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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如何从剑修手下逃生 作者:苏九阙

    第3节

    尉迟凌张望果然是四下无人,他心里一突,难道今日真是要在劫难逃?这种结局……又让他如何甘心?!

    “堂堂出窍期真人,却欺负一个化神初期的小辈,这事倘若传到其它灵洲,可不是叫人看了我们都盖洲的笑话?”话音方落,一道华光从天边降落,男子白衣翩翩,负手而立,风姿清卓不说,那威压与云妙真人相当,竟然也是一位出窍期的大能!

    在往常尉迟凌许是不将这白衣男子放在眼里,然而此刻身陷险境,尉迟凌咬了咬牙,终于放下身段躬身道:“这位云妙真人污蔑晚辈,又以势压人,恳请前辈施以援手……事后,晚辈必定重谢前辈大恩!”

    云妙真人被尉迟凌气笑,“老夫以势压人?那你尉迟凌以家世欺压同道之事又如何说?今日尉迟凌伤我孙儿,此仇必报,若白衣道友要多管闲事,那就与老夫斗上一斗,若是老夫技不如人,那便是天不助我,老夫便也认了!”

    白衣男子振袖道:“还请赐教!”

    云妙真人求胜心重,当下就祭出自己得意法宝,一件中品灵器,对于出窍初期的修士而言已经是件稀罕物,阴阳链锤上阳锤雕刻风,阴锤雕刻水,阳锤掷出,强烈的气旋如同倒置的泰山,将四周卷得暗无天日,朝白衣男子当头扣下。

    白衣男子衣衫被吹得啪啪作响,尉迟凌是早已站不住,险些被风眼吞没之际,白衣男子转手翻出一片卷云纹玉璧,他轻轻一抛,玉璧停留在风眼下方,卷云从玉璧孔中倾泻而出,与气旋冲撞在一起,彼此摩擦消解。

    那气旋强势,卷云弱势,起初卷云几乎被气旋吞噬,然而当风中水汽愈重,卷云夹杂气旋中,竟也逐渐呈现包围之势,显得势均力敌了。

    云妙真人长笑道:“道友,你虽覆以面具,但老夫能窥得你相貌年轻,想来早早就窥得道法精妙,可惜本座乃风水双灵种,怕是要叫你认栽一回了!”

    云妙真人又将阴锤掷出,阴阳双锤恰与云妙真人灵种相合,威力更显,那阴锤搅入卷云中,就将水汽逐渐吸收,白衣男子不慌不忙,将玉璧往高处推了推,卷云倾泻之势更猛,两种水属灵力相争各不相下,搅乱气旋,三者之势最终抵消而尽。

    “这次轮到本座先出手了。”白衣男子面色从容,他甩开衣摆手指间灵活翻转出一根银针,银刺悬浮到半空,顿时化成密密麻麻百余根,针尖朝下直指云妙真人。那云妙真人毫无惧色,当银针铺天盖地破空而来,他脚下以特殊步法避让,又祭出一个震天兽玉玺,玉玺上奇兽雕刻昂头怒吼,吼声夹杂狂风,将百余根针都吹偏了方向,白衣男子掐出手诀,银针乱飞,看似杂乱无章,然而不知不觉间如同绵密的细雨,将云妙真人整个围困起来。

    云妙真人察觉出其中蹊跷,直接将震天兽从玉玺中拍出,震天兽元神寄居玉玺中,肉体不存,自然也不惧这银针,便是脚踩流云以雷霆万钧之势闯入银针阵中,试图为云妙真人破出豁口。

    当原本绵密的银针阵出现缝隙,云妙真人脸上浮出笑容,“看来这一局是老夫险胜了。”

    “前辈!”尉迟凌也有些急了,那银针阵列明显被破,然而震天兽仍旧威风凛凛,让尉迟凌不由得挂心。

    云妙真人忽然脸色一变,低头就看到自己下半身不知何时爬上寒霜,他体内元气飞速运转,然而寒霜刚消融了些,更有一种刺骨的寒冷从体内侵蚀,甚至在他躯体上结上更结实的寒冰。

    震天兽怒吼一声,气势顿时萎靡下来,身影遁回玉玺中。那玉玺早就裂了一条细缝,只是云妙真人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并没有留意到。

    白衣男子徐徐道:“震天兽乃后天灵兽,以道友出窍修为驾驭它怕是不易,想来是与它元神相通,我这千寒刺寒气极重,只是并不外露,这震天兽元神被寒气侵蚀,又波及道友,这滋味想必不好受吧?”

    云妙真人面如土色道:“是老夫技不如人。”说罢往脚下扔出一只扁平的玉钩,那玉钩载着云妙真人倏忽之间就遁到天边去了。

    尉迟凌追了两步,见白衣男子不为所动,忍不住道:“前辈,难道就放任那贼人离去?”

    白衣男子漠然反问:“不然你欲如何?”

    尉迟凌腹中对那云妙真人仍是满腔怒火,他继承尉迟家的血脉,在外无人敢与他不敬,实在是因为尉迟家在都盖洲势大,以至于他修为尚低,却敢与那云妙叫板,然而经历过这场危机后,尉迟凌也冷静了不少,知道自己方才受的那些侮辱在这白衣男子面前或许不算什么,便忍着不再发作,只躬身道:“晚辈多谢前辈相救!前辈本领过人,如若不嫌,晚辈愿意以上宾之礼招待前辈屈尊驾临寒舍一聚,晚辈也能借此报答前辈恩情一二!”

    白衣男子看了他片刻,斩钉截铁道:“不必。”

    “前辈请留步——”

    “本座说了不必,不要再跟着我。”说罢他轻轻振袖,一阵寒风将尉迟凌吹得原地打了个转,那白衣男子已经不见踪迹,尉迟凌沉思了片刻,转头看着这一地狼藉和空落落的别院,满心阴郁无处可泄。

    尉迟凌的表妹白渺正从院中款款而出,“表哥,刚才外头发生何事了?动静好生大,是哪个不长眼的犯了表哥,表哥的护卫可将人拿下来?”

    尉迟凌审视地盯着白渺,“你不知道发生何事?”

    “发生了何事?”白渺惊讶地看着尉迟凌,“那些护卫在何处?他们实在不知礼,竟然也不在周围伺候着表哥!”

    尉迟凌看白渺神态不似作伪,怀疑之心也渐去,若白渺与那些护卫一样,危急时刻只会离他而去,那他身边再留这样一个人也就无用了。

    ☆、妈哒,怎么又变成桃子?!

    远处。

    云珠儿奇怪道:“师兄,那些修士原本被我困在石室中,如何能脱困而出?而今又被出窍期真人借了由头去教训尉迟凌,珠儿看来实在有些古怪。”

    鲁至轩正色道:“师妹!许是那群修士中也有本领特殊者,帮助同样落难的修士一道离去,那出窍期真人也说是为孙儿报仇,这祸事落在尉迟凌头上,说不得是他平日作乱太多,如今遭了报应,你如今还为他着想,莫不是……心里还有那小子?”

    云珠儿连忙摇头,咬唇道:“珠儿……只是心中感到奇怪罢了。师兄莫要多虑,师妹已经悔改,然而这祸端仍旧引到尉迟凌头上,许是正如师兄所言,合该他受着吧!”

    鲁至轩点头,云珠儿犹豫道:“只是不知道子恬二人如何,若是他们因这牵连受了什么害,师妹实在过意不去。”

    鲁至轩转头查看一番,“出窍期大能斗法,难免灵气震荡,我看这群山初时受到波及,但山体没有受到什么损伤,陶道友他们应是无碍,若有机会再见,我等必然再好生赔偿他们。”

    云珠儿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白衣男子来到百里远的山林间才停下,一个修士从林中走出,行礼道:“主上。”

    白衣男子覆着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其神情不显,唯独发白的唇色泄露他的情况。

    白衣男子踉跄走了两步,那修士连忙扶住他,神态恳切道:“属下有一事不明,天化丹虽然是天级丹药,然而一时提升修为,到底有损身体根基,主上此次好不容易取得那尉迟凌的信任,为何不趁热打铁?”

    白衣男子轻笑了两声,他卸下面具,转头露出精致的容颜,“你思虑尚浅。”

    “恳请主上教导。”

    “尉迟凌是多疑之人,你看他平日行事猖狂,便以为他没有城府?尉迟家势力何其大,又怎么会养出一个没有心思之人?此事还要循序渐进。当务之急是要寻到地凝草,天圜灵丹只差这一味药草,若是能炼成天圜灵丹,不消数年,我修为将大有长进。”

    “是。”修士欲言又止。

    男子叹气道:“荣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天化丹能将我化神后期修士修为硬生生提到出窍初期,如此丹药只是天阶并非仙级,自有后患。但此时情形也是必不可免,大仇未报,我势必顾惜自己身体,不会冒然毁了自己前路,你大可放心。”

    “属下无能。”荣榭愧疚道。

    “不必自责,你继续查看,我兰家之人还有多少流落在外,又愿意回来助我报这血海深仇!当年我兰家底蕴远胜尉迟家,而今却落到这个境地,那搜魂针中藏有父亲当年力竭前保留的仇人一丝血气,搜魂针遇尉迟家后人而动,若当年之事与尉迟家有关系,我势必让他们血债血还——!!!”

    “属下谨遵主上吩咐!”

    山洞内。

    郁景容仰头看着巨大的树木,步伐坚定地朝之走去。

    “景容!你要去哪儿?!”陶子恬惊叹树木的瑰丽,直到郁景容有了动作,陶子恬立刻警醒,将他拦住。

    郁景容呢喃道:“此物在《奇物志》中有所记载,名为大光宝树,乃先天灵根,传闻可通三界,甚至穿越虚空,踏入其它大世界。”

    “……所以?”陶子恬噎了噎口水,“你是想通过它回到灵源洲?你方才也说,这不过是传言罢了,不如待你元神恢复,我再央求师尊助你回去可好?如今我修为低微,你又元神不稳,实在不适宜冒这个险。”

    郁景容推开身前的陶子恬,陶子恬顿足叹气,“好吧好吧,我算是栽在你手上了!”

    他正闷闷不乐,前头郁景容忽然停下来,陶子恬心里一喜,以为郁景容回心转意,不想郁景容只是回头牵了他的手,在他前面领路。陶子恬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郁景容的手掌宽厚温暖,心里那些顾忌也渐渐去了。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准就是机遇呢?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大光宝树的巍峨壮观,翡翠一般剔透的质地透得发亮,来到树下,就能感到一阵微风徐徐,吹得陶子恬格外舒适,郁景容没有停,然而大光宝树巨大的树干也始终在他们前方,不知何时粗大的树干变成纯粹的光柱,陶子恬脚下忽然一轻,他来不及惊呼,人已经悬浮在半空中,手中空落落的,方才坚定牵住他的手已经不在了。

    “景容?!景容——!!!”呼唤了半晌都得不到回应,陶子恬打起精神,他环顾四周,此时周围如同一片汪洋,又许是一片宇宙,周围光斑星星点点,如同星子点缀在天幕上,格外漂亮。他在半空中沉浮,无处借力,便招出飞剑踩在脚下,缓慢前行。

    越往前走,星子越是密集,甚至移动变幻,组成一幅幅画卷,起初陶子恬看得不甚明白,又寻郁景容心切,便没有留心观察,直到许久后郁景容始终不现身,陶子恬无可奈何,索性盘腿在飞剑上坐下来,看着这一幕幕画面。

    无数星子从高空坠落到天地间,如同一条河流,缓慢,却十分有规律地在天地间循环围绕。

    这看似简单的过程,实则又像是经历了亿万年,亿万年之后,天地间流动的星子总算有零星的一些坠落在地面上,又不知过了多少岁月,草木在这零星坠落的光点中得滋养而生,接着又是飞禽走兽孕育而出,不知不觉间,整个画面都变得鲜活而灵动。草木、生灵、山水、日月,还有那亘古不变,在天地间流淌的光带,呈现出一片勃勃生机。

    然而物极必反,月盈则亏,天地万物繁复到极致的时刻,只听砰的一声,万物凋零破碎,生灵碎片落回那天地间盘桓的长流中,而长流也逐渐缩短,浓缩成一块耀眼又剔透的晶石,最终落到陶子恬手中,陶子恬凝神看去,只见晶石中星河流转,美妙绝伦。他心里一动,忽有所感,似乎有什么无形之物将他与这块晶石中的奥妙牵连在一块儿,毫无由来的,他就知道这枚灵种石中蕴含自己所求之道。

    陶子恬心中一喜,就猛地清醒过来,一时间便有些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大牛,赶紧的,那圭石也该熬了做汤了,它皮肉厚实,你这会儿手脚不利索,过会儿赶不上宴饮,可有你好受的。”

    “哎,哎,晓得咧,晓得咧——”

    ……这,什么和什么?!

    陶子恬奋力想要起身,却仍旧只看到暗沉沉的房屋天顶,陶子恬福至心灵,有些明白自己眼下是什么处境了——多半又是变成了一颗桃子!

    这边陶子恬行动不便,那头就有个声音叹息道:“老龟,我们往日也有许多情分在,奈何你今日落到如此境地,也罢,也罢,就让我这笨牛送你一程吧。”

    陶子恬终于挣扎地立起身来,却不想骨碌一下就从高处滚落,待停下后才看见……他方才竟然是被当做食材,丢进一筐桃子里,无怪他刚才行动那么不便!

    只是……这里是何处,他又为何落到一筐桃子里?!

    ☆、妈哒,怎么又变成桃子?!

    陶子恬心中没底,便挑着隐秘之处遮遮掩掩地行走,这是一间灶房,灶台占了半面墙,火眼有二十余个,十数个庖夫忙忙活活,脚不点地,堆积如山的食材中一只巨大的乌龟特别显眼,有几个庖夫围在乌龟周围商讨怎么料理它。

    没有人有闲情注意周围,很方便陶子恬的行动。

    “大牛,你和圭石总算也有点交情在,如今他得罪了尊主,尊主下令要熬制它,与其受尽折磨而死,不如你劝圭石从壳里出来,大伙下手利索点,总不会让圭石吃太多苦楚的。”

    陶子恬好不容易挨到门边上,哪知道飞来横祸,那被庖夫围绕劝告的巨大乌龟忽然突破重围,狠狠砸在桌上,桌子顿时被撞得四分五裂,一条断腿朝陶子恬飞来,陶子恬在地上惊跳了一下,正打算恢复人身抵挡,却有一抹影子从角落里一跃而出,扑住陶子恬滚到一边,恰好躲开尖锐的断木。

    灶房里如今是一阵鸡飞狗跳,也没有人注意角落里一枚桃子。

    陶子恬惊魂甫定,愕然望着眼前这身影,毛绒球一般的身体,雪白的皮毛,一对长长的耳朵,救他的……竟然是一只兔子?!

    那兔子见庖夫们只忙着收拾满地的狼藉,趁机将陶子恬背了出去,圆不溜丢的大桃子几次差点从兔子身上掉下来,都极力稳固自己,直到到达安全之处,陶子恬见机从兔子背上滚下来,躲进草丛中。

    “等等!你要去哪儿?!”

    一只兔子会开口说话!!!

    ……

    然而这在玄元大世界里没什么值得惊讶的。陶子恬原先是不想打草惊蛇,故而一走了之,不想这兔子是开了灵窍的,陶子恬打量着大白兔子,心里也有些计较。

    “多谢先前……相救之恩,只是,咳咳,晚辈没有成熟就从树枝上坠落,虽然偶得机缘开窍修行,可滋味实在是不怎么好。”

    大白兔被他这番话气笑了,表现是嘴里喷出几声讥嘲的气音,“胡闹!你怎么会出现在九曲界?”

    陶子恬诧异得很,这里竟然是九曲界?!看来大光宝树传言不虚,将他与郁景容从灵动界带至此处,只是他与郁景容失散,这人生地不熟的,该尽早与他会合才是。

    陶子恬忽然又反应过来,试探道:“……我不在九曲界,又该在何处?”

    杜祖年毛茸茸的爪子抵在嘴巴前清了清嗓子,这么人性化的动作由一只大白兔子做来十分滑稽好笑,陶子恬滚了一圈,才勉强忍住笑意,却听兔子道:“罢了,若不告诉你,你想来也不能轻易信任于我,告诉你也无妨,但是你需答应我两件事。”

    “晚辈洗耳恭听。”

    “其一,不能将我的身份透露给任何人知晓!”

    陶子恬信誓旦旦道:“前辈放心,晚辈答应,必不食言。”但若这大白兔子有什么意图不轨的地方,这诺言也就做不得准了。

    “其二……我正寻觅一些宝物,然而以我如今寄托之身,多有不便,你须尽力助我才好。”

    陶子恬心念急转,衡量再三,先答应道:“晚辈愿意报答前辈先前施救之恩,只是我眼下境界也是低微,能力很是有限……”

    白兔子老练道:“这你不必担心,必然不会为难你做一些力所不及之事……”

    陶子恬正等着白兔子为自己解惑,兔子虽然不甘情愿,但话已出口,自然也没有失信于人的道理,兔子破罐子破摔道:“本座杜祖年,正是,正是将你接引到玄元大世界之人。”

    这下陶子恬可真是吃惊了,“仙,仙人?!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杜祖年恼羞成怒地龇了龇大板牙,“迂腐小辈,求仙问道可是让你拘于表象?!”

    陶子恬被杜祖年训得连连赔不是,然而心中震惊仍然无法平息,他当年意外身亡,正是杜祖年助他获得第二次重生的机会,故而陶子恬一直视杜祖年为仙,后来发现自己是穿越到玄元大世界,也因着杜祖年的缘故,陶子恬很快接受这里是修□□的事实。只是陶子恬当年奉若神明之人,怎么,怎么会是一只兔子?!

    然而那些都是其次,陶子恬激动地在杜祖年身边弹跳,“仙、仙人!刚才子恬失礼,请仙人千万莫怪,恳请仙人送我回原来的世界,只要再让我看一眼亲人……”

    杜祖年摆手打断他,沉默片刻后,“让你看一眼亲人,你便安心留在玄元大世界了?你瞧我这身躯,如今也多有不便,三年前将你神魂牵引至玄元大世界已经是我极限,以我如今的情形,你与其寄期望于我,不如自己好好修练。修士觉行圆满后可来往各世界,到时候你是想要留在玄元大世界,抑或回去你原来的世界,都由你自己做主。”

    陶子恬见杜祖年态度毫无转圜余地,心情经历大起大伏,不免垂头丧气。

    兔子抿了抿三瓣唇,打破沉寂道:“我当初分明将你送到灵动界,你怎么会出现在九曲界……你……莫非是与景容一道来的?”

    陶子恬失声道:“仙人也认识景容?”

    杜祖年:“……你莫要叫我仙人,听着怪寒碜的,唤我一声前辈即可。郁景容如今在千息宫,我可带你去找他。”

    陶子恬侧目道:“前辈与景容……不知是何关系?”

    杜祖年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你是去还是不去?怎的闲话如此多?”

    陶子恬只得闭上嘴,滴溜溜滚到杜祖年背上,杜祖年在此地灵活穿行,看来竟然是对九曲界很是熟悉了。

    杜祖年道:“九曲界分四个区域,这里是妖域之主千息的寝宫,今日千息举办宴饮,群妖来贺,若非我恰好遇上你,以你区区之修为,怕很难脱身了。”

    陶子恬听着也有些后怕,“多谢前辈相救……不知景容又在何处?”

    杜祖年道:“他正在千息宫主殿里。”

    千息宫极大,阁楼之间相距遥远,不少千奇百怪的妖修们在宫苑里穿行,想来就是赶去千息宴饮,如此倒很方便杜祖年与陶子恬行事。杜祖年又施了个隐息诀,收敛二人气息,那隐息诀陶子恬看着很是好用,因着不是什么稀奇的道术,陶子恬央求了一会儿,杜祖年也就松口教他了。

    杜祖年带着陶子恬从侧门入了千息宫主建筑,穿过回廊,直接抵达后殿。

    陶子恬迫不及待滚进殿内,跳到榻上,见郁景容双目紧闭,沉沉睡着,他又是放心又是急切,变化出人身,抚着郁景容的额头,轻声呼唤他。

    郁景容未醒,杜祖年却从外间急跳进来,“子恬,快快回避,妖域主人千息回来了!”

    陶子恬咬牙,不得不又变回桃子,被杜祖年藏到角落处。

    ☆、妈哒,怎么又变成桃子?!

    杜祖年默念隐息诀,千息轻裘缓带,款款步入屋中。

    陶子恬没有忍住看了千息一眼,只觉得香气拂面,熠熠生辉。男子穿着奢华,披着丰厚的皮草披肩,长发如缎,身姿摇曳,细长的眸子十分清冷,上挑的眼角却又含着说不出的风情。

    千息在床边坐下,笑声悦耳,细长的手指抚弄郁景容的脸颊,几乎把陶子恬急得从杜祖年怀里跳了出来。

    千息看了过来,他斜倚着床柱,一条胳膊环胸,一条胳膊支起,似乎觉得有趣,轻轻抚弄自己的嘴唇,笑道:“何必躲躲藏藏,既然进了我千息宫,岂有不向我这位主人拜见寒暄的理由?”

    陶子恬看不透千息的修为,然而身为九曲界四分之一领土的主人,必然不会低到哪儿去。他焦急地看着杜祖年,不知道如何度过这一难关。杜祖年眼神沉了沉,那头千息好整以暇等待着,杜祖年从角落里跳了出来。

    “哦……”千息拖出长长的尾音,揶揄道:“我的小乖乖,你又是调皮去了吧,哪儿给我带来的灵果?”

    “……”这是什么情况?!陶子恬心里咆哮。

    千息抱起杜祖年,在他背上撸了撸,又将他放下,杜祖年连忙跳开,又回头戒备地盯着他。

    千息细长的手指捏起桃子,“我最喜欢吃你这般细皮嫩肉的桃子了。”

    陶子恬听得毛骨悚然!千息却在此时将他往天上一抛,也不知道他施了什么法术,陶子恬身不由己变化出人身,摔在地上。

    “哟,还真的是很细皮嫩肉呢。”千息笑着,轻佻地捏起陶子恬下巴,“来,我带你参观千息宫的千日宴饮,这可是九曲界不多见的盛况。”

    陶子恬擅闯千息寝宫被他发现,没有被千息当场处置已经是万幸之事。虽心里不愿意,然而敌我之力悬殊,又哪里有他拒绝的余地?陶子恬假意柔顺,千息也不知道怀着什么目的,温柔地将他从地上拽起来,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杜祖年跟在他们身后,一起来到宫殿前庭。此时已经有不少妖修喝得东倒西歪,另有女妖献舞,单薄的纱衣裹着曼妙的胴体,轻歌曼舞,摇曳生姿,场面好不风流旖旎。

    千息为陶子恬斟酒,与他碰杯。陶子恬酒量普通,在这形势不明的时刻更加不敢大意,几杯下肚后若千息再劝,就按着太阳穴故作醉酒之态,摇来晃去地躲避,不让千息轻易遂意了。

    千息见此也不再勉强,恰好有妖怪上前告罪,“尊,尊主!那圭石龟壳实在坚固,我等法力有限,奈,奈何不了它,请,请尊主恕罪!!!”

    那妖怪看上去怕得很,伏在地上直打哆嗦,千息大抵觉得很没趣,兴致缺缺地甩手说:“那就让他去吧,随意找个破脏的地方,关个十七八年,期间本座自会考虑如何折磨他。”

    陶子恬:“……”

    那妖怪没有受到牵连,简直感激涕零,一边称是一边连滚带爬跑了。

    陶子恬这下是真有些头疼了,他心想这千息作风究竟有多么凶残,才把那顶着狼脑袋,看上去颇为穷凶极恶的下属吓唬成这样。

    “我妖域中难免还有一些不受驯化的妖物,倒叫小友看了笑话。”

    千息靠近陶子恬,在他耳边吹着气,低语道。

    “……”陶子恬掐了一把大腿肉,双眼雾气迷离地望着千息,看上去很是茫然。

    千息噗嗤笑了一声,晃着琉璃杯,嗅着那绵密的酒香,似是沉醉其中,“我千息宫有数不尽的美酒佳酿,妙丽女子,你擅闯我寝宫,我非但不降罪于你,反而许你许多好处,如此你可还要与我玩这套把戏,糊弄于我?”

    陶子恬侧头看了一眼,杜祖年还在旁边蹲着,纵使现在只是兔子身,但对于陶子恬而言仍旧是莫大的精神支柱。

    陶子恬并不慌乱,事已至此,若再表露出短处,实在是有害无利。陶子恬靠在座椅上,又慢腾腾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无功不受禄,阁下许我好处,却不知道需要我为阁下做什么?”

    千息又是笑逐颜开,显得十分愉悦,“我在这里待得久了,可是很久没有碰上像你这样叫我喜欢的人。美人、权力、修为,不知道你喜好哪个,我都可以给你双手奉上。当然,正如你所说,无功不受禄,纵然你很合我眼缘,我什么都不要,你想来也不能放心。”

    “灵动界的景色不错吧?我多年不见,心里惦记得很,你多与我说说如何?”

    陶子恬吃惊地动了动嘴唇,“你……曾经居住在灵动界?”

    千息惆怅地叹息,“灵动界灵气充沛,景色宜人,如今想来,灵动界的风光仍旧历历在目,叫我如数家珍呢。”

    ……

    陶子恬最后还是醉了,他原本就生得俊秀干净,这会儿两颊被醉意熏出两片红晕,卷曲的睫毛下一双眼睛雾气朦胧,显得秀气又有些可怜。

    千息席间没有少逗弄陶子恬,见他摇摇晃晃,的确不胜酒力,终于松口放过他,正要领他回去后殿,陶子恬却如遭雷击,以最快的速度避开千息的碰触,眼睛恶狠狠瞪着,身体紧绷,犹如一头幼兽,心里分明恐慌,却还是露着爪牙,虚张声势。

    千息觉得有趣,不顾陶子恬挣扎,索性将他打横抱起。

    “小乖乖,我挺喜欢这家伙,若我不能回到灵动界,你说我将他同你这般养在身边如何?”千息对脚边兔子似笑非笑道。

    杜祖年压低身体,低鸣几声,示威之意颇为明显。

    千息却不忌惮他,甚至有意要捉弄他,故意将陶子恬又重床榻上再次抱起来,却在此时,一直沉睡的郁景容却忽然睁开眼,他眼中并无焦距,却承载着数不尽的剑意,极其锋利,就连千息乍然对上他的目光,也觉得脑中一阵嗡嗡作响,连忙将陶子恬放回郁景容身边,摆手道:“哎,罢了罢了,就将人还你吧。”

    郁景容的目光随陶子恬转动,见他安然酣睡,才又阖上眼帘。

    千息若有所思,片刻后才离去。

    ☆、妈哒,怎么又变成桃子?!

    陶子恬醒来之时,一时不知今夕何夕,好一会儿后才彻底清醒过来,猛地坐了起来,瞧见身边郁景容仍旧昏睡,心中失望至极。

    “你可总算醒了!”杜祖年如一个糯米团子,极有弹性地蹦到他脚边,流露关切道:“没事吧?”

    陶子恬沉吟两声,揉按着太阳穴,“宴饮上是我大意,平白叫前辈担心了。”

    杜祖年说到千息还有些愤恨,“千息此人颇有些喜怒无常,又是出窍期修为,我们被他捉住把柄,没有被他当场处置已经是不错了,你受制于他,也是身不由己。”

    陶子恬小心翼翼道:“千息当真如此厉害?连前辈也无法与他对抗?”

    杜祖年讪讪道:“若是在我全盛时期,自然可以轻易左右他性命……”

    杜祖年大概也是困窘,不等陶子恬再说,又连忙补充道:“若你修行上有何疑问,本座必然能为你解惑,只是本座如今法力不足原来万分之一,若是斗法之事,恐怕难以助你。”

    陶子恬笑了笑,“前辈切莫自责,前辈对我恩情之深,已经无以为报了。千息叫我看也不必忌惮于他,他既然有求于我们,一定不会轻易害了我们性命。”

    杜祖年侧目,“你是指……”

    “我瞧他频频提及灵动界,或许是想要去灵动界。”

    杜祖年笑道:“这也不无不可,我求的第一件宝物,恰好在千息手中,若借此为筹码或许可与他周旋一二。”

    陶子恬抚摸下巴道:“前辈正是因为宝物在此处,故而来到九曲界吗?”

    杜祖年沉默片刻,“我将你送入玄元世界后,自己却误入界壁缝隙,竟然从灵动界坠入九曲界,彼时已经脱力,不得不附身在这兔子身上,不巧被这千息捡着,带回去豢养。”

    陶子恬没想竟然是这样一回事,颇有些同情这位曾经叱咤风云,如今颇有些落魄的大能,又另起话头,不再揭杜祖年短处了。

    杜祖年出去打探消息,陶子恬抚摸郁景容的额头,俯下身认真地问道:“你打算何时醒来?”

    “你再不醒来,我可要捉弄你啦。”陶子恬见郁景容气貌绝佳,闭着眼睛时,浓密的睫毛甚至弯弯的上翘,没了清醒时骇人的威势,显得顺从无害。陶子恬出神地戳了戳他的脸颊,只觉得入手光滑细腻,便又调侃起来,“你不醒来,我就吻你了,像叫醒睡美人那样。你如今神智倒退,待来日恢复,必定懊丧不已。”

    陶子恬想了想威严冷漠的郁景容有朝一日想起自己如同雏鸟般依赖纠缠他这个小宗门的弟子,还被小宗门的弟子轻薄调戏时的情景,不由得好笑而笑出声来。

    “罢了,不逗你了。”

    陶子恬紧接着开始打坐,他的意识被吸入灵种石中,灵种石不过拳头大小,其中蕴含的却仿佛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天地、日月、星河、以及万物。

    每日每夜,每时每刻,这个世界不断重复从无到有,万物始发,生机勃勃的一幕。

    陶子恬越是观摩,感触越是深刻,体内元气模仿星河流转轨迹,开始滋养内世界,然而他的内世界实在贫瘠,自然不能如灵种石中的世界一般如顺水行舟,好在陶子恬耐心很足,一遍又一遍,用元气滋润骨骼、血肉,洗涤经脉,就如同灵种石中星河滋养大地……

    陶子恬功法运行两个大周天,忽然若有所感,出定时就见千息的脸近在咫尺,他不免被吓了一跳,往后跌了去。

    “千息宫主!”陶子恬难有好气道,“不知宫主有何要事,不惜在晚辈面前失忆?”

    千息挑了挑眉,轻佻地用手指勾起陶子恬的下颔,饶有兴致地看着,“几日不见,倒是脾气见长。”

    陶子恬抿了抿嘴唇,“晚辈不敢。”

    千息又掩唇而笑,“我猜你闲来无事,不如陪我在这千息宫中走一走。”

    陶子恬心里嘀咕一阵,却也只有答应了。

    千息身为妖域之主,排场很是奢华,代步銮驾乃是灵器不说,左右有众多美貌侍女环绕,侍从、护卫更是不计其数。

    千息并没有先行,反而伸手欲扶陶子恬,举止之妥帖周到,令陶子恬倍感无语。

    陶子恬并不失态,让开身道:“还请尊主先行。”

    銮驾上,千息有点漫不经心地为陶子恬介绍道:“九曲界位于玄元大世界反面,受鬼、妖、魔三族共同统御,千息宫位于妖族地界主城,你往窗外看,下方便是妖族主城魍魉城了。”

    魍魉城地界宽阔,灯火通明,不少妖怪在主城里走动,显得人气旺盛。陶子恬夸赞几句。

    千息便笑意缱绻道:“你若喜欢,我日后多陪你走动。”

    陶子恬沉默片刻,露出笑容道:“尊主身份金贵,修为高深,实在不必与我如此虚与委蛇。尊主意欲为何,我心里大致也清楚,不如我等各取所需,又约法三章如何?”

    千息看着他半晌,忽然掐着他脖子将他撞在车厢上,压抑道:“我不过是见你性子有趣,故而多番谦让,你莫不是就以为拿捏住我的短处,想以此要挟?”

    陶子恬被千息掐得出气多,入气少,这人果然如杜祖年说的,喜怒无常得很!

    陶子恬努力掰开千息如千斤重的手指,艰难开口道:“尊,尊主!莫要忘了,如今只有我能带你离开九曲界!”

    千息冷眼看着陶子恬铁青的面孔,轻声细气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那句话。。。相信我周末应该会给力一点 _(:3ゝ∠)_

    谢谢佩的地雷么么哒~

    ☆、妈哒,怎么又变成桃子?!

    千息一副受到冒犯后的恼怒,虽然如此说,手上却松开。陶子恬第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揉着脖子,垂目不再招惹千息。

    千息命令侍从降下銮驾,并屏退众人,率先从銮驾上下来。

    陶子恬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出去。

    銮驾停留在河边,河道十分宽阔,急湍汹涌。千息临河而立,对身后陶子恬道:“此河水名为百川,分支遍布整个九曲界。九曲界每百年会燃烧地心火,唯有百川河可将其压制。千日宴饮之后,恰好就是地心火燃烧的日子。”

    仿佛证实千息所言,千息话音方落,只见熊熊烈火忽然从河中冒了出来。烈火将周围河水瞬息蒸发,又有新的河水前仆后继涌来,整条河面都上演水火不容的奇景,大火绵连,将九曲界的天空都照得忽明忽暗。

    陶子恬不由问道:“这地心火可有什么害处?若是百川河压制不住它,会有什么后果?”

    千息微笑着回头道:“有什么后果么……嗯,当然是整个九曲界都会毁于一旦。”

    陶子恬打量着他,这千息分明是妖域之主,却对九曲界的存亡似是轻描淡写。

    千息道:“你可是怜惜九曲界各族的处境?却不知道我是如何从灵动界掉落至九曲界的。若非两百年多年前妖域之主动了歹念,带下属入侵灵动界,恰好被我撞上,前任尊主也不会丢了性命,整个妖域也不会落到我手上!”

    陶子恬道:“你却不甘心,一心要回到灵动界?”

    千息哼笑,“九曲界物资匮乏,昼夜不分,我想回到灵动界,又有何错之有?”

    陶子恬道:“只身一人?不带你九曲界一兵一卒?”

    千息大笑道:“你修为不高,口气却是狂妄。穿越界壁并不容易,且九曲界更在玄元大世界背面,你可有这把握?若叫我空欢喜一场,我定然也会收拾你的。”

    陶子恬顿了顿,他底气足么?说实话,并没有十足把握,不过这种怯意是不会泄露一丝一毫给千息知道的。

    陶子恬只淡然笑道:“宫主还未回答我先前疑问。”

    千息甩袖,“不带!我本不是九曲界之族,九曲界妖修如何与我何干?”

    陶子恬道:“正如尊主先前所言,穿越界壁实在不易,还望尊主再应允几个要求,其一,助我好友郁景容醒来,其二,我想向宫主求一法宝,最后,若回到灵动界,尊主必然不能伤及我与友人性命。”

    千息意味深长道:“你对郁景容倒是有情有义。本座坐享妖域,只要本座手上有,看在你还有几分用处的份上,赐你也并非不可,至于你们这些蝼蚁的性命,本座要之何用?”

    陶子恬提醒道:“尊主可想清楚了回答才好,别到时又觉心疼,失信于我这个修为低微的晚辈,传出去可就不好了。”

    “你又要激怒于我?”千息闪身到陶子恬面前。

    陶子恬连忙道:“何敢?尊主莫要冲动,若是一时失手,在下受了损伤,想不起回到灵动界的法子,可就不妙了。”

    千息怒瞪他,甩袖而去。

    陶子恬看着銮驾丢下自己招摇而去,却是放心地松了口气。虽然心里有所倚仗,但与一个出窍期修士扯皮周旋,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唯一令陶子恬欣喜的是,他回到千息宫,郁景容已经醒了!

    “景容!”陶子恬喜不自胜,扑到郁景容身上狠狠将他抱入怀里。

    杜祖年先是露出不敢置信,随后又是不忍直视的表情,把脑袋拱在软乎乎的肚皮下。

    郁景容半晌没有动静,陶子恬自觉失态,笑呵呵地退开,上下打量他,见他气色精神都是无恙,很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对他唠叨:“你在都盖洲是怎么回事?不管不顾就朝大光宝树而去,那大光宝树也不知道是怎么运作的,就将我二人送到九曲界。景容,你昏睡多日,没有觉得哪里抱恙吧?”

    郁景容摇头,有些困惑地看着陶子恬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陶子恬一五一十将这些日子的遭遇告诉郁景容。

    待听到最后与千息交涉的环节,杜祖年总算不鸵鸟了,上前关心地询问。

    陶子恬道:“我与郁景容通过大光宝树来到九曲界,然而对九曲界回到灵动界的方法,却不明底细,不知道前辈可有高招?”

    杜祖年很是高兴,“就我所知,妖域也掌握越界之法,只是条件限制颇多,前任妖域之主怕也是倾多年之力方能越界,然而有大光宝树则要轻易许多,如此可是天助我也。”

    “只是对千息万不可卸下提防。我所求之物,实非寻常,他今日答应,乃是迫切去灵动界。却不能不防他到灵动界是否会过河拆桥,加害我等。”

    陶子恬点头,“前辈言之有理。”

    “……”郁景容开口道:“这是哪儿来的……兔子?”

    杜祖年龇牙咧嘴,色厉内荏道:“我,我才不是什么兔子!!”

    被千息吩咐伺候陶子恬二人的乃是名唤佘青与佘墨的婢女。两个婢女此时恰好来报:“尊主得知郁公子醒来,吩咐奴婢引两位公子前往思灰阁一叙。”

    陶子恬耸肩道:“他消息来得倒是快。”

    两个婢女将人带到思灰阁前就止步了,直到目送陶子恬他们入门,才离开。

    婢女走到暗处,拿出传讯符,恭敬地交代道:“主人放心,主人的吩咐奴婢们都已经办妥。千息想要得偿所愿,可没那么容易。”

    ☆、至宝,至宝,至宝

    思灰阁似乎是个库房,零零碎碎的保管了许多物件。屋内宽敞,却也差不多几眼就能看穿,并不见千息踪迹。

    杜祖年蹦到一副画卷前,“这里遗留灵气波动,许是有什么传送阵法未必。”

    陶子恬奇道:“千息若要见我们,应当不会以这种迂回复杂的方式才对。”

    郁景容注视着画卷上的女子,伸手要碰,陶子恬连忙拦住他,“你这是打算去一探究竟?”

    杜祖年观察郁景容的神态,随即道:“既然事已至此,不如顺其自然,进去探一探千息底细。”

    陶子恬无奈道:“我看千息对妖域是这种态度,妖域一定不会上下一心,保不准刚才那两个婢女心怀鬼胎,有意加害我们……好吧,若景容和前辈决意前往一探,我便听你们的罢。”

    郁景容已经碰触画卷,一阵白光闪过后,屋里再无一人。

    陶子恬困惑地打量郁景容的背影,不知道他这三番五次行为失常到底是何缘故。在灵动界时莫名其妙便找到大光宝树,在九曲界,明知道是圈套,郁景容却也要往下跳。

    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三人如今置身在一条狭长的甬道中,郁景容忽然停下脚步,陶子恬暂时摒除那些杂念,上前道:“怎么了?”

    郁景容看了他一眼,犹豫地牵住他的手。

    陶子恬摸了摸鼻子,好罢,无论郁景容心里在想什么,他当初对郁景容的许诺,总归不会食言的。

    甬道一通到底,尚未走到尽头,只听千息厉声道:“来者何人?!”竟然不由分说就出手,赤炎骨鞭节节燃烧,犹如火龙狠狠抽向陶子恬三人。

    陶子恬喝道:“千息!住手!”

    然而千息此时竟然很有些不管不顾,郁景容将陶子恬推到身后,一柄上品宝剑阻挡在骨鞭之前,郁景容招式不停,宝剑化实为虚,看似一剑,实则已出了千万剑式。千息收招,怒目瞪着三人。郁景容晃了晃,他修为到底只是金丹,与出窍相距甚远,将宝剑召回,剑身已经布满裂痕。陶子恬连忙扶住郁景容,“景容,你怎么样?”他看到郁景容嘴角落下血迹心中大惊,伸出去的手有些发颤,最后摇头,这次换陶子恬坚定地将郁景容护在身后。

    千息没有平时的轻佻与风情,眼眉俱是凌厉,“金丹期修为,便能扛住我出窍修士一击吗?”

    “千息!误闯此处是我们之过,然而你也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且我们也是中计,受了你指派过来侍奉的婢女,佘青二人的误传,若要追责,你识人不清,不也有分责任在?!”

    千息不善地盯着陶子恬,陶子恬再次强调,“千息,你若杀了我们,可没人能帮你回到灵动界了!”

    千息忽然笑了,如春草顶破寒霜,神情满是风流之意,然而在场之人可不敢因此轻看他,“你们擅闯我禁地,我只是叫郁景容吃了些苦头,也没伤他多重,子恬可是舍不得?当日你我对酌,也曾肌肤相亲,莫不是我比不上区区金丹?”

    千息袖子挽花,就要将陶子恬吸到身边,郁景容虽然修为不足,但所修功法属天级,十分玄妙,且郁景容又挥洒自如,便以浩繁剑势生生将出窍期浑厚的元气斩断,以金丹修为抗衡出窍期修为,虽然千息并未出全力,郁景容也已经强弩之末,但能做到这样的,郁景容必然是第一人。

    千息见二人心志坚定,丝毫不受自己言语挑拨,也不再对陶子恬做那些虚情假意的表态,快步走入石室中。

    陶子恬松了口气,关怀地打量郁景容,叮嘱道:“你旧伤未愈,切勿再出手,千息有求于我们,必然不会伤及我们性命。”

    “叽叽歪歪个没完,女儿家的作态!”千息在石室里冷嘲。

    陶子恬牵着郁景容往里头走,石室宽敞堪比洞厅,四壁砌得规整,却覆满结实的寒霜,石厅中央放置一具冰棺,其中躺着一个白衣人。千息正依靠在冰棺上,深情地抚摸棺中之人。

    陶子恬三人站在远处,千息方才还因他们擅闯此处而震怒,这会儿心灰意懒,怏怏地半睁眼,讥笑道:“怎么,都已经闯入我禁地,不想看一看我禁地里究竟藏了什么吗?”

    确实是喜怒无常,陶子恬心里评价,上前拱手道:“多有得罪,还望尊主见谅。”

    “你可知棺中是何人?”千息冷不丁问郁景容。

    陶子恬正想为郁景容解围,他如今连自己是何人都记不得,何况棺中女子?没想郁景容却道:“见过。”

    陶子恬惊讶地看着他,郁景容神情数度变化,最后皱眉扶住额头,自言自语道:“缚阴蛇、亡魂、法印……”

    ☆、至宝,至宝,至宝

    千息大喜过望,闪身到郁景容身前抓住他,“你见,见过芳儿,见过胥芳魂魄?!”

    陶子恬挡开千息,“景容前些日子受了暗算,记忆凌乱,你别逼问他。”

    陶子恬扶住郁景容:“景容,你可无恙?”

    郁景容看着陶子恬,眼神有些复杂,他摇头:“并无大碍……只是一些凌乱的画面涌入脑海中……”

    “你莫不是恢复记忆了?”

    郁景容揉按着额头,“隐约记起一些,尚没有完全恢复。”

    陶子恬忙宽慰几句,又对千息道:“我师尊说修士身死道消,魂魄不得长留于世间,你落入九曲界有两百余载了吧?景容即使见着,也当是一丝执念,并非胥芳姑娘真正魂魄。”

    千息摇晃着退后两步,惨然笑道:“执念……一丝执念,只是为何执着,夫君、孩儿、兰家……必然不是我千息吧。”

    陶子恬看着千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生出几分怜悯,接着又摇头将这种恻隐之心强压下去。如今形势不明,敌强我弱,总不能放下戒心。

    千息抹了抹脸,将方才悲痛欲绝的情绪强压了下去,他抚摸棺中胥芳的额头,陶子恬不由得伸头看了一眼,明明两百余年过去,尸身在这寒玉中并未腐坏,甚至面上沁出血色,像下一刻便会活过来似的。

    却在此时,杜祖年跳到冰棺前,语出惊人道:“我所需法宝正在此处。”

    千息轻声说话,仿佛怕打扰胥芳,“你们好大的野心,原来是觊觎万墟髓玉骨。”

    陶子恬只听过万墟山,万墟山乃是灵动界神山,犹如天柱一般贯穿二十四灵洲,山巅半入仙境,若这万墟髓玉骨若与万墟山有关,必定不是什么寻常之物。

    千息道:“万墟髓玉骨乃万墟山精髓露凝结而成,其形均匀而多有分岔,如同骨架,故得此名。万墟山贯穿天地,其精露经千万年也难得这一枚玉骨,乃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贝,胥芳尸身如今正是因为万墟髓玉骨的滋养方能不朽。”

    陶子恬暗叹,若是这样的仙物,杜祖年的算盘怕要落空了。想必千息就算不回灵动界,也要将万墟髓玉骨保住的。

    千息笑得恶意,出人意表道:“若你们心心念念的就是此物,赠与你们倒不无不可。”

    陶子恬不喜反惊,连这种无上至宝千息都甘愿让出,若说他心里没有什么别的念头,陶子恬是万万不信的。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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