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 > 每天都在努力洁身自好(穿越)

——(6)

    求你不要丢下我,求你了,娘亲。
    泪水从段嚣的眼角落下,沾湿了锦被,他困于噩梦醒不来。沈喑却在他喊第一声的时候就醒了,发觉第二声更像稚儿的呓语,带着颤音。
    沈喑有点睡不着了,他转头看向枕边之人,少年在睡梦当中,褪去白日里的狠狞与防备,略显稚嫩的侧脸淡开几分委屈,几分无辜,几分悲意。
    只见晶莹的泪珠儿在纤长的睫毛上打了个转,砸到眼角那颗殷红的朱砂痣上。
    虽不知段嚣从前都经历过什么,但一定是不愉快的事。
    有些人,偏偏是睡着了,比醒着的时候,更招人疼。
    沈喑蜷起手指,轻轻蹭掉段嚣眼角的泪水,心里想着,这时间一长,脸上泪痕风干,对皮肤不好。
    收回手的时候恍然一怔:后来他那么对我,我心疼个鬼啊。唉算了,那都是后来的事,都还没发生呢,不可提前怪到他头上。
    至于段嚣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沈喑心里多少知道原因。既然曾经的伤痛我无从知晓,那后来的伤害,我就尽量去避免。
    如果之后的误会全都避免,如果我亲手掐灭向恶的苗头,你有火就冲我撒,你缺爱我就给你关怀,你被冤枉我就为你出气,不信我十八般武艺还哄不好一个孩子。
    我绝不会让你变成那样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要搁现代,小爷好歹算个五好青年,从今儿开始,劝你向善。
    翌日,天蒙蒙亮,晨鸡尚未报晓,段嚣已经出现在校场上。实在太早了,校场空无一人。
    段嚣将随身的匕首放在寝房,此时只是随便拿一柄铁剑练着。他手中的招式毫无章法与美感可言,却处处夺命,以攻为守,于人于己,不留半分余地。从前也是这样,段嚣习惯了每日早起练剑,将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肉都锤炼到酸痛颤抖,还是觉得不够。
    来来回回自己练了几个回合之后,公鸡终于打鸣,剑临长老提着剑从远处走来,看见他新收的小徒弟如此用功,甚是欣慰。可眼底,藏着隐忧。
    剑临长老故意打断他,从后背偷袭。
    即便已经持续练剑很久,筋骨俱疲,段嚣从未放下警惕,身后有凛冽的剑意袭来,段嚣挥剑格挡。冰刃交接之际,铁剑发出争鸣,手臂麻木震颤。但他,接下了这一剑。
    这一剑算是入门测试,剑临长老借此试探段嚣的底子。他体内真气的流转还不太稳定,大概是金丹最初期。
    你是,前不久才步入金丹期的?
    是。
    段嚣点头,他确是不久之前破镜的。
    那日被困马车之中,眼见那不死不休的吞龙焱就要将他们吞没,可他寒疾发作四肢僵得像冻住一样,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被逼到极限,步入金丹初期,借着破境爆发出的力量,救了自己和沈喑一命。
    昨日你与道儒交手,一击退敌,虽说硬撑了点,招式着实漂亮,为师欣赏得很。
    谁能想到,平素从不开口夸人的剑临长老,今日说出的欣赏二字,是多么高的赞誉。
    道儒停滞在金丹后期够久了,他已经探到元婴境的边。你几乎越过整整一个境界,赢了他。
    金丹之内,初期和中期隔的就是天堑。整个大楚,能越期挑战的都是几大宗门的凤毛麟角,越境的,闻所未闻。
    段嚣平静地听着,并无欣喜,他似乎知道,长老后面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那日我出关,自西岭而归。你可知,我在离山崖畔捡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命在旦夕。
    段嚣拱手:谢师父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何况你最合适......
    剑临长老的话戛然而止,何况他从没奢想过,此生还能遇到这样一个根骨合适的人,将扶风剑法传承下去,不至于一代名剑风无涯,随自己深埋故冢无人知。
    治世有兴衰,仙门无恒定。
    剑临长老原本不属于折花山庄,只是落叶归根的时候,大树倾塌,他只好另择折花山庄寄身。折花山庄以人心论公道,向来能容世所不容。
    你能越境而胜,因为你是冰髓体。
    冰髓体,玉骨秋横,是扶风剑法最合适无二的体质。当年整个扶风派,也只有先祖是这样的体质。
    段嚣小的时候便有所察觉,自己体质有异,不知是福是祸,想必今日得师父指点,便能心中有数了。
    过满则亏,彼涨此消。说白了,冰髓体虽能提高进益,却也加快身体消耗。即便好生将养,寿数也必不如常人。
    而你,幼时落下寒疾的病根,直到现在,也并不爱惜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沈喑:日常心疼段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那就勉强让他跟我挤一张床好了。
    第9章
    段嚣听得明白,却无话可说。他这无用之身,何必爱惜。支撑他的是冉冉的仇恨,和心头那点淡得不能再淡,却再也没机会言谢的情分。
    我还有多长时间?
    够不够我报仇?
    照这么下去,至多,活到二十岁,剑临长老话中是藏不住的惋惜,他皱眉,连忙道:若是你愿废去修为,随我问禅十年,修养身心,一样可以长命百岁。
    为师者,亦师亦父。他想要一个传人,却更想这个小徒弟好好活下去。若要以命相抵,宗门的香火不该这么延续。
    段嚣抬头对上剑临长老,目光澄明看不出悲喜,言辞甚是坚定:
    段嚣,不愿弃剑。
    他偏执而焦躁:二十岁,那么,所剩时日不过寥寥数年,要抓紧了,再勤勉一点,再快一点。杀上永州,杀入帝都,杀尽该杀之人。
    早啊,七长老。
    沈喑自认为起了个大早,睁开眼却发现身边早就没了人影。反正长老说了不必早来,当他吹着口哨往校场姗姗来迟的时候,近前便听到段嚣那小子阴狠地说什么弃剑不弃剑的。还以为是段嚣那死驴一样倔的性格惹了什么麻烦,正被师父责骂呢,便来打圆场。
    段师弟,一日之计在于晨,别把脸板成这样,你多笑笑,笑起来才好看嘛。
    沈喑晃晃悠悠走到段嚣身边,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开始发挥五讲四美的模范带头作用,立志要身体力行地送温暖、送关怀,不遗余力地挽救这个将来的失足少年:
    你要知道,修行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遇到挫折我们可以慢慢克服,生活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师兄也能帮忙,别说弃剑这种丧气话。
    剑临长老看到沈喑,收好心中的惋惜,慈祥道:沈喑啊,你段师弟修行一途何其顺利。他这个年纪的金丹,算得上天纵奇才,以后你们多切磋,有好处。哦对了,让他留神不要伤到你。
    说罢,便转身离去,剩他们二人面面相觑。
    沈喑尴尬:天纵奇才?
    明明是个天才,还起那么早来练功,自己哪有脸在这里嘘寒问暖。反面鸡汤:果然,世上总有一个比我聪明还比我努力的人。
    草(一种植物。
    没有,我也不是什么天才,往后遇到困难,我定会好好寻求沈师兄的帮助。
    段嚣起了戏谑之心,那关乎生死的阴霾就这样被沈喑的尴尬乱入稀里糊涂打碎了。段嚣刻意加重困难二字,他发现每当自己遇见沈喑,就格外话多。
    沈喑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上了,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一路走来,他早就听说,金丹境界已然难得,是许多寻常修士穷其一生都在追求的。
    想不到,段嚣这么小的年纪,便达到金丹,不愧是主角。
    段嚣,你快看看我,我是什么阶品?
    沈喑琢磨着,毕竟我也是主角。
    段嚣扣住沈喑手腕处的脉门,更戏谑了:
    没有真气波动,
    你无法练气。
    ......
    不能练气的修士,山庄倒也收容了不少,他们在凡宗,每天打打军体拳什么的,也好舒筋健腰强身健体。可掌门师父收他入门以后,明明叫他去术宗修行,沈喑现今对术宗充满好奇。
    再抬头看段嚣,总觉得他那一贯冷飕飕的眼神中似乎藏着笑意。怎么可能?就算有,也是嘲笑。可段嚣,一直保持着捉住他手腕的那个动作,没有动过。他的手指微冷,凉意丝丝入骨。
    ......松开。
    段嚣松手:跟我来。
    沈喑抽回手,细白的手腕被段嚣攥出两道泛红的指印,不知段嚣方才想什么去了,竟有片刻失神。让我跟他去哪儿?虽然云里雾里,沈喑还是跟着他走了。
    他们二人去了北边,那里是凡宗的地界。
    穿过一众在打军体拳的弟子,又绕过当值扫洒的人群,段嚣将沈喑带到院落的墙角,此处偏僻无人,只见几根修竹探出白墙,雕花的漏窗之外景色荒凉。
    沈喑摸不透段嚣想干嘛,更觉得此景萧肃逼人。心里盘算着,若他此时对我动手动脚,我该如何招架。
    段嚣从怀中摸出一段乌黑蓬乱的动物羽毛,卯时我在庄内四处转过,他指了指那几根枝叶横斜的竹竿,发现了阴夜枭的羽毛。
    沈喑接过那根羽毛:阴夜枭?
    永州悬剑宗所豢,用来传递消息,比普通信鸽更牢靠。
    段嚣自小生活在永州,悬剑宗是永州的势力,他略有听闻。
    沈喑思索,这样看来,内鬼也许是悬剑宗的人。等等。卯时,沈喑在心中简略算了一下,真早啊。他突然感动,回想起来,他与段嚣的初遇还是在永州押解的囚车上:
    天没亮你就帮我抓内鬼来了?
    对了,一直没问,当日我被误当成流寇,跟你关在一起了。你也是被冤枉的吧?
    沈喑将手放在段嚣的肩头,开始新一轮感化:今天你帮我抓人,以后若再有人冤枉你,我一定替你出气。
    段嚣面上看不出变化,心中却波浪翻涌。他心头那团浓得化不开的阴鸷似乎千金之重,坠得心口发疼。我帮你抓内鬼,只不过好奇你有什么秘密是怕人知道的,或许我能加以利用呢。毕竟,没有哪一个隐世宗门的掌门会收一个不能练气的人当关门弟子。
    可沈喑说出的话,一路以来沈喑的关怀照拂,令段嚣陷入铺天盖地的自惭形秽,到底还是年少心软,狠辣绝情做了一半,倒显得不伦不类。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瞬间,但那对段嚣而言是绝无仅有的情绪。为达目的,他连伤害自己都能无所顾忌,何况算计别人呢?
    段嚣嘴角轻启,垂下眼睑拨弄着自己苍白修长的指尖,似乎干净的指缝中沾染着洗不掉的污秽,他话中带着逼人的煞气:
    没人冤枉我,我因杀人被抓。
    五个人,我当着官兵的面,割开他们的喉咙,那层皮比想象中更有韧劲。
    可惜跑了两个。
    作者有话要说:  段?邪魅狷狂杀马特?嚣:爱我你怕了吗?
    第10章
    这语气,听起来像在恫吓自己,但不排除段嚣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沈喑挺直腰背给自己壮胆,五好少年同样擅长助纣为虐。
    就当,给叛逆的孩子顺毛了:
    你行,很好,厉害,做得漂亮。剩下的两个,我们下次再接再厉。
    段嚣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他看向沈喑的眼神有些无语。沈喑还想继续嘚瑟两句的时候,段嚣恢复到面无表情,不置一词,转身离开,把沈喑一个人晾在这儿了。
    想来,段嚣那么刻苦一个人,定是忙着继续练剑去了。既然段嚣如此勤勉,沈喑也不甘居人后。看这天色,早过了不能叨扰掌门师父的那段特殊时间,沈喑准备去拜见师父。
    起初是跟着段嚣莫名走到这里,算是初来乍到。凡宗的路他一点也不熟,若要去往参商殿拜见掌门师父,理应原路返回才最稳妥。
    可刚刚段嚣也明示于他,山庄中的内鬼,正是在这凡宗放出了阴夜枭,与悬剑宗暗通款曲的。所以沈喑决定临走时,在凡宗再转一圈,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他沿着墙边摸进拱门,先前那些打军体拳的弟子纷纷散了,不见踪影,许是早上的操课已经结束。
    一如剑宗,药宗,凡宗也是名副其实,烟火气息浓厚。阡陌之间桑田井然有序,瓦舍之上炊烟乍歇,院落之内简单支起的竹竿上,还挂了几匹新染的布,颜色鲜亮。
    大家都是不能修行的体质,扎堆生活在一块,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仙风道骨,那可不就垒砌成浓厚的烟火气。
    自古仙凡有别,纵然沈喑读书的时候对这些灵异神怪的故事并不感兴趣,他也知道修仙之人和不能修仙的人并非同路,而且他们之中可能还存在着鄙视链。不免担忧,折花山庄此等布局安排,不会出岔子吗?
    沈喑眯着眼睛看了看,忽而发现,靛蓝色的染缸里正浸着的,却不是未经处理的原色布匹。已经染好的布料,为什么再染一遍?
    他近前一看,竟是有人刻意将原本有色的大批布料,染成其它遮盖力更强的颜色。沈喑挑起布料的一角,最里面一层尚未染透,这布料原是淡青色的。明显指向了那日所见的内鬼,他穿的衣服就是淡青色。
    如果大批的布料凭空消失,必然引人怀疑。若能扯个由头改换布料的颜色,或许可以做到掩人耳目。既然有人刻意撇清凡宗的关系,那凡宗便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可是,即便凡宗出现了内鬼的这么多线索,却也没法推断这内鬼就是凡宗的人。凡宗众人,上到长老下至小厮,全都无法修行,而那日的内鬼,就连段嚣都不是对手,明显等级不低。
    忽然,竹竿上晾挂的染布轻微摇曳,有人正拨开层层染布,向沈喑走来。
    沈喑下意识地警惕起来,直到那人露面,看衣着,是他们凡宗的弟子,背着竹筐来收布,沈喑松了一口气。那人拨开最后一层大红色的染布,见到里头站着个生人的时候,脸色明显是被吓了一跳。
    讲道理,这是人家凡宗的地界,无事不登三宝殿,倒是沈喑惊扰了旁人,于是连忙赔礼道歉,顺便把段嚣拉出来背锅:
    惊扰到你,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山庄中的弟子,住在别处,只是今日被顽劣的小师弟诓骗到此处,一时迷失方向,误闯了这里。
    那人客气憨笑,道:不打紧,既是同门师兄弟。我路熟,你住哪儿,方便给你指个路。
    沈喑随便说了个住处,顺着话题继续发问:对了,我看这些布匹颜色都甚是鲜亮,山庄中的衣料向来素雅,也太寡淡,倒是很少见这等鲜亮活跃的颜色。你可知,是哪位主事要你们染到这些个颜色的,真实好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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