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节
梨梨园上草[京剧] 作者:竹炭沙包
第13节
帮妹妹探探虚实。为此，林蔚然准备同去参加联谊活动，不然平日里他和刘阳兵难得有时间聊聊，而且宿舍里有孙瑞，万一刘阳兵说还喜欢楚兰，那彼此多尴尬。
中午在别墅内小睡了一会儿，林蔚然和刘阳兵准备出去玩。本来想去游泳，结果五间带泳池的别墅都满员了，嘻哈声远远传来。两人商量了一下，去健身吧。
换上别墅提供的运动服，林蔚然骑动感单车，刘阳兵跑步。
“你还想着楚兰么？”林蔚然问。本来这种伤心事应该尽量少提，但他这段日子看刘阳兵没啥大碍，他们平日关系不错，关心一下。
“想啊。”刘阳兵跑得不慢，但说起话来并不气喘。这和武丑演员平日高强度训练离不开，他们在舞台上要做各种高难动作，还要口齿清晰地说大段念白，声调起伏，边说边做，没有一定的肺活量可不行。
“上次排《雁荡山》时你救孙瑞，大家都说你是为了楚兰，怕她伤心。”林蔚然说。
“哪儿那么无私啊，我那是本能反应。要是有时间想那么多，搞不好我还真不救了，哈哈哈！”刘阳兵觉得运动服在背上摩擦着不舒服，掀起来卷到胸口，露出一身白净肌肉。
“那你以后还会找对象么？”林蔚然试探。
“看缘分吧，生活也不能为了一个人就停止。只要我活着，我就一直喜欢楚兰，但我不能为了忘掉她就去自杀呢。喜欢可以放在心里。也许下辈子，我和她的缘分就到了呢。”刘阳兵把跑步机调快了一档。
“你会把以后的女朋友当楚兰吗？”这是林蔚然最担心的。
刘阳兵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说：“我尽量分清楚吧，不然对她不公平。”她，指的是今后的女朋友。
林蔚然心里赞叹他是个实在人，换了那种装模作样的人，估计会拍着胸脯说“那必须分清啊，她是她，楚兰是楚兰，我找她做女朋友说明她有吸引我的地方。要是找替身那岂不是随便一女的都行啦”之类的洗白大论。
刘阳兵继续说：“我知道天上的星星虽然美丽但我摸不着，为我照亮黑夜的是街边的路灯，但我还是不舍得放弃仰望星空，不舍得那遥远的闪耀。”
说完，他双手一撑跑步机的扶手，双脚腾空，任惯性带自己晃荡着，脸上带着一丝失落。
林蔚然理解不了刘阳兵说的星星与路灯的区别，于他而言，沈秦天是太阳是月亮是星星，也是路灯是壁灯床头灯，是他的精神支持，也是他的实际伴侣。如果不能和沈秦天在一起，他无法找寻另一个适合过日子的人，哪怕是个不错的人。
为了撮合落花和流水，林蔚然发出邀请：“上次我生日你没去家里玩，前几天我妈从老家带了点农货来，我三婶准备下周做了吃，她手艺很好，你一起来尝尝吧！”
“好啊好啊，正好当面谢谢你叔叔婶婶，还特地带菜给我！”刘阳兵笑笑。他和沈秦天都有天生黑眼线，挺迷人的。
林蔚然也笑笑，他觉得妹妹的眼光不错。刘阳兵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他努力让自己走出阴影，没有因为失恋就自暴自弃，他照样去食堂打自己爱吃的菜，照样跟唱港台流行歌。
而且，刘阳兵五官清朗身形俊秀，团长一直说你这样的画个丑脸蹲着走路多浪费啊，快点改学小生去吧。玲子从小和林蔚然一起长大，是外貌协会资深会员，才瞧不上不帅的人。
看来这次的联谊，不能让刘阳兵和谁产生感情！林蔚然感觉自己背后飞起一群白鸽，红旗在空中飘舞。他要紧握手中枪，赶走情敌，捍卫妹妹的爱情！
两人正聊天呢，旁边一阵叽喳声。现在林蔚然对这类型的声音太熟悉了，肯定是花痴女生发出来的。一扭头，果不其然，几个换好运动服的外企女职员冲着他和刘阳兵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为了玲子。林蔚然把心一横，对她们招招手，说过来一起练吧。话音刚落，女职员们瞬间冲了过来，争前恐后抢他身边那几辆自行车。林蔚然热情地为她们设置了速度，又选了音乐，几个人一起骑车。
被晾在一边的刘阳兵语塞：这小子挺主动啊，平时看不出嘛。原来是个不吃窝边草的主儿，喜欢外单位的。
所以小兵兵你不懂了，人家啃的不仅是窝边草，而且是省院最出众的那根草。
一团长说，沈秦天的帅是阳光的是正义的，是省院建院以来没有的，目测未来三十年内也不会有超过他的。当然此话一出，立刻遭到了以朱宴泓为首的林蔚然支持派的反对。不过更多同事认为这俩小伙子不分上下，都非常帅。
这次的活动沈越天没有参加，他对内部员工是说希望大家自由地玩，不要拘束，实际上，他是不愿意以总经理的身份和弟弟的同事面对面，这不方便他做事。
书店那边派人堵住了弟弟和省院的联系，省院这边他也找了人，凡是弟弟寄来的信件，都请书记通知自己。理由他没说太细，总归就是希望弟弟专心读书一类的，反正书记答应了，本来书记也要对员工的通信情况做个登记。
省院内部，还是要找个人，帮盯着林蔚然的一举一动。这个人不能是孙瑞，不能是弟弟宿舍的，最理想的是能找到一个与林蔚然不和的。这种人当然存在。
林蔚然自认不是个计较的人，演出不抢戏，打饭不插队，坐车去剧院他都是挑最后一排最颠簸的座位。可就这样，省院还是有人看不惯他。
经常去朱宴泓家送礼。对何静雪可巴结了，上次往人家里送了一箱金箔酒。他哥当兵的，以前和团长是上下铺的战友。那是啊，不然怎么让他参加专场演出。
造谣的人从来不去考据，团长近视眼还特警啊。金箔酒，在哪儿买林蔚然都不知道。
省院的这种人只有个位数。尽管只是一小撮，但向来都是粘在棍子上的一小撮毛毛就能惹怒一缸蟋蟀。有一次他正在练串指枪花儿，身后一个家伙阴阳怪气自言自语说：唷，还没忘了陆文龙啊，我还当人家只会演围着孙玉娇团团转的傅朋了呢！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你小子只用给何静雪配戏就已经前途无量了，还练啥其它剧目啊，好好拍马屁去吧！
林蔚然也不是没血性的，他把手中枪头一转，就要发火。幸亏赵军在一旁练扇子功，急忙使了个转盘技巧，用扇面把枪头挡了一下。纸扇当然敌不过长枪，于是借着扇子落地的功夫，赵军握了握林蔚然的手腕，让他别理。
平静下来林蔚然也后怕，万一当时一枪扎过去，真要闯祸。这件事沈越天也听说了，门房大爷和他讲的。院领导没有惩罚谁，只是召开了全院会议，强调劳动纪律和自我素养。
朱宴泓宽慰林蔚然说，到我家练琴就是去送礼啊？那人家艺术大师还几十年如一日到故宫城墙根儿下练嗓子呢，岂不是天天给皇帝行贿？
何静雪更泼辣一点，她说：我还以为省院里是个人就知道我酒精过敏呢，以后有人要送的话直接送我金条，啥金箔还泡酒里，听着就腻歪。
沈越天考虑过拉拢这撮毛，但权衡再三还是放弃了。嘴碎无脑的人早晚要坏事。但除此之外，省院里少有人和林蔚然不睦。
要不是林蔚然是个男的，沈越天还真不会反对。这人长相确实出众，虽然在他眼里林蔚然比弟弟差上一截，但说实话这个差距是很小的。
这个林蔚然，不仅样子好，性格也不错，几次接触中，沈越天发现他不爱慕虚荣，不趋炎附势，从没有因为自己开好车去过美国就巴结自己，他对自己的尊重和友善，仅仅源于自己是沈秦天的兄长。
而且工作上也认真踏实，在院里有好口碑。
这要是个姑娘，那和弟弟真是天造地设。
想到弟弟，沈越天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弟弟在美国学习用功刻苦，家庭教师说他进步很大；担心的是，弟弟被强行与林蔚然分开，没有大吵大闹要死要活，这，不太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看过的亲们能给点评论哈，打几分无所谓，负分也欢迎。主要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建议。因为京剧题材本来就不太热门，而且主角又是现代剧团的生行演员，不是民国或者清末的男旦，加上最主要的原因是文笔很一般，所以都木有人看啊，蹲地啃砖头g
☆、第五十六章
在刚知道自己要留下读书时，沈秦天发过火，他想砸东西来着，可惜找不到能砸的。他哥早有准备，把他带到自己的公寓里，告诉他过几天要去美国学校面试，留在美国读书生活。
沈秦天抬手要把桌子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却发现桌上除了各种不怕摔的塑料用具，没一样能砸个稀烂的。冲进浴室，刷牙杯是塑料的，镜子是铜的，浴室的玻璃墙都让他哥拆了，弄个塑料浴帘一飘一飘的。厨房里也一样，抽屉里空空的，盘子碟子全没了，冰箱里也找不到一个啤酒瓶。那还摔什么，不听个脆响怎么能解恨。
为了让弟弟发泄情绪，沈越天递给他一包意大利面条，沈秦天隔着袋子两把揉碎。沈越天笑笑，一言不发再递上一包。反正没有伤害性，你就发泄好了。
凭他对弟弟的了解，他以为这样的状态要持续起码十天，甚至搞不好会惊动警察。却没想到第三天早上，沈秦天已经早早地爬起来，自己煮意大利面条吃了，还没事儿人一样，招呼哥哥来吃。
沈越天宁愿弟弟把心里的火都发出来，也比这样若无其事好。但弟弟不吵不闹的，自己总不能逼弟弟承认他有事吧。看来近期的工作重点是让林蔚然移情。
殊不知，沈总这一次判断失误，给自己选择了一条异常艰辛并且根本走不通的路。
沈越天继续给林蔚然创造各种相亲机会，上次的联谊会，据说林蔚然非常主动，不少女员工都留了他的联系方式。距离产生真相，弟弟才到美国几个月，他就和女的眉来眼去。很好，继续。
接下来，沈越天要让林蔚然认识到，他和沈秦天的身份差异。虽然都是同一个省份，但沈家是城里人。瞧瞧林蔚屏结婚的时候，你们村那些过激的闹洞房风俗，我们接受不来的。
“小林，尝尝这道菜，我吃过几次觉得味道还可以。”沈越天温和地替林蔚然夹菜。这一次，他按照自己的习惯，用了公筷，夹完菜又把公筷往筷托上放了，而不是随意搭在盘子边儿上。
林蔚然敏锐地注意到了沈越天的动作。之前几次吃饭，沈大哥从来不用公筷的。今天这个饭店档次很高，看装修就知道菜价不便宜。这里位置很僻静，一般人走在大街上根本找不进来，但看沈越天轻车熟路，服务生和他也很熟，像是经常来吃。
也是，沈越天这样的身份，不可能去吃路边摊吧。
林蔚然渐渐意识到沈越天绝不只是个开服装店的，倒不是谁向他透露了什么，而是他分析出来的。从言谈举止到穿衣打扮，沈大哥非常懂人情世故，非常会待人接物，他身上有一种指挥千军的帅才风度。
席间沈越天说了不少沈秦天在美国的事，他报的专业是国际贸易，他们学校在一个天然湖旁边，他的同学里没有中国人，他吃牛排长胖了。
除了感激，林蔚然想不出其它态度。照理说，秦天已经辞职出国了，沈越天没必要再对弟弟的同事这么关心，经常带出来吃高级菜不说，还总是讲秦天的现状。
“沈大哥，真的谢谢你！”林蔚然提醒自己用公筷给沈越天夹菜。
“跟我还这么客气！你和秦天这么要好，他现在光顾着学习没怎么给你写信，我真怕你们的友谊破裂了。下次打电话的时候我说说他啊，再忙也不可能写个明信片的时间都没有吧。”
打电话，是啊，除了写信还可以打电话，可是沈秦天一次也没有给自己打来。林蔚然笑笑，说沈大哥你不要说他，他现在专心学习是对的，我也成天忙着练功没给他写过信。
大洋彼岸的沈秦天在睡梦中几个大喷嚏打出来，枕巾都潮了一小片。他梦见自己第十五次给省院外线打电话，接线员一如既往地让他等一会儿，然后再一如既往地说刚才去喊了，林蔚然没在。
哪儿去了你！沈秦天嘟嘟囔囔，把床头的手电筒当电话听筒，摔到墙角去了。
沈大帅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只是没梦准确。他其实是第三十一次打越洋电话都没找到林蔚然，往省院打了二十一次，往书店打了十次。比起省院接线员嗲兮兮的声音，梧桐街的店长倒是很冷静淡定，但他们说的话都是沈秦天不想听的。
会不会是他躲着我！正在梦中小树林里四下寻找小林林的沈大帅一慌，不觉脚下踩空，身体飞速下降。噔噔噔，沈秦天边蹬被子边惊醒，又长高了一厘米，倒是正应了那句老话：二十三，蹿一蹿。
他二十二周岁生日都过了半年多了，再不长可真没机会了，争取今年多吃点牛排，身高超过沈越天。
小林林，你到底有没有发现音乐盒的奥秘啊！沈大帅苦恼地搂住枕头，辗转反侧。
不顾郑凌带着坏笑的目光，林蔚然把被子一抖，整个人蒙了进去。他知道郑凌啥意思，以为自己在被子里解决问题呢。以为就以为呗，反正给沈秦天写信，也是解决问题，心理解决。
手电筒不给力，林蔚然才写了两页纸，照明就不够了，小灯泡闪乎闪乎。是啊，最近一有空就躲被窝里写信，电池耗得挺厉害，可现在宿舍楼已经锁了，没法出去买电池。但林蔚然写到兴奋处，停不下笔呢。有了，把秦天送的音乐盒里的电池先拆出来应应急。
这美国电池和中国的一样嘛，太好了。林蔚然哪里看得懂音乐盒底上“中国制造”的英文，他只道老天也助他，让他能继续写完信。
电池是两支一组，蒙了层塑料包装纸，只露出阴极阳极。包装纸上全是唐老鸭米老鼠的图案。说实话林蔚然不明白沈秦天为啥托他哥大老远背这么个礼物回来，自己并不喜欢迪士尼卡通人物。
所以说人心隔肚皮啊，有谁知沈大帅挑礼物时的一片苦心。当时店员给他看了很多款礼物，他毫不在意造型是否好看，他在寻找可以藏纸条的地方。
他发现每款音乐盒的电池外包装纸上印的就是音乐盒上的人物，于是说唐老鸭米老鼠这一款的包装纸颜色比较深，蓝黑色为主，比那些小仙女小什么的粉红色嫰黄色都深。
沈大帅回家后，趁夜里全家睡着，把一张表明心意的纸片涂上蓝黑色，慢慢塞入了包装纸缝隙中，必须非常小心，不能弄破包装纸。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躲过他哥的全方位检查。沈秦天相信哥哥为了不让林蔚然发现自己检查过礼物，是不会拆开电池包装纸的。
纸片上写的啥？当然是爱情三字真言！难道还找句唱词委婉表达么。反正如果被他哥搜出来，不管他写的是啥都会被没收，还不如直接点，以防小林林迟钝没看懂，错失大好机会。
可惜啊，小林林写信心切，匆匆换好电池，继续挑灯夜战，也没发现近在咫尺的真情告白。
“拆开吧。”说话的是沈越天。眼看着林蔚然二十岁生日就要到了，沈越天不可能把这份礼物也截下，那太容易引起怀疑了。
之前的礼物他当然没有全部扣留，那也太假了，邮局再有丢件率也不能是百分之百丢失。他扣了几份，孙瑞的收到，刘阳兵文缘的没收到，陈焕赵军的延后了两个月收到，但包装都磨破了。
弟弟和孙瑞最要好，这是自己早就掌握的情况，于是说弟弟声东击西不会把给林蔚然的东西塞在给孙瑞的包裹里。其他几个室友不好说，估计不会知道弟弟的心思。
但刘阳兵是个危险分子，沈越天的情报显示，林蔚然的堂妹喜欢刘阳兵，虽然目前不知道刘阳兵怎么想，但这条路必须堵上，绝不能通过刘阳兵捎书带信。
所以沈总累心啊，每份礼物都检查过却仍然不放心。
“您请过目。”梧桐街书店的店长麻利地拆开包装，小心地避免了划破邮局封印。
一套非常漂亮的钢笔，笔头从粗到细，适合各种字体。一看就价值不菲。
好小子，你哥生日你有这么用心过么！沈越天脸色黯了点儿。
沈总把每支笔都拆开检查了一次，又把贺卡内容横看竖看回文看了几遍，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店长识趣地走过去，用一块棉布轻轻擦掉笔上的指纹，又拿出一张新的包装纸，把礼物重新包好。
至此，沈秦天仍然没有怀疑过哥哥大人。沈越天兵法学得好，省院那边搞的定，沈秦天的电话只能找到和林蔚然关系一般的边缘人士；偶尔打去戏校，办公室大妈说楚兰在上课。沈越天确定弟弟不会和边缘人士还有大妈说什么重要内容。
至于林蔚屏那边，他更不担心了。他自费给林蔚屏办公室换了来电显示电话，那时候省城都没卖的，他从美国带来的，到电信局专门找熟人给办理的。
他找人查过记录，沈秦天给林蔚屏的电话百分之九十都未接通，剩下的百分之十也在一分钟内挂断。考虑到越洋电话的延迟性，几十秒真说不了几句。看来傻特警还算配合。
沈秦天怕哥哥查到自己打国际电话，都是跑公共电话亭去打。他每天主要忙学习，打电话时间有限，林蔚然演出排练又多，加上时差这个重要因素，因此一直没联系上也还算正常。
看看镜子中的自己，林蔚然随意拉了拉衬衣领口。去吃饭唱歌，不用那么笔挺。
他没想到今年沈越天替他大办生日，在省城豪华地段高档酒店包了雅座，吃完还要去附近的歌厅唱歌。沈越天告诉他的时候，已经提前预付了所有费用，推辞都不行了。
该怎么谢谢沈越天呢，从当初在秦天生日上认识他开始，他对自己就一路关照，对自己家里的事也格外上心，而且最近林蔚然才知道，年初时他爸扭了腿，是沈越天用自己的名字汇了一笔钱回去，让他爸别做农活了，好好养伤。
这事沈越天从没说过，还是上次他三婶回了趟乡下，回来转达了林妈妈的话：孩子你在省城用钱的地方多，干啥汇两次钱回来呢？自己留着花吧。
思前想后，林蔚然觉得肯定是沈越天的手笔。
除了经济上的帮助，沈越天还经常在有演出的日子去接林蔚然，送他回三叔家。三婶说演出太累，让他散场后回家里来，给他炖汤喝，反正演出后第二天早上都是放假。
林蔚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沈秦天的要求。他舒舒服服坐在沈越天车里，而其他同事散场后还得等省院大巴或者骑车，他觉得不安心。但沈越天是这么安慰他的：早一点回去休息，养足体力，第二天才能更好地投入训练。
是，既然有便捷的交通工具，干嘛要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路上呢。而且沈越天非常贴心，他把车停在离剧场两条街以外的小路上，为的是不让林蔚然在同事面前落下话柄。此外他还时不时换辆车，停车地点也不是固定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这种甜品吃得惯么？”沈越天细心，知道林蔚然平时很少吃甜食。
林蔚然点头。今天这顿饭不知道让沈越天破费多少，每道菜都非常美味不说，就连餐具都精美异常。
“本来想请你哥哥一起来的，可惜他出差去了，他也真是忙啊。”沈越天说得诚恳，心里却无比高兴：傻特警你多出差吧，晚点生儿子，林家传代的重担压到你弟弟身上。
林蔚然吞咽完，又再次道谢。他的理解是沈越天替沈秦天为自己过生日。
“小林，等会儿去唱歌，我多叫了几个人来，不然就咱俩唱不够热闹。”沈越天停了一会儿，面带歉意：“我要先和你说声对不起，有件事没和你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家的哥哥
☆、第五十七章
林蔚然诧异地等着下文。难道是秦天那边有什么事？
“等会儿要来的是我的同事，上次五四的时候，你们在度假村见过面。”
林蔚然刚想问“你不开服装店啦”，却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沈越天口中的“同事”，其实应该是他的员工才对。原来那家知名外企的老板是沈越天，怪不得他们要和省院联谊。
沈越天读懂了他脸上的恍然：“之前没和你说，不是想瞒着你，是因为秦天觉得说这些不好，让同事们有议论的话题。现在秦天辞职了，我才方便和你说。我们真的没有骗你的意思。请你不要生气。”
林蔚然笑着说不会，心里却咯噔着：你哥哥是老板，你是演员，这有什么不好？演员收入低，养不了家，而哥哥收入高，可以更好地对父母尽孝。
他自己心性单纯，以为大家都是善良之辈，听到别人家有钱会替人家高兴。
“今天肯定会玩到很晚的，我之前和你三叔说过，他同意你晚上去我家过夜，你看现在还要不要再和他说一声？”沈越天非常懂礼貌。得到林蔚然同意后，他拿出移动电话，那时候这东西还叫做“大哥大”，有钱人的象征。
拨下林老师家的号码，沈越天把电话递给林蔚然。这玩意林蔚然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他周围的同事没谁用得起，前个月赵军配了个传呼机，还成宿舍明星人物了。
“好的，嗯嗯，我会的，那三叔晚安。”林蔚然说完，把电话还给沈越天，他不知道怎么结束通话。
刚才电话里，三叔嘱咐他在别人家住宿的注意事项，不要乱翻人家东西，明早不要睡懒觉，起床后主动去打扫卫生。其实这些话在林蔚然出门前三叔就说过了，但三叔深知沈家不是普通百姓，家里规矩不知多不多，反正让孩子多注意礼仪没错。
询问过林蔚然不想再吃其它东西，沈越天带着他往歌厅出发。在那里，十几个年轻人等着他们，其中不乏上次对林蔚然有好感的女员工。
倒不是沈越天舍不得请员工一起共进晚餐，他知道林蔚然拘束，不先吃饱了，等会儿没法唱歌。到时候玩不了一会儿就走，不去家里住，那预期效果可达不到了。
“沈总！”包房里整齐的问候声。
“下班以后叫沈越天，叫沈总也没有加班费，”沈越天笑着，指指身边的林蔚然：“喏，寿星在此，还不快点包围。”
几个小姑娘你推我我推你，最后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长头发女生，红着脸邀请林蔚然过来坐。
沈越天拍拍林蔚然的肩，示意他入席：“这是我弟弟最要好的朋友，你们可不许欺负他！”是好朋友，大家都听见了，你以后要是拐走我弟弟，那可不厚道。
“沈总，您弟弟和您长得像么？”小姑娘们虽然没有敢称呼他的名字，但言语间已经开始说笑了。
“别都问我呀，小林和我弟弟最熟了，问他问他，星座血型兴趣爱好，他什么都知道。他今天过生日他最大，我可不能喧宾夺主！”沈越天反手关了包厢的门。
什么都知道！林蔚然心里被戳了一下，我不知道他是否喜欢我！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女多男少。除了上次在度假村一起骑车的几个女生，还有三个新面孔，看起来岁数不大。
“小洪小蔡小袁，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吧，上次联谊会你们没参加。”沈越天靠在沙发上，有点懒懒的，不像在办公室里的睿智，却更加英俊。
新面孔们得了沈总的吩咐，红着小脸对林蔚然说着。原来是新毕业的中专生，七月份刚入职的。要知道九四、九五年那会儿，金融类的中专生可是非常抢手呢。
尽管沈越天的初衷是让林蔚然多几个选择，尤其是来几个岁数比林蔚然小的，但身为公司老总，他肯定不会随便乱招人。于是新面孔们是要模样有模样，要头脑有头脑，美貌与智慧并存。
上次联谊会后，还真成了好几对，省院一个架子花脸和外企的文秘牵手了，唱功老生找了出纳，花旦和销售经理，琴师和创意总监。这还不包括彼此有好感但尚未明确关系的。院长舒爽啊，专门请沈越天喝茶，表示大大欢迎这种活动再有几次。
沈越天侧面了解过，公司里不少女员工都对林蔚然有感觉，谁让他最帅呢，初次见面看的可不就是长相么，还指望能了解他每天换不换袜子，多少天拖一次地么。但沈越天当时气火攻心漏算了一节：自己手下的女员工基本比林蔚然大。
省城虽然是省会，但毕竟改革开放时间不算长，择偶观念还比较传统，习惯男大女小，男高女矮，收入上更是要男的多一些。
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后，沈越天马上回复了某中专校长的推荐信，录取了几个优秀的毕业生，关键，都才十八岁，小林蔚然两岁。
新面孔们表现很活跃，点歌的点歌，送饮料的送饮料，围着寿星团团转。其他人也不示弱，把沈越天照顾得妥妥当当。
《风含情，水含笑》《轻轻的告诉你 》《寂寞让我如此美丽》《同桌的你》，等等，近年来非常流行的歌一一显示在屏幕上，麦霸们轮番上阵引吭高歌。
粉红公主裙唱了一首《牵挂你的人是我》，唱完后还捏着话筒不放，她旁边一个新面孔冲她做怪相逗她，她也不说话，只斜眼瞟着林蔚然。
没错，她是喜欢林蔚然，今天这身衣服，也是专门买的。距离联谊会也三个月了，她几乎每周都梦见林蔚然。梦见林蔚然健身，梦见林蔚然练功，梦见林蔚然唱戏，还有…梦见他亲自己。
为了回应外企的友好，省院在六月份搞了一次开放日活动，沈越天企业的员工，主要是对京剧演员有好感的那些年轻人，从一大早就入院，看演员怎么练功，怎么排练，怎么化妆。增加彼此的了解嘛。
粉红公主裙当然报名前往了。她在人群中抢了一个好位置，目睹了林蔚然的辛苦训练。
她的心思沈越天当然能看出来，于是沈总贴心地把她的出差计划延后了，让她得以来参加林蔚然生日的聚会。为什么不让她提前出差？我们沈总的两性管理学可以拿博士后学位了，他当然知道女孩子需要时间买衣服买头饰打扮漂亮。这也是这个季度服装费为啥提前报销的原因。
又一段音乐响起，林蔚然手里不知被谁塞了个话筒，已经打开开关了。
嗨嗨嗨，嗨嗨嗨，西湖美景三月天嘞，春雨如酒柳如烟嘞。背景伴唱响起。
哦这首歌啊，没有谁不会的吧，《新白娘子传奇》九三年开始在大陆上映的，大街小巷几乎天天在放。林蔚然别的害羞，唱歌可不怯场。
有缘千里来相会。粉红公主裙先唱了一句。
无缘对面手难牵。林蔚然接了一句。
沈越天叫了声好，像看戏那样，为林蔚然的声音，更为他的反应。
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
一段唱完，趁着背景音伴唱的时候，粉红公主裙使了个欲擒故纵，放下话筒说不好意思去个洗手间，踩着细高跟噔噔噔跑厕所了。不远，就在包房内。
好手段。沈越天心里为自己的下属喝彩。她这一招发出来，作为对唱搭档的林蔚然，你现在是按下暂停键等待她出来继续合唱，还是自己一个人唱？这可是男女声对唱歌曲哟。停下来的话，会不会有愿意等待对方的嫌疑呢，嗯哼。
都说商场如战场，可是情场上的硝烟味儿也不淡，要知道，你一个经意或者不经意的举动，都容易引起对方的正解或者误解。你现在刻意暂停下来，斯斯文文地等着女孩子同唱，那下次就不要怪女孩子会打扮漂亮跑单位门口等你下班。
沈越天心里算着粉红公主裙入职以来的表现，打算接下来派她去其它部门轮轮岗。头脑灵活，形象出色，可以好好培养。
西湖美景三月天嘞，春雨如酒柳如烟嘞。
耳听伴唱快要结束，沈越天期待中的暂停没有到来，林蔚然始终拿着话筒靠在沙发上，完全没有探身去茶几边拿遥控器的意思。
不会吧。沈越天有点意外。倒不是意外林蔚然对自己下属的冷淡，他之前早就在省院内部私下打听过了，甚至还找过以前县剧团的一些职员了解过，林蔚然从来就没对哪个姑娘献过殷勤，甭管姑娘是主动追他还是暗示他，他都是一潭古井水。
他意外的是，林蔚然愿意浪费后半段歌曲。之前沈越天也带着弟弟宿舍的人一起唱过歌，他发现唱戏的人有个共同点，基本都是麦霸，只要抢到话筒就开唱。会唱的就放声高歌，不会唱的就跟着字幕现学，再不成哼也会把整首歌哼完，虽然哼出来的和原唱基本没有相近的调儿。估计这也算职业病的一种吧，觉得如果不把一首曲子撑下来，就成演出事故了。
沈越天脸上挂着轻松和蔼，等着看戏，看看你林蔚然怎么接这出戏。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粉红公主裙的手搭在洗手间门把手上，停顿了几秒钟，还是把门推开走了出来。她没法不出来。
正如沈越天所料，她哪里是去洗手。她喜欢林蔚然，好不容易对唱情歌，这当口再内急也能憋住的好么。刚才对唱的时候，林蔚然一脸深情，各种投入，虽然粉红公主裙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但她还是打算进一步试探一下。她不确定这是戏曲演员的台风还是对自己有感觉。
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林蔚然一人唱两人。
在林蔚然抬起话筒开唱的时候，沈越天恍然：原来他打算一人唱两人。林蔚然是小生，小生用小嗓，小嗓可以模仿女声。虽然京剧小生的小嗓和旦角的小嗓还不完全一样，但歌厅里学个女声是没问题的，又不是专业比赛。
继续听下去，沈越天才真正明白，林蔚然就没打算自己又唱男又唱女。他压根儿没用小嗓，全程都是大嗓，甭管原声应该是男是女，他都是男声在唱。
从一开始，林蔚然就没觉得是在和别人对唱。他一门心思只想着沈秦天，想着联欢会上的合演，想着临别那天的对戏。《渡情》这首歌，尽管歌词远不如戏曲唱词那么文艺，但此时此刻真是句句贴心，道出了林蔚然对沈秦天的一片真心。
天意安排我睡你的床铺，安排我们一起去空军医院，更安排了一个梦境启示我。啧啧啧，这得是上几辈子开始积攒的缘分呢！千年造化，白首同心。我们本来就都是男的，我用假嗓唱女声干嘛！
可偏偏他这么个唱法，谁都说不出毛病来。首先他唱得很好听很好听，毕竟是科班的，从情绪到声线都把握得非常好，哪怕全是男声。其次，虽然他没有停下来等对唱搭档，但出来唱歌本来就是大家热闹，又没有指派搭档，心里没鬼的人都不觉得这是损了谁的面子。再说，之前几首歌，不是也有人唱着唱着喉咙哑了临时换别人顶上的么。
林蔚然唱得眉眼间全是真情，看得沈越天无比郁闷。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个怂人，上次自己去k歌，唱个《千年等一回》还唱哭了
☆、第五十八章
这次在美国的时候，沈秦天非要买那件绿色滑雪服。倒不是沈家自己的服装店里有不起这种式样，现在多少洋货其实都是中国制造，搞不好沈秦天看中那件本来也就是国内加工的。沈越天知道，弟弟是为了给林蔚然暗示。
沈秦天不是托他哥带了张照片回来么，照片上沈大帅一身黑色套头运动服，外面绿色滑雪服。沈越天知道，这里外两身衣服都是弟弟为了拍照而刻意选的。
有一次省院食堂里，沈大帅和小林林还没交心的时候，沈大帅一身黑，小林林一身绿，被女同事评头论足。除了当事人，这件事自然还有别人会记得，然后讲给收集情报的沈越天听。
想用照片告诉你的心上人，你时刻想着他，你们一黑一绿一直在一起。想到此，沈越天抬手解开了一颗衬衣扣子，胸闷。
这一举动被小秘书完全看在眼里。她五官秀丽身材娇小，今天被沈越天叫着来一起唱歌，目的是让林蔚然乱花渐欲迷人眼。可惜我们坚贞不屈的小秘书一颗芳心早就扑在了沈总身上，自打进包房以来根本没靠近过林蔚然，躲在角落里当隐形人，只一双明亮的眼睛跟着沈总，特别特别地专一！
看着沈越天凸起的喉结、光滑的锁骨以及锁骨以下不能描述的胸口，小秘书咬了咬唇，发誓下周上班后要更加发奋，什么言情肥皂剧的，统统不看了，时间全都拿来钻研业务，争取早日和公司签下终身合同，用毕生精力追随沈总。太阳最红，沈总最亲，你滴英俊形象永远照我心！
这一晚上就在歌声中度过了，切蛋糕后的抽奖环节把气氛推向至高点。宇宙之神接收到了小秘书的脑电波，她和沈越天抽中了情侣衫，沈越天亲民亲到底，拿起来就穿，还和小秘书一起合唱了首情歌。至于小秘书回家吃了多少顿猪血鸭血才把血槽补满，那暂时不在本文讨论范围之内啦。
今年的八月十二日虽然是周五，但那会儿还没有双休，企业都休周日，是沈越天额外给今晚来的人放了周六的假，当然对外不这么说，说是加班调休。
沈越天早在每个员工入职时就了解过他们的家庭住址，他提前预定了几辆计程车，约定到家进门后电话报平安，并嘱咐周一带计程车发票来报销。虽然员工没有手提电话，但省城大多数人家已经都有家用电话了。
沈总这样的管理水平，员工自然不负他。当晚来参加活动的员工各个发愤图强，后来成长为业务骨干，为公司创利不菲，甚至大举开拓了外地市场。当然这是题外话。
把大家送上车后，沈越天载着林蔚然一骑绝尘而去。林蔚然一点儿也不困，演员的生物钟都是晚上精神，没办法要演出啊。更何况今晚他唱了很多歌，现在还亢奋着呢。
嗯，这哪儿？好像很眼熟，耶，这不是何静雪婆家那个小区么！倒不是林蔚然记性超人，但这里是他求职过程中的关键一站，又是个格外高档与众不同的小区，他没忘记也是常理之中。
“沈大哥？”
“嗯？怎么？”沈越天装傻，等着对方发问。
“为什么开车到这里来？”
“不是说住我家么？”沈越天一打方向灯，靠边停车，诚恳地看着林蔚然：“还是你想回三叔家？那我送你回去？”
现在很晚了，当然不能回三叔家，再说林蔚然也没打算反悔。他不明白的，是沈秦天家不是在枫林剧院附近那个单元楼里么。
“你们搬家了？”
“没啊，我们一直住这里。”终于问了，继续。
“上次秦天带我去过的那个房子不在这里。”林蔚然当然不是怕沈越天卖了自己，他只是不愿发现沈秦天在别的事上还瞒着自己。
“哦，那个是为了让他上下班方便才买的，那里只有一些基本生活用品。我们家在前面这个小区里，住了有一阵子了，怎么秦天没和你说过？”沈越天一脸疑惑。他不是演员也照样有演技。
还说秦天的什么我都知道，真是可笑啊，连他住哪里我都不知道！林蔚然嘴上敷衍着，心里开始难受。
“我以为你早知道了，不好意思啊小林，怪我怪我，提前没和你说清楚。”
这怎么能怪沈大哥！要怪也只能怪…林蔚然狠不下心来在脑海里印出那个名字。
“那你还愿意去住么？要不我送你去上次秦天生日带你去的那边？有清洁工定期打扫的，不会脏。”沈越天小心翼翼。演戏演到底。
“不用绕路了沈大哥，我在您家里讨扰一夜。”林蔚然赌了口气，他还就要看看沈秦天家是什么样的。
沈越天忙说哪有打扰，我很欢迎你去。他松了手刹，往前方十米处的小区转了进去。
林蔚然突然忆起当时那辆尾气熏了朱宴泓的黑色轿车。九十年代初期，省城长成这样的高档轿车可并不多见。难道真是沈越天的车？车上坐着沈秦天？这么说的话，他们在这里住的时间可不短，自己求职前就住着了，绝非沈秦天出国后才搬的。
沈越天熟练地开着车，顺着小区道路前行，路过何静雪婆家那栋楼，继续往树林深处开去，停在一片别墅区中间。不知道沈越天按了什么按钮，前方的车库门缓缓开启，车库内灯光亮起，里面还停了一辆深蓝色轿车，林蔚然不懂是什么牌子的，反正看着很高级。
“那是秦天的车，我爸给他买的生日礼物，结果他小子不开，停在车库里快发霉了，我只好过几天把车开出来跑跑。你说他真是，浪费啊，是吧小林？”沈越天娴熟地在车位上停好，故意对林蔚然的惊讶视而不见。
林蔚然记起有一次，他和沈秦天上街，看见某个商家弄来搞宣传用的黄包车。沈秦天说以后等林蔚然成著名演员了，自己就当司机接送林老板去剧院。当时林蔚然顺口问了一句你会开车么，沈秦天说不会。
从车库楼梯进入客厅后，林蔚然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深深震惊了。这种豪华的房子，他这辈子是第一次进来，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
现在八月中旬，省城格外炎热，而这栋别墅内却凉爽舒适。林蔚然没看见墙上挂着空调机，想来是有中央空调，像枫林剧院那样。
他不懂墙上的壁画和博古架上的瓷器是真品还是仿制，反正件件高档精美，过目难忘。这手工编织的地毯他倒是见过，朱宴泓家有块小的，已经价格不菲了，是他徒弟从国外寄回来的。现在沈家客厅里图案完整并且如此巨大的一片，不知道多贵。
沈越天热情地招待着林蔚然，从冰箱里拿了一堆进口水果出来，又问他要喝什么。
三开门冰箱，中间还一个小台子，可以接冰镇饮料咖啡啤酒，真高级。之前三叔搬家换了个双开门冰箱，已经让林蔚然觉得非常豪华了，要知道在乡下他家至今没有冰箱。
“小林，你住这间可以吗？”沈越天推开三楼的一扇门。乳黄色地板，淡蓝色墙纸，白色蚊帐，飘窗上一排绿植。“我知道你喜欢植物，我昨天让人搬来的。”
林蔚然谢了沈越天，他拎着自己的旧军用挎包，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虽然这间屋子没有过多豪华装饰，没有璀璨水晶吊灯，但看着大床上的精美纺织品，林蔚然有些自惭形秽。
“包可以挂柜子里，或者放这边沙发上。”沈越天善解人意，一把搂住林蔚然的肩把他带了进去。“浴室在这里，牙具毛巾都是新的，你放心用啊。”
这间是客房，自带洗浴设备，有个挺大的半圆形阳台。比上次联谊会住的高级度假村还上几个档次。
“我带你参观一下秦天的房间好吗？”沈越天弯腰把床边的灭蚊器通上电。
沈秦天的房间就在客房隔壁，再过去是沈越天的。聪明如沈越天，说话不说透，他让林蔚然自己去体会：我把你当成非常亲近的朋友，不然大可以让你住二楼的其它房间，没必要和主人离这么近。既然当你是亲近朋友，你就要想好应该怎么处理和沈秦天的关系，若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可是会遭世人唾弃的。
“秦天的脾气你知道的，最讨厌别人来他家。他上学工作这些年，从来没带过同学同事回来。所以他当时带你到家里，虽然是单元楼那边，但我就知道他对你和对别人不一般。”沈越天手一推，把林蔚然送入了一个他从不了解的洞天。
转眼，又快到年底了。说是转眼，其中却包含了戏曲演员多少汗水，尤其是武戏演员，大夏天的还要内穿胖袄，就算练功房里有空调，但身上的汗水还是不停地浸透着一件件水衣，都不用隔夜，当天下午就能闷出一身痱子来。
林蔚然在排练《绣襦记》的时候，被喊到省院外线去接听沈秦天的电话。不消说，当然是沈越天授意的，分开一年了，再不打通个电话也说不过去。
去年受沈秦天中途走掉影响，林蔚然的自选剧目考试没能通过。今年第一次考核他因为颈椎病发作，摔僵尸没发挥好，这第二次机会他要好好把握。给他配戏的同事们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换一出戏，非要跟郑元和较劲，别人考一次不过就换其它戏了。
只有孙瑞知道，林蔚然是在和自己较劲。郑元和被父亲痛打濒死，仍然能振作起来考了状元，林蔚然也可以在沈秦天远走后，封存悲伤，好好唱戏。
说实在的，沈秦天离开的这一年，林蔚然虽然有不少登台机会，但有没有投入真心，大家都看在眼里。他纯属完成任务，谈不上什么继承发展。洪君时为此还找他聊过，说他平时也不看书学习了，经常发呆。
团长也没明着说，只是在一次会议上提了一句，说现在不少同事辞职，大家也明白省里改革的方向，要想继续唱戏就好好唱，不然就尽早改行，别耽误了青春。
被提点后，林蔚然又收敛了儿，演出之余练练字，只是写来写去都是陆游的《钗头凤红酥手》。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你们老不说话就挂了啊，占着外线别人打不进来！”接线员把瓜子壳吐了，出声打断沈秦天和林蔚然的沉默。
“祝你生日快乐。”林蔚然恨不能把接线员锁喉。不说话怎么了，听听沈秦天的呼吸声也是好的！吃你的发霉瓜子去！
“我今年假期都在补习英语，所以没回来看你…你们。”沈秦天当然也听见了接线员的话，知道林蔚然此时也不可能说啥。
“我知道。你好好学习，我，一直都在省院。”不论你往哪条路走，走多远，我都在十字路口等你。
“你最近演什么戏了？”沈秦天听懂了林蔚然的话，眼眶有点红。
“最近还排练郑元和，我上次考核没通过。”都怪你。
“我把厚底鞋和髯口都带到美国了，每天早上我都练功呢，边压腿边背单词。”沈秦天笑了。林蔚然肯提郑元和，也就是不生气了。也是，都一年了，哪来那么多气呢小林林酒窝男大茄子。
“干嘛，还想打我？”林蔚然也笑了。他现在巴不得沈秦天每天都演郑父，每天打自己，只要能在一起。
“时间差不多了啊，外线接不进来了。”接线员说来说去就那么一句话。
“你累的时候就听听音乐，看看动画片，嗯，听到没？”其实沈秦天那边很晚了，明天还有个考试。
“好。你有空的时候，给我写信。”信里没有讨厌的接线员。
“还给你寄照片。”
“那我挂了？”我舍不得。
“好的，再见。”我也舍不得。
“再见。”轻轻放了电话，林蔚然对接线员说了声谢谢，转身出去。
接线员瞪了瞪他的背影，边咬葡萄干边生气：让你不回我情书！让你不陪我看电影！
大家都觉得今天的林蔚然有点不对劲，明明是被父亲棒打，又是僵尸又是抢背的，可怎么看他喜气洋洋的啊。扮演郑父的搭档问他是不是被打傻了，他呵呵笑。众人诧异，只有旁边练功的刘阳兵陪他一起呵呵笑。
☆、第五十九章
最近刘阳兵心情大好，春节期间院里要去欧洲演出，他的剧目《三岔口》《蒋平捞印》入选了。出国，够开心吧，还有更开心的呢！
院里邀请了楚兰作为嘉宾一起赴欧洲演出！
没办法，改革新政实施以来，武戏演员收入大幅减少，院里连续辞职了两个刀马旦，一个去拍电视剧，一个去给模特当形体训练老师，都比留在省院拿钱多几倍。
于是计划中的水浒系列之《扈家庄》《三战张月娥》，没人演了。赵军虽然也是刀马旦出身，但他任务缠身，而且近期朝大青衣发展，《贵妃醉酒》《太真外传》是他的核心工作。
院长想到了楚兰，团长想到了楚兰，院里一帮男同胞更想到了楚兰，或者准确说他们从来没忘记楚兰。虽然院里这两年来过几个新人，颜值也不算低，但和楚兰绝对没法比。
得到了戏校领导的首肯，楚兰自己当然也非常愿意参加演出，她是为了照顾家庭才去了戏校，可不是不爱舞台了。武丑刘阳兵光荣地被选中扮演王英，把小伙子给激动的。当然，他是默默激动，毕竟楚兰和孙瑞已经领证了，还有就是，孙瑞在同一出戏中饰演林冲。
情敌无处不在啊，嗷！
这出戏前几天首次排练，练功房里人满为患，都是来和楚兰叙旧或围观的男员工。孙瑞情商很高，没他戏份的时候他故意跑隔壁房间找林蔚然说话去。反正美人已经在怀，咳好吧虽然还没真正在怀，楚兰说要办了婚礼才行…但她和别人说几句话怕啥，大男人这点胸襟都没有啊。
中间休息时，饰演宋江的一团长冯宇坤把髯口一丢，哇啦啦叫说要罢演，大家问他为啥，他说：你们想啊，人家林冲把扈三娘给抓了，结果宋江让扈三娘嫁给王英，合着我不是等着被孙瑞揍么！这倒霉角色谁爱演演去！说完众人大笑。
孙瑞和楚兰的喜宴计划在明年下半年。楚兰在戏校这一年中，连续拿了两个省级邀请赛的金奖，虽然没有孙瑞全国金奖份量重，但毕竟是为戏校争光。同时她教学上也非常投入，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在学生中口碑很好。戏校爱惜人才，优先考虑让楚兰参加集资分房。房子已经在建，最早明年六月交房。
所以孙瑞最近是不停演出挣钱，集资房虽然低于市价，但关键他们积蓄太少，两边家里也没啥钱。不过孙瑞自己也想晚一点办婚礼，他想等沈秦天回来。因为，他有个想法。
和沈秦天联系上的林蔚然，再一次没通过《绣襦记》的测评。他太情绪化了，每每演到郑元和被父亲棒打时，他就想起和沈秦天的种种。以前想的是分离的种种不快，现在想的是彼此惦记的种种关怀，脸上掩不住的兴奋，瞬间出戏了，能通过考核才怪。
也亏他的带教老师洪君时是个温和君子，不然早抢过郑父手里的棒子直接揍他了。说到这还有个小插曲，现在被省院同胞津津乐道，成为洪君时好人榜上的又一朵大红花。
测评前一天有正式彩排，洪君时从外地演出完毕立刻赶回来。他在台幕侧面看，看到不妥之处，他竟然走上台去纠正。台下哗然后响起掌声，洪君时顿然醒悟这是演出而不是排练，赶紧下场，演出继续。
林蔚然相当感动，他知道洪君时两头奔波非常辛苦，自己又发挥不好，所以老师才一时情急忘了是正式彩排，还当是平日排练。可惜感动归感动，第二天的考核他还是没通过。
洪君时也没责怪林蔚然，他知道考核不过已经是打击了，没必要再雪上加霜批评他。他想了想，买了个软抄本送给林蔚然，在扉页上写了两行字：从外部打破，能做煎鸡蛋；从内部突破，成为新生命。
之前说的去戏校小生班再学习的事儿，基本有眉目了，但洪君时看林蔚然现在这状态，情绪起伏很大，他也不确定这孩子到底会选择什么样的路。等他想清楚要继续唱戏，再带他去戏校报到吧。
至此，洪君时和院里其他人都以为林蔚然是在考虑未来发展，是改行还是什么，只有孙瑞知道他是想沈秦天。虽然陈焕也察觉了，但陈焕并不确定沈秦天出国后，他们的感情还会不会持续。
沈秦天的生日过完，也就快到春节了，今年院里没搞联欢会，去欧洲演出的人要集训，没演出安排的人组织去海南旅游。林蔚然没有报名去海南，他虽然没有见过大海，但最近他心里乱着呢，谁有心思看大海啊，要看也是以后和秦天一起去看！
和沈秦天通过电话后，他就跟个更年期妇女似的，情绪坐过山车。一会儿觉得秦天没忘了他，实在很开心，一会儿又想那为啥要出国，还不是远离了我。现在吃个饭也没搭档了，虽然孙瑞陈焕刘阳兵经常陪他吃茄子，但能一样么。
他给沈秦天写的信已经装满一个小纸箱了，但除了磨损了笔头和练习了书法，有什么收获么，秦天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思！电话里说给我写信寄照片，到底寄了没有嘛？
拿起沈秦天给他寄的生日礼物美国金笔，看了几分钟，林蔚然又不乐意了：第一次生日送我钢笔，去年送我砚台，今年又是钢笔，说来说去就是让我写字，没点新意！
矫情呗，恋爱中的人都这样。还亏他演过王恢呢，台词都忘了吧，人家王恢不是说么“娘子只管埋怨下官，你为何也不寄我一信？叫我天天的挂念”，小林林你只会嫌沈大帅不寄信来，那你呢？先别管寄过去以后是不是落到沈越天手里，你去过邮局发国际信件么？
“然子，请你同事他们兄弟俩来家里过年吧？”林妈妈在村口信用社里接林蔚然的电话。
“沈秦天还在美国呢。”林蔚然赌他妈妈一定会问。
“他…还回不回来？”林妈妈声音有点急切。
“我也不知道啊，回来的吧…”林蔚然想不通的是，自从哥哥婚礼带沈秦天回去过后，他妈妈隔三差五打听沈秦天。
“他要读几年书呢？”
“妈，我这通话两分钟了，合着您一句都没关心我！昨天我吃饭咬到舌头，现在还疼！”林蔚然开始撒娇。没办法，他怕他妈继续问下去他要露馅。
这一招果然有用，林妈妈嘘寒问暖，又各种关照回家不用买啥东西，家里都有。
挂完电话，信用社大姐羡慕地说上次那两个省城小伙子又去美国啦？林妈妈笑着应付了几句，转身后，笑容全无，一脸忧郁地往家走。
不是她总爱打听沈秦天，换了谁家妈妈，一个小伙子跪在面前对你说他喜欢你儿子，你能不打听么！
没错，这就是沈秦天酒壮怂人胆后干出来的事儿！惊天地泣鬼神吧！当时他不是喝高了么，天晓得他怎么一路无碍地爬上三楼，走到林蔚然房间里，和正在收拾铺盖的林妈妈遇个正着。
林妈妈早在刚得知儿子要带同事回来参加喜宴时，就兴奋地把家里最好的铺盖拿出来洗了又晒，喜宴头天，她就把床铺收拾好了。然子房间大，她加了张床进去都不嫌挤。儿子带着沈秦天哥俩进来后，见他们仪容俊俏打扮不俗，又非常客气带了这么多礼物，林妈妈心里相当喜欢他们。
不是有钱不有钱的问题，她高兴的是儿子在省城有了好朋友。于是她抽空去再次检查床铺，以确保客人晚上能睡好。她刚用手扫平了床单上的皱褶，就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沈秦天。
阿姨，我是真心真意喜欢林蔚然，我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求您成全。
事情已经过去快两年，林妈妈从来没忘记过沈秦天跪在地上说的这番话。毋庸置疑，林妈妈当时受到的惊吓是无法描述的，她在小山村里活了几十年，从来没听说过一个男子喜欢另一个男子。一辈子在一起？不成家不生娃？
在她石化之际，沈越天和林蔚然边说话边上楼，林妈妈赶紧弯腰扶起沈秦天，却不想还是被他们看到，好在她随机应变，说沈秦天喝多了腿软。
沈秦天说完那句话就彻底醉倒，林妈妈琢磨不透他到底是醉了说胡话，还是酒后吐真言。但她总不能去问沈秦天吧！她只能从儿子那里打听打听，有没有这回事。如果沈秦天去了美国不回来，那就不会再和儿子有瓜葛了吧？
想到这里，林妈妈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关键她完全不知道儿子的想法。如果孩子不喜欢沈秦天，那现在这样很好，可如果儿子也有同样心思，岂不是日夜受煎熬？
至此，大家可以理解为什么大儿子婚礼第二天，林蔚然他爹让他去二凤家送碗还礼，林妈妈敢对丈夫说不。她当然不是支持沈秦天，她是，她是，哎她也说不清，反正她知道儿子不会娶二凤。
是夜，林妈妈再次失眠，脑子里满是沈秦天。是个好孩子，样子好个头挺拔家庭条件好，对自己也很好，可他为什么要是个男孩儿呢！
她扭头看看一旁打着呼噜的丈夫，有朝一日万一这事儿被捅出来，然子他爹还指不定要怎么大发雷霆。
不去海南旅游的员工，春节假期延长十天。于是林蔚然可以在家里过完元宵，太难得了，工作以来他再没享受过这待遇。他临回家头两天，把三叔家里里外外搞了一遍卫生，所有死角一个不落都弄干净了。今年春节三叔要给学生补课，他们一家不回村里过年。
看着家里这么干净，三婶直夸他，说以后不知道谁家姑娘有福气找了咱们蔚然，没见过小伙子搞卫生这么像样的。
“以后你可不能都抢着做啊，让你老婆多做点儿，你唱戏很辛苦啦！”三婶从来就宠爱林蔚然，在单位里张口闭口都是“我们家蔚然”，大家还以为她钱包里那张舞台剧照上是她儿子。
玲子在旁边吃蜜饯，一听此话便含混不清地嚷嚷：“我妈我妈，你这就不对了啊，现在男女平等，男的做家务也应该。”
“以后你舍得让你丈夫做家务？”三婶笑着问女儿。
“怎么不舍得！”玲子笑眯眯的，最近她心情大好。
去年省院联谊会之后，林蔚然邀请刘阳兵来家里作客，刘阳兵还真来了，带了好几盒精美点心来的。尽管他是农村孩子，但照样知书达理，知道不可以空手去作客。
席间林老师一家和刘阳兵相谈甚欢，刘阳兵谈吐有礼，不卑不亢，一听就是喜欢阅读的人，知识量不小。还有，他拎来的点心里有一种酥皮糕买了两份，偏巧这是玲子特别喜欢吃的。心有灵犀嘛！
后来她去省院遇到刘阳兵几次，对方都是阳光灿烂一脸开心，玲子哪里知道刘阳兵是因为和楚兰搭戏的缘故，她以为是自己给对方带来了好心情，于是也跟着乐呵。
“拉倒吧，人家现在去美国读书了，美国人给你做家务啊！”三婶亲昵地拎起女儿的长辫子甩了甩。
“妈，你说谁啊？”玲子一直小心翼翼不在父母面前露馅，哥哥虽然洞察了，但她知道哥哥不会说出去。可现在妈妈说的什么美国啊？
“你…不是喜欢沈秦天么？上次吃饭你和他聊那么开心！”三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上次知道女儿喜欢蔚然同事时，她还告诉自己不要拆穿，可今天说顺嘴了。那干脆说开吧，孩子也满二十了。
虚惊一场的玲子开始大笑，以掩饰心脏的狂跳：“我什么时候喜欢过沈秦天啊！他是哥哥的好朋友，我才和他说话的！”
不是沈秦天？那怎么行！这小伙子挺好的呀！别的人谁配的上我女儿！三婶见玲子的反应不像假的，顿时着急了。她一直以为是沈秦天！不是他是谁呢！她还要发问，却听丈夫清了清喉咙。
第13节
恋耽美
第13节
帮妹妹探探虚实。为此，林蔚然准备同去参加联谊活动，不然平日里他和刘阳兵难得有时间聊聊，而且宿舍里有孙瑞，万一刘阳兵说还喜欢楚兰，那彼此多尴尬。
中午在别墅内小睡了一会儿，林蔚然和刘阳兵准备出去玩。本来想去游泳，结果五间带泳池的别墅都满员了，嘻哈声远远传来。两人商量了一下，去健身吧。
换上别墅提供的运动服，林蔚然骑动感单车，刘阳兵跑步。
“你还想着楚兰么？”林蔚然问。本来这种伤心事应该尽量少提，但他这段日子看刘阳兵没啥大碍，他们平日关系不错，关心一下。
“想啊。”刘阳兵跑得不慢，但说起话来并不气喘。这和武丑演员平日高强度训练离不开，他们在舞台上要做各种高难动作，还要口齿清晰地说大段念白，声调起伏，边说边做，没有一定的肺活量可不行。
“上次排《雁荡山》时你救孙瑞，大家都说你是为了楚兰，怕她伤心。”林蔚然说。
“哪儿那么无私啊，我那是本能反应。要是有时间想那么多，搞不好我还真不救了，哈哈哈！”刘阳兵觉得运动服在背上摩擦着不舒服，掀起来卷到胸口，露出一身白净肌肉。
“那你以后还会找对象么？”林蔚然试探。
“看缘分吧，生活也不能为了一个人就停止。只要我活着，我就一直喜欢楚兰，但我不能为了忘掉她就去自杀呢。喜欢可以放在心里。也许下辈子，我和她的缘分就到了呢。”刘阳兵把跑步机调快了一档。
“你会把以后的女朋友当楚兰吗？”这是林蔚然最担心的。
刘阳兵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说：“我尽量分清楚吧，不然对她不公平。”她，指的是今后的女朋友。
林蔚然心里赞叹他是个实在人，换了那种装模作样的人，估计会拍着胸脯说“那必须分清啊，她是她，楚兰是楚兰，我找她做女朋友说明她有吸引我的地方。要是找替身那岂不是随便一女的都行啦”之类的洗白大论。
刘阳兵继续说：“我知道天上的星星虽然美丽但我摸不着，为我照亮黑夜的是街边的路灯，但我还是不舍得放弃仰望星空，不舍得那遥远的闪耀。”
说完，他双手一撑跑步机的扶手，双脚腾空，任惯性带自己晃荡着，脸上带着一丝失落。
林蔚然理解不了刘阳兵说的星星与路灯的区别，于他而言，沈秦天是太阳是月亮是星星，也是路灯是壁灯床头灯，是他的精神支持，也是他的实际伴侣。如果不能和沈秦天在一起，他无法找寻另一个适合过日子的人，哪怕是个不错的人。
为了撮合落花和流水，林蔚然发出邀请：“上次我生日你没去家里玩，前几天我妈从老家带了点农货来，我三婶准备下周做了吃，她手艺很好，你一起来尝尝吧！”
“好啊好啊，正好当面谢谢你叔叔婶婶，还特地带菜给我！”刘阳兵笑笑。他和沈秦天都有天生黑眼线，挺迷人的。
林蔚然也笑笑，他觉得妹妹的眼光不错。刘阳兵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他努力让自己走出阴影，没有因为失恋就自暴自弃，他照样去食堂打自己爱吃的菜，照样跟唱港台流行歌。
而且，刘阳兵五官清朗身形俊秀，团长一直说你这样的画个丑脸蹲着走路多浪费啊，快点改学小生去吧。玲子从小和林蔚然一起长大，是外貌协会资深会员，才瞧不上不帅的人。
看来这次的联谊，不能让刘阳兵和谁产生感情！林蔚然感觉自己背后飞起一群白鸽，红旗在空中飘舞。他要紧握手中枪，赶走情敌，捍卫妹妹的爱情！
两人正聊天呢，旁边一阵叽喳声。现在林蔚然对这类型的声音太熟悉了，肯定是花痴女生发出来的。一扭头，果不其然，几个换好运动服的外企女职员冲着他和刘阳兵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为了玲子。林蔚然把心一横，对她们招招手，说过来一起练吧。话音刚落，女职员们瞬间冲了过来，争前恐后抢他身边那几辆自行车。林蔚然热情地为她们设置了速度，又选了音乐，几个人一起骑车。
被晾在一边的刘阳兵语塞：这小子挺主动啊，平时看不出嘛。原来是个不吃窝边草的主儿，喜欢外单位的。
所以小兵兵你不懂了，人家啃的不仅是窝边草，而且是省院最出众的那根草。
一团长说，沈秦天的帅是阳光的是正义的，是省院建院以来没有的，目测未来三十年内也不会有超过他的。当然此话一出，立刻遭到了以朱宴泓为首的林蔚然支持派的反对。不过更多同事认为这俩小伙子不分上下，都非常帅。
这次的活动沈越天没有参加，他对内部员工是说希望大家自由地玩，不要拘束，实际上，他是不愿意以总经理的身份和弟弟的同事面对面，这不方便他做事。
书店那边派人堵住了弟弟和省院的联系，省院这边他也找了人，凡是弟弟寄来的信件，都请书记通知自己。理由他没说太细，总归就是希望弟弟专心读书一类的，反正书记答应了，本来书记也要对员工的通信情况做个登记。
省院内部，还是要找个人，帮盯着林蔚然的一举一动。这个人不能是孙瑞，不能是弟弟宿舍的，最理想的是能找到一个与林蔚然不和的。这种人当然存在。
林蔚然自认不是个计较的人，演出不抢戏，打饭不插队，坐车去剧院他都是挑最后一排最颠簸的座位。可就这样，省院还是有人看不惯他。
经常去朱宴泓家送礼。对何静雪可巴结了，上次往人家里送了一箱金箔酒。他哥当兵的，以前和团长是上下铺的战友。那是啊，不然怎么让他参加专场演出。
造谣的人从来不去考据，团长近视眼还特警啊。金箔酒，在哪儿买林蔚然都不知道。
省院的这种人只有个位数。尽管只是一小撮，但向来都是粘在棍子上的一小撮毛毛就能惹怒一缸蟋蟀。有一次他正在练串指枪花儿，身后一个家伙阴阳怪气自言自语说：唷，还没忘了陆文龙啊，我还当人家只会演围着孙玉娇团团转的傅朋了呢！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你小子只用给何静雪配戏就已经前途无量了，还练啥其它剧目啊，好好拍马屁去吧！
林蔚然也不是没血性的，他把手中枪头一转，就要发火。幸亏赵军在一旁练扇子功，急忙使了个转盘技巧，用扇面把枪头挡了一下。纸扇当然敌不过长枪，于是借着扇子落地的功夫，赵军握了握林蔚然的手腕，让他别理。
平静下来林蔚然也后怕，万一当时一枪扎过去，真要闯祸。这件事沈越天也听说了，门房大爷和他讲的。院领导没有惩罚谁，只是召开了全院会议，强调劳动纪律和自我素养。
朱宴泓宽慰林蔚然说，到我家练琴就是去送礼啊？那人家艺术大师还几十年如一日到故宫城墙根儿下练嗓子呢，岂不是天天给皇帝行贿？
何静雪更泼辣一点，她说：我还以为省院里是个人就知道我酒精过敏呢，以后有人要送的话直接送我金条，啥金箔还泡酒里，听着就腻歪。
沈越天考虑过拉拢这撮毛，但权衡再三还是放弃了。嘴碎无脑的人早晚要坏事。但除此之外，省院里少有人和林蔚然不睦。
要不是林蔚然是个男的，沈越天还真不会反对。这人长相确实出众，虽然在他眼里林蔚然比弟弟差上一截，但说实话这个差距是很小的。
这个林蔚然，不仅样子好，性格也不错，几次接触中，沈越天发现他不爱慕虚荣，不趋炎附势，从没有因为自己开好车去过美国就巴结自己，他对自己的尊重和友善，仅仅源于自己是沈秦天的兄长。
而且工作上也认真踏实，在院里有好口碑。
这要是个姑娘，那和弟弟真是天造地设。
想到弟弟，沈越天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弟弟在美国学习用功刻苦，家庭教师说他进步很大；担心的是，弟弟被强行与林蔚然分开，没有大吵大闹要死要活，这，不太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看过的亲们能给点评论哈，打几分无所谓，负分也欢迎。主要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建议。因为京剧题材本来就不太热门，而且主角又是现代剧团的生行演员，不是民国或者清末的男旦，加上最主要的原因是文笔很一般，所以都木有人看啊，蹲地啃砖头g
☆、第五十六章
在刚知道自己要留下读书时，沈秦天发过火，他想砸东西来着，可惜找不到能砸的。他哥早有准备，把他带到自己的公寓里，告诉他过几天要去美国学校面试，留在美国读书生活。
沈秦天抬手要把桌子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却发现桌上除了各种不怕摔的塑料用具，没一样能砸个稀烂的。冲进浴室，刷牙杯是塑料的，镜子是铜的，浴室的玻璃墙都让他哥拆了，弄个塑料浴帘一飘一飘的。厨房里也一样，抽屉里空空的，盘子碟子全没了，冰箱里也找不到一个啤酒瓶。那还摔什么，不听个脆响怎么能解恨。
为了让弟弟发泄情绪，沈越天递给他一包意大利面条，沈秦天隔着袋子两把揉碎。沈越天笑笑，一言不发再递上一包。反正没有伤害性，你就发泄好了。
凭他对弟弟的了解，他以为这样的状态要持续起码十天，甚至搞不好会惊动警察。却没想到第三天早上，沈秦天已经早早地爬起来，自己煮意大利面条吃了，还没事儿人一样，招呼哥哥来吃。
沈越天宁愿弟弟把心里的火都发出来，也比这样若无其事好。但弟弟不吵不闹的，自己总不能逼弟弟承认他有事吧。看来近期的工作重点是让林蔚然移情。
殊不知，沈总这一次判断失误，给自己选择了一条异常艰辛并且根本走不通的路。
沈越天继续给林蔚然创造各种相亲机会，上次的联谊会，据说林蔚然非常主动，不少女员工都留了他的联系方式。距离产生真相，弟弟才到美国几个月，他就和女的眉来眼去。很好，继续。
接下来，沈越天要让林蔚然认识到，他和沈秦天的身份差异。虽然都是同一个省份，但沈家是城里人。瞧瞧林蔚屏结婚的时候，你们村那些过激的闹洞房风俗，我们接受不来的。
“小林，尝尝这道菜，我吃过几次觉得味道还可以。”沈越天温和地替林蔚然夹菜。这一次，他按照自己的习惯，用了公筷，夹完菜又把公筷往筷托上放了，而不是随意搭在盘子边儿上。
林蔚然敏锐地注意到了沈越天的动作。之前几次吃饭，沈大哥从来不用公筷的。今天这个饭店档次很高，看装修就知道菜价不便宜。这里位置很僻静，一般人走在大街上根本找不进来，但看沈越天轻车熟路，服务生和他也很熟，像是经常来吃。
也是，沈越天这样的身份，不可能去吃路边摊吧。
林蔚然渐渐意识到沈越天绝不只是个开服装店的，倒不是谁向他透露了什么，而是他分析出来的。从言谈举止到穿衣打扮，沈大哥非常懂人情世故，非常会待人接物，他身上有一种指挥千军的帅才风度。
席间沈越天说了不少沈秦天在美国的事，他报的专业是国际贸易，他们学校在一个天然湖旁边，他的同学里没有中国人，他吃牛排长胖了。
除了感激，林蔚然想不出其它态度。照理说，秦天已经辞职出国了，沈越天没必要再对弟弟的同事这么关心，经常带出来吃高级菜不说，还总是讲秦天的现状。
“沈大哥，真的谢谢你！”林蔚然提醒自己用公筷给沈越天夹菜。
“跟我还这么客气！你和秦天这么要好，他现在光顾着学习没怎么给你写信，我真怕你们的友谊破裂了。下次打电话的时候我说说他啊，再忙也不可能写个明信片的时间都没有吧。”
打电话，是啊，除了写信还可以打电话，可是沈秦天一次也没有给自己打来。林蔚然笑笑，说沈大哥你不要说他，他现在专心学习是对的，我也成天忙着练功没给他写过信。
大洋彼岸的沈秦天在睡梦中几个大喷嚏打出来，枕巾都潮了一小片。他梦见自己第十五次给省院外线打电话，接线员一如既往地让他等一会儿，然后再一如既往地说刚才去喊了，林蔚然没在。
哪儿去了你！沈秦天嘟嘟囔囔，把床头的手电筒当电话听筒，摔到墙角去了。
沈大帅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只是没梦准确。他其实是第三十一次打越洋电话都没找到林蔚然，往省院打了二十一次，往书店打了十次。比起省院接线员嗲兮兮的声音，梧桐街的店长倒是很冷静淡定，但他们说的话都是沈秦天不想听的。
会不会是他躲着我！正在梦中小树林里四下寻找小林林的沈大帅一慌，不觉脚下踩空，身体飞速下降。噔噔噔，沈秦天边蹬被子边惊醒，又长高了一厘米，倒是正应了那句老话：二十三，蹿一蹿。
他二十二周岁生日都过了半年多了，再不长可真没机会了，争取今年多吃点牛排，身高超过沈越天。
小林林，你到底有没有发现音乐盒的奥秘啊！沈大帅苦恼地搂住枕头，辗转反侧。
不顾郑凌带着坏笑的目光，林蔚然把被子一抖，整个人蒙了进去。他知道郑凌啥意思，以为自己在被子里解决问题呢。以为就以为呗，反正给沈秦天写信，也是解决问题，心理解决。
手电筒不给力，林蔚然才写了两页纸，照明就不够了，小灯泡闪乎闪乎。是啊，最近一有空就躲被窝里写信，电池耗得挺厉害，可现在宿舍楼已经锁了，没法出去买电池。但林蔚然写到兴奋处，停不下笔呢。有了，把秦天送的音乐盒里的电池先拆出来应应急。
这美国电池和中国的一样嘛，太好了。林蔚然哪里看得懂音乐盒底上“中国制造”的英文，他只道老天也助他，让他能继续写完信。
电池是两支一组，蒙了层塑料包装纸，只露出阴极阳极。包装纸上全是唐老鸭米老鼠的图案。说实话林蔚然不明白沈秦天为啥托他哥大老远背这么个礼物回来，自己并不喜欢迪士尼卡通人物。
所以说人心隔肚皮啊，有谁知沈大帅挑礼物时的一片苦心。当时店员给他看了很多款礼物，他毫不在意造型是否好看，他在寻找可以藏纸条的地方。
他发现每款音乐盒的电池外包装纸上印的就是音乐盒上的人物，于是说唐老鸭米老鼠这一款的包装纸颜色比较深，蓝黑色为主，比那些小仙女小什么的粉红色嫰黄色都深。
沈大帅回家后，趁夜里全家睡着，把一张表明心意的纸片涂上蓝黑色，慢慢塞入了包装纸缝隙中，必须非常小心，不能弄破包装纸。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躲过他哥的全方位检查。沈秦天相信哥哥为了不让林蔚然发现自己检查过礼物，是不会拆开电池包装纸的。
纸片上写的啥？当然是爱情三字真言！难道还找句唱词委婉表达么。反正如果被他哥搜出来，不管他写的是啥都会被没收，还不如直接点，以防小林林迟钝没看懂，错失大好机会。
可惜啊，小林林写信心切，匆匆换好电池，继续挑灯夜战，也没发现近在咫尺的真情告白。
“拆开吧。”说话的是沈越天。眼看着林蔚然二十岁生日就要到了，沈越天不可能把这份礼物也截下，那太容易引起怀疑了。
之前的礼物他当然没有全部扣留，那也太假了，邮局再有丢件率也不能是百分之百丢失。他扣了几份，孙瑞的收到，刘阳兵文缘的没收到，陈焕赵军的延后了两个月收到，但包装都磨破了。
弟弟和孙瑞最要好，这是自己早就掌握的情况，于是说弟弟声东击西不会把给林蔚然的东西塞在给孙瑞的包裹里。其他几个室友不好说，估计不会知道弟弟的心思。
但刘阳兵是个危险分子，沈越天的情报显示，林蔚然的堂妹喜欢刘阳兵，虽然目前不知道刘阳兵怎么想，但这条路必须堵上，绝不能通过刘阳兵捎书带信。
所以沈总累心啊，每份礼物都检查过却仍然不放心。
“您请过目。”梧桐街书店的店长麻利地拆开包装，小心地避免了划破邮局封印。
一套非常漂亮的钢笔，笔头从粗到细，适合各种字体。一看就价值不菲。
好小子，你哥生日你有这么用心过么！沈越天脸色黯了点儿。
沈总把每支笔都拆开检查了一次，又把贺卡内容横看竖看回文看了几遍，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店长识趣地走过去，用一块棉布轻轻擦掉笔上的指纹，又拿出一张新的包装纸，把礼物重新包好。
至此，沈秦天仍然没有怀疑过哥哥大人。沈越天兵法学得好，省院那边搞的定，沈秦天的电话只能找到和林蔚然关系一般的边缘人士；偶尔打去戏校，办公室大妈说楚兰在上课。沈越天确定弟弟不会和边缘人士还有大妈说什么重要内容。
至于林蔚屏那边，他更不担心了。他自费给林蔚屏办公室换了来电显示电话，那时候省城都没卖的，他从美国带来的，到电信局专门找熟人给办理的。
他找人查过记录，沈秦天给林蔚屏的电话百分之九十都未接通，剩下的百分之十也在一分钟内挂断。考虑到越洋电话的延迟性，几十秒真说不了几句。看来傻特警还算配合。
沈秦天怕哥哥查到自己打国际电话，都是跑公共电话亭去打。他每天主要忙学习，打电话时间有限，林蔚然演出排练又多，加上时差这个重要因素，因此一直没联系上也还算正常。
看看镜子中的自己，林蔚然随意拉了拉衬衣领口。去吃饭唱歌，不用那么笔挺。
他没想到今年沈越天替他大办生日，在省城豪华地段高档酒店包了雅座，吃完还要去附近的歌厅唱歌。沈越天告诉他的时候，已经提前预付了所有费用，推辞都不行了。
该怎么谢谢沈越天呢，从当初在秦天生日上认识他开始，他对自己就一路关照，对自己家里的事也格外上心，而且最近林蔚然才知道，年初时他爸扭了腿，是沈越天用自己的名字汇了一笔钱回去，让他爸别做农活了，好好养伤。
这事沈越天从没说过，还是上次他三婶回了趟乡下，回来转达了林妈妈的话：孩子你在省城用钱的地方多，干啥汇两次钱回来呢？自己留着花吧。
思前想后，林蔚然觉得肯定是沈越天的手笔。
除了经济上的帮助，沈越天还经常在有演出的日子去接林蔚然，送他回三叔家。三婶说演出太累，让他散场后回家里来，给他炖汤喝，反正演出后第二天早上都是放假。
林蔚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沈秦天的要求。他舒舒服服坐在沈越天车里，而其他同事散场后还得等省院大巴或者骑车，他觉得不安心。但沈越天是这么安慰他的：早一点回去休息，养足体力，第二天才能更好地投入训练。
是，既然有便捷的交通工具，干嘛要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路上呢。而且沈越天非常贴心，他把车停在离剧场两条街以外的小路上，为的是不让林蔚然在同事面前落下话柄。此外他还时不时换辆车，停车地点也不是固定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这种甜品吃得惯么？”沈越天细心，知道林蔚然平时很少吃甜食。
林蔚然点头。今天这顿饭不知道让沈越天破费多少，每道菜都非常美味不说，就连餐具都精美异常。
“本来想请你哥哥一起来的，可惜他出差去了，他也真是忙啊。”沈越天说得诚恳，心里却无比高兴：傻特警你多出差吧，晚点生儿子，林家传代的重担压到你弟弟身上。
林蔚然吞咽完，又再次道谢。他的理解是沈越天替沈秦天为自己过生日。
“小林，等会儿去唱歌，我多叫了几个人来，不然就咱俩唱不够热闹。”沈越天停了一会儿，面带歉意：“我要先和你说声对不起，有件事没和你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家的哥哥
☆、第五十七章
林蔚然诧异地等着下文。难道是秦天那边有什么事？
“等会儿要来的是我的同事，上次五四的时候，你们在度假村见过面。”
林蔚然刚想问“你不开服装店啦”，却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沈越天口中的“同事”，其实应该是他的员工才对。原来那家知名外企的老板是沈越天，怪不得他们要和省院联谊。
沈越天读懂了他脸上的恍然：“之前没和你说，不是想瞒着你，是因为秦天觉得说这些不好，让同事们有议论的话题。现在秦天辞职了，我才方便和你说。我们真的没有骗你的意思。请你不要生气。”
林蔚然笑着说不会，心里却咯噔着：你哥哥是老板，你是演员，这有什么不好？演员收入低，养不了家，而哥哥收入高，可以更好地对父母尽孝。
他自己心性单纯，以为大家都是善良之辈，听到别人家有钱会替人家高兴。
“今天肯定会玩到很晚的，我之前和你三叔说过，他同意你晚上去我家过夜，你看现在还要不要再和他说一声？”沈越天非常懂礼貌。得到林蔚然同意后，他拿出移动电话，那时候这东西还叫做“大哥大”，有钱人的象征。
拨下林老师家的号码，沈越天把电话递给林蔚然。这玩意林蔚然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他周围的同事没谁用得起，前个月赵军配了个传呼机，还成宿舍明星人物了。
“好的，嗯嗯，我会的，那三叔晚安。”林蔚然说完，把电话还给沈越天，他不知道怎么结束通话。
刚才电话里，三叔嘱咐他在别人家住宿的注意事项，不要乱翻人家东西，明早不要睡懒觉，起床后主动去打扫卫生。其实这些话在林蔚然出门前三叔就说过了，但三叔深知沈家不是普通百姓，家里规矩不知多不多，反正让孩子多注意礼仪没错。
询问过林蔚然不想再吃其它东西，沈越天带着他往歌厅出发。在那里，十几个年轻人等着他们，其中不乏上次对林蔚然有好感的女员工。
倒不是沈越天舍不得请员工一起共进晚餐，他知道林蔚然拘束，不先吃饱了，等会儿没法唱歌。到时候玩不了一会儿就走，不去家里住，那预期效果可达不到了。
“沈总！”包房里整齐的问候声。
“下班以后叫沈越天，叫沈总也没有加班费，”沈越天笑着，指指身边的林蔚然：“喏，寿星在此，还不快点包围。”
几个小姑娘你推我我推你，最后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长头发女生，红着脸邀请林蔚然过来坐。
沈越天拍拍林蔚然的肩，示意他入席：“这是我弟弟最要好的朋友，你们可不许欺负他！”是好朋友，大家都听见了，你以后要是拐走我弟弟，那可不厚道。
“沈总，您弟弟和您长得像么？”小姑娘们虽然没有敢称呼他的名字，但言语间已经开始说笑了。
“别都问我呀，小林和我弟弟最熟了，问他问他，星座血型兴趣爱好，他什么都知道。他今天过生日他最大，我可不能喧宾夺主！”沈越天反手关了包厢的门。
什么都知道！林蔚然心里被戳了一下，我不知道他是否喜欢我！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女多男少。除了上次在度假村一起骑车的几个女生，还有三个新面孔，看起来岁数不大。
“小洪小蔡小袁，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吧，上次联谊会你们没参加。”沈越天靠在沙发上，有点懒懒的，不像在办公室里的睿智，却更加英俊。
新面孔们得了沈总的吩咐，红着小脸对林蔚然说着。原来是新毕业的中专生，七月份刚入职的。要知道九四、九五年那会儿，金融类的中专生可是非常抢手呢。
尽管沈越天的初衷是让林蔚然多几个选择，尤其是来几个岁数比林蔚然小的，但身为公司老总，他肯定不会随便乱招人。于是新面孔们是要模样有模样，要头脑有头脑，美貌与智慧并存。
上次联谊会后，还真成了好几对，省院一个架子花脸和外企的文秘牵手了，唱功老生找了出纳，花旦和销售经理，琴师和创意总监。这还不包括彼此有好感但尚未明确关系的。院长舒爽啊，专门请沈越天喝茶，表示大大欢迎这种活动再有几次。
沈越天侧面了解过，公司里不少女员工都对林蔚然有感觉，谁让他最帅呢，初次见面看的可不就是长相么，还指望能了解他每天换不换袜子，多少天拖一次地么。但沈越天当时气火攻心漏算了一节：自己手下的女员工基本比林蔚然大。
省城虽然是省会，但毕竟改革开放时间不算长，择偶观念还比较传统，习惯男大女小，男高女矮，收入上更是要男的多一些。
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后，沈越天马上回复了某中专校长的推荐信，录取了几个优秀的毕业生，关键，都才十八岁，小林蔚然两岁。
新面孔们表现很活跃，点歌的点歌，送饮料的送饮料，围着寿星团团转。其他人也不示弱，把沈越天照顾得妥妥当当。
《风含情，水含笑》《轻轻的告诉你 》《寂寞让我如此美丽》《同桌的你》，等等，近年来非常流行的歌一一显示在屏幕上，麦霸们轮番上阵引吭高歌。
粉红公主裙唱了一首《牵挂你的人是我》，唱完后还捏着话筒不放，她旁边一个新面孔冲她做怪相逗她，她也不说话，只斜眼瞟着林蔚然。
没错，她是喜欢林蔚然，今天这身衣服，也是专门买的。距离联谊会也三个月了，她几乎每周都梦见林蔚然。梦见林蔚然健身，梦见林蔚然练功，梦见林蔚然唱戏，还有…梦见他亲自己。
为了回应外企的友好，省院在六月份搞了一次开放日活动，沈越天企业的员工，主要是对京剧演员有好感的那些年轻人，从一大早就入院，看演员怎么练功，怎么排练，怎么化妆。增加彼此的了解嘛。
粉红公主裙当然报名前往了。她在人群中抢了一个好位置，目睹了林蔚然的辛苦训练。
她的心思沈越天当然能看出来，于是沈总贴心地把她的出差计划延后了，让她得以来参加林蔚然生日的聚会。为什么不让她提前出差？我们沈总的两性管理学可以拿博士后学位了，他当然知道女孩子需要时间买衣服买头饰打扮漂亮。这也是这个季度服装费为啥提前报销的原因。
又一段音乐响起，林蔚然手里不知被谁塞了个话筒，已经打开开关了。
嗨嗨嗨，嗨嗨嗨，西湖美景三月天嘞，春雨如酒柳如烟嘞。背景伴唱响起。
哦这首歌啊，没有谁不会的吧，《新白娘子传奇》九三年开始在大陆上映的，大街小巷几乎天天在放。林蔚然别的害羞，唱歌可不怯场。
有缘千里来相会。粉红公主裙先唱了一句。
无缘对面手难牵。林蔚然接了一句。
沈越天叫了声好，像看戏那样，为林蔚然的声音，更为他的反应。
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
一段唱完，趁着背景音伴唱的时候，粉红公主裙使了个欲擒故纵，放下话筒说不好意思去个洗手间，踩着细高跟噔噔噔跑厕所了。不远，就在包房内。
好手段。沈越天心里为自己的下属喝彩。她这一招发出来，作为对唱搭档的林蔚然，你现在是按下暂停键等待她出来继续合唱，还是自己一个人唱？这可是男女声对唱歌曲哟。停下来的话，会不会有愿意等待对方的嫌疑呢，嗯哼。
都说商场如战场，可是情场上的硝烟味儿也不淡，要知道，你一个经意或者不经意的举动，都容易引起对方的正解或者误解。你现在刻意暂停下来，斯斯文文地等着女孩子同唱，那下次就不要怪女孩子会打扮漂亮跑单位门口等你下班。
沈越天心里算着粉红公主裙入职以来的表现，打算接下来派她去其它部门轮轮岗。头脑灵活，形象出色，可以好好培养。
西湖美景三月天嘞，春雨如酒柳如烟嘞。
耳听伴唱快要结束，沈越天期待中的暂停没有到来，林蔚然始终拿着话筒靠在沙发上，完全没有探身去茶几边拿遥控器的意思。
不会吧。沈越天有点意外。倒不是意外林蔚然对自己下属的冷淡，他之前早就在省院内部私下打听过了，甚至还找过以前县剧团的一些职员了解过，林蔚然从来就没对哪个姑娘献过殷勤，甭管姑娘是主动追他还是暗示他，他都是一潭古井水。
他意外的是，林蔚然愿意浪费后半段歌曲。之前沈越天也带着弟弟宿舍的人一起唱过歌，他发现唱戏的人有个共同点，基本都是麦霸，只要抢到话筒就开唱。会唱的就放声高歌，不会唱的就跟着字幕现学，再不成哼也会把整首歌哼完，虽然哼出来的和原唱基本没有相近的调儿。估计这也算职业病的一种吧，觉得如果不把一首曲子撑下来，就成演出事故了。
沈越天脸上挂着轻松和蔼，等着看戏，看看你林蔚然怎么接这出戏。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粉红公主裙的手搭在洗手间门把手上，停顿了几秒钟，还是把门推开走了出来。她没法不出来。
正如沈越天所料，她哪里是去洗手。她喜欢林蔚然，好不容易对唱情歌，这当口再内急也能憋住的好么。刚才对唱的时候，林蔚然一脸深情，各种投入，虽然粉红公主裙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但她还是打算进一步试探一下。她不确定这是戏曲演员的台风还是对自己有感觉。
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林蔚然一人唱两人。
在林蔚然抬起话筒开唱的时候，沈越天恍然：原来他打算一人唱两人。林蔚然是小生，小生用小嗓，小嗓可以模仿女声。虽然京剧小生的小嗓和旦角的小嗓还不完全一样，但歌厅里学个女声是没问题的，又不是专业比赛。
继续听下去，沈越天才真正明白，林蔚然就没打算自己又唱男又唱女。他压根儿没用小嗓，全程都是大嗓，甭管原声应该是男是女，他都是男声在唱。
从一开始，林蔚然就没觉得是在和别人对唱。他一门心思只想着沈秦天，想着联欢会上的合演，想着临别那天的对戏。《渡情》这首歌，尽管歌词远不如戏曲唱词那么文艺，但此时此刻真是句句贴心，道出了林蔚然对沈秦天的一片真心。
天意安排我睡你的床铺，安排我们一起去空军医院，更安排了一个梦境启示我。啧啧啧，这得是上几辈子开始积攒的缘分呢！千年造化，白首同心。我们本来就都是男的，我用假嗓唱女声干嘛！
可偏偏他这么个唱法，谁都说不出毛病来。首先他唱得很好听很好听，毕竟是科班的，从情绪到声线都把握得非常好，哪怕全是男声。其次，虽然他没有停下来等对唱搭档，但出来唱歌本来就是大家热闹，又没有指派搭档，心里没鬼的人都不觉得这是损了谁的面子。再说，之前几首歌，不是也有人唱着唱着喉咙哑了临时换别人顶上的么。
林蔚然唱得眉眼间全是真情，看得沈越天无比郁闷。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个怂人，上次自己去k歌，唱个《千年等一回》还唱哭了
☆、第五十八章
这次在美国的时候，沈秦天非要买那件绿色滑雪服。倒不是沈家自己的服装店里有不起这种式样，现在多少洋货其实都是中国制造，搞不好沈秦天看中那件本来也就是国内加工的。沈越天知道，弟弟是为了给林蔚然暗示。
沈秦天不是托他哥带了张照片回来么，照片上沈大帅一身黑色套头运动服，外面绿色滑雪服。沈越天知道，这里外两身衣服都是弟弟为了拍照而刻意选的。
有一次省院食堂里，沈大帅和小林林还没交心的时候，沈大帅一身黑，小林林一身绿，被女同事评头论足。除了当事人，这件事自然还有别人会记得，然后讲给收集情报的沈越天听。
想用照片告诉你的心上人，你时刻想着他，你们一黑一绿一直在一起。想到此，沈越天抬手解开了一颗衬衣扣子，胸闷。
这一举动被小秘书完全看在眼里。她五官秀丽身材娇小，今天被沈越天叫着来一起唱歌，目的是让林蔚然乱花渐欲迷人眼。可惜我们坚贞不屈的小秘书一颗芳心早就扑在了沈总身上，自打进包房以来根本没靠近过林蔚然，躲在角落里当隐形人，只一双明亮的眼睛跟着沈总，特别特别地专一！
看着沈越天凸起的喉结、光滑的锁骨以及锁骨以下不能描述的胸口，小秘书咬了咬唇，发誓下周上班后要更加发奋，什么言情肥皂剧的，统统不看了，时间全都拿来钻研业务，争取早日和公司签下终身合同，用毕生精力追随沈总。太阳最红，沈总最亲，你滴英俊形象永远照我心！
这一晚上就在歌声中度过了，切蛋糕后的抽奖环节把气氛推向至高点。宇宙之神接收到了小秘书的脑电波，她和沈越天抽中了情侣衫，沈越天亲民亲到底，拿起来就穿，还和小秘书一起合唱了首情歌。至于小秘书回家吃了多少顿猪血鸭血才把血槽补满，那暂时不在本文讨论范围之内啦。
今年的八月十二日虽然是周五，但那会儿还没有双休，企业都休周日，是沈越天额外给今晚来的人放了周六的假，当然对外不这么说，说是加班调休。
沈越天早在每个员工入职时就了解过他们的家庭住址，他提前预定了几辆计程车，约定到家进门后电话报平安，并嘱咐周一带计程车发票来报销。虽然员工没有手提电话，但省城大多数人家已经都有家用电话了。
沈总这样的管理水平，员工自然不负他。当晚来参加活动的员工各个发愤图强，后来成长为业务骨干，为公司创利不菲，甚至大举开拓了外地市场。当然这是题外话。
把大家送上车后，沈越天载着林蔚然一骑绝尘而去。林蔚然一点儿也不困，演员的生物钟都是晚上精神，没办法要演出啊。更何况今晚他唱了很多歌，现在还亢奋着呢。
嗯，这哪儿？好像很眼熟，耶，这不是何静雪婆家那个小区么！倒不是林蔚然记性超人，但这里是他求职过程中的关键一站，又是个格外高档与众不同的小区，他没忘记也是常理之中。
“沈大哥？”
“嗯？怎么？”沈越天装傻，等着对方发问。
“为什么开车到这里来？”
“不是说住我家么？”沈越天一打方向灯，靠边停车，诚恳地看着林蔚然：“还是你想回三叔家？那我送你回去？”
现在很晚了，当然不能回三叔家，再说林蔚然也没打算反悔。他不明白的，是沈秦天家不是在枫林剧院附近那个单元楼里么。
“你们搬家了？”
“没啊，我们一直住这里。”终于问了，继续。
“上次秦天带我去过的那个房子不在这里。”林蔚然当然不是怕沈越天卖了自己，他只是不愿发现沈秦天在别的事上还瞒着自己。
“哦，那个是为了让他上下班方便才买的，那里只有一些基本生活用品。我们家在前面这个小区里，住了有一阵子了，怎么秦天没和你说过？”沈越天一脸疑惑。他不是演员也照样有演技。
还说秦天的什么我都知道，真是可笑啊，连他住哪里我都不知道！林蔚然嘴上敷衍着，心里开始难受。
“我以为你早知道了，不好意思啊小林，怪我怪我，提前没和你说清楚。”
这怎么能怪沈大哥！要怪也只能怪…林蔚然狠不下心来在脑海里印出那个名字。
“那你还愿意去住么？要不我送你去上次秦天生日带你去的那边？有清洁工定期打扫的，不会脏。”沈越天小心翼翼。演戏演到底。
“不用绕路了沈大哥，我在您家里讨扰一夜。”林蔚然赌了口气，他还就要看看沈秦天家是什么样的。
沈越天忙说哪有打扰，我很欢迎你去。他松了手刹，往前方十米处的小区转了进去。
林蔚然突然忆起当时那辆尾气熏了朱宴泓的黑色轿车。九十年代初期，省城长成这样的高档轿车可并不多见。难道真是沈越天的车？车上坐着沈秦天？这么说的话，他们在这里住的时间可不短，自己求职前就住着了，绝非沈秦天出国后才搬的。
沈越天熟练地开着车，顺着小区道路前行，路过何静雪婆家那栋楼，继续往树林深处开去，停在一片别墅区中间。不知道沈越天按了什么按钮，前方的车库门缓缓开启，车库内灯光亮起，里面还停了一辆深蓝色轿车，林蔚然不懂是什么牌子的，反正看着很高级。
“那是秦天的车，我爸给他买的生日礼物，结果他小子不开，停在车库里快发霉了，我只好过几天把车开出来跑跑。你说他真是，浪费啊，是吧小林？”沈越天娴熟地在车位上停好，故意对林蔚然的惊讶视而不见。
林蔚然记起有一次，他和沈秦天上街，看见某个商家弄来搞宣传用的黄包车。沈秦天说以后等林蔚然成著名演员了，自己就当司机接送林老板去剧院。当时林蔚然顺口问了一句你会开车么，沈秦天说不会。
从车库楼梯进入客厅后，林蔚然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深深震惊了。这种豪华的房子，他这辈子是第一次进来，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
现在八月中旬，省城格外炎热，而这栋别墅内却凉爽舒适。林蔚然没看见墙上挂着空调机，想来是有中央空调，像枫林剧院那样。
他不懂墙上的壁画和博古架上的瓷器是真品还是仿制，反正件件高档精美，过目难忘。这手工编织的地毯他倒是见过，朱宴泓家有块小的，已经价格不菲了，是他徒弟从国外寄回来的。现在沈家客厅里图案完整并且如此巨大的一片，不知道多贵。
沈越天热情地招待着林蔚然，从冰箱里拿了一堆进口水果出来，又问他要喝什么。
三开门冰箱，中间还一个小台子，可以接冰镇饮料咖啡啤酒，真高级。之前三叔搬家换了个双开门冰箱，已经让林蔚然觉得非常豪华了，要知道在乡下他家至今没有冰箱。
“小林，你住这间可以吗？”沈越天推开三楼的一扇门。乳黄色地板，淡蓝色墙纸，白色蚊帐，飘窗上一排绿植。“我知道你喜欢植物，我昨天让人搬来的。”
林蔚然谢了沈越天，他拎着自己的旧军用挎包，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虽然这间屋子没有过多豪华装饰，没有璀璨水晶吊灯，但看着大床上的精美纺织品，林蔚然有些自惭形秽。
“包可以挂柜子里，或者放这边沙发上。”沈越天善解人意，一把搂住林蔚然的肩把他带了进去。“浴室在这里，牙具毛巾都是新的，你放心用啊。”
这间是客房，自带洗浴设备，有个挺大的半圆形阳台。比上次联谊会住的高级度假村还上几个档次。
“我带你参观一下秦天的房间好吗？”沈越天弯腰把床边的灭蚊器通上电。
沈秦天的房间就在客房隔壁，再过去是沈越天的。聪明如沈越天，说话不说透，他让林蔚然自己去体会：我把你当成非常亲近的朋友，不然大可以让你住二楼的其它房间，没必要和主人离这么近。既然当你是亲近朋友，你就要想好应该怎么处理和沈秦天的关系，若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可是会遭世人唾弃的。
“秦天的脾气你知道的，最讨厌别人来他家。他上学工作这些年，从来没带过同学同事回来。所以他当时带你到家里，虽然是单元楼那边，但我就知道他对你和对别人不一般。”沈越天手一推，把林蔚然送入了一个他从不了解的洞天。
转眼，又快到年底了。说是转眼，其中却包含了戏曲演员多少汗水，尤其是武戏演员，大夏天的还要内穿胖袄，就算练功房里有空调，但身上的汗水还是不停地浸透着一件件水衣，都不用隔夜，当天下午就能闷出一身痱子来。
林蔚然在排练《绣襦记》的时候，被喊到省院外线去接听沈秦天的电话。不消说，当然是沈越天授意的，分开一年了，再不打通个电话也说不过去。
去年受沈秦天中途走掉影响，林蔚然的自选剧目考试没能通过。今年第一次考核他因为颈椎病发作，摔僵尸没发挥好，这第二次机会他要好好把握。给他配戏的同事们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换一出戏，非要跟郑元和较劲，别人考一次不过就换其它戏了。
只有孙瑞知道，林蔚然是在和自己较劲。郑元和被父亲痛打濒死，仍然能振作起来考了状元，林蔚然也可以在沈秦天远走后，封存悲伤，好好唱戏。
说实在的，沈秦天离开的这一年，林蔚然虽然有不少登台机会，但有没有投入真心，大家都看在眼里。他纯属完成任务，谈不上什么继承发展。洪君时为此还找他聊过，说他平时也不看书学习了，经常发呆。
团长也没明着说，只是在一次会议上提了一句，说现在不少同事辞职，大家也明白省里改革的方向，要想继续唱戏就好好唱，不然就尽早改行，别耽误了青春。
被提点后，林蔚然又收敛了儿，演出之余练练字，只是写来写去都是陆游的《钗头凤红酥手》。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你们老不说话就挂了啊，占着外线别人打不进来！”接线员把瓜子壳吐了，出声打断沈秦天和林蔚然的沉默。
“祝你生日快乐。”林蔚然恨不能把接线员锁喉。不说话怎么了，听听沈秦天的呼吸声也是好的！吃你的发霉瓜子去！
“我今年假期都在补习英语，所以没回来看你…你们。”沈秦天当然也听见了接线员的话，知道林蔚然此时也不可能说啥。
“我知道。你好好学习，我，一直都在省院。”不论你往哪条路走，走多远，我都在十字路口等你。
“你最近演什么戏了？”沈秦天听懂了林蔚然的话，眼眶有点红。
“最近还排练郑元和，我上次考核没通过。”都怪你。
“我把厚底鞋和髯口都带到美国了，每天早上我都练功呢，边压腿边背单词。”沈秦天笑了。林蔚然肯提郑元和，也就是不生气了。也是，都一年了，哪来那么多气呢小林林酒窝男大茄子。
“干嘛，还想打我？”林蔚然也笑了。他现在巴不得沈秦天每天都演郑父，每天打自己，只要能在一起。
“时间差不多了啊，外线接不进来了。”接线员说来说去就那么一句话。
“你累的时候就听听音乐，看看动画片，嗯，听到没？”其实沈秦天那边很晚了，明天还有个考试。
“好。你有空的时候，给我写信。”信里没有讨厌的接线员。
“还给你寄照片。”
“那我挂了？”我舍不得。
“好的，再见。”我也舍不得。
“再见。”轻轻放了电话，林蔚然对接线员说了声谢谢，转身出去。
接线员瞪了瞪他的背影，边咬葡萄干边生气：让你不回我情书！让你不陪我看电影！
大家都觉得今天的林蔚然有点不对劲，明明是被父亲棒打，又是僵尸又是抢背的，可怎么看他喜气洋洋的啊。扮演郑父的搭档问他是不是被打傻了，他呵呵笑。众人诧异，只有旁边练功的刘阳兵陪他一起呵呵笑。
☆、第五十九章
最近刘阳兵心情大好，春节期间院里要去欧洲演出，他的剧目《三岔口》《蒋平捞印》入选了。出国，够开心吧，还有更开心的呢！
院里邀请了楚兰作为嘉宾一起赴欧洲演出！
没办法，改革新政实施以来，武戏演员收入大幅减少，院里连续辞职了两个刀马旦，一个去拍电视剧，一个去给模特当形体训练老师，都比留在省院拿钱多几倍。
于是计划中的水浒系列之《扈家庄》《三战张月娥》，没人演了。赵军虽然也是刀马旦出身，但他任务缠身，而且近期朝大青衣发展，《贵妃醉酒》《太真外传》是他的核心工作。
院长想到了楚兰，团长想到了楚兰，院里一帮男同胞更想到了楚兰，或者准确说他们从来没忘记楚兰。虽然院里这两年来过几个新人，颜值也不算低，但和楚兰绝对没法比。
得到了戏校领导的首肯，楚兰自己当然也非常愿意参加演出，她是为了照顾家庭才去了戏校，可不是不爱舞台了。武丑刘阳兵光荣地被选中扮演王英，把小伙子给激动的。当然，他是默默激动，毕竟楚兰和孙瑞已经领证了，还有就是，孙瑞在同一出戏中饰演林冲。
情敌无处不在啊，嗷！
这出戏前几天首次排练，练功房里人满为患，都是来和楚兰叙旧或围观的男员工。孙瑞情商很高，没他戏份的时候他故意跑隔壁房间找林蔚然说话去。反正美人已经在怀，咳好吧虽然还没真正在怀，楚兰说要办了婚礼才行…但她和别人说几句话怕啥，大男人这点胸襟都没有啊。
中间休息时，饰演宋江的一团长冯宇坤把髯口一丢，哇啦啦叫说要罢演，大家问他为啥，他说：你们想啊，人家林冲把扈三娘给抓了，结果宋江让扈三娘嫁给王英，合着我不是等着被孙瑞揍么！这倒霉角色谁爱演演去！说完众人大笑。
孙瑞和楚兰的喜宴计划在明年下半年。楚兰在戏校这一年中，连续拿了两个省级邀请赛的金奖，虽然没有孙瑞全国金奖份量重，但毕竟是为戏校争光。同时她教学上也非常投入，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在学生中口碑很好。戏校爱惜人才，优先考虑让楚兰参加集资分房。房子已经在建，最早明年六月交房。
所以孙瑞最近是不停演出挣钱，集资房虽然低于市价，但关键他们积蓄太少，两边家里也没啥钱。不过孙瑞自己也想晚一点办婚礼，他想等沈秦天回来。因为，他有个想法。
和沈秦天联系上的林蔚然，再一次没通过《绣襦记》的测评。他太情绪化了，每每演到郑元和被父亲棒打时，他就想起和沈秦天的种种。以前想的是分离的种种不快，现在想的是彼此惦记的种种关怀，脸上掩不住的兴奋，瞬间出戏了，能通过考核才怪。
也亏他的带教老师洪君时是个温和君子，不然早抢过郑父手里的棒子直接揍他了。说到这还有个小插曲，现在被省院同胞津津乐道，成为洪君时好人榜上的又一朵大红花。
测评前一天有正式彩排，洪君时从外地演出完毕立刻赶回来。他在台幕侧面看，看到不妥之处，他竟然走上台去纠正。台下哗然后响起掌声，洪君时顿然醒悟这是演出而不是排练，赶紧下场，演出继续。
林蔚然相当感动，他知道洪君时两头奔波非常辛苦，自己又发挥不好，所以老师才一时情急忘了是正式彩排，还当是平日排练。可惜感动归感动，第二天的考核他还是没通过。
洪君时也没责怪林蔚然，他知道考核不过已经是打击了，没必要再雪上加霜批评他。他想了想，买了个软抄本送给林蔚然，在扉页上写了两行字：从外部打破，能做煎鸡蛋；从内部突破，成为新生命。
之前说的去戏校小生班再学习的事儿，基本有眉目了，但洪君时看林蔚然现在这状态，情绪起伏很大，他也不确定这孩子到底会选择什么样的路。等他想清楚要继续唱戏，再带他去戏校报到吧。
至此，洪君时和院里其他人都以为林蔚然是在考虑未来发展，是改行还是什么，只有孙瑞知道他是想沈秦天。虽然陈焕也察觉了，但陈焕并不确定沈秦天出国后，他们的感情还会不会持续。
沈秦天的生日过完，也就快到春节了，今年院里没搞联欢会，去欧洲演出的人要集训，没演出安排的人组织去海南旅游。林蔚然没有报名去海南，他虽然没有见过大海，但最近他心里乱着呢，谁有心思看大海啊，要看也是以后和秦天一起去看！
和沈秦天通过电话后，他就跟个更年期妇女似的，情绪坐过山车。一会儿觉得秦天没忘了他，实在很开心，一会儿又想那为啥要出国，还不是远离了我。现在吃个饭也没搭档了，虽然孙瑞陈焕刘阳兵经常陪他吃茄子，但能一样么。
他给沈秦天写的信已经装满一个小纸箱了，但除了磨损了笔头和练习了书法，有什么收获么，秦天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思！电话里说给我写信寄照片，到底寄了没有嘛？
拿起沈秦天给他寄的生日礼物美国金笔，看了几分钟，林蔚然又不乐意了：第一次生日送我钢笔，去年送我砚台，今年又是钢笔，说来说去就是让我写字，没点新意！
矫情呗，恋爱中的人都这样。还亏他演过王恢呢，台词都忘了吧，人家王恢不是说么“娘子只管埋怨下官，你为何也不寄我一信？叫我天天的挂念”，小林林你只会嫌沈大帅不寄信来，那你呢？先别管寄过去以后是不是落到沈越天手里，你去过邮局发国际信件么？
“然子，请你同事他们兄弟俩来家里过年吧？”林妈妈在村口信用社里接林蔚然的电话。
“沈秦天还在美国呢。”林蔚然赌他妈妈一定会问。
“他…还回不回来？”林妈妈声音有点急切。
“我也不知道啊，回来的吧…”林蔚然想不通的是，自从哥哥婚礼带沈秦天回去过后，他妈妈隔三差五打听沈秦天。
“他要读几年书呢？”
“妈，我这通话两分钟了，合着您一句都没关心我！昨天我吃饭咬到舌头，现在还疼！”林蔚然开始撒娇。没办法，他怕他妈继续问下去他要露馅。
这一招果然有用，林妈妈嘘寒问暖，又各种关照回家不用买啥东西，家里都有。
挂完电话，信用社大姐羡慕地说上次那两个省城小伙子又去美国啦？林妈妈笑着应付了几句，转身后，笑容全无，一脸忧郁地往家走。
不是她总爱打听沈秦天，换了谁家妈妈，一个小伙子跪在面前对你说他喜欢你儿子，你能不打听么！
没错，这就是沈秦天酒壮怂人胆后干出来的事儿！惊天地泣鬼神吧！当时他不是喝高了么，天晓得他怎么一路无碍地爬上三楼，走到林蔚然房间里，和正在收拾铺盖的林妈妈遇个正着。
林妈妈早在刚得知儿子要带同事回来参加喜宴时，就兴奋地把家里最好的铺盖拿出来洗了又晒，喜宴头天，她就把床铺收拾好了。然子房间大，她加了张床进去都不嫌挤。儿子带着沈秦天哥俩进来后，见他们仪容俊俏打扮不俗，又非常客气带了这么多礼物，林妈妈心里相当喜欢他们。
不是有钱不有钱的问题，她高兴的是儿子在省城有了好朋友。于是她抽空去再次检查床铺，以确保客人晚上能睡好。她刚用手扫平了床单上的皱褶，就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沈秦天。
阿姨，我是真心真意喜欢林蔚然，我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求您成全。
事情已经过去快两年，林妈妈从来没忘记过沈秦天跪在地上说的这番话。毋庸置疑，林妈妈当时受到的惊吓是无法描述的，她在小山村里活了几十年，从来没听说过一个男子喜欢另一个男子。一辈子在一起？不成家不生娃？
在她石化之际，沈越天和林蔚然边说话边上楼，林妈妈赶紧弯腰扶起沈秦天，却不想还是被他们看到，好在她随机应变，说沈秦天喝多了腿软。
沈秦天说完那句话就彻底醉倒，林妈妈琢磨不透他到底是醉了说胡话，还是酒后吐真言。但她总不能去问沈秦天吧！她只能从儿子那里打听打听，有没有这回事。如果沈秦天去了美国不回来，那就不会再和儿子有瓜葛了吧？
想到这里，林妈妈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关键她完全不知道儿子的想法。如果孩子不喜欢沈秦天，那现在这样很好，可如果儿子也有同样心思，岂不是日夜受煎熬？
至此，大家可以理解为什么大儿子婚礼第二天，林蔚然他爹让他去二凤家送碗还礼，林妈妈敢对丈夫说不。她当然不是支持沈秦天，她是，她是，哎她也说不清，反正她知道儿子不会娶二凤。
是夜，林妈妈再次失眠，脑子里满是沈秦天。是个好孩子，样子好个头挺拔家庭条件好，对自己也很好，可他为什么要是个男孩儿呢！
她扭头看看一旁打着呼噜的丈夫，有朝一日万一这事儿被捅出来，然子他爹还指不定要怎么大发雷霆。
不去海南旅游的员工，春节假期延长十天。于是林蔚然可以在家里过完元宵，太难得了，工作以来他再没享受过这待遇。他临回家头两天，把三叔家里里外外搞了一遍卫生，所有死角一个不落都弄干净了。今年春节三叔要给学生补课，他们一家不回村里过年。
看着家里这么干净，三婶直夸他，说以后不知道谁家姑娘有福气找了咱们蔚然，没见过小伙子搞卫生这么像样的。
“以后你可不能都抢着做啊，让你老婆多做点儿，你唱戏很辛苦啦！”三婶从来就宠爱林蔚然，在单位里张口闭口都是“我们家蔚然”，大家还以为她钱包里那张舞台剧照上是她儿子。
玲子在旁边吃蜜饯，一听此话便含混不清地嚷嚷：“我妈我妈，你这就不对了啊，现在男女平等，男的做家务也应该。”
“以后你舍得让你丈夫做家务？”三婶笑着问女儿。
“怎么不舍得！”玲子笑眯眯的，最近她心情大好。
去年省院联谊会之后，林蔚然邀请刘阳兵来家里作客，刘阳兵还真来了，带了好几盒精美点心来的。尽管他是农村孩子，但照样知书达理，知道不可以空手去作客。
席间林老师一家和刘阳兵相谈甚欢，刘阳兵谈吐有礼，不卑不亢，一听就是喜欢阅读的人，知识量不小。还有，他拎来的点心里有一种酥皮糕买了两份，偏巧这是玲子特别喜欢吃的。心有灵犀嘛！
后来她去省院遇到刘阳兵几次，对方都是阳光灿烂一脸开心，玲子哪里知道刘阳兵是因为和楚兰搭戏的缘故，她以为是自己给对方带来了好心情，于是也跟着乐呵。
“拉倒吧，人家现在去美国读书了，美国人给你做家务啊！”三婶亲昵地拎起女儿的长辫子甩了甩。
“妈，你说谁啊？”玲子一直小心翼翼不在父母面前露馅，哥哥虽然洞察了，但她知道哥哥不会说出去。可现在妈妈说的什么美国啊？
“你…不是喜欢沈秦天么？上次吃饭你和他聊那么开心！”三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上次知道女儿喜欢蔚然同事时，她还告诉自己不要拆穿，可今天说顺嘴了。那干脆说开吧，孩子也满二十了。
虚惊一场的玲子开始大笑，以掩饰心脏的狂跳：“我什么时候喜欢过沈秦天啊！他是哥哥的好朋友，我才和他说话的！”
不是沈秦天？那怎么行！这小伙子挺好的呀！别的人谁配的上我女儿！三婶见玲子的反应不像假的，顿时着急了。她一直以为是沈秦天！不是他是谁呢！她还要发问，却听丈夫清了清喉咙。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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