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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被前世仇人看上了怎么破[重生] 作者:后简

    第6节

    血腥味瞬间便蔓延开来。

    司徒情没有丝毫留情,唐靖只感到舌尖和唇间一阵剧痛,清醒了两秒,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

    就趁着唐靖还没缓过神的空当,司徒情猛地一把将唐靖推开,然后飞身两步,窜到地牢的另一头,拾起了方才掉落了的那柄匕首,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唐靖终于回过神来,他脑子里仍旧没有太清醒,只是不像方才那样完全失去理智。

    他抿了抿嘴唇,血腥味蔓延,可这血腥气中间还夹杂了一丝莫名的清甜味,就是这丝清甜味,逼得唐靖几乎发狂。

    司徒情虽然将匕首握在了手心,可他无法断定唐靖究竟还能不能控制住自己,而他……也不想死。

    方才司徒情只不过是想用匕首划出几道伤口,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没想到会招来唐靖这么大的反应。

    而现在的唐靖,就像一颗冒着火星的地雷,毫不稳定,随时都会爆炸。

    唐靖擦了擦嘴角,默默转过身,然后他便看到了对面将匕首横卧在胸前的司徒情。

    司徒情的白衣已经皱了,一头青丝也都乱了,眼中还残留这几分潋滟的水光,俊美的脸上依旧泛着暧昧的潮红。

    而那唇间的一抹鲜血,看在唐靖眼中,无疑是多了几分挑逗。

    这样的司徒情,让任何一个男人见到了,都想把他按在地上狠狠□□,彻底征服。

    可这些给唐靖带来的影响,都抵不过司徒情那个戒备,隐含着怒气以及不屈的眼神,那个瞳仁那么黑,那么亮,那么冷。

    唐靖愣了两秒,他微微笑了笑,胸口的心跳愈发地快了,身上的灼烫之意反而更盛,但他却愈发镇定下来。

    唐靖冷静的样子,让司徒情微微有些愕然,他不知道唐靖究竟在想什么,可就在下一秒,司徒情的心沉了下去。

    因为唐靖,一步步朝这边走了过来,步子有些趔趄,但却异常坚定。

    司徒情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后退,因为唐靖冷静的眼神,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等待被狩猎的猎物一般。

    可就在司徒情退无可退,而唐靖也只距他一步之遥的时候,唐靖忽然顿住了脚步,然后他微微叹了口气,换了一幅有些无可奈何的神情。

    末了他朝司徒情伸出手,微笑着柔声道:“教主,把匕首给我。”

    司徒情手心冒着冷汗,身上却是滚烫,微微颤抖的手几乎要握不住匕首,可他的目光却是坚决无比,面对唐靖的要求,他什么都没有回应。

    不能,什么都不能答应。

    就在这时,唐靖出手了。

    他没有夺下匕首,而是猛地点住了司徒情几处掌控行动的大穴。

    这一瞬间,司徒情的心坠到了谷底。

    果然还是……避免不了吗……

    就在司徒情想要孤注一掷运功彻底冲开周身筋脉时,他掌心的匕首被轻轻抽走了。

    然后他听到唐靖低低的还残存着几分沙哑一声。

    “别怕。”

    之后是一片寂静。

    唐靖握着匕首,立在司徒情的对面,他就这么将匕首搭在了手腕上,皱着眉头,很小心很小心地划了一刀,有鲜血一滴滴流下来,但流速不快。

    司徒情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口,难受地要命,而此刻那澎湃的药性竟然也都让他无法忽视这种情绪。

    可他,又完全说不出话来。

    叮当,唐靖微微抽一口凉气,将匕首扔到一边的地上,手腕上的鲜血还在继续,缓慢地流着。

    接着,唐靖盘腿坐了下来,然后他自己点了自己身上的几处穴道。

    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因为唐靖自己的点穴手法自己也能解开,所以自己点了也没用,但一旦将动脉划开那么一点,唐靖的冲穴之法就不能擅用了,那样稍有不慎便会血管爆裂而死。

    点的几处穴道也有延缓血液流速的作用,这样唐靖在血液自行凝固之前也不至于流血过多而死,而血液的流失也会暂时减缓x药的药性。

    这在唐靖看来,是唯一一个风险最小的方法,点司徒情的穴道也是害怕司徒情会阻止自己,或是被药性乱了阵脚。

    可司徒情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司徒情只看到唐靖盘膝坐在那,闭着眼,穴道被点上,手腕上的鲜血还在一滴滴往下流。

    宛如自杀一般。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唐靖打坐了一会,忽然睁开眼,然后脸色有些苍白地对着司徒情笑了笑:“放心,我自有分寸,死不了的。”

    ☆、第21章 决心

    唐靖的乐观反而更让司徒情心中不安。

    明明知道,这都是唐靖自作主张,明明知道自己不需要为他付出的代价承担什么。

    然而这一刻,司徒情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无措。

    他很讨厌唐靖这种一言不发就自作主张替他人做决定的行为,可真到了这一刻,司徒情竟然忍不住地有些触动。

    唐靖自己点了穴道,感觉到手腕间血液的流速在渐渐变缓,然而却依旧没有停下,一开始他还觉得失血有些难受,身子冰凉,喘不过气来。

    可后来,唐靖便渐渐觉得身子轻了起来,像踩在棉花糖上,软绵绵的,意识也在一点点的往上飘。

    尽管是这样,唐靖仍在竭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去看司徒情,他很害怕自己看到司徒情便会克制不住地想起身去抱一抱他,他也明白,自己这种举动会给司徒情带来很大的心理负担。

    可是,他就是想这么去做罢了。

    想到这,唐靖抿着唇,朝着前方的空气淡淡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尽数落在司徒情眼中,让司徒情心中愈发难受。

    而他们都没有发现,此时此刻,他们间的情形出现了罕见的调转。

    以前一直都是唐靖默默注视着司徒情,而司徒情不屑一顾,可这一次,司徒情的目光没有片刻敢从唐靖身上移开。

    虽然知道唐靖流的血并不致命,但司徒情心中总是有一种错觉,似乎唐靖下一秒就会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然而司徒情的运气总是不太好。

    怕什么,来什么。

    唐靖的目光愈发涣散,似乎随时都可能陷入昏睡之中,可他手上的血流却依旧没有停止,虽然缓慢,却依然一点点地朝地上滑落。

    多久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司徒情看着地上那一滩边缘已经干涸,中间却依旧浓稠无比的鲜红血液,只觉得异常刺目。

    为什么还没有止血?司徒情的心已经彻底乱了。

    可偏偏就在这时,唐靖的头无声无息地垂了下去。

    毫无征兆。

    此时的唐靖,彻底失去了意识。

    司徒情下意识地想张口唤醒唐靖,可他的哑穴被点,毫无办法。

    之后他便彻底陷入了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司徒情:唐靖应该只是失去了意识,并无性命之忧……

    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默默地说:凡事没有绝对,唐靖也许体质异于常人,撑不了那么久,如果不救他……

    救,还是不救?

    司徒情内心疲惫又复杂,他身上的药性仍旧没有过去,他已经竭力让自己去理智又清醒地思考这个问题了。

    可五成功力,去救一个也许并没有生命危险的人,这对于司徒情来说已经不是权衡实际价值的时候了。

    只能问他自己内心,值不值得?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唐靖的头仍是低着,腕间淌下的血流速越来越慢,司徒情看着唐靖腕间渐渐凝起的血痂,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

    他想到了很多事。

    想到前世唐靖那当胸一剑,想到这辈子唐靖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

    感觉都是造化弄人。

    这一秒,司徒情目光微微动了动,然后他看到了唐靖两只手上都包扎的纱布,右手是自己包扎的,整整齐齐,完好无比,而左手应该是唐靖自己包扎的,很粗糙,线头都露在外面。

    这一幕,让司徒情的心里蓦然一动。

    他忽然想:为什么一定要那么执着于前世之事?毕竟这一世,自己对于唐靖而言,一开始就只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虽然一见钟情确实有些让人难以相信,可唐靖已经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一定要把前世的恩怨强加在毫不知情的现世人身上,这样的自己,似乎才是蛮不讲理吧。

    而今生唐靖为自己付出的,已经远远超过了那所谓的五成功力了。

    思虑到此,司徒情豁然开朗,是的,唐靖为了他都能做到这般地步,自己为什么还要吝惜那五成功力。

    然后司徒情缓缓闭上眼,将丹田里一直蕴藏着的真气陡然爆发而出,刹那间,真气灌注到他的全身筋脉之中,霸道的药性和真气在筋脉中相冲,引发一阵阵宛如拨皮拆骨般的剧痛。

    司徒情猛地喷出一口血,踉跄两步倒在了地上,丹田中那些真气还在不停地喷涌而出,他脸色苍白无比,剧痛几乎让他的神经濒临崩溃。

    他此刻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字。

    痛。

    痛。

    痛。

    即便如此,即便司徒情额上落下涔涔冷汗,嘴唇都被咬破,但他仍是默默咬牙竭力忍受着。

    这种痛楚远比服下散功丸时剧烈,但还好持续的时间没有那么久。

    大概一炷香之后,司徒情有些无力的跌坐了下来,穴道也都解开了。于是他颤抖着手,忍着还在持续的余痛,一步步挪到了唐靖身前。

    司徒情迅速地按住了唐靖仍在流血的伤口,然后嘶啦一声,撕下了自己衣摆上的布料,将唐靖的手腕整个都缠裹了起来。

    接着,他伸手按上了唐靖的背心,将真气缓缓输送了进去。

    虽然此时散功丸的药性已过,但司徒情的筋脉陡然承受了那么大的冲击力,一时还处于受损状态,此时强行运功,只让他觉得四肢百骸,每道经络都在被成千上根针在扎一般。

    饶是如此,司徒情仍是没有松开贴在唐靖背心的那只手。

    既然要救,就救到底。

    渐渐的,唐靖原本已经冰凉的身体开始回暖,他甚至偶尔还会□□一声。

    虽然从始至终唐靖都没能睁开过眼,但这种好转已经让司徒情很是欣慰,即便他筋脉中的剧痛已经让他出的冷汗把浑身衣衫全部浸透。

    可渐渐的,司徒情发觉,这只是饮鸩止渴而已。

    唐靖的血止住了,筋脉也渐渐恢复了运转,可那些失掉的血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补偿回来的。

    而这地牢里,没有任何药物,没有任何可供恢复身体的食品。

    如果真的要等到明早……

    那唐靖或许会因为长时间失血过多意识混乱而永远都清醒不过来。

    思虑及此,司徒情默默地便攥紧了揽住唐靖的右手。

    此时此刻,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抛在脑后,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司徒情现在脑海中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不能看着唐靖死在自己面前。

    深深吸了一口气,司徒情低头看了一眼唐靖沉睡中依然皱着眉头的苍白面容,第一次,他主动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与唐靖的额头轻轻地贴了一贴。

    唐靖的额头有些冰凉,还带着几分湿润。

    两人的鼻梁在一瞬间相触,但又迅速分来。

    看着唐靖苍白而俊秀的眉眼,司徒情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只见他缓缓起身将唐靖抱到一边的石床上,小心翼翼地让唐靖靠坐在那里,然后自己走到那精铁制成的牢门前,蕴起丹田里所有的真气,猛地一掌拍出。

    哐当一声巨响,牢门轰然崩塌。

    司徒情也被筋脉反噬的力量震得后退几步,然后喷出一口鲜血。

    等他再站定伸手擦拭掉了唇边的血迹时,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已经又去了一成。

    但此刻的司徒情,却并没有生出失落和焦躁之意,反而默默笑了笑。

    看来他一直都是把赔本生意做到底的那个。

    按了按胸口,司徒情将翻涌而上的血腥气极力逼了下去,然后他神情镇定地走到石床前,轻轻抱起了唐靖,然后一步步,走出了天牢。

    那声巨响早就招来了不少狱卒,可当他们看到抱着唐靖,一脸冰寒,血染白衣的司徒情时,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然后纷纷落荒而逃。

    司徒情见状眉头一皱,飞身一跃,拦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看着那些吓得发抖的狱卒,冷笑一声,一掌将那个狱卒头子打的口吐鲜血,让后拎住他的衣领,对着其他瑟瑟发抖的狱卒淡淡道:“叫你们主子带最好的御医来,否则就休怪我大开杀戒了。”

    那狱卒头子胸口剧痛,扑的吐出一口混着牙齿的鲜血,抬头就冲着那些已经被吓的呆若木鸡的狱卒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那群狱卒闻声都如梦初醒一般,连忙唯唯诺诺地应声,然后忙不迭地溜走了。

    司徒情见状,轻哼一声,然后侧眼看向一边神情惊惶的狱卒头子,道:“有止血散么?”

    那狱卒头子微微一愣,随即连声应承,强撑着去里面的小屋子里将止血散还有金疮药都一系列上好伤药都捧了出来。

    ☆、第22章 温柔

    司徒情给唐靖上了药,又找狱卒要了清水一点点喂给唐靖喝了,探着唐靖的脉息比方才那时候略略强健了几分,司徒情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狱卒头子在一旁简直是看呆了,司徒情对此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然,而是默默揽着唐靖,继续给他输送真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司徒情已经微微有些不耐烦了,外面才有一个狱卒带着一名提着药箱,胡子花白的老御医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楚怀景并没有出现。

    不过这对于司徒情来说或许是件好事,他也并不想看到楚怀景那副伪君子的嘴脸。

    只不过眼前这名所谓的御医让司徒情微微有些担忧——他真的能治好唐靖?

    但很快,司徒情便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横竖唐靖只是一个失血过多,各种大补药依次上了一通,唐靖的脸色和脉息就渐渐开始恢复平稳了。

    看着唐靖渐渐好转过来,司徒情将他放到一边的椅子上靠坐下来,自己起身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眼,末了道:“替我准备一辆马车,我要离开这里。”

    司徒情此话一出口,在场三人俱是一惊,司徒情见状哼笑一声,道:“怕了吗?不过毕竟不是你们放我出来的,你们大可以把责任全部推在我身上。那个伪君子虽然不是个好皇帝,但也不是个暴君,不至于杀了你们,可我——就说不准了。”

    司徒情这一句话,让场中三人皆沉默良久,最后他们对视一眼,都做了妥协。

    是那胡子花白的御医先站了出来,对司徒情行了一礼,道:“我看阁下不像滥杀无辜之人,老朽前来听诊的马车还在宫门外,阁下尽管借去便是。”

    司徒情闻言眉头一皱:“你不是御医?”

    但这句话问出来,他自己片刻之后也醒悟了。

    这件事,宫里的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于是司徒情点点头,起身去抱起唐靖,就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那名狱卒头子越前一步,站出来拦住司徒情道:“你可以走,王爷要留下。”

    司徒情长眉一挑,冷冷道:“你想找死?”

    那狱卒头子十分无奈地道:“皇上亲口吩咐,你逃了不要紧,但若是王爷也逃了,那今夜所有看守天牢的人都要被秘密处死。”

    司徒情闻言微微眯了眯眼,一开始有些不信,但他先前也见过这狱卒头子贪生怕死的模样,又觉得他实在是没有道理和胆量拦住自己的去路,一时间有些犹豫。

    那狱卒头子见司徒情并未直接大开杀戒,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始苦劝道:“皇上跟王爷毕竟是一脉连枝,绝不会对王爷狠下杀手,你若只是担忧王爷的伤势,那我们这几日一定会好好照料王爷,何苦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司徒情闻言心下沉吟,这狱卒头子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只是无论如何,他也不想把唐靖一个人丢在这,可现在,他也确实不愿再开杀戒……

    “教主……”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司徒情怀里的唐靖那传出来。

    司徒情心中一震,连忙低头,“你醒了?”

    唐靖脸色仍旧苍白,只不过嘴唇上多了几抹血色。他虽然睁开了眼,但目光人有些涣散,只见他动作吃力地看了看场中的情形,便回过头,静静地看向司徒情。

    司徒情一开始还有些愕然,但随即心中一动,便低头附耳过去。

    之后,唐靖贴在司徒情耳畔,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话。

    听完这话,司徒情脸色瞬间变了。

    然后他皱着眉,神色艰难地迟疑了良久,最后他缓缓地将唐靖放了下来,回头看向那名狱卒淡淡道:“好,我答应你,我自己走,但你若是在这里敢亏待他,我就是改日杀回天牢,也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那马车——”那名老大夫站出来试试探探地道。

    “不用了。”司徒情长袖一挥,“我自行离开便是。”

    说完,司徒情回头又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脸色苍白,此刻脸色却仍微微挂着笑意的唐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正想离开,忽然唐靖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司徒情回头,有些诧异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唐靖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司徒情想了想,低头附耳过去。

    唐靖轻轻地拽着司徒情的袖子,这么静静看着司徒情俊美平和又毫无防备的侧脸,末了他微微一笑,凑上去在那脸颊上极轻极柔地吻了一下。

    司徒情瞬间脸色大变,他下意识地想要一掌把唐靖推开,可想到唐靖身上的伤,他也只有默默攥紧了藏在袖间的手。

    最后他故作镇定地抬起头,在一众人或惊诧或好奇的目光里,冷着脸走出了天牢。

    只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司徒情即便是冷着脸,却还是难以掩饰脸颊上那一抹淡淡的绯红。

    唐靖带着微笑目送着司徒情离开,直到司徒情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换了一幅怅然若失的神情,末了低头有些疼痛难忍地咳嗽了两声。

    那狱卒头子和大夫见状都忙不迭围了上来,询问唐靖身体有没有不适。

    唐靖顺了口气,摇了摇头,脸色恢复了平静,末了,他抬起头,看向那个狱卒头子,问道:“皇兄果然是那么吩咐你的?”

    那狱卒一愣,随即点头如啄米,道:“那是自然,小人不敢欺骗王爷。”

    唐靖默默点点头,坐在凳子上静静思忖了一会,便抬手道:“扶我进去吧。”

    ·

    司徒情此时正在各大宫殿的房顶上贴着屋梁飞奔。

    天色已晚,四处的塔楼都燃起了火把,巡防的侍卫也都一队队开始在各大要道上来回巡视。

    司徒情借着夜色,想要潜入皇宫,拿一样东西。

    因为方才,唐靖对他说的那句话是——追魂针在皇兄手上,我怕他对唐门不利。

    唐门和皇室之间的交易司徒情也略有耳闻,毕竟唐门作为中原唯一一个中立门派,最近突然却开始对皇家示好,这让很多武林人士都猜疑不已。

    而唐靖的那一句话,就足以让司徒情思绪纷飞了。

    要知道唐门内部本就因为追魂针的去向起了分歧,内斗已经元气大伤,而楚怀景现在囚禁了唐靖分明就是想翻脸不认人坐收渔利,若唐靖真是说出了追魂针的用法……

    司徒情思及此处,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若是那些唐门中人都知道楚怀景和唐靖的关系,而楚怀景又突然翻脸不认账,他们一定会觉得是唐靖帮助楚怀景来欺骗唐门。

    到时候,就算楚怀景不杀唐靖,那些唐门的人,只怕也不会放过唐靖吧?

    至于自己身上的秘笈,楚怀景只怕也只是一时心动,并没有想到什么不得罪魔教又能完全掌握秘笈的万全之策,只能囚禁自己,但害怕自己日后反咬他一口,却又不敢做得太绝。

    而追魂针的事,分明有了唐靖这样一个再好不过的挡箭牌和替死鬼,楚怀景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将追魂针据为己有了吧?

    而之前楚怀景为了所谓的‘信任’之事跟唐靖大起干戈,露出那些失态的神情,恐怕也不是为了什么兄弟情。

    而是因为唐靖对他信任的破灭,很有可能就意味着他很难拿到追魂针的使用方法了。

    想清楚了这其中的重重关节,司徒情才决定,自己要把追魂针给偷出来。

    除去为了唐靖的那一部分,更多的是因为,司徒情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拿到。

    一个鹞子翻身,司徒情贴着屋顶上的砖瓦就轻巧又无声无息地滑了下去。

    只见他一脚勾住屋梁,掀开天窗,整个人就如同游鱼一般钻进了御书房的屋顶。

    此时楚怀景不在,御书房里只有两个守卫的小太监在两边杵着拂尘打盹,司徒情拈了两枚石子,无声无息地点中了那两名小太监的睡穴,这便施施然从屋梁上跳了下来。

    御书房里的布置华丽而雍容,燃着龙涎香的纯金瑞兽,一人高的彩瓷珐琅花瓶,书桌上的陈设更是大气而雅致。

    不过司徒情并没有心情去观赏这些,他只是暗暗扫视着四周,寻找着追魂针可能被藏匿的地点。

    可就在这时,司徒情头顶的房梁上传出一声轻响,司徒情眸光一凛,随手抄起一只上好的狼毫毛笔便朝响动的地方掷去。

    破空之声嗖然响起,这一掷端的是凌厉无比。

    然而那人居然避开了。

    司徒情掌心蕴起真气,正想一步上去直接结果了那人,可没想到他一抬头,与那人目光相接,两人在同一时间内都愣住了。

    “卓云?”

    “教主!”

    ☆、第23章 对峙

    司徒情率先皱了眉,低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卓云听到司徒情这个问话,愣了愣,随即默默抿了抿嘴唇,眼神有点动荡,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司徒情目光敏锐,一眼就发现了卓云的异常,声音变冷了几分,沉声道:“说。”

    面对司徒情的命令,卓云神情复杂地动摇了一会,便道:“我想找找看这里有没有可以威胁到那个狗皇帝的东西。”

    司徒情听了卓云这话,先是有些不解,随后便心中疑云大起。若只是为了救出自己,卓云大可不必避讳,可偏偏卓云又露出这种神情……

    正当司徒情准备继续质问的时候,卓云却率先一步,扑通一声在他眼前跪了下来。

    司徒情微微一愣,随后便皱了眉。然后他便见卓云抱拳低头恳求道:“教主,我要救一个人,但那人曾对你不利。可他……确确实实救了我的性命,我不能让他死。”

    司徒情闻言,心中猜出几分端倪,却有些不敢相信,便仍问:“是谁?”

    卓云目光复杂的沉吟了片刻,沉声道:“御前侍卫长,白易水。”

    果然……

    司徒情听到这个名字,目光变得深邃了几分,可他却迟迟没有开口。

    卓云跪在地上,看不清司徒情的神情,一时间心中忐忑不安,可又不敢贸然插话。

    过了许久,他才听到司徒情淡淡的一句问话。

    “他确实救了你的命?”

    卓云一愣,立刻点头。

    “‘是’还是‘不是’?”

    “是。”

    司徒情低低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卓云,目光动了动,末了收回眼,道:“行了,起来吧。”

    卓云有些摸不清司徒情的意思,仍旧是迟疑地跪在地上。

    司徒情见他如此,默默摇了摇头,道:“圣教教训第十三条,还记得吗?”

    卓云稍稍一愣,等想清楚了之后,立刻大喜,对着司徒情当头一拜,道:“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司徒情默默颔首,示意卓云起来,心中却自己又把这句话静静念了一遍。

    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看来唐门跟皇家的这趟浑水,他是趟定了。

    得了司徒情的许可,卓云便开始翻箱倒柜,司徒情也开始寻找追魂针的下落,可找了许久,两人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眼看天色将名,司徒情略略皱了皱眉,对卓云做了个手势,便自己从天窗窜了出去。卓云无法,也只有放下手里的东西,翻窗跳了出来。

    两人立在屋脊上,皆自静默无言。

    司徒情沉默着思忖了片刻,忽然他扭头看卓云,道:“那个侍卫,关在什么地方?”

    卓云没想到司徒情突然会这么问,迟疑了两秒,老实答道:“一处隐秘的皇家地牢,守卫很严,我一个人闯不进去。”

    司徒情想了想,又问:“那人武功还在么?”

    卓云虽然奇怪,但仍答道,“还在。”

    听到这个答复,司徒情默默点了点头,然后道:“若是我帮你引开那些守卫,你去救人,你有几成把握把人救出来?”

    卓云闻言骤然一惊:“教主?”

    司徒情摆摆手:“我救他自然是因为他对我有用处,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卓云听了这话,只有认真想了想,最后道:“有八成。”

    司徒情长袖一拂:“那还等什么,走!”

    ·

    天牢

    唐靖没料到,楚怀景会来的这么快。

    不过在看到楚怀景一脸阴沉加气急败坏的时候,唐靖不得不承认,他有过那么一丝丝快意。

    但唐靖心里也知道,楚怀景这次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了,于是他也换了一幅镇定严肃的神情,静静地跟赶来的楚怀景对视。

    两人对视片刻,楚怀景冷哼一声,拂袖屏退了左右,居高临下地冷冷道:“为什么不逃?”

    唐靖淡淡一笑,反问道:“我若是真的逃了,岂不是畏罪潜逃?这样皇兄可就又多了我的一个把柄了。”

    楚怀景冷笑:“你倒乖觉。”

    唐靖挑挑眉:“比不上皇兄你手段精明。”

    听到唐靖这句讽刺的话,楚怀景本来神色有些不悦,可片刻之后他又笑了笑,道:“司徒情逃走却没有带上你,你就不失望么?”

    唐靖丝毫都不上套:“他走他的,我留我的,为何要失望。”

    说完这句,唐靖连笑意都欠奉地开门见山道:“皇兄,我现在伤还没好,也不想与你再拐什么弯子。追魂针的事,你究竟要怎么样,说个明白吧,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楚怀景见唐靖这么直接,索性笑了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直说,告诉我追魂针如何使用,我便既往不咎。你依旧当你的闲散王爷,想回唐门,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

    唐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听起来不错。”不过他下一秒便勾勾唇角,“可若是我不想说呢?”

    楚怀景目光动了动,居然也没动怒,而是道:“那我过两日便派人送你回唐门,如何?”

    唐靖不动声色地冷笑一声:“我若死在唐门人的手里,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追魂针的秘密。”

    楚怀景听到唐靖这话,长袖一拂,目光瞬间变的锐利起来:“追魂针的秘密你果然知道,之前居然还一直跟我装聋作哑。”

    唐靖微微一笑:“彼此彼此,皇兄你当时说给门主的理由不也只是想借追魂针一观吗?”

    “既然都说开了——”楚怀景话说到一半默默拖长了几分,似乎在思忖什么,末了,他笑了笑:“既然都说开了,那我便告诉你,唐门知道这秘密的人不止你一个,知道追魂针如何使用的,也不止你一个,你若是执意不肯说,我换别人问问也没关系。”

    “可你不敢。”唐靖冷笑,接着他一字一句落地有声宛若金铁地道:“唐门做暗杀这么多年绝不是浪得虚名,皇兄你不会真的以为,唐门不杀你是因为杀不了你吧?”

    楚怀景闻言陡然色变,没错,唐靖确实说中了他的软肋。

    当今最大的暗杀组织鹧鸪僚,其中有一大半的杀手都来自唐门,而幸好鹧鸪僚跟朝廷有协议在先,只涉江湖恩怨,不接与政事相关的暗杀单子,这才使得这么些年来,鹧鸪僚与朝廷相安无事。

    而唐门杀手的暗杀实力,楚怀景也再清楚不过,虽然他知道唐靖这话有些震慑恐吓自己的成分在里面,却仍旧是忍不住犹豫了。

    追魂针本身的价值,其实并不算高,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暗器对于身为一国之君的楚怀景来说根本就只是个小玩意。

    但真正宝贵的,是追魂针针匣之中暗藏的一份暗器设计图。

    据说那是一份比追魂针更厉害上百倍的暗器,而且用料简单,可以批量生产,当时制作追魂针的匠人一方面觉得这暗器威力太大,一定会搅得武林腥风血雨,最好毁掉,一方面又不忍心自己多年心血付诸东流,让如此精致绝伦的暗器就此消失。

    于是,他就想出了一个方法,将设计图藏在追魂针针匣中。

    想要取出设计图,必须破开针匣,而那时追魂针尽数射出,取图的人也会丧命。

    这本身是一个诱人又极度凶险的秘密,因此只有唐门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老和门主,以及门主候选人——唐门大弟子才知晓,而所有人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都选择守口如瓶。一方面是尊重那位前辈,另一方面也是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可楚怀景通过一些特别的渠道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便生出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来。

    既然那个暗器生产容易,用料简单,若是能够给楚队装备上,那么楚国铁骑将横扫整个中州大陆,所向无敌。

    唐靖明白楚怀景的野心,所以他才会一直竭尽全力地去保守这个秘密。

    死亡本身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可为了一个人的野心而造成大量的死亡和生灵涂炭,这是唐靖绝对不愿意见到的。

    而楚怀景,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在这时,他笑了笑,换了个怀柔政策,低声道:“我知道怀砚你宅心仁厚,不如这样,我给你个机会,三天之内你若能找到追魂针的藏匿地点并把它带走,我从此之后便不再过问此事,如何?”

    唐靖也不上当,轻笑一声道:“皇城这么大,找一个小小的针匣还不如同大海捞针一般,皇兄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针匣就在御书房中。”

    !!!

    唐靖微微眯眼:“此话当真?”

    “当真。”

    楚怀景在说这话的时候,眸中笑意让人捉摸不定。而唐靖虽然知道这里面也许藏着一道钩子,可他仍想去试一试。

    将计就计的把戏,唐靖未必玩不转。

    ☆、第24章 交易

    关押白易水的地方果然十分隐秘,在皇宫御花园往北走的一座看似冷宫的宫室里。

    司徒情站在假山高处略略扫视了一眼地牢四周的布置,心中了然,淡淡道:“务必小心,这里可比天牢危险多了。”

    卓云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也很纳闷皇帝为什么如此看重白易水,白易水的罪名其实并不大,可看这架势,堪比叛国罪重犯的看守了。

    司徒情迅速地分析了一下地牢四周几处的防守情况,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只见他抬手一指,道:“我从北边庭院进,那里的守卫最多,你救了人就从南边的荒地出来,虽然那里有弓箭手,但也好躲闪,东西两边的树林里应当是有埋伏和暗器,尽量避开。”

    司徒情话音刚落,便长袖一拂,纵身跃出,很快,庭院中便响起一片喊杀声,一众看守全都冲上来将司徒情团团围住。

    卓云目光动了动,看着周围的看守都被司徒情引过去大半,便也悄无声息地跟着从假山中跃下,贴着墙根快速往前行进。

    一路上卓云遇到了不少追兵和埋伏,也受了一点小伤,不过好在有惊无险。他闯过几道关卡,就到了关押白易水的地方。

    见到白易水的那一瞬间,卓云的瞳孔骤然收缩,愣在那,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楚怀景会下这种狠手。

    白易水被两条铁链悬空吊起来,头无力地垂着,一头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面孔,似乎是晕倒了。

    他穿着的灰色囚衣早就被抽的只剩下褴褛的布条,身上更是血迹斑斑,鞭痕交错。

    这倒也还罢了,只是普通的重刑。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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