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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葵咕全文(132)

    这很难说究竟是被逼无奈还是本性使然,但对于老太傅而言,蓝祈的确已经不是当年的蓝祈了,这个曾经令他自豪又心疼的学生已经站到了天下之巅,到达了他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
    身为人师,学生能有所成,自该欣慰;但问题是这学生根本不是他自己教出来的,也从没想过他会身陷权谋之中。他说不清好坏对错,更不好怪罪蓝祈,一番纠结之后,只能迁怒于夜雪焕这个罪魁祸首,腆着脸跑来喊了一声岳父,结果却把人带得一肚子坏水,玷污了一颗大好的白菜。
    正气闷着,忽有下人来报,南宫秀人来了。
    小少爷当年入太学府时年岁太小,根本无心读书,但也不至于到处惹事,太傅对他没那么深恶痛绝,也没要求他多求上进,是以态度还算和善。莫府早上就来人通报过,南宫秀人直接就把小米送去了藤院,这会儿是来找蓝祈的。
    真巧呀蓝酱。
    小少爷先给太傅行了礼,然后笑眯眯地挤到蓝祈身边,手里晃着他的袖珍折扇,轻轻敲了敲蓝祈的肩膀,我还说等下去找你呢,没想到直接见着啦。枫江苑新来了个面点师傅,特地从晏洲碧波楼请来哒,做的蟹粉小汤包可好吃了!我都还没吃上,就先想着喊你啦。一起去尝尝呗?
    晏洲是凤洄江入海口处的一块渚地,属东海郡下辖,盛产江鲜海鲜,碧波楼更是其中一绝。但江鲜海鲜毕竟都看时令,冬春时水中贫瘠,碧波楼便以面点糕点主打,同样深受追捧。
    本就是南宫家的产业,小少爷嘴馋了,从东海郡请个厨子来也是常事;偏偏蓝祈心中有鬼,听他提到枫江苑就不由得心头一紧,摇头道:这才刚过午,哪里吃得下,晚些再去吧。
    又转头吩咐程书隽道:你陪锦鳞他们出去,回头再把小米送回莫府就是。
    两个半大的孩童,本也去不了什么玩乐之处,不过是走走逛逛,放放风透透气。莫府亦有护卫跟着,出不了大问题,人多了反而败兴,是以程书隽只点了两名年轻侍卫,领命去藤院与莫府的人会合,把两个小主子带出去玩。
    南宫秀人巴巴地看着蓝祈,看样子确实馋了很久了,又不愿自己吃独食,抬眼看了看殷简知,又提议道:那不如我让人做好了送来太学府呗?反正不远,送过来还能是热的,正好给太傅也尝尝。
    殷简知看到他那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小模样就觉得胸闷,挥挥手道:你们自去玩就是,不必陪我这老头子。
    他老人家其实倒真的是好意,但话说出来难免有些酸。南宫秀人多玲珑的性子,立刻道:不不不,要陪的!我和蓝酱陪您老人家下棋!
    殷简知哪能不知道他的斤两,没好气地道:你会下棋么?
    不会。南宫秀人老实承认,却不以为耻,依旧笑容可掬,但我可以看蓝酱和太傅下棋嘛。
    殷简知冷哼道:你既不会,有何可看?
    南宫秀人毫不脸红地答道:看个热闹呗。
    殷简知恨不得都要翻白眼,又觉得他这张口闭口的酱十分奇怪,完全没有公府嫡子该有的礼教矜持;但看着他那双笑成弯月牙的圆眼,又实在气不起来。小少爷人缘好不是没道理的,天生一副讨喜的皮相,逢人都是一张笑脸,说话还带着软糯糯的江东口音,耍赖都能耍得娇蛮可爱,任谁都无法拒绝。
    于是殷简知和蓝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又摆了一盘棋。南宫秀人根本一窍不通,偏偏看得认真极了,时不时还点点头嗯两声,活像他看懂了似的。蓝祈自知棋艺不精,被他这热情的捧场弄得十分尴尬;殷简知也觉得无甚意趣,两人都下得心不在焉,好在小少爷也看不出来。
    下到一半,肃亲王府那边打点妥当,前来请辞。颜吾按照之前所言,把王府给锦鳞带的用品清单奉给蓝祈过目。
    清单上都是些衣食一类的生活用品,并不贵重,大概就是宫里给夜雪镜备下的用度,以肃亲王府的名义送来,顺便给锦鳞也备了一份。
    夜雪镜尚无亲王名分,只能算是皇嗣,和锦鳞地位相当,两人用一样的也并不逾矩,是以蓝祈并不拒绝,将清单交给一旁的侍卫,点点头对颜吾道:肃亲王有心了,烦请颜公公替我问王爷安好。
    蓝公子客气了。颜吾微笑道,主子说了,都是给孩子的东西,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回礼,自家人用不着那么麻烦。只是世子拘礼,有一样怎么也不肯收,说是太过贵重,非要让蓝公子过个目才行。
    蓝祈眉间暗蹙,他方才并未在清单上看到特别贵重之物,一时难辨其用意,不由得犹豫了一下,颜吾却已经让下人送了只锦盒上去。蓝祈还没说话,南宫秀人抢先一步替他接了下来,自顾自地就打开了。
    锦盒里是一枚鸽血石穗子,只有指节大小,一头圆一头尖,形似鸡心;色泽倒是鲜亮,红得极为浓郁热烈,仿佛当真是鲜血凝成,看久了竟都有些触目惊心之感。
    一般饰品鲜少有做成这种形状的,南宫秀人一时也觉新奇,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评价道:红得这么厉害的鸽血石倒是少见,可惜血色有余,火光不足,不算上品。里头还有杂质,不够剔透。
    他指了指石头里那些脉络一般的絮状物,又翻到顶面,用小指指甲抠了抠上面一个细小的凹点,而且还有瑕疵,不值钱了。
    他抬起头,嫌弃地看了蓝祈一眼,你们也太虐待小锦鳞了,堂堂亲王世子,这么没见识,会被嘲笑的呀。
    蓝祈:
    殷简知又很想翻白眼,堂堂公府嫡子,好的不学,尽学着摆弄这些身外之物,还摆得头头是道。
    南宫少爷慧眼。
    自己府上送来的东西被人如此贬低,颜吾倒也不恼,温言解释道:所以这的确不是贵重之物。主子听闻世子学箫,一时也找不到比世子那支白玉箫更好的,便想着送个箫穗。荣亲王府自然有更好的,主子也只是表个心意,蓝公子就替世子收了吧。
    许是那宝石的颜色太过灼眼,蓝祈盯着看了一会儿,竟都觉得有些恍惚,鬼使神差一般伸手握在掌心里,细细地抚了几下,这才放回了锦盒中,吩咐侍卫拿去藤院。
    他神色自若,所以也无人察觉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阴冷幽暗除了颜吾。
    既如此,我便收下了。他看着颜吾,缓缓说道,烦请颜公公转告肃亲王他的心意,我替容采和锦鳞领了。
    颜吾了然一笑,躬身答道:奴才定会转达。
    第98章 旧案(上)
    蓝酱。
    南宫秀人叠腿坐着,小巧的折扇在指缝间转来转去,方才那穗子有问题吧?
    送走了肃亲王府的人,殷太傅实是不想下棋了,对蟹粉小汤包也毫无兴趣,又被新官制的事弄得心烦,不由分说就把蓝祈和南宫秀人打发走了。
    蓝祈没法拒绝小少爷吃汤包的邀请,但夜雪焕那里尚未有消息,此时去枫江苑,指不定要和他们迎头撞上,只能提议先去北市逛逛,晚些逛累了再去枫江苑。
    南宫秀人并未有异议,然而才刚一上马车,就一语戳破了蓝祈的心事。
    蓝祈淡淡道:东西是你鉴定的,有没有问题,你比我清楚。
    东西本身肯定是没问题啦。南宫秀人耸了耸肩,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但是你和颜吾说话的口气很奇怪。当然你要狡辩说只是正常客套寒暄也说得过去,毕竟太傅也没觉得怎么样;但我们是朋友,你瞒不了我的哦。
    蓝祈挑眉道:你待如何?
    我们来交换嘛。南宫秀人笑得十分狡黠,一双圆眼中精光闪烁,我不告诉三哥今天的事,你告诉我,我五哥找你们做什么。
    蓝祈嗤笑一声,他的朋友本就寥寥无几,南宫秀人绝对算是最亲密的一个;结果这小少爷嘴里朋友长朋友短的,长久以来却都在和他扮猪吃老虎,如今居然还要拿一件捕风捉影之事来威胁他,要说不生气,那简直太虚伪了。
    他话都懒得多说一句,起身作势欲走;南宫秀人赶紧一把拉住,讨好一般陪笑道:别生气嘛,先听我说完嘛。你既然不想说,就是有自己的解决办法。我们是朋友,我信你,所以我不问。但是南宫家的问题,我也想要自己解决,所以你也信我,好不好?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放得极轻,脸上却难得没有笑意。
    蓝祈深深地看他一眼,这小少爷果真并非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天真烂漫,心里头分明比谁都清楚。
    南宫家情况复杂,南宫秀人开始懂事时,上面几个哥哥翅膀早就硬了,想要弄死他轻而易举,不过是谁也不敢先动手而已。他要争是争不过的,可若是不争,将来真的继承公府,断然无法自保,只能装傻充愣,另寻解决之道。
    蓝祈可以理解,也无意多过问,但那并不代表他可以原谅小少爷意图拿他的把柄来做交易的态度。
    更让他恼怒的是,南宫秀人从未在他面前提过南宫显的事,但当南宫显找上门来时,他却能若无其事地拿出来提条件,说明他多少知道一些南宫显的动向,这两人之间很可能是虚与委蛇、各取所需,彼此知根知底又动机不纯,外界传闻的不伦关系只怕不过都是幌子。
    蓝祈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夜雪焕与小少爷当然不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不了解内情也很正常,那夜雪薰呢?路遥呢?
    又或者,越是亲近之人,他瞒得越紧,越要让他们都以为自己和南宫显之间是超乎兄弟的不伦关系,以此来引开视线、转移矛盾?
    小少爷有如此心机,蓝祈虽觉意外,却并非不能接受;但这两人却把他和夜雪焕夹在中间两头利用,南宫显要夜雪焕帮他瞒过南宫秀人,南宫秀人又要偷偷从蓝祈这里打探南宫显的消息,哪有半点谈合作的诚意?
    你也知道我们是朋友。蓝祈冷冷道,我们之间可有信任可言?
    南宫秀人眨巴了两下眼睛,委屈道:我没想瞒你的,可是你也没问过我嘛!是你这个朋友做得不积极,都不知道关心关心我的家庭关系!
    蓝祈差点气笑了,哪个正常朋友会问这种不伦的家庭关系,恶人先告状也不能不讲道理。当即又作势欲走,南宫秀人死死抱着他的腰,嚷嚷道:别走嘛!我告诉你就是了嘛!
    蓝祈哼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抵着额头把人推开,自己坐远了些,抱胸叠腿,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等着小少爷自己招供。
    我和五哥反正也没有血缘的嘛。南宫秀人支支吾吾地憋了半天,居然就憋出了这么一句,就算有血缘也生不出孩子,有什么关系嘛。
    蓝祈忍无可忍:谁要问你这个!
    南宫秀人心虚地缩了缩脑袋,眼睛瞥向一边,小折扇挡住了嘴,小声嘟哝:反正、反正五哥也不是真的喜欢我,我也没有真的喜欢他抱团取暖而已。
    他说得倒是满不在乎,说完却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微垂的眼帘下掩藏着一抹隐秘的、或许甚至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落寞。
    再说了,到底怎样才算喜欢?小少爷晃着折扇,神色迷离又苦恼,蓝酱,你和三哥那么好,你和我说说呗。喜欢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那副为情所困的小模样居然还挺像回事,蓝祈一时都有些愣,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差点又被他带偏话题,再沉着的性子都忍不住生出了一股想打人的冲动,扶额道:说正事。
    南宫秀人哀怨地叹了口气,嘀咕着蓝酱冷漠蓝酱无情蓝酱没有心,眼见蓝祈那双杏眼都危险地眯了起来,才终于坐直了些,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不想南宫家在朝堂上了。
    毕竟是商人出身,本能就要趋利避害,既想往上登顶,又不想拿家里老底冒险,哪有这种好事?事实就是南宫家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三家之中最稳也最弱的,高不成低不就,能出个皇后现在是太后了,基本就已经是巅峰了。
    如今没有刘家和楚家顶在前面了,南宫家孤零零的,还不是陛下想怎么治就怎么治?我爹现在不太能管事了,暖闻这个撒手王爷肯定也指望不上,几个哥哥说实话都没脑子,一把年纪了也没一个混上宣政殿。等到新官制下行,陛下肯定要使绊子让他们没政绩,第一批就把他们刷下去,倒不如早点退了,还能留点体面。
    蓝祈听他居然连新官制都知道,心中对他的认知再次刷新,不咸不淡地反讽道:南宫少爷消息好生灵通,御书房里统共议过两三回的事都能知道,想来对五公子的意图也该了如指掌,何必特地来问我?
    蓝祈鲜少有动怒的时候,除了性格使然,也因为他生活圈子很小,在乎的人和事也很少,没什么值得他动怒的;而真正让他在乎的人,他也狠不下心来真的生气,往往都是假惺惺地端起架子,不笑不骂,言辞刻薄,开口都是敬称,脸上写满了保持距离我们不熟的疏远,可眼神里又有那么几分现在认错哄我还来得及的意味。南宫秀人看过太多次他和夜雪焕使性子撒娇,那副斜着眼喊王爷的嘴脸,和现在一模一样。
    能让蓝祈摆出这副姿态来,说明他是真的在乎这个朋友,南宫秀人对此很是得意满足,但他当然没本事也没胆量像夜雪焕那样把他抱起来狠亲一通地哄,就只能和他坦白。
    他不由得有点犯愁,他和南宫显的关系连他自己都理不清楚,又能和蓝祈交代些什么?
    我好歹也是个小公爷,这点消息还是能知道的啦。他盯着自己的鞋尖,毫无底气地辩解,但是五哥想瞒我的时候,我是真的没办法。
    自小五哥对我就不一样,他想要南宫家是真的,想要保护我也是真的所以是我主动爬了他的床。
    蓝祈:
    南宫小少爷,人不可貌相。
    我也没办法嘛!只有这样,我才能拿捏着他,和他提更多要求嘛!
    我看你献身献得挺情愿的。蓝祈不为所动,既是帮你,又何必避着你去见容采?
    目的相同,手段不同。南宫秀人噘嘴道,五哥不想我插手,但我也不能真的让他一个人去做恶人嘛
    这避重就轻的口吻一听就知道是在回护,这两人的关系定然不如外界传的那样不堪,但也绝不是南宫秀人自己所说那样简单。
    蓝祈心知就算再问下去,小少爷也只会顾左右而言他,再问不出更深一层的内情;何况这说到底是南宫家的家事,南宫秀人也早就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清楚自己所想所求、所作所为。既然明确表示了要自己处理,他便没有插手的立场。
    同理,他也不想南宫秀人再过问那块鸽血石的事。
    各退一步,互相装作不知情而已,无论对于蓝祈还是南宫秀人而言,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蓝祈心中已有决断,一时却未表态,加重了些语气道:此事非同小可,处理不好,南宫家或许会有灭顶之灾。你确定你自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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