第53章 结盟

    朱利亚诺捧着通缉令,却没去细读上面的文字。在梵内萨的时候,恩佐就给他看过他的通缉令,他早就知晓其上的内容。他没看着那张纸,双眼死死盯着赫安·苏维塔。那种枭一般狠戾的眼神再度回到他的眸子中。那个逃亡之夜,他就是用这种眼神瞪着恩佐,要求他杀光敌人的。

    当时他软弱无力,只能求助他人。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受过训练,学习过战斗的技巧,也真正杀过人。如果有必要,他可以立刻刺穿苏维塔的咽喉,送他上天国。

    苏维塔大大方方地沐浴着他杀气腾腾的目光,笑眯眯的,像戴了一副永恒微笑的假面。真可怕,恩佐戴着面具,却可以同他交付真心。苏维塔没戴面具,却将自己的脸变成假面,使人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这是什么东西?”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插进他们之前。安托万凑到朱利亚诺身边,从他手里抢过通缉令,“这个人跟你长得好像!”他惊奇地看了朱利亚诺一眼,“‘兹通缉朱利亚诺·萨孔,叛国者维托·萨孔之子,身高约五尺六寸,红发……’”他朗读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不确定地看看朱利亚诺,又看看通缉令,再看看朱利亚诺,表情茫然得像一条迷路的小狗。

    “通缉令上的人……是你?”他难以置信,“你是通缉犯?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见朱利亚诺不言不语,他便转向苏维塔:“将军,朱利亚诺是我的同伴,我以人格担保,他绝对不是坏人!这通缉令上的……一定……一定是个同名同姓,长得又像的人!”

    苏维塔但笑不语。安托万环顾四周,发现其他人都沉默着,只有他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你们怎么不说话?!”他提高声音,“恩佐,朱利亚诺不是你的学徒吗?你怎么不替他说话?雷希,你也说说!我们在舍维尼翁山被抓的时候,朱利亚诺跟我一起解救人质,他怎么会是坏人?”

    最后他抓住朱利亚诺的肩膀:“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辩解?你快说,这上面的人不是你,苏维塔将军认错人了!对不对?”

    朱利亚诺推开他,仍然死死盯着苏维塔。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他冷冷地问。

    苏维塔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们:“前几日我去寒鸦塔请求城卫支援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这张通缉令。它是几个月前从梵内萨城发来的,没在城中公开张贴。当时我刚好出征在外,未曾听说此事。直到我开始调查因方松家族才发现——萨孔家族不正是因方松家的亲戚吗?听说萨孔家出事的时候费尔南多·因方松刚巧去了梵内萨,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我很好奇,于是从城卫那里要来这张通缉令。想不到世上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戏谑地打量安托万几眼:“朱利亚诺·萨孔,看来你一直对同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啊。这可不好,不好。人家那么信任你,你怎能欺瞒人家呢?”

    安托万脸色苍白,身体摇晃,好似受了严重惊吓的人,魂魄已经不在身体里了。“朱利亚诺,你……你果真是……?”

    朱利亚诺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将苏维塔碎尸万段。当众揭穿他身份也就罢了,居然还挑拨离间!

    “安托万,你别听他的。”他垂下头,不敢直视少年剑客的眼睛,“我的确是通缉令上的朱利亚诺·萨孔,但我们一家没有犯罪,所谓‘叛国罪’纯属栽赃陷害。我全家惨遭杀害,只有我一人侥幸逃脱,一边隐藏身份,一边寻找为家人洗脱冤屈的证据。我并不是故意欺骗你的!”

    安托万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通缉令,不知该相信谁。

    “是真的,安托万。”恩佐说,他声音低沉冷静,拥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想想那些信件和账本!费尔南多是杀害朱利亚诺一家的帮凶,我们潜入他家中正是为了寻找证据。朱利亚诺和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同伴,他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吗?你不要受他人的挑唆而怀疑朋友!”

    安托万脑子一时转不过弯,但还是本能地相信相识已久的老朋友。他警惕地挪了几步,和朱利亚诺他们站到一块儿,然后将通缉令揉成一团,丢给苏维塔。

    恩佐又对苏维塔说:“将军,您自己其实也不相信通缉令的内容吧?倘若您相信,早就把我们交给城卫队了,又怎么会私下找过来?”

    将军接住通缉令,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敏锐的乐师,本想试探试探你们,结果反被你们看穿了。”他不假思索地撕碎通缉令,随手一抛,碎纸片如落雪般纷纷扬扬飘散一地。

    “我早就觉得可疑了!萨孔家族是梵内萨历史悠久的名门望族,怎么会突然之间叛国?就算真的叛国,也应该经过公正的审判。一个家族就这样无声无息、不明不白地被铲除、消灭,背后一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缘由。”

    苏维塔背着双手,走近朱利亚诺。他身量比朱利亚诺高出许多,不得不弓起背低下头才能直视朱利亚诺:“而你,萨孔小少爷,死里逃生,不知所踪,再次出现的时候乔装打扮混进费尔南多·因方松的假面舞会,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还刻意接近我。你在这场阴谋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直起身子:“或者我应该问的是——你希望我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朱利亚诺求助地望着恩佐。后者冲他点点头,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朱利亚诺明白了他的意思:交给你,尽管放手去做。他咬了咬嘴唇,对安托万说:“信件和账本。”

    安托万回过神来,连忙将他所要的东西递给他。

    朱利亚诺拿着信件和账本,对苏维塔挥了挥:“萨孔家族的宅邸就像一座小型堡垒,易守难攻。费尔南多受邀来我们家作客,却背叛我们一家,与博尼韦尔总督里应外合打开我家的门。他是我的仇人,我必须要他付出代价。我知道你也想扳倒他。那么我们何不合作呢?”

    苏维塔微微睁大眼睛,伸手去拿信件和账本,朱利亚诺却不让他够到。

    “我们现在是同盟了,对吧,苏维塔将军?”

    “那是当然。”苏维塔说,“我保证诸位的安全。赞诺底亚是我的地盘,只要在这座城邦中,没人能伤得了你们。”

    朱利亚诺哼了一声,心想你连自己的安全都没法保护。要不是安托万和康斯坦齐娅小姐,你早就是刺客刀下的亡魂了。

    他将信件与账本交给苏维塔。将军展开信纸,如饥似渴地读起来,边读边发出感慨:“这个费尔南多不简单……难道是海盗?原来如此!我早就奇怪那群海盗是怎么把探子安插在军队中的,原来是费尔南多·因方松暗中做的手脚!”

    他在房间中踱步:“费尔南多指使刺客暗杀我,莫非是也是因为我剿灭了海盗?这样一切都能说通了!”

    他双眼放光,猛地抓住朱利亚诺的左肩,用力拍了拍,以示赞许:“这是一份强有力的证据!仅有那两个刺客还不够,费尔南多大可以辩称他和刺客全无干系,但这些信件和账本就不同了!他不仅仅企图谋杀我,还犯下了里通外敌的大罪!多谢你,萨孔小少爷,你真是诸神派来襄助我的使者啊!”

    朱利亚诺冷硬地拂开他的手:“恐怕加上这些证据也还是不够定他的罪。毕竟他可以狡辩说证据全是伪造的。”

    苏维塔面露难色:“这倒也是……”

    朱利亚诺忽地展颜一笑,苏维塔看得呆了。

    “我手上还有另一样证据,能让费尔南多百口莫辩。”

    “哦?是什么呢?”

    “现在还不能告诉您。等到公开审判费尔南多的时候,我自会叫证人到场。”

    “你不肯说,难道是怕我食言?”

    “不留一张底牌在手里,我哪有底气说话?”

    苏维塔皱起眉头,嘴角却向上一弧:“好。很好。我喜欢和能让我出乎意料的人打交道。你真是令我大开眼界,萨孔小少爷。”

    “请叫我朱利亚诺。”

    “好吧,朱利亚诺。有了你提供的证据,费尔南多难逃谋杀罪、通敌叛国罪、倒卖赃物罪这几项罪名。但你的家人呢?你是否也要起诉费尔南多,为你的家人讨回公道?”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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