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 请以陛下换虎符/将军你踩到朕龙脉了

正文 第17节

    请以陛下换虎符/将军你踩到朕龙脉了 作者:百里涂鸦

    第17节

    有鱼信以为真,傻乎乎地扬起一丝笑意,吸了吸鼻涕天真地问道:“所以我们不会输对吗,大将军?”

    封淡淼给有鱼擦了眼泪:“只要你相信我,就不会输。”

    “我永远相信你。”

    “郁有鱼,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无条件的相信我。”

    “我发誓,一定相信你。”

    第七十二章

    自册封舒晋为郦王后,王阳已经一个月彻底未眠,他弄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为一个命不久矣的病号搅得心神不宁。或许是一种固执的直觉,那些越是令人放松戒备的人越应该谨慎,王阳早已察觉到舒晋身上盘着一股英气,起初以为是别人所说的仙风道骨,但细细琢磨,感觉并不是什么仙气,因为仙人象征着绝对的仁慈,而舒晋那股子气里包涵有怨念。

    王阳不否认自己的疑心太重,但直觉不是用逻辑能以解释的事情,玄灵之事恐怕只有淮城的占卜能人能给他一个定论的答案。王阳只身来到淮城——那个以神算著称的城。

    占卜者听了王阳一番描述,捋了捋胡须哂笑:“先生只跟我描述那人之气,这该让我回答什么呀?”

    “问那人前途。”

    “那人生辰八字是何?”

    王阳想聪敏如舒晋这样的人,断不会把自己真实的生辰八字报于朝廷。所以,“不知。”

    占卜者:“没有生辰八字如何算起?这么说吧,气因人而异,简而言之,于道家是仙气,于儒家乃善气,于屠夫为戾气,于市井之徒为俗气,于王侯之家则乃龙气…”

    王阳神经一紧,打断占卜者的话,“何为龙气?”

    “王侯如有腾龙之气,则为帝,帝王若无龙气,则将亡矣。先生莫非遇到…”占卜者洞察到了什么,当即止住了说话。

    王阳神色黯淡,把一锭元宝付给占卜者,带上斗笠掩面离开。

    林老爷从一旁的酒楼里出来,坐到了占卜者的身前,瞧他赚了个大元宝,打趣地说道:“今天收获可喜呀,可以回去讨好媳妇了。”

    占卜者是林老爷同门师兄,笑侃道:“林老弟我哪有你福大气大,金山银山的一辈子享用不完。”

    林老爷好奇地问道:“嘿,那个出手阔绰的人是谁?”

    “掩着面看别人的前程,啧啧…”占卜者脸上忽的布满愁容,想了想后又无所谓的笑起来,拿起一个桔子剥来吃,“世间又要多事咯,哈哈,可是关我什么事。”

    林老爷越发好奇,他这个师兄算啥啥准,如果真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他可要把握住机会赚一把。“哎,什么大事?”

    “想知道?”占卜者故意敲了桌面。

    “我懂我懂,”林老爷乖觉地从兜兜里取出一小袋银子放到桌上。

    占卜者嫌弃地瞥了一眼林老爷:“小气个甚?就这点银子还想从我嘴里套话,换作平常也就罢了,这可是改朝换代的大…”

    占卜者连忙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还没图到几个钱,脑子居然进水似的说出了实话。

    林老爷大吃一惊,当即捂住自己的嘴巴,四下瞧了瞧。如此惊天动地的讯息价格不菲,林老爷识趣地取下拇指上一枚珍贵的扳指赠给师兄,“价格我懂,给。”

    占卜者唯恐他泄露天机,惶惶不安地吞吞吐吐道:“你…你可别到处乱说。”

    “这我还不懂么。”林老爷匆匆起身,拜别师兄,赶忙回家收拾行李前往黔州见女儿。想起之前师傅的预言——晏亡晋继,看来天要变了。

    占卜者看林老爷愁上眉头,质问道:“喂喂,你急去哪,要告诉谁?!”

    “你那么牛,算去啊。”林老爷噌噌几步,很快消失在街头。

    “呀哈你个老滑头,算就算…”占卜者随意掐指一算,却算出不秒,急忙冲街头大喊,“喂喂,老林,你不宜出黔州啊!”

    ——

    王阳连日赶程,刚刚回到鹿州就看见太尉急急地跑来跟自己告状。“先生先生,陛下他…”

    太尉一副形色匆忙的模样,看起来比风尘仆仆的王阳还累。

    王阳:“怎么了?”

    太尉:“你离开鹿州的这些日,陛下他向北僚宣战了!”

    “什么!”王阳双眼瞪得溜圆,惊愕地倒退了几步,指责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劝止陛下等我回来再议。”

    王阳虽然不居高位,但在朝堂上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群臣敬仰王阳的智谋,乐意听取他的意见。苍鸾正年轻气盛、好大喜功,所作下的决定如不经过王阳掂量,群臣们都不敢任意妄为。

    太尉摇着头叹息道:“正是这样才让老臣担忧,依老臣见,陛下在您出游的时候下达此指令,有故意避您之嫌。”

    “翅膀真是硬了,”王阳脸色即气氛又憔悴,来不及回府,径直向皇宫走去。“你可知陛下何为突然想攻打北僚?”

    “老臣也不知,陛下是在一天上朝时提出的这个计划。”

    “陛下当时神情如何?”

    “陛下当时兴致勃勃,蠢蠢欲动,若不是老臣与几位大臣极力劝阻,恐怕陛下当即派兵进攻而不是暂先宣战了。”

    听太尉一番说话,王阳催马车越催越急。

    江山未稳,苍鸾的性子越发的心高气傲了,王阳不怕敌人有多强大,苍鸾养尊处优滋生出来的傲慢才是最大的隐患。

    王阳步入勤政殿,苍鸾正坐在榻上看地图,小太监还没来得及通报,王阳便走到了内殿。

    “参见陛下。”

    苍鸾一听声音心头顿时惊颤,没想王阳回来得如此之快,下意识地卷起地图,但想一想,宣兵伐僚王阳怎会不知,索性不再隐瞒什么。苍鸾静了静心神,故作淡然的看向王阳,彬彬有礼道:“先生请坐,可曾用过午膳?朕吩咐宫人做去。”

    王阳开门见山:“不必了,陛下计划攻打北僚,为何不曾与臣提起?”

    苍鸾心里头略有不满,抬手指了地图上一块不起眼的地方说道:“灭诸侯不行,削弱诸侯势力不行,还非得供着,如今朕欲拿这弹丸之地,先生也要过问么?”

    听苍鸾抗议的语气,王阳表面上是波澜不惊,心里已是“狂风暴雨”。王阳合上桌上的地图,缓了一口气,说道:“诸侯可攻,但不能急于一时,陛下刚拿下蒙国,须谨记欲速则不达。”

    “所以朕不针对诸侯,仅想扩张版图,有何不妥?”

    “北僚虽然不堪一击,但攻破它与匈奴接囊,中了谁的意愿?陛下可是听信小人谗言。”

    苍鸾自负的摊开双臂:“匈奴?他奈我何。”

    “陛下可想过内忧外患,一旦激怒匈奴,陛下可保证众诸侯不伺机而动。”

    苍鸾笑了笑,不急不缓地倒出一杯热茶呈给王阳,“朕不是还有先生你吗,除非天要亡我。”

    王阳并不接过苍鸾递来的茶水,凝着苍鸾质问:“陛下可私会了郦王?”

    苍鸾惊然失色,放下了茶杯:“先生…何处此言?”

    王阳面不改色:“陛下尽管说有还是没有。”

    见王阳欲发怒,苍鸾不再隐瞒,既然躲不过不如来一场痛痛快快的撕/逼。自己本是君王,何必事事依着他畏着他,明明有能力一举兼并诸侯,却说什么等待良机。若按王阳的计划,一统中原要等到猴年马月。

    苍鸾恢复镇定,清清楚楚地说道:“有。”

    然而王阳并没有反对什么,而是替苍鸾重新铺开地图,手指停在晋郦的地方,说道:“既然如此,小小北僚不过七万兵马可以拿下,陛下要御驾亲征的是这个地方。”

    苍鸾有些受宠若惊,不敢信王阳居然支持攻打诸侯。苍鸾顿时心花怒放:“先生赞同朕亲征晋郦?”

    “是的,以绝后患。”

    既然苍鸾正盛气逼人,趁晋郦羽翼未丰,灭了他也罢,省得夜长梦多。

    王阳:“鉴于出师有名,还请陛下容臣想一个万全之策,即名正言顺夺下晋郦又不损陛下圣名。”

    苍鸾龙颜大悦,再次举起茶杯,感激道:“那有劳先生了,请。”

    王阳接过茶杯一口饮下,眼里满是怒火。舒晋心怀不轨,王阳无心跟苍鸾解释什么,除掉他便是。舒晋既然敢挑拨离间,那就怪不得他要断他后路了。

    第七十三章

    北僚军营。

    仅有的五万僚兵屏声静气的站在营外,冷冽的秋风刮来,战士们也一动不动,面如死灰。敌人是大晏,于北僚而言是一场打不赢的恶战。苍鸾给了他们两条路:要么以卵击石自取灭亡,要么老老实实退出他所划下的地界。

    经过一夜的争论,图勒双目空洞的从帐中走出来宣布一个不争的事实:“匈奴不肯援兵,现在只剩下我们自己。先祖有训,疆土当以死守,可硬拼下去北僚即将灭族。本王不是懦弱,而是不愿我的子民遭受祸劫。本王尊重你们的意愿,我给所有人三天时间考虑,是进还是退。”

    北僚人崇尚气节,从来不畏生怕死,士兵们纷纷怒喊道:“打,怕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站在栅栏外的百姓跟着高呼道:“哪怕死在这里我也不走,不能忘先祖遗训!”

    图勒看着众志成城的士兵和百姓,不经猩红了双目,百姓越是刚毅,图勒越是不忍,他舍不得这片疆土,更舍不得拥戴他的黎民,他不想亲手葬送他们。

    曾几何时,图勒也认同了有鱼的观点,“活着命最重要。”

    “活着命用来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吗大王?还不如死!”

    “对,宁死不屈、宁死不屈…”

    图勒狠不下心,怒喝道:“那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穆朗喉头苦涩如铅,仰头止住悲望的泪水,再低下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在晃眼的一瞬,看到远处茫茫的枯萎草丛中走来了两个身影,他灰尘的双眸重新显亮瞳光,沉重的心情泛起点点欣慰,连忙匆匆地向草丛跑去。

    穆朗跑到有鱼跟前紧紧拥报了他去而复返的兄弟,又喜又气地打了有鱼一拳:“不是去找水源么,怎么回来了。”

    有鱼也回了穆朗一拳:“中原不是宣战了么,怎么骗我?”

    穆勒一时百感交集,他所幸的是有鱼俩人不忘恩情,所悲的是他俩回来即是送死。“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

    有鱼牵强地笑了笑,装作毫无畏惧:“正如你为什么让我们走。”

    穆朗止住有鱼两人前进的步子,催俩人走:“中原是你们的母族,北僚不会陷你们于不仁不义,趁大伙还未发现你们,快走吧,别回来了。”

    “我和北僚还分你我吗,我跟大伙一块。”有鱼拍了拍穆朗肩膀,然后坚定地向图勒走去。

    封淡淼拉住穆朗问道:“大王是决定迎战还是撤退。”

    “大王心慈倾向移民,但我们的战士绝不会退缩。”

    “去告诉众将士,硬拼下去是死路一条,不苟存性命,你们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穆朗不接纳封淡淼的意思,反抗道:“祖先遗训不可违,我们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做逃兵。”

    北僚人冥顽不灵,封淡淼极力反驳:“我看你们是误读先祖的意思,何为游牧民族,牧民的天性是不怕卷土重来,说什么民族气节信仰,说白了你们就是输不起!你牵挂过一个人吗?如果念莎现在站在你面前,你是带她逃还是带她迎向苍鸾的利刃?”

    穆朗遭会心一击,一时间无可反驳。

    封淡淼感知自己语气过重,缓了缓情绪:“我言重了,原谅我的私心,我不想有鱼躺这趟浑水。”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事实让他回来。”

    “你认为我愿意让他回来吗,我若不告诉他,真相大白时他会恨我一辈子,”封淡淼说着说着,手足失措,紧蹙着眉头内心备受煎熬,脑门当即传来一阵阵刺痛。

    是的,他知道一个能拯救北僚的方法,可是…

    穆朗关切地扶住封淡淼:“你头痛症犯了?先回营歇一会。”

    封淡淼注视穆朗挚诚的双目,他目色如泉,澄澈而干净,空灵而美好。封淡淼能想象有鱼在北僚有过怎样一段真心实意的生活,也能想象这个民族灭亡后有鱼是怎样郁郁寡欢。

    封淡淼良心不堪谴责,这个替自己守护了有鱼三年的民族,又怎能弃之不理。

    重遇有鱼后,他只图做一个哪怕别人说他是置身家国事外、麻木不仁的自私小人,也不会再让有鱼损伤一分一毫。可笑的是现在,上天安排有鱼回到他身旁,又要让他面对此艰难的抉择:救北僚放手有鱼,救有鱼则放手北僚。

    如果有鱼知道,一定会选择舍小取大。

    他曾经多么希望有鱼变得强大,而现在他多么想有鱼变回从前,做一个临阵脱逃、畏首畏尾、躲在自己身后的弱者。

    封淡淼沉重地咽下一口气,忍痛道,“你可知有鱼能救北僚。”

    穆郎惊愕:“果坦浮如何能救我们?”

    封淡淼颤动着眼眶,仰头望向北宸所在的苍穹,一字一顿道:“因为他是宸王。”

    “宸王!”

    穆郎吓了一跳,受万人敬仰的宸王居然是他们的驸马。穆郎这会子回想起在鹿城时哑巴渔夫的提示,才惊觉渔夫指的是郁有鱼!可是,“果坦浮为什么会不知道?”

    “苍鸾是在有鱼死后追封他为宸王,有鱼是苍鸾的眼中钉,苍鸾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有鱼。”

    穆郎若有所悟:“所以如果我们拥护果坦浮为王,苍鸾就不敢动我们了?”

    “撤退吧,就当我求你,不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想有鱼有闪失。有鱼一旦被发现,苍鸾虽然肯放过北僚,可有鱼的下场呢?”

    “他们会拿果坦浮如何?”

    “如何?有鱼为何沦落到北僚,中原为何要驱逐他,为何他回个家都需要乔装打扮,因为中原容不下他,苍鸾要杀他!”

    穆朗诧异地摇着头,不知有鱼能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还是中原根本就是个蛮不讲理的地方。“可果坦浮做错了什么?”

    “错在他功高震主,民心所向。这是苍鸾要杀他的原因,也是苍鸾不敢正面动他的原因。”

    直至今日,穆朗才体会到有鱼的苦衷,但因为如此,他更要帮有鱼讨个公道。“打!替果坦浮出气,我们光明正大的拥护果坦浮,去讨伐苍鸾,名正言顺!”

    “你为什么就是听不懂呢!”封淡淼竭力劝止,可在穆朗之前只觉得自己的反抗毫无力量,但他必须把穆郎说服,“你是名正言顺,但苍鸾有办法把你贬成欺世盗名。”

    穆朗似有明白地点了下头,既然有鱼是宸王,那么他自然了解封淡淼的私心,但还是有一点不能理解,如果有鱼登位北僚王,苍鸾或肯退兵,此后有鱼待在北僚便好,还会发生什么祸事使封淡淼自私到宁可令三军撤退也不愿让有鱼出面的地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亲,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

    穆朗语气有些失望,退了几步:“我知道你在乎北僚,可北僚在你心里的份量远不及果坦浮对不对?我想了想,如果念莎活着,如果她一人的命能换回北僚和平安定,我不会栓着她,我会为她的牺牲感到光荣,我相信她也会感到自豪!我跟你一样舍不下果坦浮,但我不会为他一个人而放弃北僚所有的人。可尽管如此,我还是会尊重你的意愿,或去或留,我不拦你们。”

    穆朗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面跟封淡淼争论下去,咽了一口气说道:“纵使大王下令撤退,也会有一半以上的臣民擅自留在这里死守到底、以身殉国。我知道中原人都说我们的信仰愚昧,但愚昧又如何,信仰就是信仰,是国之魂。”

    若不是亲眼所听所见,封淡淼怕是一辈子难能明了他们深入骨髓的“蠢”,但亦是这份不屈不挠的愚昧,封淡淼才真正明白为国为人的另一种意义——不妥协、不忍辱、不逆来顺受。

    封淡淼由衷地敬之重之,如不是自己委曲求全有鱼也不会颠沛流离,倘若非得逐鹿中原、一举登帝才能保证有鱼平平安安、不受欺凌,那么一切的顾虑都不值得考虑。

    穆朗看他一言不发,打算离开让他一人静一静,掂量掂量。穆朗刚刚要走,封淡淼立刻拽住了他,黯淡无光的双眸一下子变得果决刚毅,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劝大王退位,让有鱼登王。再派一半人马速速潜入中原散播苍鸾攻打北僚为谋害宸王的谣言,必须传到中原每一个角落,必须惊动每一个王侯。”

    封淡淼看开了,穆朗亦欣慰亦难受,他何尝不知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穆朗抹掉眼角滑落的多余的眼泪,不解地问:“为…为什么要派一半的兵马。”

    封淡淼遥望着远方,目色如虎,像一只饥饿的猛兽忍不住要马上吞噬入侵的敌人,但神态又从容不惊,好似习以为常。“谋害宸王便是与万民为敌,各诸侯都可能成为我们的盟友,消息传得越快越好,让有胆气有野心的诸侯自下而上反抗苍鸾,我们就多一份力量。”

    “好,我们回营,跟大王他们一同商议。”

    封淡淼瞬间变得沉着冷静,穆朗第一次感受到他是一个真正骁勇善战的将军,而不是一个尚书,也不是教书先生。

    “等等,不能让有鱼知道他是宸王。”

    “为什么?”

    “他越不知道越安全。”

    第七十四章

    ——“什么,要立驸马为王?这…这…驸马虽入赘我们北僚,但终究不是僚族血亲,如何能做王,怕是百姓不服啊。”

    群臣听了封淡淼的建议,个个不敢苟同,他们虽然不把有鱼当外人,但作为一个部族的王,起码得拥有一个纯正的血统。

    有鱼心惊胆战,这招若能令苍鸾退兵便好,若是不能,岂不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淡大…这样不好。”

    “还能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吗?”封淡淼看向有鱼,从有鱼眼里看到了畏惧,鼓舞道,“你忘了,你是汝公,是御史大夫,你有一定的号召力。”

    有鱼有一些麻烦事而封淡淼并不知情,他欲言又止,可封淡淼如此决定必然有他的道理,便支持道:“如果能挡住苍鸾,我可暂代大王之职,等风头过了,我便归还王权。”

    大臣听罢点了点头:“这个主意可行。”

    图勒深明大义,并不介怀谁来做这个王,总之有能力者居之。“抵挡苍鸾进攻便是大功一件,别说暂代北僚王,做王也毫不为过,本王准了。”

    既然图勒答应,那么这事便这么定了,封淡淼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可有求援于匈奴?”

    穆朗一听便来气,又无可奈何道:“单于说苍鸾年盛,锋芒正锐,不敢轻易冒犯,不肯援助我们。”

    “奇怪,”封淡淼察觉有异,低声叨叨着。

    单于如今四十有余,已身经百战,正是好斗之年。历代单于对中原大地虎视眈眈,恨不得一举吞并。当年刑国正当强盛之时便敢发动两次战争,如今苍鸾称帝仅仅三年,于历经风云的单于来说,苍鸾也只是个初出牛犊的后辈,纵使苍鸾怎么英勇无匹,都不至于畏之惧之。更何况苍鸾要占拥北僚,一旦攻破即将与匈奴大地接囊,对匈奴而言不得不说是一场威胁,单于没有理由熟视无睹、对北僚不管不顾。

    莫非匈奴发生了什么天灾,不然也早该对中原下手了。

    封淡淼将疑虑放到了一边,会议讨论了应对苍鸾伐僚的种种对策后,便散了伙。

    有鱼踟蹰了一会儿,刚才众人在听不敢说,这会想将自己的疑虑告诉封淡淼。

    有鱼追上了他:“淡大,让我做王真的不合适,苍鸾他…”

    “他怎么了?”

    封淡淼随意的听着,一直是知道有鱼心底藏有秘密的,但他从不跟自己说起,这会一定是火烧眉毛才不得不说。他想要的是有鱼无话不说,而不是死到临头才吐出来。他故意作出敷衍的姿态,看有鱼急不急。

    见封淡淼不怎么用心听,有鱼略微焦虑地走到封淡淼跟前,拽住他的手腕,注视着他的双眼认认真真道:“苍鸾不允许我出现,不然他会杀掉夫人一家。”

    封淡淼能想到苍鸾威胁了他,能想到这些年他活得如何心惊胆战。他抚了他鬓上枯槁一样的发丝,见他憔悴的模样,心头掠过一阵寒意。

    “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苍鸾还如何威胁你。”

    有鱼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了,他只把我撵了出来,不让我回去,没有要杀我。”有鱼看来,苍鸾只驱逐了自己,虽然可恨,但算不上罪大恶极。

    封淡淼从有鱼眉宇间读到了宽容,竟然没有一丝决绝,他拧了眉严厉地批判道:“郁有鱼,你知道你输给了什么吗?”

    “淡大…”有鱼不敢置信的看着封淡淼,自己的姓名从他嘴里说出,伴着严厉的语气,有鱼想自己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不自觉地退了几步。“我说错了什么吗?”

    有鱼的反应让封淡淼觉得可笑,他不知道有鱼为什么会自觉说错了话,为什么把矛头指向自己而不是别人。这种自省不是不好,而是用错了情景。封淡淼忍了一口气:“你反不反苍鸾?”

    “反。”

    “好,很好。”封淡淼顿了顿,似乎在酝酿情绪,然后忽的大喝道,“你错在一味的妥协,以为别人把你逼迫至此是理所当然,而尽管如此,你都没想过要报复,蠢驴!你还怎么反他?”

    有鱼被封淡淼凶昏了头,头脑发热,抿了唇垂下头沉默不说,认错一样的等待批评。如果不是苍鸾挑起战争,他的确没有想过报仇。封淡淼一定是恨自己没有志向了。

    “你干什么低下头,抬起来。”

    封淡淼看有鱼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越看越愁,恨铁不成钢的抬起有鱼的下巴,痛愤道:“你反抗啊,你为什么不反抗!你要眼下要抗衡他,不会反抗你这辈子就完了,不但苍鸾可以骑到你头上,连市井痞夫能敢骑到你头上!”

    有鱼努力寻思自己反抗过什么,来辩驳自己不是懦夫。“我…我反抗过,被你们抓回去了。”

    “你那不是反抗,你那是逃!”

    “哦。”显然这里的反驳毫无力量,有鱼不知如何应对,低声下气地应了一声。

    “你…”

    有鱼的反应竟然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封淡淼错愕地眨了下眼睛,彻底被有鱼的麻木刺激到崩溃,举起拳头恨不得往有鱼脸上打,可又下不去手。

    这样儒弱的性子怎么可能不被别人踩在脚底下,不把他的劣根彻底拔掉,这辈子都别想做成事。

    见封淡淼气得说不出话,有鱼思量了一会儿,“我打不过才逃的。”

    封淡淼狠狠跺了一下脚,转身一拳打在身旁的木桩上,“别人能逃但你不能。”

    “为什么?”

    有鱼这样的疑问,封淡淼更是啼笑皆非。还能为什么,有鱼一旦出面称王,随之而来的麻烦不可估量。封淡淼恨不得自己有分/身之术去保护他,但是事实不尽人意,自己总会有不在他身边的一天,终有一天他要独自去面对他不能承受的困难。如果他不够坚强,以后无论多少能人臣服他,多少人拥戴他,结果都将是谁也扶不起他。如此这般,哪怕有一天他成为了皇帝,哪怕苍鸾成为他的阶下囚,他都不敢吭一声。

    封淡淼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因为你是要当皇帝的人,你必须有尊严的面对一切打击。”

    有鱼察觉到封淡淼骨气里沁出来的怒意,以为能令他宽心的说道:“可我不做皇帝。”

    “既然如此,那你等死吧。”封淡淼的底线算是被有鱼扯断了,作出心灰意冷的神情,转身吹了声口哨,步虬闻声奔来,封淡淼骑上马准备一走了之,抛下一句凉薄的话,“那末将不赔你送死了。”

    “喂喂,大将军!”有鱼急了,连忙拦着封淡淼,“你说过给我打天下的。”

    难得他还知道急,封淡淼便是要挑起他的危机感,挑起他做皇帝的欲念。“我是承诺过你没错,可你不做皇帝用这天下做什么,救僚的计划既然已经定好了,苍鸾是不会揪着北僚不放的,这你可放心了。但至于你,他若抓你回去,是杀是剐反正你不会反抗,我还有什么好扶持你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封淡淼的性子如天气风云变幻莫测,有鱼如晴天霹雳,当即心凉了一截,牢牢地拽住马缰绳,渴求道:“你不要走,你帮帮我。”

    封淡淼一勒马缰绳,步虬高昂的叫嚣了一声,高高抬起前蹄,将有鱼喝退了几步。

    “我为什么帮你,我封淡淼是个小人,只效力于皇帝陛下,我要当的是帝国的大将军。带你远走高飞你不走,带你逐鹿中原你不干,你偏偏夹在中间等死,恕不奉陪。”

    说罢,封淡淼架马飞驰而去,毫不留情。

    有鱼来不及思考连忙匆匆追上去,一边跑一边呼喊,撕裂了嗓音,显得极度沧桑。“将军等等,求求你留下来…”

    有鱼话没说完就一个趔趄跌倒在泥水里,他慌忙地站起来,但步虬乃世间数一数二的良驹,封淡淼已经走了很远。

    “将军!将军…”有鱼使出全身的唤他,已经声嘶力竭,而他并没有调头的样子。

    有鱼僵住了,他是自己全部的押注,他说过不会放弃自己的。

    “封淡淼,王八蛋!”有鱼失望又愤怒的喊出最后一句,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说好的约定呢…

    反晏定是一条漫长的路程,战乱之下无长伴,劳燕都分飞了,何况他和有鱼。封淡淼有着自己的计划,找到了穆朗叮嘱道:“穆朗,替我好好照顾有鱼。”

    穆朗大惊失色:“你要去哪,你不留下来帮助我们吗?”

    封淡淼解释道:“有鱼一旦出面,苍鸾断不会进攻,至于其他可能发生的事情一定要随机应变,无论如何你要力保有鱼不被苍鸾带走,能拖则拖,我要回一趟中原。”

    这一走,封淡淼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但做大事,本不该被儿女情羁绊,离开北僚这些时日,希望有鱼能清楚自己的处境——除了为皇,止步退步即是死路。

    “回中原做什么。”

    记得那年攻打黔仓时,舒晋的一席话封淡淼记得清楚,舒晋不是等闲之辈并且对苍鸾有图谋之心,如今他成了郦王,那他手中一定有一匹骁勇善战的兵马。

    “回中原催一个朋友造反,他会答应我的,这样我就能钳制苍鸾。”

    “既然如此你路上小心,辛苦你了。”

    “有鱼底气不足,多给他鼓鼓气,不要让他一看到苍鸾就腿软。还有,吩咐厨子给他做些补身子的膳食,出去的这些天把他饿了不少,刚才还受了我一顿气。对了,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去了哪,更不能让苍鸾知道我来过北僚。”

    穆郎一拍胸脯,承诺道:“行,你放心。”

    “告辞。”

    第七十五章

    晚上,公主府灯火通明。

    宫廷的衣匠正给有鱼测量身宽,以备赶制新的王袍。官仪在一旁给有鱼讲述基本礼仪,有鱼木愣的听着,手里把弄着系统表,感慨这几年活得阴差阳错。阴差阳错的当了汝公,阴差阳错的娶了媳妇,然后阴差阳错的成了御史,成了驸马,到现在要晋封北僚的王,不知不觉中系统表的积分已经有五万之余,仿佛冥冥中已成定数。可他想家了,心里一阵酸寒。

    穆朗提了一篮美味佳肴进来,往桌上摆放,瞅见有鱼一副黯然伤神的模样,劝道:“来吃些东西,瞧你一点精神都没有,怎么做表率。”

    有鱼平常是个吃货,但到了燃眉之时,换谁都不会有胃口。有鱼微微抬起头问道:“封先生呢?”

    有鱼笃定封淡淼在生一时之气,尽管自己常常喷他是个奸佞小人,但在有鱼心底他一直是个正人君子,不会抛弃北僚置之不理。

    穆朗给有鱼盛上一碗热腾腾的汤,想了一会说道:“封兄弟授命去办一件事,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有鱼捕捉到穆朗若有隐瞒的眼神,“你是不是说谎,他不是因为生气才走的?”

    “他是生气了,但他的确做任务去了。”穆朗拎了拎有鱼的胳膊:“拿出大王的气魄来,封兄弟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更要有胆气,在苍鸾面前不能示弱,不能让他以为你好欺负,变本加厉。看你这副软绵绵的样子,封兄弟不生气才怪,得多让他操心。”

    有鱼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扬了扬眉,盯着穆朗,他的语气仿佛知道封淡淼跟自己有某层关系。“我会让他操心?你知道什么。”

    穆朗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疏忽,连忙改口:“你若担不了大任,他自然会操心北僚。你做好分内的事,别让兄弟挂心。”

    有鱼虽然懵懂,但不至于愚昧到察觉不了封淡淼的意思。封淡淼的怒气不在于自己的胆怯,而是在于自己自甘平庸的想法。可自己从未想过当皇帝,是否从选择回来开始,就已经注定无路可退?

    封淡淼不喜欢的脾性,他尽量会改,可是当皇帝,他还是硬不下心来。有鱼捂了额叹气道:“好了,我知道了。”

    穆郎拍了拍有鱼肩膀:“封兄弟让我叮嘱你,今时已不同往日,既然你站出来对抗朝廷就已经是苍鸾的敌人,无论他们说什么,你只需听在耳里,千万不要信以为真。他们既然能称王称帝,他们的狡猾就绝非你能想象。”

    成了苍鸾的敌人?有鱼心寒:“就是说我们没有退路了吗?”

    “不是我们,是你。”

    ——

    鹿州,皇宫勤政殿。

    王阳将自己的计划案呈给苍鸾:“陛下,臣已想好伐郦之计。”

    苍鸾等了好几天终于等来了回应,扬起满意的笑容。“好,速速说来。”

    “郦王素来擅香,据探子回报,郦王近来向匈奴购买了一批香料,并邀商贩入宫畅谈用香之法。”

    中原人对匈奴比较敏感,跟匈奴人做买卖……“先生的意思是?”

    “我们可诬告郦王与匈奴暗中苟结,意在谋反。”

    自从前朝时期匈奴常来侵扰,中原与匈奴之间就有解不开的隔阂。即便是商人来往互通,也倍受地方百姓的冷眼,富商大贾欲与匈奴交易都谨记避嫌,更莫说潜入王族贵府。

    “朕还恼出师无名,郦王倒自己刨了坑。”苍鸾轻蔑一笑,看向桌面上的地图,眸子里透出逼人的锐光,姿态桀骜不驯。

    可凭心而论,舒晋的妄为倒是让苍鸾叹服,初登王位便与匈奴来往,若是少不更事则太过愚蠢,若是有意为之,年纪轻轻便开始毫无忌惮地广结人脉、铺张后路,则是锋芒毕露。但无论是哪一种,既然他做了,苍鸾便有理由拿他。

    “与匈奴私交不浅,证据确凿,料定郦王无可否认。”

    “即便他否认,臣也另有他法。以重金收买晋郦大臣指控郦王,若诱之不成,则以其亲族性命相威胁,凡能买断人心的计策臣已全部拟记在册。”

    苍鸾看了王阳呈上来的册子,点头道:“有先生谋划,想必万无一失。”

    大晏有三十万大军整兵待战,北僚乃一区区小国,发兵七万便能大获全胜,留下的二十三万便是留给晋郦。眼下,纵使舒晋拥有四十万兵马,可若无一个大智大勇的将军统率,终究是空有皮囊。而事实上,晋郦不可能拥有四十万兵马,而中原,除封淡淼之外,更无苍鸾刮目相看的将军。

    苍鸾只手触着地图上的郦地,它就像一块肥美的肉,历来引无数诸侯争夺,而他即将唾手可得。苍鸾想象着那里富饶的山河,自言自语道:“沃野千里,是个好地方。”

    这时太尉急赤白脸的匆匆赶来,就在方才他接到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此则消息一出,极大可能改变北僚的命运,使得他不得不第一时间赶来通报。

    “陛下,陛下!”

    苍鸾闻声抬起头向殿外看去,哂笑道:“这老头可笑,有什么大事迫不及待来告之朕,在殿外就嚷嚷了。”

    太尉从未这番失礼,想来定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王阳的隐约感到不妙,往往暴风雨来临之前越宁静,如今出兵伐僚之际有了动静,八成是个不小的麻烦,定是为阻碍伐僚而来。

    王阳垂下头闭目养神:“看来是有麻烦事。”

    “噢?”苍鸾不可思议的看了王阳一眼,跟着严肃起来。

    太尉马虎地行了礼,愤慨道:“陛下,宸王他还活着,现在已经是北僚王了。”

    王阳眉头一皱,猛地睁开双眼:“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宸王他是北僚王,这…这伐僚之战还打不打?”

    苍鸾脑海里轰隆一声响,瞬间哑然失色,一时间竟做不出选择。他滞愣了一会,然后转为阴森的苦笑,一把扫落案上的地图,盛怒中含有气急败坏:“北僚王?哼北僚王,他果然命贵,左右逢源,总能得天庇护。”

    王阳震惊过后很快冷静了下来,捡起地图重新铺好,问太尉:“此消息从何而来?”

    “天空纷纷扬扬的飘落了纸片,写着‘宸王王于僚而陛下欲亡之。昔宸王殁,乃陛下……’”太尉心有怯意,欲言又止。

    苍鸾察有恶意,隐忍着怒气道:“说。”

    “乃陛下…计之。陛下,宸王是在抹黑你呢!”

    太尉替苍鸾愤愤不平,然他对有鱼遇害一事全然不知。

    此时御史大夫也匆匆赶来启禀:“陛下陛下,宸王乃北僚王一事,一时半会间竟然散布了全城!”

    探子也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疲惫不堪道:“陛下不好了,我从晋郦快马加鞭赶回来,半月前郦地一夜之间满城风雨,都说陛下您谋害宸王!”

    “混账东西!”

    苍鸾气得起身一把将探子踹倒,双眸顿时幻如烈焰。郁有鱼逃到北僚就罢了,得知大晏伐僚便应该识趣的溜之大吉,他何时来的胆气敢协助北僚抗衡朝廷?反了!

    苍鸾越想越怒,咬牙切齿道:“把林氏捉拿关押!”

    ——郁有鱼,既然你不识抬举,莫怪朕心狠手辣了。

    王阳遇事镇定自若,思量了一会后说道:“陛下莫急,林氏该拿,但现在不是时候。当务之急是给百姓一个说法,若匆匆捉拿林氏岂不落人口实。还有,除了林氏,陛下还当抓一个人。”

    “谁?”

    “宸王起事,最大的隐患是他——封淡淼。”

    无论封淡淼真傻与否,如今有鱼造反,他都是不可忽视的祸害,必当除之。

    有鱼广散谣言,此举说蠢也蠢,说智也智,蠢在激怒了苍鸾,智在笼络了人心,看对手如何处理罢了。换而言之,在封淡淼站出来反晏之前,则是智举,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听王阳一提醒,苍鸾冷静下来,遣走众人后重新坐回垫上,自嘲道:“朕果是姑息养奸,苦酒自酿。早知如此,当初朕一定杀了他,如今他敢反我,看来是羽翼已丰。”

    “先散布谣言于诸侯再传到皇都,并不止告知天下这么简单,而是在策反。”王阳一边思索有鱼的动机一边说道:“宸王是在赌,赌我们敢不敢动他。”

    苍鸾不屑一顾:“笑话,朕岂会忌惮他。”

    “可惜他赌输了,他愈是这样触怒圣威,我们愈要让他输得彻底。”

    苍鸾眼前一亮,问道:“先生有办法了?”

    “办法有一个,但陛下怕是要吃些苦头。”

    “先生但说无妨。”

    王阳倾身凑近苍鸾,道:“陛下亲赴北僚向宸王致歉,但绝不能承认谋杀一事,然后……”

    苍鸾听罢,怒气消退,转而换上势在必得的傲气。

    第七十六章

    黔州郡府。

    昨夜下了一场暴雨,院子里盛开的蔷薇七零八落,小丫头们怜惜地拾起花瓣,打算晒干后做成香囊。

    这是新的一天,林稚灵在柱子上钉下新的钉子,一颗一颗数来,已经超过了一千零六十六颗,即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

    “三年了…”林稚灵虚弱无力地靠在柱子上,腹内疼痛得紧。三年的时间足以把黔州的粮仓填满,足以把兵马养足,而她却没了足够的信心等有鱼归来。她紧紧捂住小腹想缓解酸痛,看到满地飘零的落花不禁联想到自己,还未好好怒放一次,就将面临老去。

    “凤姑,来喝些药。”甄丙从外边面跑来,给林稚灵捎来了一碗汤药,打断了她“小女子”般的愁绪。

    只有在月事的时候,她才娴静得像一个女人。

    林稚灵从忧郁中回了神,连忙收拾了憔悴的娇姿,她从不将软弱示于人前。但看一眼黑乎乎的汤药,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嫌弃说:“这是什么?”

    “额…”甄丙腼腆地垂下了头,不好意思说出,只劝道,“凤姑你只管喝下便是。”

    林稚灵牵强地站直了身子,负手而立:“你若不说,我便不喝。”

    为了让林稚灵喝下,甄丙硬了脸皮羞涩地说:“我…算了算,知道你这几天身子不适,特找大夫抓了好一些暖宫的药,你喝,喝了就不疼了。”

    想比之下甄丙更像女人,说着说着,自个憋红了一脸。

    “你…我要你记得?”林稚灵又气又喜地瞪了他一眼,端起汤药粗鲁地一饮而尽,表面上拒绝着,内心却欣然接受。“你什么时候才把心思放在大事上。”

    看林稚灵喝完,甄丙心情也好了起来,耿直地说道:“凤姑的事就是最大的事。”

    林稚灵听到这心头一阵,喝下的热汤仿佛流经五脏六腑,连着冰凉的四肢也暖和起来。再看一眼那些被风打落的花朵,感觉自己正如它们,不幸遭遇抛弃却又有幸被有心人拾遗。说不清道不明,转眼间她想开了许多。

    林稚灵看着柱子陷入了沉思,父亲曾说有鱼若是三年不回,自当修了他。如今三年过了,他依然杳无音讯,而身边人待自己用情至深,自己何须再等下去。不可否认,有甄丙呵护,她的心窝温暖如春。

    就这样吧,一不做二不休。“阿丙…”

    林稚灵第一次感到难以言诉,脸庞忽然发烫,不是因为风吹日晒,而是因为内心怦然而动。

    “凤姑有何事。”

    林稚灵下定了心去刺破那层底线,屏住呼吸一气呵成:“你愿不愿意娶我?”

    甄丙顿时呆若木鸡,仿佛耳朵在跟自己开一个天大的玩笑。虽然他多次幻想过这样的情景,但它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却手足无措。她是宸王妃,是宸王的妻子,而宸王于自己有恩。他本想一辈子一厢情愿下去,断不敢奢望她看得上自己,可现在难了,想不到她中意了自己,这叫他如何抉择,拒之于心不忍,受之则失君臣之礼。

    但他断不敢迟疑,因为林稚灵不喜欢磨磨蹭蹭的性子。既然有鱼不知下落,稚灵她又脱胎换骨,他自省不该因一个未知的筹码牺牲自己毕生的幸福,所以,“我愿意!”

    得他一声承诺,她三年以来被禁锢的爱意此刻像幼蝶破茧而出,那是一种恣意妄为的自由和快乐,而且还有人与自己一同分享与承担。她屏住的气终于吐了出来,不禁笑出了声,心满而意足,故意问道:“为什么。”

    她笑靥如花,甄丙的心田洒满阳光,挠着脑袋傻乎乎笑起来:“因为你是稚灵。”

    林稚灵将信将疑:“听说男人最会油嘴滑舌,如果有一天我变回原来的模样,你还愿意娶我吗?”

    甄丙回想起从前她那令人发指的面容,脸色瞬间僵硬下来,咽下受惊的唾液。

    过去的她就像噩梦,但即便如此,他也愿意在噩梦中囚禁一身。

    甄丙木愣地点着头:“愿意,因为你是稚灵啊。”

    林稚灵指着甄丙的鼻尖警告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有违约,你知道下场如何。”

    想起林稚灵的削骨三十六式,甄丙背脊袭来一阵凉意,战战兢兢道:“知道,我发誓,我甄丙若敢辜负凤姑,甘受天打雷劈。”

    第17节

    恋耽美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