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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青山记事 作者:知何处

    第6节

    福管家白了他一眼:“你以为爷跟你一样,糙汉子一个。爷可是秀才公,怎么可能会爬树?”

    “阿墨,我们去帮爷去搬张凳子过来吧?”阿棋这个脑残粉对钟亦文那是百分之一百的关心无度。

    阿墨叹了一口气,自己的搭档怎么会这么傻?要是能够过去帮忙,他们还躲在这里干嘛?还搬什么凳子?他敢肯定,他们要是送张凳子过去,指不定爷和主么会恼羞成怒,当场翻脸。

    福管家直接给了阿棋一巴掌:“别多事!”

    何江海最直接:“我们乖乖在这里看戏这行。爷这么出丑一回,能够看到的机会还真不多。以后可以讲给未来的小少爷们听听!”

    不得不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何江海跟着钟亦文还没多长时间就已经变腹黑了,而且,还非常迅速的用在了他身上。若是,钟亦文知道自己也会有被算计的一天,怕是就不会这么毫无顾忌倾囊相授了吧!

    ☆、第36章 赶考(一)

    春寒料峭,大地还在冰封之中,新的一年刚刚开始,整个年味还没有来得及散开,而钟家村的钟家宅子上下,从天未亮就开始起床忙活。下人们都知道他们的主家爷即将出门去参加今年的科考,若是能够一举中榜,他们也就是官家的下人,名声上好听了不说,若是爷一个高兴就能直接免了他们的奴籍,如此前景,怎么能不高兴。

    钟亦文和秦非一早起来,就拎着祭品去了祖坟。这一回出门,钟亦文是打算乡试过后,若能中举,就直接参加会试;若不能通过,也不着急回家,钟亦文准备带着秦非去四处看看,顺便考察一下交给陈一诺打理的那些生意。

    福管家早早的等在门口,一看见钟亦文他们祭扫回来,立刻迎了上去:“爷,主么,马车已经全部收拾好了,东西已经全部放在车里,爷你们要不要检查一下。”

    “不用了,你办事我放心!”钟亦文的这句话让福管家兴奋的笑眯了眼睛。

    秦非走了几步,回头询问:“小辰醒了没有?”

    “回主么,小少爷还没有起来,天气太冷,我们也不敢叫小少爷起的太早!”福管家恭敬的回答,“不如主么你们先去吃点东西热热身子,我这就让阿墨将小少爷叫起来,不会耽误出行的时间的。”

    秦非点点头,让福管家去办。

    钟亦文这次去参加科考,加上后面还有其他的安排,所以是打算带上秦非、小辰一起,算得上是全家出动,同行的还有阿棋阿墨两个小子,以及去年年底陈一诺带回来的三个护院。

    去年陈一诺终于赶在新年之前回到了家中,带回了五个汉子和一个哥儿,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特别是那个三十岁上下的哥儿虽然外表不起眼,却是六人之中最厉害的。他们都是陈一诺在雍州就认识的朋友,有两个还是陈一诺以前自己家中用过的护院,其余的也都是陈一诺曾经请过押货帮忙什么的,绝对的可信。

    钟亦文直接拨了两个汉子给陈一诺,他一个人在外总归会遇上大大小小的麻烦,有帮手在也让他可以放心一些。这次他们自己出门要带上的就是那个叫梅子的哥儿,以及另外两个汉子一个叫大方、一个叫阿木。梅子负责照顾秦非和小辰,大方阿木就是集马夫、车夫、跑腿、保镖为一体的那么个职责。幸好他们两人都比较憨厚加上原本就是镖师出身,以往押镖比这更辛苦的都有过,这次可比以往轻松多了,自然不会有意见。更何况,钟亦文对他们可真的不亏,尚钱给的绝对不少。

    “福管家,我们不在,家中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你来处理,和村子里的人要打好关系,有什么事情处理不了的直接询问何先生,或者找小方帮忙。”钟亦文算是将家中的大权都交给了福管家。何江海和另外一个留下来的护院小方一文一武,基本可以保证钟家主家不在时候的安全情况。这个小方就是钟亦文他们要带走的大方的兄弟,年纪不大二十出头,整天笑眯眯的上串下跳,活泼的有点过了头。钟亦文只能把他留在家中,要是带到外面,谁知道会不会把他给弄丢了。

    秦非抱着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辰先上了马车,钟亦文随后跟着爬上了马车。阿棋阿墨梅子三人却是上了后面一辆马车,两个汉子大方和阿木负责驾车。迎着刚刚升起的旭日,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离开了钟家村。

    与此同时,一大早离开钟家村的还有一个单薄的少年钟亦朗。

    去年,三叔公在钟家被钟亦文一阵教训之后,深受刺激,回了家中就大病了一场,结果耗了没多久就过世了。这人年纪大了就是这样,说不定哪天就突然一口气没上来去了。钟亦文也没有想到事情的结果居然会变成这样。

    不过里正表示,三叔公离世之前,将他们几个亲近的侄儿包括小朗一起叫到了床头,告诫他们,他不管怎样都和秀才公无关,是他自己想通了,觉得没脸再活下去。加上他的夫郎、哥儿每晚都到他的梦里来哭,他知道是他自己错了,对不起他们。若是当年他没有蛮横拒绝自家哥儿和一个农家汉子的亲事,逼着自家哥儿留在家中招赘,好好的一个家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切的错都是源自他自己,脾气暴躁又不讲理。对于小朗,三叔公却是一直说对不起他,还让里正能够看在两家的关系上,多多帮助小朗。小朗若是还想要读书,也让里正帮忙去和秀才公说说。他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自然是希望他以后能够光耀门楣,以前都是他想不通不讲理,才会耽误了小朗这么久。

    都说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三叔公一辈子霸道暴躁,到临终的时候,反而清醒了一回。只是,钟亦朗到底还是没有说过要继续读书的话,让钟亦文和何江海都有点感慨,好好的一棵苗子浪费了。

    不过钟亦文怎么也没有想到,钟亦朗的胆子会那么大,居然会偷偷一人离开钟家村。原来钟亦朗根本就没有放弃读书,否则也不会在三叔公眼皮子底下还偷偷自学了那么长时间。只是他不愿意接受钟亦文的好心,虽然他知道自家的事与人无关,自家阿爷也说不关秀才公的事,但他自己又怎么能轻易放下。若不是他自己想要读书,偷偷去钟家参加何先生的考量,他阿爷又怎么会闹上钟家,被秀才公揭开伤疤,最后还生无可恋,离他而去。阿爷就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钟亦朗有点难以接受,但他又不想轻易放弃读书,所以才会想到要独自离开。

    几年后,当钟亦文和钟亦朗再次相遇的时候,两人的身份都早已和现在天差地别,燕国上下终究会因为这本该可以成为好兄弟的两人翻起无数风浪。

    燕国的科考安排和钟亦文知晓的古代又有所不同,差别最大的就是在这时间上,虽然也是三年一届,但乡试和会试却是安排在同一年,乡试在春季,会试安排在秋季。而且这里的乡试是由三州联合,各州府轮流做应届的考场。

    钟亦文所在的扬州和北边的两个州府青州、徐州就同属一个考试区域,称东部考区,这里的学子出了三州之后也被称为东部学子。每届乡试燕国上下九州只有三个考场,大大方便了国家的统一管理,减少营私舞弊的发生。虽然,这对于不是本州的考生来说很不公平,不少学子还联合抗议过,但却依旧被沿用至今。今年,徐、青、扬三州的乡试安排在青州州府,这也是钟亦文要在年后早早出门的原因。

    虽然乡试是安排在四月,但钟亦文他们慢慢过去一路至少要花上半个月,到了那儿已经是二月初。随后还要去适应环境,和其他学子一起交流,最好能够在学子中有一个好名声,这些都是何江海的经验之谈。他还告知钟亦文,历来乡试中举的学子就没有几个是默默无闻的,名声越响呼声越高,中举的可能性也越大。否则那些其他州府来的主考官都不认识人,仅凭你的卷面就能看中人让你入榜,那你就是逆天了。当然也有一些真正有才华的,比如文章写的真的出彩的,或是算学满分的等等,其他的只要不是很差,也有可能中榜,但是那样的人会真的籍籍无名吗?

    钟亦文十五考中秀才,当初在扬州州府之中也算小有名声,但如今已经过了五年,后面两三年更是一直在钟家村生活,记得他的还能有多少。钟亦文中秀才之后,最近一届的乡试也就是上一届东部考区的乡试考场是在徐州。钟亦文当下就放弃了参加,一个是因为钟亦文有自知之名,中举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另一个也是因为徐州州府路途遥远不说,就算到了四月乡试的时间,徐州那里还是很冷,土地刚刚融化,实在不便。

    所以历来乡试,东部考区都是青州一届的人最多,扬州次之,徐州最少。中部和西部的情况也是差不多,都是北边的州府考生少,南边的多一些,轮到中间的人数就会暴增。有官员称呼他们为大考年小考年,结果也燕国上下普遍承认了下来。如今年就是大考年。国家也根据这样的情况,相应更改录取的人数,当然也就是大考年中举的人会更多。但这也不意味着,你就能中举,毕竟这基数也大的吓人不是。

    好名声并且对自己有相当信心的秀才都会选择在大考年参加乡试,这不但是证明自己实力的时候,也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毕竟在几千人面前中举和几万人面前高中,那成就感和心理满足感是完全不一样的。也有人偏偏选择在小考年参加乡试,不是说他们学问就一定不行,只是他们喜欢这种逆大流的传统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作风。

    所以,也有人称大考年出人才,小考年出鬼才,至于那个普通考年那就是出庸才。当然这也是戏称,绝对不会被官方承认。

    ☆、第37章 赶考(二)

    尽管钟亦文他们在家刚过完新年,就已经出门,在他们看来算是早的。但等到他们一路上行了七八日之后,进入青州境内,才知道他们真的算不上什么。这往青州州府一路的官道上真的是随便一眼就能看见一个考生。他们有像钟亦文这样驾着马车的,也有直接步行的,最夸张的是一个已经白发苍苍的老秀才被孙儿搀扶着一路走过来的。据说是扬州州府最南边的考生,去年秋天就由孙儿陪着从家里出发了,若不是担心自己年岁已高,等不到下一届扬州乡试,老秀才也不至于这么拼命。秦非看不下去,让梅子坐到他们这边的马车上,然后让那老秀才和他孙儿和阿棋阿墨坐到了一起,捎带他们一程。

    古来科考一直是让人最感慨的一件事,纵然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中榜天下知。但真正能够中榜的又能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奔波在中榜的这条道路上。这其中包含了多少人的辛酸泪水,真的是让人说也说不清楚。

    “当家的,若你没有中榜也没有关系,你有秀才功名已经够了,千万不要勉强考一辈子。”秦非突然神来一句。

    钟亦文真的是哭笑不得,哪家夫郎会在自家当家的准备科考的时候,说这样话的:“傻瓜,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你相公我看上去像会是那种需要考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考中的人吗?你就等着看你当家的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吧!”

    秦非难得打算安慰钟亦文一回,情绪刚酝酿好,才说了一句就被钟亦文的厚脸皮给说没了:“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钟亦文接的非常顺溜。

    钟亦文这么有信心也是有道理的。这原身原本的四书五经就学的不错,文综的问题不大,至于算学一块,经过几个月的学习,加上何江海毫不吝啬的传教,钟亦文绝对有信心,只要不粗心大意,算学对于他来说就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满分是拿着玩的。毕竟你让一个大学生去解答初中生都能算出来的数学题目,能够有多大难度。就算是之后会试的算学,钟亦文也能保证轻松答出来,这就是信心。若是科考没有算学这一科,钟亦文估计还不至于这么有把握能考上。

    “堂么么,叔最厉害,会中的。”小辰被梅子抱在怀中给他叔鼓气。

    “对,小辰真的是太了解你叔我了,晚上给你加餐!”钟亦文又随口给小辰承诺。

    小辰高兴的大叫:“那我要吃鸡腿,还要糖葫芦、桂花糖,叔,你不要耍赖!”

    这段时间,每日跟着何江海每日到学堂内去做编外生,小辰最大的进步就是说话利落了很多,再也不是以前那样两三个字两三个字的往外冒。

    钟亦文对于小辰的承诺永远都会加上条件:“好的,没问题,叔答应你了。只要你堂么么同意就行。”

    秦非白了钟亦文一眼,这人总是这样,自己做好人,什么都答应小辰,让自己做坏人。

    偏偏小辰还从来没看出来他叔的险恶用心,每次找秦非兑现他叔给的承诺,都是毫无疑问的被秦非打回,一来二去,小辰原本和秦非牢不可破的关系也慢慢松化,小辰对钟亦文反而亲近了很多。若是现在的小辰,估计就不会在钟亦文和秦非有矛盾的时候一心偏帮秦非。所以说,钟亦文肚皮黑啊,原身就是在打秦非的时候,被小辰为了维护秦非给撞上,结果磕在了桌角一命呜呼。前车之鉴啊,所以一定要分化秦非和小辰的关系,打入他们的内部,避免历史重演。

    钟亦文他们一行又行走了七八日,总算到了青州州府。城门外的不远处,老秀才和他孙儿就已经下了车,千恩万谢了钟亦文他们才分开。

    “爷,你们可算是到了!”

    他们两辆马车交了银钱刚进了城,这边陈一诺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陈一诺在知道钟亦文要来青州州府参加乡试的时候,就主动要求提前过来帮忙打理。他在这城内已经等了不少时间,每日都让人在城门口守着,直到今日才终于等到了钟亦文他们一行进城。

    钟亦文下了马车,和陈一诺一路走着,其他人倒是没让下来,这城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一诺大哥,可真是辛苦你了!”钟亦文这话说的绝对够真心。陈一诺在外奔波几个月才回家,结果年一过完,还没休息几天,就又赶来了青州这边,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陈一诺咧嘴一笑,毫不在意:“这都是小事。爷你信任我,我当然得帮你们办的妥妥的。哎,这边走。我这一过完年就过来,已经算是晚的了,不少人家去年就开始为家中的考生准备地方,这都是大考年闹得,青州州府城内的房价真的是一年比一年高啊。要不是凑巧,我还真的只能花高价帮爷你们租一个小院。幸好碰上了机会,买了一个小院,这价钱真黑,除了京都,其他地方怕是能够买两个差不多的小院。就是我原先住在雍州州府,也是西部考区的大考年考场,那也绝对没有青州这么吓人。”

    “你能买到已经算是不错的,也是一诺大哥你比较厉害,若是没有你先过来帮我们打点,只怕我们现在只能住客栈,要不就租一个小院,哪会像现在这么舒服!”

    钟亦文看着满大街的人群,这一个招牌砸下来,砸中十个,九个都是考生学子,这样的情况的确有点吓人。若是等到他们今天过来再安排住宿的事情,怕起码要花上不少时间才能真正安顿下来。

    “这可都是我应该做的。哎,到了。”陈一诺领着钟亦文他们拐进一个幽静的小巷子,没走多远就停在了一个门庭不大的小院门口。

    钟亦文进门看了看,整个院子不是很大,大概有□□间,他们全部住进来倒也不算拥挤。陈一诺知道钟亦文他们会带阿棋阿墨过来,所以也没有多安排人,只是去买了一对夫夫加他们的小子。汉子负责看门加打扫整个院子,哥儿负责厨房内的一日三餐,他们的小子就负责打扫各个房间。

    秦非他们等马车停了之后,就开始一趟一趟的往家里搬东西。早已经在马车里闷坏了的小辰,下了马车也开始兴致勃勃的帮忙。

    这些事情钟亦文倒是没去做,而是直接叫上陈一诺,两人进了陈一诺特地收拾出来给钟亦文温书用的书房。

    “爷你放心,这个院子的地方很安全,隔两个院子过去就是青州州府同知家的老宅,安全绝对不会有问题。另外周边还有几个院子都是租给前来赶考的学子们的,爷你住几天应该就能认识。还有,爷,这回青州乡试的考官之一江大人祖籍雍州,和我以前的家中也有一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你看,我用不用去帮你走动走动?”陈一诺说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还一本正经的眨眨眼睛,绝对是故意的,想要看钟亦文的笑话。

    钟亦文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笑了起来:“你当我是哪种需要走后门到考官门前刷存在感的人吗?爷我可是才华横溢,出名是早晚的事!”

    陈一诺当下改变了态度,拱手行礼:“爷,你果然是高风亮节,品格高尚。我就先预祝爷金榜题名名扬天下!”

    “行了,行了!你要是再说下去,我若不中,就要羞愤的去跳河了!”

    陈一诺还真想看看钟亦文没有中举的样子,只怪钟亦文太妖孽,前面压得他太狠,所以,陈一诺才会有这样的心思。不过,陈一诺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读书人苦读多年,为的就是一朝高中,陈一诺自己虽然不是读书人,却依旧佩服他们的毅力和决心。更何况,钟亦文虽然欺压他不少,但帮助他更多。陈一诺绝对不会再这么重要的科考一事上,拉钟亦文后腿,即使心中随便想想也不行。

    等到钟亦文他们一家安顿下来,陈一诺就领着两个护院过来辞行。兖州入春之后大部分地区突发雪灾的事情,已经由学子们带到了青州。陈一诺他们自然也是听说了这事。陈一诺从中嗅到了商机,迫不及待的想要过去分一杯羹。

    钟家米粮铺在兖州根基不深,至今只有一家铺子。只因为兖州地处燕国偏远边境,那里的商家地方保护意识非常强,外来的商户根本插不进去。偏偏那里土地贫瘠,只能种植高粱红薯小麦,扬州这边的大米在那边能够卖到天价还供不应求。钟家在那虽然只有一间铺子,但每年赚的却能达到全部米粮生意的一成,可见有多少赚头。陈一诺去年也去过一趟兖州,早想要扩充一下那边的生意,这次说不定就能有机会,所以迫不及待的就奔过去了。

    ☆、第38章 赶考(三)

    送走了陈一诺他们,钟亦文他们一家算是在青州这边临时安了家。城内的生活说方便也方便,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得到。但看着每日的钱财哗哗的使出去,对于习惯了农家自给自足生活的人来说,还真的是心疼。

    秦非甚至冒出了要去城内找份工作的想法,晚上睡觉的时候躺在床上和钟亦文商议,让钟亦文实在是有点哭笑不得。

    自打上回,两人一个树上一个树下交流过一番之后,他们两夫夫的感情算是突飞猛进,钟亦文也总算是在新年的头一天开始过上了幸福的和谐生活,其中滋味不提也罢。这才过去一个多月,其中还有一半时间是在马车上赶路渡过的,钟亦文看着秦非眼睛都要发光了。他就想趁着科考前的这段时间秦非不会拒绝自己,夜夜哪,怎么可能让秦非出去找什么工作,再说,他也不缺那一点钱。

    “秦非,你看家中下人都请了,你这主么还出去工作,这像话吗?”钟亦文打算和秦非好好说说,一定得打消他的这个想法,“再说,这几天不是一直有人上门来找我,若是你这个主么不在,还出去工作,说出去我多没面子啊,是不是?”

    秦非仰着脸,看着屋顶想了想,叹气:“可这花钱太厉害了,我有点心疼!”

    钟亦文直接扑了过去:“这才花了多少,一个月五十两够花了吧,等到乡试结束也就花个百十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少银两,这么一点,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心疼什么呢?别心疼了,我帮你摸摸啊!”

    “你摸哪儿哪?”秦非瞬间红了一张脸,抓住钟亦文在自己身上乱动到处点火的手。

    钟亦文实在是爱死了秦非这种含羞带怒的模样,这都几回了,还这样,并且只要外面有一点声音秦非就会紧张。有几回,钟亦文还埋在他的体内,秦非紧张的一收缩,让钟亦文差点就没没面子的出来了,虽然有点恼,但那滋味却是绝对的。

    钟亦文拉着秦非的手,直接往下:“就摸了这儿,好秦非,你看都怪你,你看我都起精神了,怎么办?”

    秦非缩回自己的手,面红耳赤的不说话。床上吃亏的次数多了,秦非也聪明了,别跟钟亦文说什么道理,他是永远说不过钟亦文的。他不说话,说不定钟亦文还能一时心软,暂时逃过一劫。

    钟亦文大概也知道秦非的战略,坏坏的一笑:“秦非,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秦非想要摇头,结果钟亦文已经双手抱着他的脑袋直接亲了下来,但看亲吻的那个激烈程度,秦非就知道,完了,今天又要被吃了。

    两人在床上颠鸾倒凤折腾到半夜,双方都发泄了两三次,钟亦文才终于餍足。秦非已经累得浑身发软,一动都不想动,反观钟亦文神清气爽,还打水进来帮他擦干净身子,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就是因为这样,秦非才会气得牙痒痒,明明自己的体力要比钟亦文好那么多,为什么在这个事情上就永远比不上钟亦文呢。

    其实秦非不知道的是,这个事情上,处于下方的哥儿本来就会消耗很大,有的体弱的哥儿,怕是一次最多只能来个一回。像他这样,三回之后还能清醒着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钟亦文的原身在年少的时候有去偷偷了解过这些事情,所以他反而比秦非更加清楚。这也是钟亦文对秦非非常满意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和谐啊。要真娶个娇弱的哥儿,上个床还没怎么尽兴就晕倒什么的,钟亦文自认没有那么重的口味还能继续得下去,所以秦非这样的就非常好。

    夫夫生活的和谐,让钟亦文的心情非常不错。尽管离三年一届的乡试开始时间是越来越近,钟亦文还真是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

    陈一诺提起过的住在钟亦文一家附近的几个秀才,在钟亦文一家安置下来没两天,就主动上了门来套近乎。其中两人常乐、吴远安和钟亦文一样来自扬州,侯文昌来自徐州,另外两人张杜枫和田平倒是这青州这里的人。其中田平更是家就在这里,算是土生土长的青州州府人士,家中还有人在州府当值,对这里真的是门儿清。有他在,倒是让钟亦文他们对这青州乡试的情况,清楚了不少。

    “常兄,吴兄,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肯定来了钟兄这里。”田平来这钟家小院真的是自来熟,后面跟着张杜枫和侯文昌,根本用不着阿棋领路就自己跑到钟亦文的书房来找人。

    钟亦文和常乐、吴远安起身和田平三人见了礼之后,才重新入座。

    常乐一脸苦笑的模样看着田平:“田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租的地方是怎么回事?要是能够早点认识田兄,我肯定不会租在那里,现在为了能够温书,就只能来钟兄这里打扰。”

    常乐租了人家的一个单间房,原本也是一直备给赶考的学子或者是做小生意的租用的。可惜隔壁租住了一户极品,天天在家里闹腾,常乐不甚其扰。和田平熟悉之后才知道,那户极品几乎每年都是这样,只要隔壁住了学子就开始闹,要人家给钱才肯停歇。这州府除了乡试,还会有每年的童生试,所以那户极品可真是讹了不少,偏偏衙门相关都管不了,人家在自己家里闹也不算犯事不是。今年倒霉的对象就是常乐。

    田平笑了起来:“那还真的是我的不是。要说我们几人,就属钟兄这里的环境最好,不说你们几个租房的,就我这个家在这里的也愿意过来。你们可不知道,我叔现在每天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我准备的怎么样了,然后又说谁谁谁,谁谁谁已经过来,准备参加今年的乡试。我原本还没什么感觉,被我叔这么一说真的就是紧张的要命。”

    “我这也都是家里人照顾的好,可不是我本人的功劳!”钟亦文说的可不是,要不是陈一诺尽心,他们哪可能在这里住的这么舒服。

    张杜枫恭维到:“钟兄,你这就是太自谦了。你的为人才识才是我们几个愿意结识的重要原因。”

    张杜枫的话一说出来,另外几个人都有点变了脸色,坐在钟亦文身边的吴远安甚至差点起身询问张杜枫是什么意思,却被钟亦文眼明手快的给拦了下来。

    钟亦文拱手行礼:“那就真是要多谢张兄的谬赞了。”

    对于这几个主动上门交好的学子,钟亦文要说印象最好的就是吴远安。不仅仅是因为此人是州府吴家的远支,更是因为此人是真的有才华,不清高也不随大流,自有自己的一套做人做事的原则,这样的人是绝对值得相交的对象。

    其次便是消息灵通左右逢源谁也不会得罪的田平,看上去跟谁的关系都好,头脑灵活够圆滑。虽然很很多人都不喜欢这样的人,觉得太假,但是这样的人也不是人人都能够做到的,让你去和一群陌生人迅速攀上关系并且做到不偏不倚,这事说到容易做到却难。田平能够做到,这就是人家的本事,不服不行。可惜这人学识稍稍欠缺,秀才估计已经顶天了,要想走科举做官之路倒是有点艰难。钟亦文倒是希望能够收下它帮忙打理自家的生意。当然,这话绝对不能现在说出来。

    至于常乐和侯文昌,钟亦文对两人的观感差不多,若不出意外,只怕两人中估计会有一个高中,甚至两人都可能会中,这就是钟亦文对他们的评价,学识才华够,做人却差了一些。对于这两人,钟亦文大概只会保持泛泛之交。

    对于最后一人张杜枫,钟亦文只能说一句,大家真不是一条道上的。兄弟该干嘛干嘛去吧,别老像条疯狗似地咬着人不放行吗?

    田平看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哎,我说,今天我可是有重要消息要带给你们的,你们就没兴趣听听?”

    “还卖什么关子,快说吧!”侯文昌跟着接口,缓和气氛。

    “这第一桩嘛,就是关于兖州雪后大灾的事情,明日明月楼将广邀学子上门畅所欲言,为此次雪灾事情,献计献策。”

    田平的话一说完,常乐也来了兴致:“这事靠谱,我们明天也一起去看看吧!”

    “哈哈!”田平大笑了起来,这也是我要说道的第二桩事情,“我已经让我叔给我弄到了六个名额。当当当,名帖就在这里。”

    “真的?那实在是太好了!”常乐高兴的叫了起来,有点迫不及待,“田兄,你真的是太厉害了,快给我们。”

    常乐的话也是另外几个人想说的。这样的机会可真的不多,田平能够拿到名额实在是帮了他们的大忙。不管怎样,田平的这个人情他们是记下来了。

    “不过,有点意外,我要先给大家说一下。这回明月楼准备的是四人一桌,所以我们这里只能有四个人在一起,另外两个人却是要分开的,而且,另外两个人座位还不是在一起的,我也不知道碰到的同桌会是谁?”

    ☆、第39章 赶考(四)

    田平的话让大家的热情稍稍下去了一些。这样的场合,大家自然是希望能够和相熟的人坐在一起,不说壮胆的话,就是交流也方便一些。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有点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怎么办。

    田平第一个动作,直接拿走了一张单独的名帖:“原本我叔就是想让我一个人过去见见市面,所以我拿走一张单独的,也不算是什么事儿。若没有弄到多余的名帖,我肯定会是一个人过去。这张就给我了。”

    “那剩下的一张给我吧!”钟亦文主动伸手,想要拿走另外一张,不过却被另外一个人给抢走了。

    张杜枫拿着那张名帖摇了摇:“这张还是给我吧!钟兄你和吴兄、常兄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分开不好,侯兄就拜托你们三人照顾了。”

    钟亦文一看是张杜枫拿走了那张名帖,顿时没了声音,对于张杜枫他是能够多远离多远,根本不想和他争执什么。

    常乐和侯文昌还想说些什么,那边吴远安却是再直接不过的收起了剩下的一张名帖,然后对田平说了一声谢谢。钟亦文也跟着拿了一张,朝田平挥了挥表示感谢。常乐和侯文昌互相看了看,直接拿走了剩下的。这个时候他们再推辞就实在是太矫情了。况且,他们俩也不是真的想要拿那张单独的名帖。

    田平一看名帖分完,笑了起来:“哈哈,事情办完了,皆大欢喜。走,我们出去喝酒庆祝去!”

    “这是自然。”钟亦文直接起身,“今日田兄给我们带了这么大的惊喜,该由我们来请客,不如就到竹轩去吧。”

    竹轩可是城内最出名的地方,这出名并不是说那里的东西有多好吃,而是风雅。整个酒楼都是由竹子建造而成,而且里面的食物都有一个非常文雅的名字,最重要的是,那里有无数文人的墨宝。青州乡试的连续几届头名解元都曾在那里留有墨宝,算是学子们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竹轩的一餐可不便宜,钟亦文提议去那边,所有人都知道这回请客的肯定是钟亦文,这已经是他们这段时间相交下来都熟悉的事情。

    田平却管不了那么多,一听去竹轩,立刻乐得站了起来:“就去那里,就去那里,快走快走!”

    田平乐意,其他人自然也不愿扫兴,干脆应了下来。几人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由钟亦文带路,一起直奔竹轩而去。

    “虽然今天是你们请客,但我也不会出力,呆会儿文才比拼的时候算上我一个!”几人到了竹轩,田平一坐下来,就立刻表达自己意思,跃跃欲试。

    原来这竹轩每日还有一个特别的活动,就是文才比拼,什么主题由竹轩这边安排,每桌客人最多可以上来两人参加比试,最后当天文才比拼的胜利者就能获得酒菜免费的奖励。这个活动一直以来就是所有学子的大爱,有才能的都会想要上台去展示一番。钟亦文他们来过好几次,但钟亦文还真的没有上去比试过,其他人包括吴远安都去过一次。只不过,至今他们几人还没赢过,对于这个胜利者之位,田平他们可是万分期待。

    田平已经要求出场,剩下的这个名额就不知道该交给哪位。估计除了钟亦文,其他四人都有心想要上台比试一回。竹轩的名声大,来这里的学子也多,如果能够有机会成为这里的胜利者,绝对能够大涨一回名声。但他们四人也没有直接开口,于是这么一拖拉,竹轩那边已经有人登台。

    这次竹轩的花样又变了,居然是锣鼓开道,四个汉子抬着一位坐在竹椅上的哥儿上来。哥儿面覆白巾,只露出一双漂亮的会说话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不管白巾下面的面容怎么样,单单这双大眼睛就能够让人看得目不转睛。正在用餐的学子们的目光瞬间就聚集到了这个哥儿的身上,开场效果很明显已经达到。

    钟亦文有点头疼,如果早知道今天竹轩会是这样的安排,他绝对不会来这里。

    “各位公子,我这里给大家问安了!”哥儿声音清清脆脆的,俯身先给大家行了一个礼,然后才继续说下去,“今天我们竹轩的文才比试,马上就要开始,请想要参加的各位尽快上台来吧!”

    竹轩内立刻响起了乱七八糟的声音,各桌的客人都在讨论着谁上去。有早已经安排好的人,更是速度快的已经起身往台子中央走过去。

    钟亦文他们这边,田平已经起身,其他几人互相看了看。最后吴远安看了一眼钟亦文,询问:“钟兄,你不想去吗?”

    钟亦文摇摇头,这种热闹他还是不去凑了,更何况今天登台的还是这一位,钟亦文就更加不可能出面,他现在是想躲着还来不及。

    “我去吧!”张杜枫起身站了起来。

    剩下三人有点不乐意,但想想张杜枫今日已经牺牲了一回,这次的机会留给他也算是一点补偿。这么一想之后,几个人倒是没有吭声。如此,他们一桌上台参加比拼的就是田平和张杜枫两人。

    那个哥儿看了一眼钟亦文他们这个方向,发现没有看见自己想看到的,有点委屈,大眼睛也没了一开始的神采,倒是还算敬业,开始给台上的学子们出题:“今日我们竹轩的题目就是以竹为题,题诗一首,若能够得到最多的称赞,便是我们今日的胜利者,奖励就是今晚的酒菜免费,还请各位加油。一炷香内如果没有想出来的,就请先行下台吧!”

    这个题目倒不是非常难,以往竹轩这个题目可是出过好几回,不过非常出彩的题诗还真的是没有。今日旧题重新拿出来,怕也是看到乡试将近,过来的外地学子不少,希望能够得到一首佳作吧。毕竟这个题目的诗题的好,对于他们竹轩也是一种宣传不是。

    台上的学子们开始绞尽脑汁的思考。田平和张杜枫两人也没有例外,不过显然他们两个也没有太大的信心,脸上的表情有点凝重。

    台下的钟亦文他们倒是惬意的很,酒菜已经上桌,他们四人已经开始不客气的吃吃喝喝。特别是吴远安他们三个,听到这个题目的时候,已经松了一口气,幸好上去的不是他们。要不然此刻头疼的就是他们了,他们还真的没有信心能够作出一首什么旷世佳作。这也太考验人了。来过竹轩的人都知道,竹轩内最难办的事情就是跟竹子有关的。不管是题诗、作词、绘画还是对对联,因为之前已经有太多人做过,你做的不够出色绝对只能泯然于众人。

    一炷香还没有烧完,台上已经有人下来了,紧跟着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后面竟然退下了大半的人。最后还能坚持在台上站着的不过稀稀拉拉的六七人而已。

    田平也已经回来了,一坐下来,就先喝了一大口茶水:“早知道是这破题目,我就不上去丢人了。谁不知道他们想要得首竹子的诗都要快风魔了,上回据说还送了千金去求当世大儒陆伯年陆大人,都没能有什么结果,还拿到这里来埋汰我们。”

    “田兄,你先消消气!”常乐给田平倒了一杯酒,“说不定我们今天运气好,就能见证一回佳作的产生。”

    侯文昌也跟着附和常乐的话:“可不是,张兄还在台上,说不定能给我们一回惊喜。另外,看见台上穿白色衣服的那个没有,那位来头可不小哦!”

    “咦,难道侯兄认识那人?刚刚我就站在那人的旁边,看到他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知道不简单,侯兄,你快给我们讲讲!”田平的脾气来的快消的也快,现在已经被侯文昌的话吸引走了。

    侯文昌点点头:“那人在我们徐州也算是个名人,徐州最大的书院淮山书院院长的长子,三岁就有神童的名声出来,十四岁考中秀才。若不是由院长压着,只怕上回徐州乡试就能中榜。现在又过了三年,只怕他今年中举之事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人家可是奔着大考年解元的名头来的。”

    田平惊讶的长大了嘴巴:“难道他就是白景卿?”

    “对啊,你也听说过他?”侯文昌证实了田平的猜测。

    钟亦文他们也奇怪的看着田平,难道这白景卿真的这么有这么出名?不过他们剩下的三人都是扬州那边的,还真不太清楚另外两个地方的情况。若白景卿的名声真的已经传到了青州,那就表示这人怕是真的很出名。

    “哎,我叔不是天天回来给我讲科考的事情吗?这白景卿的名声的确很响,听说只要他发挥不失常,中举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要想中解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扬州那边不说,历来都是人才辈出卧虎藏龙,指不定今年就出来一匹黑马。单我们青州也有两个与之相当的人物,邵冬河和李章。今年这大考年还指不定最后的结果会成什么样?悬啊悬!”田平很是感慨的最后总结。

    几人当下一阵沉默,他们都不算是什么名声显赫的人,如今发现身边高手环绕,有点气馁,一下子就丧失了信心。

    钟亦文放下筷子,声音大了一点,唤回几人的注意力:“快看,时间已到,开始公布结果了!”

    ☆、第40章 赶考(五)

    此刻竹轩内,文才比拼的台子上只剩下了五个学子。一炷香燃尽后,那个哥儿才重新上台。他的身后几个下人搬着桌子带着笔墨纸砚来到台上一一摆放好,刚好摆下了五张,之后才全部退了下去。

    哥儿微微一笑:“现在,就请留在台上的几位公子,先将你们作好的诗写下来。”

    五人也不客气,各自寻了一张桌子,盘腿坐下之后,磨了墨,摊开宣纸就开始挥毫。速度快的几乎是一气呵成很快就已经完成了,速度慢的一边写着一边还在斟酌字句,倒也没让人等得太久,没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全部完成。

    那哥儿看几人都已经完成,笑眯了眼睛:“好,既然几位公子都已经写完,那么就从左边这位公子开始,将你的诗作展示给大家吧。”

    左边的第一位正是钟亦文他们这一桌上去的张杜枫。钟亦文他们都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张杜枫的诗作。

    离得近的一桌人,等着张杜枫展开宣纸,就高声读了出来:“竹生荒野外,梢云耸百寻。无人赏高节,徒自抱贞心。好!”

    张杜枫的这首诗真的不错,简洁明了,寓意明显,中规中矩的同时却能够让人产生共鸣。诗一读完,下面叫好的人不少,也算是给竹轩开了一个好头,虽然不至于赢来满堂喝彩,却也不能算差。钟亦文他们自然是叫好声最响亮的,其实不管张杜枫会作出什么样的诗,他们必定会捧场叫好,幸好不算让他们失望。

    田平最直接:“张兄还真的是藏拙了,这首诗写的真的不差。不知道白景卿会怎么样?”

    接下来公布的三人的诗作都不算出彩,想要在一炷香内做出什么好诗本来就不容易,这三人也就是勉强作了出来,离“好”一字还差得有点远。三人也知道自己这首诗的好坏,所以看到叫好的基本都是自己的一桌的朋友,也没有太恼。

    这最后一位公布的就是钟亦文他们非常期待的白景卿。

    白景卿倒也干脆,不用别人帮忙,直接自己就将诗给读出来了,看来真的是很有自信:“此君林下静无尘,苗裔生来便逸群。头角崭然圆玉峙,养成直节要凌云。”

    此诗刚读完前两句的时候,不少人就已经开始皱眉觉得不太妥。等四句读完,整个竹轩内立刻一片安静。

    钟亦文他们真的是非常惊讶。侯文昌和田平两人的表情最直接,一脸的不敢置信。常乐和吴远安两人嘴巴张了张又合上,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管他们认不认识白景卿,现在都只有一个感觉——震惊。

    这估计还是竹轩举办了这么多年的文才比拼以来,第一次遇上这么冷场的时候。连自己同桌过来的朋友都没胆子帮你叫好,这是要多让人不待见啊。最夸张的还是白景卿的这首诗,这是要逆天啊!又是逸群,又是头角展露的,还要凌云,这人是多有自信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出来。

    钟亦文自以为自己算是一个骄傲不知谦虚为何物的人,但是那也是在自己熟悉的人像是秦非他们面前大言不惭的讲讲。这白景卿就更厉害了,居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炫耀一般的作出这样的一首诗出来。就算到了乡试结束,他真的一举夺得解元的名头,也不能当众拿出这样的一首诗出来吧。更何况,这乡试还没开始呢。若今日白景卿恃才傲物的名声一传出去,谁知道这次他还能不能中榜。

    竹轩内主持今日文才比拼的哥儿,大眼睛瞪得更大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出来,让整个竹轩头回在宾客满座的时候,如此安静一回。

    就在这个时候,钟亦文突然站了起来。所有人一听见动静,立刻转头看向他这里,估计谁都不知道钟亦文想要干什么吧!

    台上的几人特别是那个哥儿表现的更加明显,只差是眼泪汪汪的看着钟亦文。

    钟亦文拱手向台上几人行了一礼:“今日有幸在此听到众多咏竹的诗篇,我是有感而生。不过在下也没有把握作出什么旷世佳作。倒是,欲将家中长辈所作的一首竹诗吟诵一遍,供各位品评一回。能否借纸笔一用?”

    哥儿眼中带着欢喜,却淡定的点头:“可以。还请公子上台来用吧!”

    钟亦文顿了一下,真心有点不想上台,但话已经说了,只能叹气,慢慢的走向竹轩中央的台子上。

    田平吴远安四人却是面面相觑,钟亦文不爱在外面展露才华他们几个最清楚不过,就是他们几个没未曾真正见识过钟亦文的学识。但今日钟亦文如此多管闲事了一回,却是他们怎么也想不通的。更何况,钟亦文并不是自己去作诗,而是拿家中长辈的诗出来,这个不免让人觉得,太奇怪了吧!

    钟亦文走上台之后,也不客气,直接对着白景卿微微一笑:“这位兄台,请容我用一下你的桌台。”

    钟亦文如此示好的一面,让白景卿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钟亦文也没有坐下,直接从桌上拿了宣纸展开,让两个下人帮忙一左一右拉开,随后自己选了一支最大号的毛笔,沾了墨水,面对宣纸背朝着台下,竟是准备直接站立书写。若不是对自己的书法有一定的信心,估计没有人敢如此大胆,直接像钟亦文这样做的。

    下面的议论声多了一些,倒是不再像先前那么安静。钟亦文就在这一片议论声中,挥毫泼墨,速度极快的留下“竹石”二字,随后前两句诗也是一刻都没有停顿跃然于纸上。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离得最近的人几乎是在钟亦文落笔之后,就一字一顿的将诗念了出来。虽然没有人当场叫好,只是就这两句,已经让不少人收起了轻视之心。原本那些准备看好戏的人,也不敢再随意猜测。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

    “好!好诗,好诗,好诗!”一个学子几乎在刚听完这诗之后就起身鼓掌叫好。随后,竹轩内像是彻底被炸开了锅,叫好声一片,彻底一扫刚刚的尴尬气氛。

    白景卿愣愣的看着钟亦文刚刚写完的诗句,从头到尾小声的念了一遍:“《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

    钟亦文站在离白景卿的不远处,自然将白景卿的行为看得清清楚楚,立刻笑了起来。

    钟亦文觉得自己有一个很不好的毛病,就是爱才惜才。看到合自己心意的人就会忍不住的想要多管闲事,帮上一把。之前的何江海是这样,陈一诺更是如此,包括后来的钟亦朗,钟亦文不爱多事,偏偏会在人才这上面屡屡没有原则。如同今日这事也是一样。

    原本钟亦文刚听到白景卿的诗,和大家的反应一样,觉得这个人很狂,而且恃才傲物。但看到白景卿站在台上表情平淡,既没有狂浪的举止也没有为自己辩白一句,钟亦文就发现这个人的矛盾。他的眼神很清明,只是情绪很矛盾,所以才会作出这样的一首诗出来。联系到侯文昌田平他们对他的评价,想到这人已经传到青州来的名声,钟亦文不禁联想到了自己的原身。

    捧杀!

    这是州府钟家陈氏那个老东西对原身所做的事,今日倒是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了。就是不知道想要如此捧杀白景卿的又是哪一位。

    白景卿比钟亦文的原身聪明,他已经发现自己是在被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落了下来,随时可能名誉尽毁不说,只怕还会遇上更大的麻烦。所以,今日,白景卿才会铤而走险,在竹轩作了这样的一首诗出来。他这首诗,并不是像别人所理解的那样,是在借竹来暗喻自己。而是站在其他人的角度,讲述了一回别人眼中所看到的白景卿是什么样的。那些逸群也好,崭露头角也罢,甚至是凌云那些,不正是别人所知道的白景卿吗?他也是想要由这首诗来改变其他人都他的看法,即使是负面的也是形势所逼,这或许就是他的无奈跟矛盾吧,读书人谁不爱惜自己的名声。

    钟亦文能够理解白景卿的感觉,所以才当众将自己以前最喜欢的一首诗写下来,说是家中长辈所作,也只是不愿做个欺世盗名之人罢了。他的这首诗实则是在鼓励白景卿,坚持自己所坚持的,即使面对任何困难,也要坚持好自己的本心,绝不能轻易放弃。

    白景卿听懂了钟亦文的意思,这便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默契。

    不过,钟亦文没有想到的是,今日竹轩的事情一传出去,没过多久他就多了一个“竹君子”的雅号。虽然钟亦文有说过,这首诗是家中长辈所作,但传播出来却是在他这边,加上这天在竹轩钟亦文一身青衣衬托精致容颜,“竹君子”一名当之无愧。

    ☆、第41章 畅言(一)

    清早,阿棋和阿墨刚刚将早饭端到桌子放好,昨晚再次辛苦了半宿的秦非还没起床,这边,钟家的大门就已经被人敲的嘭嘭响。还在洗漱的钟亦文,一听见这声音就知道是吴远安他们几个到了。等大方开了门,果然进来的是吴远安他们三人。

    昨日在竹轩散了的时候,田平就表示明日不会跟他们一起去明月楼,那边张杜枫也表示自己会单独过去。所以这一早上门的才会是吴远安、常乐和侯文昌三人。

    “三位,用餐了没有?不如一起过来再吃一点?”钟亦文大方的邀请他们一起吃早饭。阿棋阿墨立刻机灵的重新去送了几碗上来。

    常乐哈哈大笑:“果然不吃早饭来钟兄这儿是对的,我就不客气啦!”

    常乐这边还说着,那边吴远安已经自觉的坐了下来,说了声谢谢就吃了起来,一点没当自己是外人。他们两个经常来钟亦文家中温书,所以关系不错,自然也随便很多,没有那么多的虚礼。

    侯文昌还想说点什么。钟亦文直接开始催促:“侯兄,还是赶紧吃吧,时间不多,可不要浪费时间。”

    侯文昌这么一听,当下也没得说的,干脆的坐下来吃饭。他算是知道,和钟亦文相处,那些繁文缛节根本没什么必要,直接就好。像吴远安这样的就是早早知道了钟亦文的脾气,一点也不会客气。常乐虽然也看得出来钟亦文的为人脾气,但终究不如吴远安那么自然随便。

    四人也不再多话,吃完饭,直奔明月楼而去。

    明月楼其实并不是什么公共的地方,而是青州这边一个书香世家的私宅,位于青州州府城外的一片碧波浩渺的绿水湖上。明月楼建在湖心小岛上,四周都是依着中心楼所建的水榭楼阁,以木制小桥相连。满月的时候,圆月从湖面升起,整片建筑都像是在明月之中,因此得名明月楼。

    钟亦文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学子在明月楼外徘徊。有的是在等人,有的则是在等机会。明月楼这次的活动声势浩大,几乎所有的学子都知晓,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钟亦文他们这般幸运能够有机会拿到名帖,所以就有不少人等在门口,希望能够被哪位贵人看上给带着进去,虽然这样的机会真的很渺茫。

    钟亦文他们没有在外面停留,直接拿出名帖给了下人,很快就被人领着到了安排给他们的位置,是在一个单独的水榭内,里面安排了四桌,他们四人一桌。这里离明月楼中央的位置有点距离,但也不是特别的靠后,基本算是中间靠后一点的位置。四人一看这位置,还算满意,毕竟若没有田平,他们就和外面那些人一样,连进来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进来的时候,水榭内已经有两桌人已经先到了。那两桌人都很客气的起身和钟亦文他们互相见了礼,又稍稍套了几句几乎,这才中心坐下。

    那两桌八人都是青州这边一个书院出来的,不是什么出名的大书院,几人和钟亦文他们差不多,都是一群无名之辈,碰巧有机会才能过来。

    最后进来的一桌四个人,却让钟亦文他们笑了起来。

    “哎哎哎,钟兄原来你们四人也在这里,实在是太巧了!”田平兴奋的红了一张脸,不得介绍什么就先跑过来打招呼。

    可不是,最后四人居然有一个是田平。吴远安,常乐和侯文昌也是乐得不行,倒是一点也没有发现和田平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熟人,正是昨日在竹轩刚刚见到过的白景卿。

    白景卿倒是与昨日看到的模样没有太大的区别,看见钟亦文的时候,非常自然的点头行了一个礼。等到前面的三桌和后面四人见了礼之后,吴远安他们三人才看见白景卿,虽然白景卿不一定看到他们三人昨日也在竹轩,但三人还是有一点尴尬。不过,幸好白景卿也不在意,行了一个礼之后就坐了下来。

    众人全部入座,田平就直接多了,舍了他原本的位置,硬是要和钟亦文他们挤到一桌,偏偏还让人说不出什么不对。钟亦文他们也就任由他胡闹了。

    “那边是不是张兄?”侯文昌突然指着离他们不算太远的一个水榭询问。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钟亦文他们的注意,田平站起来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哎,还真是张兄?我们要不要叫他一声?”

    “不用了吧!”常乐第一个反对,“那么远,还有这么多人,叫他的话会不会很丢脸?更何况,张兄看上去和他身边的人交流的不错,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

    可不是,张杜枫现在可是满脸的笑意,时不时哈哈大笑,和身边的几人交流起来是再顺畅不过,比和他们几个一起的时候笑容还要多。这个样子,自然让常乐他们有点不喜,也不想去丢这个脸。

    田平一看也明了,点点头,坐了下来:“好吧!”

    吴远安却凑到了钟亦文的身边,压低声音:“张兄身边的一位,似乎是州府钟家钟三爷的爱子钟亦斌吧?”

    钟亦文无奈的转头看着吴远安,那表情再明确不过,那人的确是他的好堂弟钟亦斌。

    看到钟亦斌如今的模样,钟亦文还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他阿么害人又讹诈最后还入狱被休的阴影中走出来的。现在看来,他还真的是有点小看了他的这个堂弟,居然不到半年就恢复了,还来参加今年的乡试,如今脸上一点阴霾都看不出来,倒也是一个人才。就是不知道他阿爹钟三爷有没有也来参加乡试呢。

    钟亦文不知道的是,钟亦斌能够这么快走出来,可多亏了他的奶阿么陈氏的鼓励。陈氏在钟亦文这边吃了连续的两个大亏,早已将钟亦文视作眼中钉,不过他也知道钟亦文的厉害,所以想要拉上帮手,这帮手自然就是他的孙儿钟亦斌。为什么不选钟三爷?陈氏对自己的儿子很清楚,从来就是一个不知道感恩的。从他连续两个夫郎出事,他都还能继续在外风流就能看得出来,自私自利到陈氏自己还要小心防着他一手。至于钟亦斌,虽然嫩了一点,但这样正便于陈氏拿捏。更何况,钟亦斌自己也非常痛恨钟亦文,正好让陈氏利用。

    这次青州乡试,钟亦斌因为他阿么的关系,并没有准备参加,却被陈氏劝着过来了。陈氏的理由很简单,他只要能够中举,想要对付钟亦文就轻松的很。至于钟亦文会不会也来参加乡试,会不会也中举?陈氏有十成的把握没希望。因为陈氏知道钟亦文的算学水平,钟亦文不是一个学算学的料,从小给他请的先生就断言过,钟亦文是天生没有算学天赋,半年都没能入门。陈氏有理由相信,再给钟亦文半年,他的算学估计也只能入个门,离中举远着呢。可惜,若是陈氏知道钟亦文已经换了芯子估计就不会这么肯定了吧。

    “他倒是还有脸来参加乡试?”吴远安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吴家小吴氏的事情虽然现在已经了结,陈氏那边又赔钱又道歉,还拉了一个下人出来顶罪,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吴家受到的伤害是避免不了的。这也就难怪连吴远安这个吴家远支也对钟亦斌很不屑。

    钟亦文笑了笑:“上梁不正下梁歪,习惯就好!”

    吴远安被钟亦文这么一句总结的话抢白,顿时没了下文。果然,和钟亦文讨论什么的,是最伤自尊的一件事情,因为你永远都说不过他。

    田平他们倒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钟亦文和吴远安的异常,三人已经开始兴致勃勃的开始四处敬酒。特别是田平,和着简直就把这当成了自己家一样,比主人还主人。被他们三人这门一闹,他们这里就立刻热闹了起来。相比起其他水榭里面大家还是各自为政,他们这边就显得有点特别突出。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们这边,其他人倒也算了,那个白景卿简直就是一个聚光灯啊,即使是单独坐在角落里,跟他同桌的两人特自觉的空了一个位置出来,但认识白景卿的还都认出来了,立刻议论声也多了一些。

    果然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这白景卿简直就是来拉仇恨的。

    离钟亦文他们最近的一个水榭中,甚至有人已经吟诵起了白景卿昨晚在竹轩里所作的那首诗:“此君林下静无尘,苗裔生来便逸群。头角崭然圆玉峙,养成直节要凌云。”

    于是,今天的活动还没开场,就先热起来了,讨论的内容无疑就是白景卿的大作。与此同时,钟亦文昨天的那首《竹石》也在这里慢慢流传了起来。该庆幸的是钟亦文原本并不出名,所以认识他的人不多,今天即使和白景卿坐在一个水榭里,也因为白景卿的仇恨值爆表,他很幸运的被无视了过去。

    ☆、第42章 畅言(二)

    就在大家热烈的讨论之中,明月楼的主人终于出现,一同过来的还有两个穿着官服的人,让全场所有的学子立刻安静了下来,恭敬的起身行礼。

    “多谢各位学子们今日能够给我王家面子来到明月楼,老夫甚感荣幸。也感谢江大人、李大人两位拨冗前来,更是让我王家蓬荜生辉。”明月楼的主人人称李老,在青州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本身原是同进士出身,为官几十年,如今告老还乡之后,影响力可想而知。更何况李家后辈之后现在也有不少为官之人,李家早已不再是最初的书香门第。

    李老的话一说完,下面立刻有离得最近的学子代表所有学子对李老感谢的。其他的学子跟着一起最后行礼后重新入座,谁也不敢放肆,倒是非常的整齐。

    李老也拉着江大人李大人坐下之后,开始了今天的正题:“今日邀请这么多学子到来的目的,相信大家也是清楚的。明月楼不是公开的地方,没有不谈国事的规矩,所以还希望大家不要拘束,能够畅所欲言。今日明月楼的所有言谈,都有老夫一人承担责任,还请两位大人做个见证。”

    “李老您言重了,今日我和李大人过来也只是想要听听学子们的心声,没有其他意思。今日明月楼内的一切言论自由,没有对与错,无关理与法。当今圣上也宣扬倾听民意,自由民风,李老在青州做了一个很好的表率。希望大家能够不惧身份,大胆直言,为兖州雪灾之事献计献策。”江大人笑眯眯的,看不出真实表情,只是这话,说的的确是漂亮。

    不管江大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下面的学子倒是热血激动了起来。

    钟亦文心里有点感慨,看上去这李家的根基还真不是一般的强悍,就这能够在家中广邀应试学子,还能请到两位大人一起前来,这魄力就无人能及。不过,钟亦文倒也没觉得李家能够多长久,自古以来,圣意最难揣测,李家如此众目睽睽的拉拢学子,以后一旦圣上生疑,那就是第一个挨刀的。听说,李家是从李老开始才出任为官,到底是为官时日太短,还抱着这书香门第的清名,没有想到自己家已经算是官家出身,该避嫌,否则只怕会得到一个结党营私的名声。明月楼这样的活动,钟亦文觉得自己来一次就已经足够。

    钟亦文这边还在默默自己想着自己的,其他的学子已经在李老宣布今日的话题之后,开始接二连三的畅言。

    兖州雪灾,受害地区几乎遍布整个兖州全境,受灾人口高达六百万。算得上是燕国建国以来的最大一次天灾。可是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赈灾官员到达之后,兖州州府的官库内居然没有一颗粮食,没有一点库银。兖州知府直言兖州连年遭灾,耗尽了官库内的粮食,那些银子已经全部和外来的商家购买了粮食用于赈灾。此事一出,举国哗然,如今这边的学子就这事情开始各抒己见。

    “我觉得应该做好防范,防止贪污,更加要注意那些商户,避免哄抬物价的事情发生。”这个说的等于没说。

    “我看可以将兖州的受灾人群迁移到冀州雍州等地,等到雪后再让他们重返家园。”这个说的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一个坐在最前面的学子站了起来:“我觉得应该派人彻查兖州知府,兖州的税收不可能一点都不剩。另外在全国范围内号召捐钱捐物,这样募集到的钱款必定能够让兖州渡过这次难关。”

    他身边隔了两个人的另一个学子跟着站了起来:“李兄此言过于绝对。兖州现在的情况危急,也等不及官府来查办什么人或者等待其他地方的救援。我觉得应该在兖州当地号召富户商户出力,将家中的钱财粮食拿出来帮助兖州先渡过难关,再由兖州的税收来慢慢返还给他们。”

    “邵兄,你的想法太过简单。兖州的情况谁都清楚,税收用来每年赈灾都勉强,以后怎么来还给这些富户商户。这个富户商户也不是傻子,明知道拿出去的钱和粮都可能收不回来还拿出来。”姓李的学子一点也不吃亏的反驳了回去。

    田平小声给钟亦文他们几个解惑:“那两个人就是青州呼声最高的才子,邵冬河和李章。那李章是李老的孙侄儿,这里等于是他家,所以气焰很高。邵冬河的家里也不差,和李家还是姻亲关系。邵冬河自小成名,和李章算是王不见王的死对头,没想到今日两人居然被安排到了同桌,哎,不起争执才怪!”

    不过,那李章和邵冬河暂时还是没能争执的起来,下面想要发言的学子实在太多,一开始几乎没有人会多争论什么。

    “我觉得还是应该从冀州雍州州府调送一点粮食过去,先解了如今的灾情才是上策。”

    “不妥不妥,冀州雍州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况且这两州本就不是产粮大省。还是应该从富硕的扬州调一些过去才是正理。”

    这个学子的话一出,立刻引来扬州学子的意见:“兄台此言差矣,难道扬州的粮食就是大风刮来的。扬州是比其他地区富裕,但那是扬州百姓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

    “我们扬州就算要出粮食,也应该出的明明白白,而不是说因为扬州富硕就让扬州来当冤大头。”

    “要说富裕,青州也不差。”

    “东部地区三州,就没有一个能说自己不富裕的。”

    这话题是越来越偏,台上的李老三人都有点坐不住,这些学子们的思维太发散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倒是有人主动开口,将话题扯了回来,这人不是别人,却是钟亦文的堂弟钟亦斌:“各位,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在讨论兖州的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从兖州内部着手来解决问题比较好,官府应该做好引导作用,安抚灾民,避免引起灾民的恐慌之事。”

    钟亦斌的话刚说完,这边钟亦文他们身边的白景卿就站了起来:“我觉得兖州现在除了要忙着赈灾,也应该注意关外的游牧族。今年关外也发生了雪灾,我们燕国边防应该做好准备,防止他们趁火打劫。”

    白景卿虽然也没有提到什么好的赈灾方法,却是眼界放高了一些,注意到了关外的情况,让李老他们几人倒是欣慰了一些,总算有人能够提到一个盲点了。白景卿的话不仅让李老他们三人满意,就是下面的学子们,点头肯定的也不少,估计这一点大部分的学子估计都不会注意到。

    今日的第一个让所有人肯定的言论就出来了,江大人的速度最快,已经让人给记了下来。

    接下来又是一堆乱七八糟天马行空一般的发言,连田平都出面附和了两句。常乐和侯文昌没有落后,也在田平之后将他们的想法提议一一讲述了出来。至此他们这几个人中,还没有开过口的就只有钟亦文和吴远安。钟亦文今日过来之后就没有了发表自己意见的想法,这些秀才们很天真,钟亦文严重觉得大家不是一条道上的。

    倒是,没过一会儿,吴远安站了起来:“我觉得现在兖州应该分成两部分同时来处理灾情,一个是外部求救,一个就是自救。外部求救的话就是像之前有人说的,募捐啊、各个州府派粮等等;自救就是让兖州的灾民们自己行动起来,在外部救援到来的时候尽力保护好自己。当然这都需要国家出面来引导。”

    李老三人点点头。吴远安的方法虽然没有新意,只是胜在更加全面了一些,倒是比之前单单说一面的方法好了很多。

    钟亦文发现,到了现在这个时间,学子们的发言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太多的新意,大部分人都是将之前已经提过的方法稍微完善了一下又说了一遍。像吴远安这样,将别人的方法整合到一起来讲的也不在少数。

    就在钟亦文以为今天的活动即将这么结束的时候,最前面的之前已经发过言的邵冬河却突然又站了起来:“我觉得大家都漏掉了一个重要的地方,那就是商家。兖州知府说过,兖州的库银都被他和外来的商家购买了粮食。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其实那些外来的商家手中其实还存有粮食呢?这些商人不把粮食拿出来,怕的就是准备奇货可居,这样发国家财的不法奸商就应该全部抓起来,家产充家,那些粮食就拿出来赈灾。”

    邵冬河的话虽然没有得到李老他们的肯定,只是下面的学子附和的倒是不少,普遍都认同了邵冬河的观点。

    钟亦文的心中顿时烧起了一把火,整个人都要怒气冲天。外来的商家?兖州外来的商家会有多少?像陈一诺这样的人怕是不在少数,他们虽然追逐着利益而去了兖州,但不可否认有几个人能够像他们这般,明知那里的情况,还往兖州跑的。他们过去能够帮助兖州拯救多少灾民的生命,这些比起只会这里大言不惭夸夸其谈的学子们好太多了。

    ☆、第43章 畅言(三)

    钟亦文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学子,最后看着那个已经坐了下去的邵冬河。那如同有实质一般带着怒火和淡淡杀气的目光,顿时让那些学子噤了声,就连邵冬河也敏感的发现了不对,转头看了一眼钟亦文。

    钟亦文忍着火气,收敛气息:“我觉得兖州之灾,可以通过集中灾民,撤换官员,国家集权,引入外商四点来进行处理。集中灾民顾名思义,就是将兖州划分为各个区域,最好万人左右为一个区域,就近将所有百姓集中到一起,由专门的人来集中供应食物、药材、御寒之物等等,这样既可以方便管理,也可以团结一致抵抗外来民族或是狼群鬣狗等猛兽的侵扰。等到灾后再重新让他们返回,重建家园。”

    钟亦文的这一条刚刚解释完,那边江大人已经让人赶紧进行记录。

    “撤换官员和中央集权应该可以同时进行。大家都知道兖州是什么样的情况,那里是我们燕国最混乱、最贫穷、最没办法治理的地方。燕国派去的官员在那里根本没有办法行事,所以现在那边的官员都是当地人。就像如今的兖州知府,本身就是当地的一个大世族出身。如果我们燕国其他州府发生官库空虚的情况,会怎么样?怕是圣上早将人革职查办了,只有兖州知府如今还能稳稳当当的做着,为什么?”钟亦文的眼神平静的扫视了四周的学子,“那就是因为圣上管不到那里。如今兖州大灾,正是国家彻底拿下兖州的好时机,岂能错过。趁着兖州如今民心不稳,就该将那些官员一举拿下,选派一个强势官员入驻,彻底将权力收归到国家。”

    “对!”下面已经有学子开始附和钟亦文的观点。不得不说,这便是差距,这些学子们的刚刚所有的想法还保持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上,钟亦文却已经站在了整个统治者管理者的层面上,观点自然会不同。

    “至于,我说的最后一条,引入外商。观点就和刚刚说要惩治外商的兄台完全相左。”钟亦文说着这话的时候,还看了邵冬河一眼。

    他前面的几条所说的其实都是为了这最后一条做铺垫的。先让大家认同了自己的观点,再一举推翻之前邵冬河的发言。

    邵冬河本来就已经对钟亦文这个不知名的小子,完全压制了所有人的风头感到不满,现在还被钟亦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衅,立刻不服气的站了起来,瞪着钟亦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亦文没有说话,反而是李章站了起来:“我觉得这位兄台之前的那些意见非常的好,我很认同。这最后引入外商的意见怕也是精彩至极,愿闻其详。”

    钟亦文点头:“这引入外商可以说是改变兖州最重要的一步。近的,比如说如今的兖州大灾,这些外商手上即使不多肯定也是有不少粮食之类的,我们可以想办法将之取来用之于赈灾。当然,商人重利,没有好处他们自然不会同意,如今兖州没有钱财,但却是可以用其他好处来交换,比如在兖州境内的一些行商权,或是商税优惠等等。如果这些好处足够大,由官家出面,相信会有更多的外商愿意带着粮食到兖州去分一杯羹,毕竟如今燕国上下,除了兖州,其他地方粮食都不缺。另外,远一点来说,外商的引入势必会触碰到当地世族的利益,到时候外地商户和当地世族必定会有摩擦,由外来商户牵制这些世族,国家收回兖州的权力就能够更加顺畅。更远一点来说,为什么兖州会连年灾害,而且那么贫穷,有人会觉得是位置不好,气候不好,没有农产。但是想想雍州,雍州的环境能够比兖州好多少?”

    钟亦文现在几乎就是在个人演讲,连李老他们三人都是听得津津有味,心中对钟亦文是赞叹不已。钟亦文拿雍州和兖州的环境相比,所有人都开始低头思考。雍州的土地干旱贫瘠,很多地方寸草不生,还不如兖州,但雍州却从来没有发生过像兖州这样的情况。到底是为什么?没有人关注过,估计也没有人会将雍州兖州放在一起比较过。

    “那是因为雍州早早的开通经商。那些全国各地的商户,将粮食、茶叶、布匹等等运到了雍州,从雍州换回了当地的特产上等棉花、葡萄酒、甚至金银。有了这些交流,雍州才不至于在发生旱灾的时候没钱没粮。雍州若是遇上兖州这样的情况,只怕国家还没有行动,那些商户就已经开始往雍州运送米粮。你们说对不对?”

    几乎每个人都在心中说了一句对,钟亦文的观点算是让他们彻底开了一回眼界。

    钟亦文继续说下去:“兖州虽然没有农产,但却有着广阔的草原,盛产牛羊马,包括精美的羊毛毯、暖和的皮袄等等,这些都在燕国的其他地方供不应求,有的甚至比黄金都要贵重。可是只要去过兖州的人都知道那里的东西有多便宜,一两银子就能买一车皮子。这其中价格相差这么大的原因是什么?其实很简单,地方保护政策使得没有外来商户进入,那些当地的大世族盘夺了这其中的大部分利益。如果鼓励外来商户进入,购买的人多了,兖州当地的这些东西价格势必会水涨船高。而运出来的东西多了,在燕国其他地方这个东西的价格才会下来。等到兖州人也像雍州人一样手中有钱,还怕会继续这样遇到一点天灾就活不下去。”

    钟亦文的话让所有人打心底认同了这兖州通商的重要性。若是陈一诺知道,钟亦文为了自己居然在青州大杀四方,一张嘴战胜无数学子,怕是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笑。

    钟亦文最后看着邵冬河:“所以我认为,什么抓捕外来商户,逼着他们拿出米粮赈灾,此举无异于杀鸡取卵。以后还有谁敢去兖州经商?更何况,当今圣上一直鼓励经商,并且颁布了不少政策保护行商跑商,能够到兖州行商的都不会是小商户,若真在兖州抓捕商户,只怕一下子会寒了不少商人的心,得不偿失。”

    邵冬河还想反驳,却压根找不到什么能够好理由,只能恨恨的瞪了钟亦文一眼,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其实你的这些话,给他们好处让他们放粮,甚至吸引其他地方的商户运粮过去,说起来也只是纸上谈兵的想法而已。”钟亦斌不服气的站了起来,刚刚看到发言的是钟亦文他就有点火气,现在自然抓住一点机会就来打压。

    钟亦文看了钟亦斌一眼,也不和他争执,反而询问:“那你又有什么切合实际的想法?”

    钟亦斌当然没有什么想法,不过,他脑子转得快,立刻想到了一点:“兖州盛产牛羊,没有粮食,就让他们吃肉好啦!”

    何不食肉糜?

    钟亦文真的是服了钟亦斌,居然能够天才到有这样的想法?

    不仅仅是钟亦文,下面的学子也有不少人在摇头。李老他们三个是互相看了看,实在有点闹不明白,这个学子是怎么考上秀才的?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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