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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如何从剑修手下逃生 作者:苏九阙

    第4节

    千息大抵看出他的想法,眼眉俱有冷意道:“兰家数百年前曾是都盖洲第一世家,在灵动界二十四洲中亦是一大势力,就因为一枚万墟髓玉骨,招来这场灭顶之灾。我带着万墟髓玉骨与胥芳尸身逃亡百年,恰逢九曲界妖族入侵,那些个愚蠢的妖族,非但没有得偿所愿,反而不巧死于追杀我的仇人手中,而我也落入九曲界,如此才摆脱那永无休止的追杀。”

    陶子恬惊疑道:“抱歉,只是此番情况,你若回到灵动界,岂不是又要遭受追杀?”

    千息想到百年前的情景,目光森寒,“这便不用你挂心,两百年前我不过元婴修为,然而如今已经是出窍期修士,自有把握。”

    陶子恬询问地看向杜祖年。这兰家当年势力如此庞大,也因为至宝一朝倾覆,若杜祖年得了这宝贝,日后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灾难。

    毕竟怀璧其罪,自古有之。

    千息想到那血海深仇,仍旧目眦欲裂,“这万墟髓玉骨于世人而言是莫大机缘,然而对于我千息,却是夺了我心爱之人性命,毁我一切的罪孽之源!你们若要,我必然不会吝啬!”

    “只是……你们有三个人,至宝却独一,又要怎么分配呢?”千息说这话,不无恶意。

    陶子恬确实心中一动,然而紧接着又紧忙压制下来。这至宝既是无上机缘,却也足以带来灭顶之灾,以栖霞派今日之能,根本无法将它保全,且与杜祖年有约在先……

    杜祖年:“本座不需。”

    陶子恬惊疑地瞪着白团子。

    千息饶有兴味地看着陶子恬和郁景容,“那你二人如何决定?若得至宝,怎么分配?”

    看出陶子恬的犹豫,千息引诱道:“你既然已经修道,又瞻前顾后,机缘总是伴随危险,你如此作风,将来还有什么出息?这万墟髓玉骨当年虽然为兰家招来灭顶之灾,却是世人皆知兰家藏有至宝,你们若小心谨慎,便没有这分危机。区区两百年,我便由元婴中期晋升到出窍中期,自是得了至宝许多益处,如此宝物,问世人谁能抗拒?”

    杜祖年紧紧注视陶子恬,希望他记得二人先前之约。却听陶子恬道:“既然尊主愿意割爱,晚辈却之不恭。”

    千息气定神闲道:“你已经决定收为己用了吧?”

    陶子恬摇头,如实说:“宝物虽好,若不能善加利用,却是浪费了。景容旧伤在身,还望此物对你伤势有所帮助。”

    郁景容沉默片刻,“你可拿去宗门,以恢复宗门荣光。”

    陶子恬想了想,认真注视郁景容,“若你来日证就大道,却不是因为今日宝物相让之情,而是看在你我情谊的份上,对我宗门提携一二?”

    郁景容点头,“自然。”

    陶子恬笑逐颜开,今日郁景容不过金丹修为,却为了保护他不惜与出窍期修士对抗,这种情分世上难得,他自然也要对郁景容尽心尽力才对。

    “若宫主重诺,这万墟髓玉骨便有你收下吧,我宗门式微,手握重宝,未必是好事,倒不如你有承天仙宗这个庞然大物倚靠,将来宝物现世,必定也简单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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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宝,至宝,至宝

    千息曾因万墟髓玉骨被毁去一切,如今也故意借至宝离间陶子恬三人,求道难,世上修士为夺宝杀人、反目之事不可胜数,而今这三人却是轻易定下至宝归属,没有生出半点矛盾嫌隙,令千息大感失望的同时,又隐约回想起当年,胥芳尚在人世时那种温馨且无忧无虑的日子。

    千息总算放下芥蒂,吐出心口怨气,他又对棺中人痴痴道:“我带你逃亡百年,想来你也是累了,我不会将你完整地带回灵动界,若是回到灵动界,想必还有一场纷争,我不舍得你再跟随我奔波了,我们……就此别了吧。”他手指一捏,一阵柔和的白光从白衣女子脊柱上发出,等光芒散去后,千息手中拿着一块寒冰般晶莹剔透的玉骨,棺中女子瞬间就散做尘土。千息用力闭上眼睛,也不朝陶子恬他们看一眼,弃如敝屣般就将万墟髓玉骨打了出去。

    千息声音疲了下来,“你们走吧……我想与她再说些话,那佘青与佘墨心怀不轨,你们不必理会,待我与胥芳告别,自然好生料理这两个贱婢。”

    陶子恬道:“我等暂时告退,等宫主处理了事务,还劳宫主多走一趟,我等还需商谈越界之事。”

    千息点了点头,摆手算是应了。

    ……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千息不悦道:“我不是让你离开吗?”

    杜祖年向前跳了两步,瞬息间化作人形,只是他如今情况特殊,人形虚虚渺渺,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

    他走到冰棺前,像是与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便是兰家后人。”

    “不,胥芳不是兰家之后人,只是嫁入兰家,才被卷入这场纷争。”

    杜祖年看向千息,他容貌不似千息那般叫人惊艳,却也十分俊美,然而外人见着他,最先注意到的必然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的神态与气质,仙风道骨,邈若青云,他的双眼是勘破万物后的深远与宁静,仿佛这天上的地下的,没有什么可以扰乱他的。

    千息这才正眼看杜祖年。

    杜祖年道:“我知道兰家遭遇灭顶之灾,然而天道好还,奉劝你一句,莫要连累无辜,以免来日再尝恶果。”

    千息定定看了他片刻,慢慢扯出笑容,“你是担心我泄露至宝下落,好利用陶子恬和郁景容甩脱追杀之人?若我确实打这个算盘,你又能奈我如何?本座最是厌恶威胁之事,以你如今情状,不过是一丝残魂,又如何敢到本座面前撒野?”

    千息也是怀着迁怒之意,虽然已经决定与胥芳诀别,然而他与胥芳相识千年,痴恋她数百年,如今眼睁睁看她化作一抔尘土,心里恨不得叫天下苍生全部为她陪葬,被杜祖年警告一通,又何来好脸色?

    “区区出窍小辈,着实狂妄!!”杜祖年语气不怒而威,轻轻振袖,便将千息掀钉在墙上,千息只觉得一股浩瀚之意穿透他的身躯直直射入他的神魂,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痛苦,而是整个神魂仿佛被生生撕裂,令他不由得尖叫,恨不得在地上打滚,以逃避这种痛不欲生的苦难。

    “够,够了!”千息不打算因为一时意气把性命交代在这里,抗争不过后立即服软,“晚辈失言,还,还请前辈恕罪!”

    九曲界以实力为尊,灵动界又何尝不是?修士之间如若起了冲突,实力低微者低头,也是稀松平常之事。千息还奢望为胥芳报仇,自然不可能意气用事。

    幸而杜祖年收手,千息滚落到地上,粗声喘气,他回过神后又惊又怒,却也不敢再激怒杜祖年,“……你……究竟是何人?”好歹他是出窍期修士,就算境界高于他的大乘期修士,神魂不全,按理说不可能一招就将他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杜祖年摇头,“你无须过问,只需铭记本座方才所说即可。”

    “前辈留步!”千息很是聪慧,虽然杜祖年身份不得而知,然而以他实力,却愿意以低级妖兽的身份在这九曲界屈就数年,必然是有所图谋。

    “若晚辈猜得没错,前辈纡尊降贵留在这九曲界,莫不是看破天机,等候陶子恬二人?而以前辈近日种种行径,前辈想要维护的,应当是郁景容吧。”

    杜祖年沉默,然而他的衣袍无风自动,眼里也慢慢浮出一丝杀机。

    千息敏锐,立刻头皮发麻,当机立断下跪道:“晚辈对郁景容绝无恶念!晚辈借万墟髓玉骨百年就突破出窍期,虽然无法将其炼化,但也同至宝有几分感应。郁景容初来此地,我便窥察到万墟髓玉骨与他产生共鸣,这机缘合该是他的。何况……只是景容出身于兰家这点,我便不会伤他分毫。此前恶意行径,不过是晚辈受至宝牵连,心中一口恶气难以纾解,便逗弄了他二人,但绝无伤害之意!”

    杜祖年道:“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本座也不会与你为难。”

    “不!晚辈虽不知晓前辈与景容有何渊源,然而景容出身兰家,兰家却遭灭门之仇……”

    杜祖年冷笑打断他,“本座不会为兰家做任何事,兰家当年背信弃义,行为不端,天道好还,兰家倾覆,不无作茧自缚的缘故!”

    “兰家上下数千条人命,莫不是都罪有应得?!”千息愤愤难平。

    杜祖年俯视千息,千息几乎感到如置身深海中一般的窒息和压力,杜祖年却慢慢说:“世间之大,如今又有何人能抵消这罪孽,说自己无辜?”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杜祖年叹息,他声音越来越远,仿佛是隔了万里山峦,飘飞而来。

    “前辈!”千息还想恳求,眼前已经没有杜祖年的身影,只有一只兔子,黑豆般的眼睛深深望了他一眼,眨眼就跑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种牙了 疼痛中 还好有点存货 qaq

    ☆、至宝,至宝,至宝

    陶子恬翻转着手里万墟髓玉骨,中间玉脊手指粗细,乃是主心骨,又从主心骨分出多条分支,纵横交错,如同骨骼与经脉,整块玉骨不足巴掌大,然而入手极沉,稍稍打入灵气,便犹如石沉大海,不见踪迹。

    陶子恬稀罕道:“这神山千万年精髓才凝结这一枚玉骨,实在是精妙非常,不知道你可否将它炼化。”

    唯有将法宝炼化,才能完全为己所用,只是万一法宝被夺,前主人留下的意识被抹去,难免就要受到损伤,乃是有弊有利。

    郁景容点头:“我感到与此物有缘,恰好灵剑受损,有意将其炼化成剑。”

    陶子恬听着也觉得不错,将万墟髓玉骨递给郁景容,郁景容伸手去接,两人的手指恰好碰到一处,陶子恬笑了笑,并不在意,郁景容却有片刻的出神。

    杜祖年此时蹦蹦跳跳回到屋中,看上去极其没有精神,软扑扑地趴在地上。陶子恬见了很是担忧,“前辈,你可无碍?”

    陶子恬将他放到床上,用灵力为杜祖年梳理一遍,杜祖年耳朵耷拉下来,无精打采道:“我没事……让我休息一会儿。”

    陶子恬只好暂时让他去了。

    数日后千息到访,陶子恬转达杜祖年的要求。

    千息看上去已经从面对胥芳尸身时的心如死灰中恢复一些,甚至懒洋洋地打趣道:“妖族也掌握越界的方法,正因为要求过于苛刻,妖族自两百多年前越界失败后就只得放弃。而今你们所需如此复杂,我还赔上至宝,可实在没什么实惠的了。”

    陶子恬见过千息为情所伤的一面,对他也有些改观,闻言眨了眨眼,同样是打趣地回道:“若尊主觉得不好,大可将至宝收回,另吩咐妖族为你回灵动界一事筹备。”

    千息豁然出现在陶子恬面前,与他眼眉相对,“子恬,你可越发顽皮了,我在胥芳面前对你们着实宽容了些,难不成你就拿乔,敢与我对峙啦。”

    郁景容瞬间出现在陶子恬身边,他神情不变,只轻轻牵住陶子恬的手,带到自己后。

    千息摊手:“好罢,好罢,看在你的面上,不再逗弄子恬。说起来,我那只小乖乖呢?”

    陶子恬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我看妖域里多得是有趣的小东西,至于那只兔子,哎,又笨又大只,还给尊主勘破了底细,想来尊主也不放心再留在身边了,待回去灵动界,就让他跟着我们罢。”

    千息瞪着一双流光四转的美目,气哼哼地扯陶子恬脸皮,“你这小子,脸皮厚得很,你自个儿说已经拿了多少好处,连我身边个逗我高兴的小玩意也要夺走,可像话?”

    陶子恬先前吃了千息许多亏,此时也有点乘着机会讨回来的意思,然而过犹不及,何况千息的反击也无伤大雅,陶子恬就没有立刻推拒。

    却是郁景容打开千息的手,又若无其事拱手道:“望尊主自重。”

    陶子恬皱眉:“景容,你这是为何?”

    千息本来不快,见陶子恬给自己帮衬,又定下神来,好整以暇看着郁景容如何反应。万万没料到陶子恬竟是翻开郁景容的手,抚摸他掌心,煞有其事道:“使这么大劲儿也不知道疼,你自个儿瞧瞧,手心都红了吧?”

    千息可真正被陶子恬气笑了,再看他们双手相握,眉来眼去的模样,又觉得心中某处被牵扯得一痛,索性转过身视而不见。

    陶子恬见此心中叹息,也不再故意气千息,“逝者已逝,宫主……还是节哀吧。”

    这句话对痛失所爱之人而言过于轻巧,千息心中更加不好受,然而对上陶子恬郑重又温和的眼神,心里那股怨气奇异地消散了,他沉默良久,终究还是道:“谢谢。”

    千息又接着说:“近日因为百年一次的地心火爆发,整个九曲界都忙于此事,近期我会将所需准备妥当,乘此良机回到灵动界。”

    “是,有劳宫主。”

    千息转身,嘴唇一动似乎想对郁景容说什么,然而离开前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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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宝,至宝,至宝

    千息对灵动界想念已久,故而做起事来格外雷厉风行。由于大光宝树在灵动界,故而杜祖年也做足了准备。

    某日,妖域,百川河边。

    陶子恬环顾四周,有些感慨。这里分明是妖域中一个废城,只因百川河分流干涸,地心火熊熊燃烧,使得四周大片土地沦为废土,随时有覆灭的可能,故而妖域不得已,只得放弃此地。

    千息道:“此处在我到九曲界前就已经沦陷,听说百川河被地心火燃烧殆尽的那日,火焰席卷整片土地,那些不愿意迁走的妖族无一例外,丧生火海。虽然此后有妖域主人倾整个妖族之力将地心火封印,便引百川河其它分流到此处,但终归是厝火积薪,一大隐患。”

    陶子恬叹息道:“这九曲界的情形实在严酷,又各族分立,叫我说若能统一九曲界,共同抗击地心火,倒也有利无害。”

    千息嗤笑一声,冷冷道:“灵动界为力量,为权势,同门间倾轧都屡见不鲜,九曲界相比又有何不同?何况,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观点的并非只有人。”

    千息想了想,语气又软和下来,摇头道:“你刚才说的我何尝没有试过,我占据妖域之主的席位,虽然始终觉得都盖洲兰家才是我的责任,然而同是妖族,未尝没有相帮的念头。可九曲界妖族顽固得犹如石头,岂是我轻易左右?他们一心只想着贯彻前任尊主的理念,打去灵动界占取一席之地,却不想想灵动界人才辈出,岂是好相与的?”

    数人在河道中走了一阵,在分叉口转了个弯,河道渐渐埋入地底,变成一条暗河。千息准备充分,掏出几颗夜明珠分给陶子恬和郁景容,“当初前任妖域之主就是从这儿带领下属跨越至灵动界,可见此处当是他们探查所知界壁最薄弱之处。”

    杜祖年先前就将阵法布置教授给郁景容二人,只是陶子恬修为尚低,对阵法一时也难以领会,幸而郁景容造诣高深,几乎一点即通,省却杜祖年不少麻烦。郁景容布阵的时候,陶子恬在旁边打下手。

    千息皱眉,“有妖族闯入!我去会一会便来。”

    来人竟然是陶子恬初到灵动界,在伙房做事的庖夫之一,“尊主!佘青和佘墨说的不假,你真是要抛下妖族,回去灵动界,你根本不为九曲界着想!”

    千息讥笑一声,“我将你从护殿之位贬去做杂事,本以为你会通透一些,没想到还是那么冥顽不灵,佘青和佘墨的来历你没忘了罢?魔族行事张狂,说什么你倒信任得很,哪里堪大用?”

    大牛怒红眼睛,“我亲眼看到是你抛弃九曲界,害了圭石性命,你竟然还强词夺理?”

    “荒唐!”千息疾言厉色,“九曲界妖主本非我本意,前妖主因一己私欲害得妖族损失惨重,沦为九曲界末流,而你们之中还有许多妖族固执己见,圭石更是屡次勾结魔族,意欲杀害本座!我来自灵动界,视那里为故土,何错之有?在其位,谋其事,我自认对妖族管辖没有疏忽之处,现卸任妖主之位,传与可信的族人,相比圭石将我杀害,妖族成散沙,魔族趁机祸乱,不是周全许多?”

    大牛看着千息良久,眼睛慢慢湿润,半晌后摇头道:“这是一张星火燎原符,如果我将它点燃,一定会牵动这里的封印符,到时候我们都死无葬生之地。”

    “你——!!!”千息怒极反笑,“你到底想如何?”

    大牛道:“你有办法去灵动界,就带上整个妖族一起去。”

    千息咬牙斥道:“无稽之谈!”

    “发生何事?”却是郁景容与陶子恬闻声而来,郁景容问。

    大牛甩着手里的符箓,“如果你们不答应,我们谁也别活着出去!妖族形势一落千丈,与其被其它族吞并,不如,不如在这里拼一场!我知道尊主修为高深,但你们有谁妄动,我立刻就引动符箓。”

    陶子恬倍感荒谬,“此地封印多年,一旦封印被破,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不说妖族,整个九曲界,甚至八荒界和灵动界都会受到牵连,你疯了吗?!”

    大牛吼道:“我是疯了,换你身在九曲界,面临这种困境,你会在意八荒界、灵动界为九曲界妖族陪葬吗?我不在意!凭什么你们能在灵动界,享受蓝天白云,丰富物资,我们,我们这些妖族却在九曲界,日夜不分、资源稀少,更有地心火百年没有间断,就像走在刀尖上,不知道哪一天会整族都丢了性命!!!”

    郁景容道:“所以你想去灵动界?以为在灵动界便有一条生路?”

    大牛不出声。

    郁景容忽然动手,大牛没想到他有这个胆子,却是迟疑了刹那,就是这刹那的功夫,郁景容掐住大牛的脖子将他抵在壁上,剑光更先行一步,将符纸斩成碎片。

    大牛顿时像被抽掉了魂魄,失意又茫然地看着郁景容,又看在场其余人。

    千息对莽撞又荒唐的大牛很是愤恨,但郁景容还有后手,便忍着暂不发作。

    郁景容道:“你修行多少载,修为几何?”

    大牛不知道他为何有此疑问,脱口道:“我,我元婴期修为,修练一千年,本来受到前任尊主重用,身居护殿的职位,后来被现任尊主……”

    郁景容对他那些话不耐烦听,打断道:“我修行两百余年,金丹期修为。”

    大牛张了张嘴,又闭上。

    陶子恬好笑,郁景容这资历在灵动界也名震八方,现在拿来与大牛说,大牛自然觉得稀罕了。

    郁景容又道:“九曲界千息出窍期修为贵为妖族之主,然而在我宗门,出窍期也不过身居长老,且长老之数有数十,上面更有十数名大乘期、渡劫期太上长老坐镇宗门,然而却也不过二十四灵洲中灵源洲宗门之一罢了。”

    大牛震撼不已,又听郁景容不无讽刺道:“以九曲界妖族之能,去灵动界又如何?你们若意图不轨,想要夺取灵动界资源,灵动界修士岂会任由你们作乱?你想在灵动界扎根,灵动界宗门不可计数,小门小派朝夕间覆灭的事,数不胜数,到头来还是要依附别的大宗门,与九曲界割据一方的情况相比,不过是更加难堪罢了。”

    郁景容道:“想好了么?你去灵动界做什么?”

    大牛半晌说不出话来。

    郁景容将他丢在地上,俾睨道:“世间主人留下天道管理世间,众生忙碌,毕生求道,觉行圆满之日,以自身之道弥补千万大道,你心中恐九曲界安危,何不修练无上道法,届时莫说九曲界,整个玄元大世界都可由你主张,却妄想以九曲界劫难为由,危害灵动界,最终不过是作茧自缚,道途早逝的下场罢了。”

    打发走大牛,后来就没什么波折了。

    陶子恬拉住郁景容道:“你刚才真帅!”

    郁景容见陶子恬神采飞扬,言笑晏晏,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你可是想起往事了?”

    郁景容顿了顿,摇头道:“记起的不多,刚才所言,却有部分是诓骗那妖族的。”

    “……”陶子恬顿时对郁景容刮目相看,他见郁景容肃穆持重,没想也会做些睁眼说瞎话的事。

    ☆、天才修士

    杜祖年借阵法与灵动界大光宝树沟通,阵法启动后,不过一息间,千息再睁开眼,已经置身在一处山洞中。

    千息苦等两百多年,此刻心中雀跃难以自已,“这,这里可是灵动界了?”他匆匆向外走去,山洞倒也不深,洞外就是一片青山绿水,虽然比不得仙家十万大山的磅礴大气,但也算秀丽怡人,且此刻天光大好,白云悠悠,于千息正是暌违已久的美景。

    千息满脸都是喜色,连往日的架势也不端了,对陶子恬和郁景容言辞更是多了几分亲切,“灵动界,本座终于回到灵动界了!子恬,你虽然三番五次惹恼本座,但看在你令本座达成所愿的份上,本座赠你此物。”

    陶子恬接住一看,竟然是支笔。

    “此为上品宝器七星造化笔,我观你灵种隐约与天地万物有联系,这法宝便能借天地之灵变万物造化,以你如今修为恐怕只能发挥其两成威力,然而在序位之争中对付同等境界修士已是足矣。今日我先行一步,若命中尚有缘分,来日必定还能再见。告辞!”

    “前辈!”陶子恬忽然喊住千息,千息正欲踏风而去,闻言回头,陶子恬慎重行了一礼,笑吟吟道:“晚辈多谢前辈照拂,前路未知,还请前辈多加保重。”

    千息笑了笑,转身离去。最后一刻他与杜祖年传音道:“兰家灭门之事尚未了结,景容便有劳前辈多加看顾,若他不记得自己出身何处,于他而言却也是一桩好事,还请前辈保守秘密,勿将此事透露于他。若晚辈有幸留住性命,来日必报前辈对家中后辈看顾之恩。”

    兔子转身拿白花花的屁股对着外头,如今小辈着实狂妄,不过出窍之境,也敢对他颐指气使,不过他们目的相同,便当是应了这个请求也无妨。

    陶子恬长长吐出一口气,虽然在九曲界的时日不长,但也算颇有些经历,他并不急于回到门派,如今找到相合的灵种石,心境也隐约有突破之相,陶子恬正好想乘此机会多加修炼。

    见郁景容和杜祖年对此安排没有疑议,陶子恬收走大光宝树,又传讯给师门报平安,随后闭关。

    岁月匆匆,五年转瞬即逝。

    陶子恬修为从筑基初期一跃到后期,甚至隐约触及化神期的界线,对比寻常修士进境不可谓不快,一来是他草木之身,多得上天眷顾,二来这九曲界一行,心境上也多有体会,只是若要再进一步到达化神期,却又有些不足。

    陶子恬巩固筑基后期修为后就出关,彼时郁景容还在闭关中。陶子恬性子喜动,不能在山中久住,隔三差五就去百灵城凑个热闹,偶尔也变化出灵根的形态,肆意在山间探寻戏耍。

    郁景容出关时,陶子恬已经寂寞得很了,见他自然高兴非常,上前扑到郁景容身上,狠狠抱了抱,“景容,好久不见,惦记死你了,你呢,想我么?”

    郁景容:“……”缓慢点头。

    陶子恬见他神情,哈哈大笑,用力揉捏他的脸道:“你这个骗子,哪里有想念我的样子。”

    郁景容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又托住陶子恬的屁股,以防他掉下来。

    陶子恬这才后知后觉感到自己动作太过奔放,笑哈哈地掩饰尴尬,从郁景容身上下来,关切询问:“你修为进境如何?”

    郁景容淡然道:“与元婴仅是半步之遥,只是万墟髓玉骨并非凡品,要将它炼化,怕还要耗费许多载才能成。”

    陶子恬笑容洋溢,诚挚道:“恭喜你了。”

    郁景容道:“我不过暂时出关,只因知会你一声,待我不日后晋升元婴修为,四周必然降下雷劫,我借雷劫破丹成婴,淬炼肉体,而你与杜祖年暂且避让,以免受雷劫波及。”

    陶子恬因郁景容的周到感到心里一暖,接着又不放心道:“你对雷劫可有把握?”

    郁景容眼底渗透一丝笑意,“区区元婴雷劫,不足为虑。”

    陶子恬笑道:“好。”

    陶子恬与杜祖年暂时避开,但也没有走得太远,仍旧置身山中,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远处乌云滚滚而来,黑压压的一片积在他们头顶上,整个天地间都暗了下来,四周灵气仿佛感应到将至未至的天劫,如烧开的热水不停翻腾。闪电如矫龙,不时在云间穿梭,照得天下明暗不定,窒息的紧迫感无限蔓延,雷劫前的等待更叫人坐立难安。

    终于第一重雷劫劈了下来,只是数条纤细的闪电,接着第二重、第三重、第四重……直至第九重!九重雷劫愈到后面声势愈是骇人,第九重时无数粗壮雷电几乎要将天地斩断,万雷轰鸣,电光灼目,大地都被劈得震动。陶子恬因跟脚之故,本身就畏惧雷电,最后一重雷劫更叫他心惊肉跳,甚至忘了呼吸。

    杜祖年拍拍他,“你没事罢?”

    陶子恬摇头,见雷声终于止住,连忙道:“雷劫是结束了?瞧我这出息,哎。”他想爬出山洞,却被一只胳膊先行捞了起来,陶子恬欣喜道:“景容!”

    郁景容侧头看他,“你畏惧雷劫?是我思虑不周。”

    陶子恬摆手,知道自己没出息,不愿再提,他退出郁景容的怀抱,见郁景容虽然鬓发有些凌乱,法衣也换了一身崭新的,但不见疲态,反而精神挺拔,气度更上一层楼,便放心了。

    郁景容道:“雷劫固然是天道对修士的考验,亦是赐予修士的福祉,若无天道降下雷劫,便不能淬炼肉体,开阔经脉,金丹更无法破而成婴。我如今已经突破至元婴境界,肉身脱胎换骨,自是无大碍。”

    杜祖年补充道:“且雷劫应人而变,若是历九重雷劫,必然是天纵之才抑或大恶之徒,资质普通者想依靠法宝渡九重劫,天道还不许。”

    陶子恬笑嘻嘻道:“景容自然是厉害的。”

    郁景容眼神柔和几分,从袖中抽出一柄剑,那剑十分简陋,堪堪拥有形状,现世时天地间却仿佛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周围因雷劫而聚集的灵气仿佛被剑之锐意震动,翻滚骚动起来,直到郁景容指尖在剑身上抚过,那种浩瀚的锐意才被拢回剑中,四周也平静下来。

    郁景容道:“万墟髓玉骨难以炼化,今日反倒借雷劫之力,堪堪令它有了剑形。”

    陶子恬很为郁景容高兴,“如此甚好。”

    郁景容道:“周围灵气因雷劫聚集,你我不如再闭关一些时日,想必另有一番收获。”

    陶子恬欣然应允:“好。”

    ☆、天才修士

    因第一次九重雷劫淬炼,郁景容经脉与丹田比金丹期扩大百倍,又加之雷劫之后元气耗尽,故而此时对于灵气吸收如疾风骤雨,来势惊人。只见方圆百里之内灵气奔涌,形成巨大的气旋,源源不断倒灌进郁景容体内,陶子恬在他身侧入定,也受益颇多,那气旋中泄露的灵气于他而言恰好方便吸收。如此闭关半个月,进境更甚之前五年,体内受灵气滋养强健许多不说,丹田在灵气不断挤压下逐日扩大,虽然没有一举突破化神期境界,但积累已经是深厚非常。

    陶子恬一方面欣喜于卓越的进境,一方面又感叹自己与郁景容的差距。

    杜祖年得知则指点道:“郁景容本身天资过人,且元婴期起每次突破皆有渡劫带来的好处,故而元婴期可说是境界上的风水岭,其威能与声势远非金丹期修士可比。你如今修为确实大不及郁景容,然而比起其余人,又已经是进境颇为神速,便不必望洋兴叹。”

    陶子恬咧开嘴角露出个粲粲的笑容,像模像样行礼道:“多谢前辈拳拳爱护之心。祖年兄兴许还不知晓,我来到玄元大世界之后也拜了师门,虽然不过四品宗派,但师尊慈爱,同门间情谊亦是厚重,眼下我离开宗门时日已久,正打算回师门拜见师尊,也好将祖年兄引介给师门,祖年兄以为如何?”

    “哦?不知你拜在哪个宗派门下?”

    “正是栖霞派。”

    “……”白色毛团不自然地凝固了片刻,杜祖年高深莫测道:“本座便不同你们一起去了。”

    陶子恬奇怪,“为何?”

    “……本座不是同你说过,正在找寻几件法宝?而如今与你们同行,法宝下落迟迟未知,不如就此分道扬镳,日后若有所需,必然还会去找你。”

    杜祖年提到这事,陶子恬也想起来问:“前辈先前说想要万墟髓玉骨,万墟髓玉骨也的确是难得的宝贝,却不知道为何最后拱手让给景容?”

    杜祖年道:“是我认错了,我求的并非是万墟髓玉骨。”

    陶子恬心里有些疑问,这万墟髓玉骨已经是了不得的宝贝了,却还不入杜祖年的眼?偏到千息离开,杜祖年也没有提过自己想要找的宝物,却不知道是为何?然而陶子恬只是心里想了想,并没有刨根问底。

    “那好吧,我便与景容一道回师门了,祖年兄如今修为受限,切莫逞强,务必以自身安全为重。”

    杜祖年何时被一个小辈如此谆谆嘱咐,既有些窘促又有些受动,兔子直起身体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陶子恬的裤腿,“你与景容回去师门吧,修行贵在坚持,切莫懈怠。”

    “是,前辈。”陶子恬乘机握住杜祖年的小毛爪,揉捏了一阵才松开。

    栖霞派。

    “师尊、师兄、师姐!子恬回来了——!!!”陶子恬五载不归,思念心切,又兴致冲冲,甫一回到师门,就辅以元气喊得师门上下无人不知。

    华川慎第一个出现,云淡风轻扔下一句,“胡闹。”却没有多少实在的苛责之意。

    陶子恬十分欢喜,连忙上前见礼,“徒弟拜见师尊!徒弟想念师门上下得很!师尊近来可好?”

    华川慎笑道:“为师好不好,还待查探你的进境再说。”

    陶子恬涎皮赖脸笑着,递出名门,华川慎自然一眼就看出陶子恬境界,只是怕他太过冒进,为了修为而坏了自己根基,查看过陶子恬体内情况后才放心下来。这个徒弟虽然调皮捣蛋,但是在正事上还是极有分寸的。

    隋顺东与红瑶也接连赶到。

    彼时郁景容刚与华川慎见礼,华川慎拈着胡须,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郁景容进境之快,连他这个见识广博的老东西也惊叹不已,“郁小友果然天资过人,短短五载便有如此进境。顺东、瑶儿、子恬,尔等日后即便求道有成,也要谨记不骄不躁,要知人外有人,比尔等优秀的子弟不知几何。勿忘初心,方得始终。”

    隋顺东、红瑶、陶子恬三人齐声道:“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陶子恬心里嘀咕,这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啊。

    陶子恬想到一事,又连忙道:“师尊,景容同我在外奔波五载,这元神所受创伤,也不知道是否痊愈,恳请师尊为景容查看一番。”

    华川慎平和的目光看向郁景容,他自是不介意为看顾他徒弟五年的小辈查探伤势,只是郁景容若是按照他嘱托温养元神,如今元神应当是无碍,已然恢复神智,只是郁景容却未必放心,敢让他查看体内了。

    郁景容看了陶子恬一眼,上前一步躬身道:“如此,还有劳前辈。”

    郁景容元神已经没什么大碍,记忆恢复也是迟早的,陶子恬松了一口气,兴致又高,自己下厨做了几个小菜,又从红瑶那里骗来美酒,红瑶本有意也与陶子恬对酌一番,得知陶子恬招待的是郁景容,郁景容名声虽好,然而上次对郁景容引诱不成的经历还是叫她望而却步,只得作罢。

    陶子恬乘着风清月明,又是良辰美景,与郁景容把酒言欢。其实多半是陶子恬在说,郁景容听着。

    陶子恬酒量可着实一般,只几杯下肚,已经有些飘飘然,待饮下更多,则越发糊涂。不过他醉酒后也不无理取闹,酒意将他一双眼睛熏得粲若星辰,湿润明亮,陶子恬笑看着郁景容,眼睛弯弯的,十分招人喜爱。

    夜幕深邃,星空璀璨,凉风吹拂枝叶,沙沙作响。

    郁景容抱起陶子恬,“你醉了,我们回屋去吧。”

    陶子恬看着他问:“我可以回家吗?我想回家。”

    郁景容道:“好。”

    陶子恬笑了笑,安心地靠着郁景容睡着了。

    ☆、天才修士

    陶子恬沉吟一声睁开眼,就见到郁景容侧卧在自己身边,睡容沉稳,乌黑的头发散落下来,更衬得他肌肤洁白如雪,颈项优美,半根锁骨翩然从衣领中飞出,整个就是一副不可多见的美景。

    陶子恬吃吃笑了声,又察觉自己抱着郁景容,笑意转为懊恼。

    郁景容转醒,晨光落在他眼中,显得格外好看。

    陶子恬道:“我昨儿喝醉了,必然是缠着不让你走了罢。哎,我酒量实在差,你多担待着点。”

    郁景容摇头,“无妨。”

    陶子恬将郁景容带去正殿,果不其然,只要华川慎不在闭关,必然有弟子准备一日三餐的。

    陶子恬随意地将郁景容带到身边坐下,为他将糕点和灵露布到面前,眨眼道:“景容切莫客气,就拿这里当自个儿师门看待。”

    郁景容闻言执筷的手顿了顿,低低应了一声。

    隋顺东与红瑶一前一后进门。

    陶子恬刚回到师门,见谁都眉开眼笑,“师兄、师姐,你们也来用膳呢,来,来,到这边坐。”

    隋顺东看他那殷勤的模样,好气又好笑,在他脑门上轻轻扣了一下,“得了,我与红瑶早用过膳了,哪里像你这般,睡到日上三竿才下床。”

    陶子恬憨笑两声掩饰过去。

    郁景容向隋顺东二人颔首致意。

    红瑶掩袖笑嘻嘻道:“师弟不知道师兄与师姐有多惦记你,我二人又要忙于修行,又要指点八荒界收来的外门子弟,实在是分身乏术,现在终于得空,连忙就找你来叙旧啦。”

    陶子恬笑得腼腆,“师弟多谢师兄、师姐厚爱。”

    红瑶袖子掩唇,笑骂一声,“装吧你。”

    陶子恬转头就对郁景容道:“景容,你瞧我师姐天生丽质,若你有意,我便出力为你促成这段好事如何?”

    红瑶跺脚道:“陶子恬,莫要以为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陶子恬摊手哈哈笑道:“哎呀,修士可无趣了,连说悄悄话都不能够。对了,怎么不见我二师兄?”

    隋顺东道:“你离开师门不久后,你二师兄跟着出门,说是修行遇到窒碍,需要外出历练一番,所幸这些年间定时向师门报平安,故而我等不为他担忧。”

    陶子恬点头道:“原来如此。”

    早膳用了,陶子恬去拜见华川慎,昨日刚回到师门,陶子恬只是粗略交代情况,今儿便把详细情形告诉华川慎,只有杜祖年身份及郁景容所得至宝含糊而过了。

    华川慎点头,“原来有此奇遇,无怪郁景容与你皆修为大有长进。看来郁景容此人非但资质过人,且气运绝佳,你这次可说是受他惠及。然而因果相随,若非子恬心存善念救助于他,也不能得今日这种种好处。”

    陶子恬笑道:“我心里喜欢景容这个朋友,倒也无关那些旁的。”

    华川慎道:“将你的灵种石拿予为师查看一二。”

    谈及正经事,陶子恬敛容正色,华川慎将神识探入灵种石中,合目问道:“你自这灵种石中得到何种启发?”

    陶子恬想了想,如实答道:“从无自有,周而复始,生机无限。”

    华川慎长笑道:“好一个生机无限,如此生机大道,与你跟脚及性情皆是契合非常,你能有此机缘,为师深感慰藉。”

    华川慎将灵种石送回陶子恬手中,又劝诫道:“世间之道无数,上有大道,下有小道,世间修士只道是大道奥妙,威能无穷,然而事在人为,与天无关。若人只修小道,持之以恒,心无旁骛,未必不能修得正果,霞举飞升。若人得以修大道,或苦于功法不全,或自视甚高,怕最后适得其反,身死道消。天赐机缘固然重要,却也不能失了本心。”

    陶子恬郑重一礼,“徒弟省的了。”

    华川慎打出一枚玉简,“此功法名为《逢春万秀录》,合计上中下三册,原为地阶木灵种功法,因你合的是生机大道,反而与它更为相称。只是《逢春万秀录》终究只是小道功法,若你不想辜负自己大道潜能,待你日后修为有成,且对功法有一定见解之时,自创新功法为好。”

    玄元大世界的功法品阶为天、地、玄、灵、凡,地阶功法排列第二,虽然不足以发挥陶子恬灵种威能,但对于目前的他而言是不错的选择了。

    “多谢师尊费心。徒弟必定好生修练!”

    华川慎点头,“你去吧,若是功法有成,或许还能赶上序位之争。”

    “是,师尊!”

    《逢春万秀录》上篇乃春晖寸草,便是以自身之力温养草木。这乍一看没什么威力,然而地阶功法自有其奥妙之处,草木有灵,玄元大世界也不乏凶悍灵根,若能将其温养,便能与其灵性沟通,更作攻击之用,必然要比那些法宝灵活趁手的。

    郁景容得知后赠送陶子恬灵根,“此为七品后天灵根,因喜噬灵气,故名噬灵藤。若你能将其温养,使其听命于你,则能成中品宝器。如若不能,此凶藤威能可抵金丹修士,又嗜吞食,怕不能为你所用了。”

    陶子恬噎了噎口水,“那么凶残?”

    ☆、天才修士

    郁景容曲指弹了弹藤蔓,藤蔓竟如活物,在郁景容的动作下缓慢抽动,正是躲避郁景容的手指。

    陶子恬看得更是惊奇,郁景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跟脚也属灵根,如今已修成人身,这七品后天灵根不过初开灵窍,不足为奇。”

    陶子恬讪笑两声,“一直维持着人形……我快忘记自己跟脚了。”

    郁景容见他模样憨态可掬,眼中流露浅浅的笑意,他将噬灵藤递与陶子恬,宽慰道:“我既收取了噬灵藤,自然也有手段震慑它,必然不会让它害了你。”

    陶子恬喜笑颜开,“我晓得,你这正是瞌睡了就送来枕头,我再高兴不过。”

    郁景容又递出一片玉简,却是一部名为《破风三十二式》的鞭法籍,陶子恬这下犹豫了,“这,你连功法都赠与我,若是被你师门知晓,怕是不妥罢。”

    “这部功法确实为承天仙宗所有,然寻到它并上交师门的恰好是我,若我要将它再外传给旁人,即便师门也无从怪罪。”

    陶子恬闻言,这才将玉简收入怀中。

    两人再度闭关,还相约了出关的时间。陶子恬耗费一年领悟《春晖寸草》实践的对象自然郁景容赠与的噬灵藤。

    噬灵藤很具凶性,加之品阶颇高,若没有郁景容事先一番震慑,又岂会将陶子恬区区筑基小子看在眼里,怕早就缠绕上去,将他灵气吸食得一干二净。然而如今却偏偏碍于郁景容的威慑,只能不甘不愿盘踞洞府中一角,偶尔曲起藤茎,威胁般朝着陶子恬挥舞。

    陶子恬也颇有些为难,他对噬灵藤的凶性很满意,然而噬灵藤威力远在他之上,日后又如何愿意受他差遣?

    ……不能强夺,那便只有智取了罢。

    一日,陶子恬从功法领悟中脱离,仍旧维持坐定的姿势,将一丝元气伸出体外,漫无目的地在洞府中盘旋。

    陶子恬如今元气中生机之力尚不完整,然而对于敏感的灵根来说仍旧察觉这丝元气的特殊来,只是凶藤刚晃悠悠探出一条枝茎,又仿佛想到什么,顿了顿,又克制地缩了回去。

    如此情形之后每日都会上演,陶子恬出体的元气越来越浑厚,加之功法在体内的演练,洞壁上但凡被这股元气碰触过的草木皆是生机勃勃,翠色浓郁。凶藤虽是每每克制自己本性,然而却也总是受不住撩拨,藤条收回去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藤条尖端微微勾着,与生机元气错开时,还能见着它犹豫不决地晃动,此番小模样倒是显得很是喜人了。

    如此,陶子恬对噬灵藤的防备倒日益薄弱,一边领悟功法,一边撩拨噬灵藤,他功法日益流畅,元气中生机之力也日益旺盛,然而噬灵藤对生机灵气总是看得见,却不敢下嘴,灵窍初开不过是稚子心性,便愈加委屈与不快。

    陶子恬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大方地走到噬灵藤面前盘腿坐下,噬灵藤被吓了一跳,整条藤蔓都往后扑去,恰好攀附在洞壁上,藤条伸展交错,枝头嫩黄的小花苞颤颤巍巍,娇弱地抖动,显得很是可怜。

    陶子恬轻咳两声,想到在外头若有没眼力劲的修士被这凶藤柔弱的模样蒙骗过去,后果一定不堪设想。陶子恬笑道:“你别装模作样了,景容可告诉过我你的本性,我断然是不会上当的。”

    凶藤被激怒,顿时张牙舞爪起来,陶子恬耍帅地打了个响指,体内元气急射出去,噬灵藤刹那间就萎了,怕自己按捺不住朝陶子恬扑过去,届时必然要遭受那个强大的修士最可怕的报复,噬灵藤不敢逾越,又贴在洞壁上哀怨地发抖。

    陶子恬勾了勾手指,灵气也在噬灵藤花苞上轻轻碰了碰,如同抚慰,“你现在吃了我,我修为有限,你得到的好处也有限,不如你让我继续修行,我日后修为高深,元气随着功法在体内生生不息,到时候你受益岂会比现在少?”

    藤条尖端戳了戳洞壁,又回头朝着陶子恬。

    陶子恬笑了笑,“不妨告诉你,我修的可是生机大道,此时能成的不过是将你身躯温养,待日后功法圆满,强化你身躯、促你萌发新枝、开辟新神通、提升修为,种种好处不可言尽。即便你不需这些,只要助我一臂之力,暂时为我所用,待我寻到合适的灵根后,便劝景容放你自由。你再仔细思量,我所说于你可有害处?”

    ……

    噬灵藤晃悠悠地朝陶子恬伸出藤条,又收回,伸出,再收回,重复两次后,终于探出藤条尖儿,微微勾出一个圈,伸到陶子恬身前,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成了!陶子恬心中大喜,毫不吝啬地将体内元气送出去,噬灵藤终于碰触到这些日子以来垂涎已久的生机之力,又是欢快又是餍足,将自己副藤都释放出来,在洞府中穿梭挥舞。

    又是一年。

    噬灵藤被日复一日的温养,藤茎粗了半圈,色泽青翠温润,藤条上又生出几片嫩叶,长出两朵花苞,小巧精致的花苞如一个个小灯笼般悬挂在绿色中,含羞待放,模样很是讨人喜欢。

    陶子恬停下功法,吐出一口灵气,他视噬灵藤为同伴,这两年间也时不时与它说话,可惜噬灵藤灵智有限,约莫与一两岁稚子等同,虽然也知晓世事,但总归懵懂,并不能给陶子恬有更多回应。

    “两年期满,我们也该出关会一会景容了。”

    虽然对人事懵懂,但郁景容却是一根刺,每经历一次便要挨一次痛,噬灵藤闻言整根藤条都僵住了,窸窸窣窣地发抖。

    这小模样把陶子恬逗得不行,他摸着噬灵藤的花苞,取笑道:“哎,景容待人温和,莫不是你以前做错了事,才挨了他教训吧?”

    噬灵藤闻言极是委屈,从花蕊处吐出几颗水珠,似在垂泪,陶子恬安抚一阵,出了洞府。

    郁景容却是早已等候在外。

    山间有一处水潭,细小的水流晶莹剔透,不断从山缝里吐露出来,溅起小小的水花。

    木板桥上,郁景容长身玉立,清澈水潭,飞崩玉珠,山势空蒙,绿意葱茏,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佳人如画。

    陶子恬笑嘻嘻地抚摸藤条尖儿,小声说:“你瞧他这姿容与气度,无怪师姐不惜主动撩拨他。你日后若有幸化出人形,知晓更多世事,怕是亲近他都来不及呢。”

    郁景容回头,陶子恬不耽搁,连忙飞身而上,落到他身边,将肩上噬灵藤展示给郁景容看。

    郁景容见噬灵藤愿意盘旋在陶子恬肩上,便知道噬灵藤受了驯服,点头后又道:“破风鞭法练得如何?”

    陶子恬忽然瞪大眼睛,咬着嘴唇委屈地控诉道:“又别两年,你就不知道问我过得好不好,只关心我的修为吗?”

    郁景容“……”

    就连懵懂的噬灵藤都仿佛透露出一股不敢置信,抑或惨不忍睹的表现来。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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