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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党(27)

    走,咱们请道懿旨去。
    沈娆拿不准太后会不会帮自己,毕竟她不是康熙的生母,龙椅上就算真换了常宁,她一样是母后皇太后,可总要试一试的。
    就去一趟太后那儿,沈娆点了近百十号侍卫随行,她现在也越来越谨慎多疑起来,如今也能明白些康熙对皇权的执着了,那把椅子当真能要人性命,坐上去就不能再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来。
    那些窥司龙位的人,就像草原上食腐的秃鹫,时刻盘旋在那把椅子周围,只要上面的人露出半分虚弱来,便会一哄而上,连骨头都啃食干净了。
    沈娆明白,只要康熙一倒,她自己连同太子、四阿哥,还有后宫那些女人、孩子,一个都别想活命。
    一路上胡思乱想,很快就到了慈宁宫,太后如今就住在那儿。
    只是门都没有进,就被太后身边的蒙古嬷嬷给拦了下来:娘娘,太后娘娘歇下了,您就别去打搅了,不过她交代老奴给您一样东西。
    沈娆不用接就知道她给自己准备的是什么,太后的印玺就拿了块擦脸的棉帛一卷,夹在了胳膊底下,就是外头随便一个商贾的印信都不敢这么草率。
    这位太后,真是有大智慧又不拘小节,外面的事儿她问都不问,就将太后的权力统统都交给了自己,即是表明了态度,如果康熙醒来会感念她的出手相助,又不至于将事情做绝,万一老天不开眼,真是常宁上位了,她也有回转的余地。
    另外,太后娘娘叫奴婢提醒您,懿旨没有圣旨好使,若是有的人手里有圣旨,这懿旨就跟废纸没什么两样了,您还是得早做打算。这句话有点绕,嬷嬷说的又是蒙语,沈娆还是在胤礽的翻译下才明白,可这背后的意思,她就当真猜不透了。
    娘仨一路往回走,路上还在讨论太后打的哑谜。
    哪来的圣旨?皇阿玛还昏迷着,谁还能下圣旨呢?胤礽颇为不不解地嘟囔了一句。
    沈娆却突然停住了,她猛地想起那天顺治在毓庆宫里说的话来。
    你不配继承大统
    朕要另立新君
    难道是他?沈娆闭了闭眼,他还想改天换地、再立常宁不成?真他妈能折腾。
    沈娆此刻的脸色沉得吓人,连两个小的都不敢请轻易开口了。
    主子!主子!
    远处,就见梁九功一脸喜笑颜开地疾步跑了过来,嘴里还口口声声叫着主子。
    这天底下谁还能当他的主子?
    额娘,梁公公别是急糊涂了吧胤礽趴在沈娆耳边,小声嘀咕道,沈娆刮了下他的小鼻子。
    梁九功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面前,扑通一下就跪下了,脸上的水渍让人分不清是泪还是汗,他兴奋地说道:主子!小主子!万岁爷、万岁爷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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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朕的贵妃好生威风。
    康熙倚在迎枕上,原本凌厉的凤眸此刻水润润的,大约是还在病中的缘故,声音显得格外低沉温软,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溺爱与包容。
    沈娆却没理他,只低头在手中的竹纹留白珊瑚红碗里搅了搅,舀一勺燕窝喂到他的嘴边。
    还学会堵朕的嘴了?他话虽这么说,但还是乖乖张嘴咽了下去。
    沈娆始终低垂着眼睑不去看他,轻轻摇摇头:没有先吃饭吧,吃完好赶紧歇下,您也累了。
    能不累吗?打晌午醒了,就非要跟孩子说话,父子多日未见,这也是应有之义,沈娆就没拦他,只是半刻钟后,就要打发胤禛回去,沈娆不放心他单独回毓庆宫,也就跟了出去,独独留下胤礽,爷俩也不知说了什么,一个时辰后胤礽才从西暖阁里出来。
    沈娆见他神色倦怠,本想服侍他歇下,却听门外禀报张廷玉等人已在前殿侯见,沈娆惊讶地瞪了一眼梁九功,只见他一脸心虚地扭过头,眼神却不住往地康熙身上瞟,这还是什么不明白的。
    康熙自知理亏,十分好脾气地哄道:你也累了,先去后面歇一歇可好。
    这时候沈娆的耐心还没被彻底消磨完,压着性子劝道:有什么要紧事儿就非得现在说,您刚醒,太医说得静养。
    就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一过,朕肯定叫他们走好不好?明明是求人赔笑的语气,到了他嘴里,却偏偏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气势。
    这人都到门口儿了才叫自己知道,显然是早有打算的,都是天子近臣、朝廷大员,她还能非把人家轰出去不成?
    沈娆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就半个时辰,君无戏言。
    康熙笑着点头,来的都是外臣,往日都是在前殿召见的,如今康熙下不了床,那就只能是沈娆回避了,她在东次间里提心吊胆地等了半个时辰,没瞧见有人告退,只等来一份皇上叫了参汤的消息,气得险些砸了手里的茶盏,这不是胡闹吗?
    直到宫门快落锁了,几位大人才从西暖阁里匆匆而出。
    康熙也知道自己晌午那事办的确实欠妥,乖乖地配合着吃了一小碗燕窝粥,软声求饶道:今儿是朕不对,朕给你样好东西作为赔礼,好不好?
    沈娆本也是担心他,这会儿只想赶紧哄他睡下,也没有多余心思跟他赌气拉扯,只伸出那双雪白柔嫩的素手,摊在康熙面前:拿来吧。
    康熙一笑:你倒是不客气。说着就遣散了周遭伺候的宫人,连梁九功这些个贴身伺候的也被轰了出去,往常只在那种时候才会这样。
    不行,您不能胡闹沈娆吓了一跳,赶忙出言制止,姝色无双的脸庞上迅速笼上一层薄红,显得越发娇艳动人。
    康熙狭长的眉眼一挑,黑沉沉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地盯在她脸上,半晌不语,笑得十分轻佻。
    沈娆立马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不说他身子如何,此时还是孝期,必然不会做什么的。
    可你直说不就成了吗?搞这一套干什么!
    沈娆被气笑了,反手轻推了他一把:到底要干嘛?不说睡了啊。
    这就睡了?这么着急?康熙眨眨眼,笑容愈发风流肆意。
    沈娆嗔了他一眼,心知这狗东西就不能惯着,自己越害羞他越来劲:着急,所以皇上还是先好好将养身子吧。说着撂下折沿碗,想要去撤他身后的软枕。
    康熙闻言一噎,身子抵在软枕上不叫她拿走,又瞧见沈娆因为探着身子,露出的一截雪白的后颈来,心念一动,微微侧头在她柔软小巧的耳垂上轻咬了一下:不知羞。
    他就这么靠着迎枕揽着她,沈娆也不想跟他较劲儿,顺势靠在了他胸口上,辩解道:臣妾可什么也没说,是皇上您自己想多了,我这话就是将来记到起居注里,那也是贤良之言。
    康熙失笑,胸口微微震颤,这种极细微的声响,却无端叫沈娆有种这人还好好地活着的真实感,她偷偷揩了下眼角:到底能不能歇下了?皇上不累臣妾都累了。
    康熙却摇摇头,他揽在她身上的手臂分明都没什么力气了,也不知道还强撑着干嘛。
    好孩子,说了要给你个恩典的,他抬起手轻柔地拂过沈娆的鬓发,在她额上极怜爱地亲了亲:去博古架上,把那匣子拿过来
    沈娆走到博古架前,哪有什么匣子,唯独一只白玉螭龙的摆件,四四方方,形状倒是与箱匣相似。
    沈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只见康熙嘴角噙着笑,轻轻颔首算是肯定了她的猜测,他目光悠远、似有深意,看着她的时候又满含着温柔与眷恋,可沈娆却无端觉得心里一沉。
    那白玉匣整体圆雕,质地温润,奏刀刻法典雅韵动,江海崖纹疏朗开阔,螭龙蹲身前望,方嘴短耳,面部雕工精细,使得那螭龙表情极为细腻传神,肌骨饱满有力。
    康熙接过,在龙首上随意一扭,一块看似整玉雕就的摆件就这么打开了,里面赫然放着块明黄绢帛。
    沈娆有了一种极为不好的猜测,可康熙就跟没看见她的脸色变换似的,紧接着又从枕下摸出一封已经蜡封好的密信来。
    他噙着那封信,又将白玉匣子合拢成完美无瑕的雕件,这才眉眼含笑将这些要命的东西统统放进了沈娆的手里。
    沈娆因为已经有了猜测,这会儿声音不自觉地冷了下来:这是什么?
    朕的遗诏。倘若朕真有什么不测,你将诏书交给胤礽
    沈娆听了这话,只觉得一股怒意直冲心头,一把甩开他拉着自己的手,偏过头去,洁白的贝齿在朱红的唇瓣上留下一层深深的咬痕。
    可康熙还要不知死活地拉着她继续絮叨: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真有那么一天,你得按照这封信上的去做,才能活下去,朕密令安排了八位辅政大臣,这里面有爱新觉罗家的宗亲、也有满蒙贵族、还有汉官清流,你得学着叫他们自己相互争斗、相互制约,朕崩逝之初,明珠大约会闹腾一阵,他心里存着保清上位的希望,但又舍不得自己辅政的位置,不敢跳得太过,这时候就叫索额图收拾他,你放心在胤礽皇权稳固前,他必然会死心塌地帮着你们的,其实这些朕已经跟胤礽说过,他心里有数,你从旁提点就好。
    他温柔地沈娆背上拍了拍,又语重心长道:对你,朕不放心不是这些,辅政大臣里朕给费扬古留了个位置,他是你亲叔父,这是融在血脉里的联系断不了,可他是武将,掌军权,过从甚密很容易叫新皇戒备,他是朕留给你自保用的,要怎么拉拢、拉拢到什么程度,要自己把握,朕不想看见你跟保成
    康熙话没说完,垂眸在沈娆泛红的眼尾亲了亲,还有心情开玩笑:之前叫你去陪太后果然是有先见之明,太后的本事,你要能学会一半,朕也就放心了
    太后什么本事?那必然是能在皇上并非亲子的情况下安享富贵的本事。
    沈娆听他说了这么多,实在忍不住了:你今天先是留下胤礽,又非要召见那些大臣,就为了这个?
    康熙点点头,又见沈娆脸颊通红,一双美目清凌凌地含着泪,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狠了的样子,赶紧改口道:也不全是,这么多天积压的朝政总得过问一二,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你陪着朕歇下可好?
    歇什么歇?皇上不当自己是铁打的吗?您看看还有谁是没叮嘱到的,我给您叫进来,咱们痛痛快快说个够!沈娆推他,眼中的泪滴滴滑落,砸在康熙手背上,温良的湿意弄得他有些痒,他赶紧抬手帮她拭泪,只觉得这一滴滴泪水其实都砸进自己心里去了。
    好孩子,是朕错了,咱们不说了,好不好?康熙柔声哄道,语气包容似海,仿佛不管沈娆如何胡闹,都能纵容着她似的。
    但问题是,现在究竟是谁在胡闹?
    沈娆躲开他的手,偏过头去,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将那什么劳什子密信,一把掷到他身上,掷完犹不解气,抄起方才盛燕窝的折沿碗啪地一下,砸在了地上:太医都说了!只是过于劳累!只要你踏踏实实将养着,对身子一点影响也不会有,您才多大,太子才几岁?至于这么急着交代、交代
    沈娆气急,却死活说不出交代后事这几个字来,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那么平静地说出朕崩逝之后这种话来的,怎么这么会气人?
    康熙拉过她的手颇为警惕道:好了好了,是朕错了,朕给你赔礼,你先把那匣子放下,那碗碎了就碎了,这东西可砸不得
    沈娆瞪了他一眼,到底知道轻重,将那白玉匣重新安安稳稳地放回博古架上:皇上今天的话,臣妾全当没听过,您在哪儿放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若真是我就踏踏实实当个太妃,几位阿哥就叫他们斗去,反正都不是我生的,斗个你死我活的,我绝不心疼
    她现在说什么康熙没有不依的,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听了也不生气,只好脾气地哄道:好,等出了孝期,咱们生一个,总得叫你有个牵挂
    她疼胤礽、胤禛的心,他都看在眼里,岂会为一时气话计较:不气了,朕的身子朕自己有数,只是这回太过突然了些,你知道朕晕倒时有多怕再也醒不过来了吗?朕活着,总是能护住你们的,可死生大事,有时只在一瞬间,总要都安排好,才能安心。
    沈娆的怒火方才也发泄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正委委屈屈趴在他胸口上,她哑着嗓子:皇上不是不长寿的人
    康熙闻言,故意板起脸来逗她:这是变着法儿的骂朕呢?
    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沈娆瘪瘪嘴,然后蹭到他耳边,促狭道:皇上万岁。
    作者有话说:
    康熙:这是朕的人寿保险,你拿好。
    关于匣子的描写(整体圆雕,质地温润,奏刀刻法典雅韵动,江海崖纹疏朗开阔,螭龙蹲身前望,方嘴短耳,面部雕工精细,使得那螭龙表情极为细腻传神,肌骨饱满有力。)参考了《2017中鸿信20周年春拍卖会皇极重要宫廷艺术》感谢在20220327 09:41:11~20220328 18:3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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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康熙虽然说了许多丧气话,但到底年轻,满宫的太医守着,只要他自己不跟自己较劲,恢复得倒也快。
    怎的?你宸主子不肯过来?康熙歪在软塌上看折子,瞧见梁九功一脸心虚地走进来问道。
    梁九功弓着身子赔笑:哪能呀,娘娘惦记着您呢,就是太后她老人跟娘娘投缘,想留娘娘用膳呢。
    又被留饭了?康熙一笑,表情颇有些幸灾乐祸:叫御膳房做几道她爱吃的送过去,朕今晚要留裕亲王用膳,可不能陪着她吃宵夜了。
    沈娆喜欢太后的性子,也愿意闲来无事陪她老人家聊天解闷,但对于在慈宁宫留饭,她是当真为难,原因无他,就是单纯地吃不惯。
    太后最爱的一道菜叫炸羊尾,这菜本是道蒙古全羊宴中的一道做法,甚至算不上是菜,但随着满清入关,满蒙文化和京城文化相互交融,这道菜的做法趋于精细,尾字渐渐读成了椅儿音,也成了酒楼茶肆里挂牌的名菜。
    但最坑人的是,在沈娆的年代,这道菜的做法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原本是用羊尾作馅炸制成,但因其太过油腻腥膻,不被大多数人所接受,后被厨师换成了豆沙馅,选用上等的红小豆熬煮,经过去皮、洗沙等数道工序,经制成豆沙馅,再挂匀蛋清糊后油炸而成,色泽金黄、甜而不腻,外皮软而酥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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