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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萧寒城(63)

    那太监笑着应声:姑姑说的是,瞧这镯子打磨得忒细,也不像是大臣会戴物件。我先存在澜昭殿保管,总会有人来寻。反正只要不是二爷的东西,便不打紧。
    公公且慢。云裳又唤住了他,有所疑心,便重新拿过了镯子。
    她没在正殿闹出声响,打发好殿内的人,就悄悄去了偏殿。
    姑姑。阿玉见到云裳来,忙敛目低头,对谁都是一副尊敬的模样。
    云裳看了他几眼,嘴角松动,眼神却绷得极凶:这是不是你的镯子?我记得,你之前手上有一个差不多的。
    阿玉看了一眼那镯子,笑道:谢姑姑劳心,奴才早上还一直在寻,不知姑姑是在哪里寻到的?
    云裳没将那镯子递给他,闷哼一声,便往他面上狠狠掷了过去:媚主的狗奴才!
    第93章 春夜 我只爱你啊。
    阿玉的鼻梁被剐蹭了一道红。
    云裳压着声骂道:别以为旁人不知你打的是什么心思,泥人盘起腿往屁股下塞几瓣莲花便想充菩萨,也不看看自己骨子里是什么糟污东西!
    金镯哐当几声落地,同她的骂声一样清脆。
    阿玉惨白的面色略微凝滞,便听得屋外有一阵熟悉的动静,御驾回来了。
    他当即跪了下来朝云裳一个劲地磕头,啼哭起来:阿玉不知是哪里开罪了姑姑,还望姑姑饶恕!望姑姑饶恕
    云裳微凛,只见外头便来了掌灯的宫人,没过多久,韦进喜便快步走了进来。
    韦进喜环顾了下这场面,皱着眉头:这是在闹什么?适才皇上与二爷才回,还不得清静会儿,便被你们这头惊扰到了。
    云裳勉强沉住气,朝他福了福身:韦公公。
    阿玉也忙转向韦进福跪着,敛目不语。
    韦进福瞥了眼地上的阿玉,挑起一边的眉,问云裳:怎么还动起了手?
    云裳并不心虚,应答如流:阿玉太嫩,刚来衍庆殿不久,有些事还没个分寸,我不过是教训教训他罢了,让他长个记性。
    韦进福嗯了一声,也不打算追究。云裳既是掌殿,这也是她的分内之职。
    阿玉眼见韦进福要撒手不管,一急,膝盖不由往前了半步,公公
    话音未落,魏绎与林荆璞换了身衣裳后,也到了偏殿。
    云裳和韦进福也忙跪下了。阿玉一愣,又将那半步退了回去,更加恭谨了些。
    魏绎沉声询问:怎么回事。
    他性子不羁浪荡,从不理会这些宫人鸡毛蒜皮的事,任他们闹翻天,一应都是交给内府去处置。可今日起争执的有云裳,林荆璞说要过来瞧瞧,魏绎实则是跟着他一起过来的。
    云裳一时有些赧然:奴婢
    今夜的肇端不过是只金镯子,可这东西本就是阿玉的,他没偷没抢,无论怎么向皇上陈述这件事,云裳都理亏。
    但是云裳心根子捋得轻。阿玉的镯子掉哪不好,偏偏掉在澜昭殿的龙座下,宫里的人谁不知道皇上时常在澜昭殿独自批折,有时因政务忙得晚了,他便直接在那过夜。阿玉是偏殿的人,如若不是皇上亲指,他极少有机会去澜昭殿才是。
    况且这阿玉的长相与名字,实在是太让人放心不下了
    这里头的圈圈绕绕,多长了心眼的人一听便能明白。
    云裳抿唇,心中置着气,干脆闷声不答。
    韦进喜见云裳真敢不回皇上的话,意识到此事另有蹊跷,笑着要替她转圜:皇上,云裳她不过是
    哪知阿玉便啜泣着抢过了话:皇上,奴才手脚粗笨,做不好事情,姑姑看不下去才斥责了几句,不想惊扰了皇上。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罪该万死
    他盈泪仰面,说完了才晓得低下头。
    一圈宫人都瞧见了阿玉鼻梁上的伤痕,他长得本就柔弱楚楚,这般模样便更可怜见了。
    这宫里头倚强凌弱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主子欺奴才,奴才又欺比自己低一级的奴才,宫人们虽不敢当面责问质疑云裳,可心难免都往阿玉的身上偏。
    云裳咽不下这口气,瞪了他一眼,冷笑讽刺道:贱驴子心术不正,装得倒是像样,早晚有人扒了你的皮!
    云裳。林荆璞低斥了一句。
    云裳这才忍气不言。
    林荆璞淡淡地扫了一圈屋内,也注意到了地上的金镯,顿了一顿,走过去拾了起来,打量了下这镯子上的花纹与成色,问:这只镯子是从哪来的?
    魏绎视线也望向了那只镯子,面色稍暗。
    阿玉瞄了眼魏绎,难为情道:是是皇上赏给奴才的。
    林荆璞淡淡瞥了眼身后的魏绎,又弯下身来,凑近阿玉,清冷的眉眼勾出一抹难以亲近的笑:既是御赐之物,你得好好拿着,怎可让它随意落在地上。
    阿玉心中一怔,根本不敢直视林荆璞。他一瞬间觉得这个看似温润平和的人,甚至要比魏绎更为带刺扎眼,更让人心生畏惧。
    他接过了镯子,攥得很紧,眼角的泪仍不停地淌,可声音小了许多:是,奴才谢过二爷,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送镯子过来的太监在一旁认出了此物,低声道:皇上,二爷,这镯子是奴才们在澜昭殿龙椅底下拾到的,当时想着会不会是二爷的物件,所以拿来给云裳姑姑认。不想云裳姑姑拿了镯子后,便来偏殿找阿玉了。我们也不知这是阿玉的物件,否则也不会来劳烦姑姑。兴许姑姑是来送镯子的时候,碰巧撞见了阿玉在偷懒,才训斥了几句
    魏绎与林荆璞静静听着,什么都没说。
    没你说话的份!
    韦进喜瞪了那太监一眼,小声让他住嘴,又笑眯眯地对魏绎道:皇上,这些孩子手脚粗笨做错了事也是常有的,总得有人教他们几句,都是小事,不值得皇上与二爷费心思。天色不早了,皇上明日还要上朝呢,不如早些歇息。
    韦进喜这奴才当的格外称职,懂得察言观色,又总是想尽办法给自己主子找□□下,怪不得魏绎对他如此称心。
    魏绎颔首,沉了一口气,立即顺着韦进喜的话,拍了拍林荆璞的袖子:走,先回去吧。
    林荆璞全身只有袖子拂动,他没理魏绎,从身后掌灯宫人的手里拿了只灯笼,打在了阿玉的脸上,静静看了一会儿。
    那灯烛很烫,可阿玉不敢偏头,只是胆战心惊地垂了眸子。
    半晌,林荆璞又将那灯笼递还了回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有伤呢,可惜了这么张脸,还是让御医过来给他瞧瞧吧,莫要留疤了。
    亥时将过,正殿寝宫才熄灯。宫人们放下了最外的床帷,退到了外头值夜。
    林荆璞早已卧在床上,许久都没睡着。
    这会儿魏绎一个翻身上榻,便从后面抱住了他。他闭着眼睛,缓缓抚摸林荆璞从颈到腰的弧度,脑海中已遐想出了无边的风月。
    他们以往在夜色里从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一根毛发,一声低吟,都足以让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可今夜林荆璞似乎有些迟钝了。
    魏绎只好更为主动些,咬上了林荆璞的颈,继而吻遍了他的后背,及其所能地取悦他每一寸,却没有立即要得更深。
    林荆璞密密麻麻的汗从额角渗出,忍受着这样不堪的愉悦,喘息声都藏到了被子里。
    他没有抗拒,可也没有屈服,只留给魏绎一张漂亮的薄背。
    魏绎睁眼,从后面瞥见他紧绷的下颚,动作一滞,蹙眉问:今日之事,你是不是恼了?
    林荆璞呵着气,笑了一声:有什么可恼?
    云裳是伺候你的,你们主仆同心,连她都恼了,你怎么还沉得住气。
    云裳当了掌殿后,宫里的人都捧着她,性子便越发没得收敛。你放心,我回头会好好与她说。
    林荆璞往后瞥了魏绎一眼,淡淡道:那日我要跟亚父回三郡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邺京。你是个血气方刚的皇帝,我总不能盼着你后半辈子都为我守身如玉。那太监模样好,又懂事,我没这么不讲道理,便是不讲道理,也轮不到我来过问。
    魏绎面色不豫,呼吸稍重:那镯子是过年时,朕让内府拿了一箱金玉珠宝,分赏给衍庆殿的人图个乐子,也不是什么珍贵稀罕的物件,邺京金器行当里到处都有卖差不多的镯子。
    林荆璞眸子闭着,清冷回击:我提镯子的事了么?
    魏绎一怔,的确觉得这样有欲盖弥彰之嫌,他撑着肘,另一手轻轻环住林荆璞的腰,将语气放得更低了些,哄道:我发誓,没在澜昭殿私会过他。
    林荆璞将散乱在枕上的发捋到胸前:他是衍庆殿的宫人,跑一趟往澜昭殿送东西,也不值得说道。何况在龙椅上做,这样离经叛道的东西,你是喜欢的。
    龙椅只给你坐过,我原先是道你喜欢那样的姿势,才迁就着你。魏绎觉得实在有些冤屈,大掌贴着林荆璞凹进去的小腹,探头去看他面上的神色,又蓦的一笑。
    阿璞,还说不恼呢?
    林荆璞的面皮都要薄透了。
    他提了提被褥,不吭声,只佯装睡着了。
    魏绎便也不急着解释了,五指揉了揉他的头发,趴过去深吻住了他,趁他没有防备之时,忽然一把揽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给抱下了床。
    魏绎!
    林荆璞咬牙低嘶,不多久,他便被迫坐在了魏绎强有力的大腿上。
    魏绎含住他的耳垂:最近实在是忙晕了头,说起来,你这趟回来后,我们还没好好玩过。
    太深了。
    如若不是扶着面前的金案,林荆璞便要倒了下去。
    文书与折子被弄倒了一片,笔架上的一排毛笔也晃个不停。
    周围太热,魏绎一把撕开了林荆璞冗赘的衣物,背后的风光一览无遗,这里没有一处是魏绎不喜欢的。
    哪怕是那道纵横半个背的刀疤,都挠心挠肝地想让魏绎豁出去,为他疯,为他死。
    阿璞,我要死了
    魏绎额头抵着他的疤痕,汗水尽数融入了红痕中。如今这样没有负担与后顾之忧的爱|欲,对一个帝王来说才更加致命,魏绎彻底陷了进去,再也没有爬出来的理智。
    曾经压抑太久的情愫,铺天盖地地要将魏绎撕裂,他一个人承载不住这样的欢乐与痛苦,只好拉着林荆璞一同沉沦。
    我只爱你啊。
    血汗相融,林荆璞则察觉不到痛,上半身低匐趴在案上,已不剩一丝力气,耳边隐约还能听见他的呢喃爱语。
    直到魏绎好了后,臂弯搂过林荆璞的腰,才将他重新抱到了榻上。
    林荆璞软弱无力地四肢这才得以安放,眉眼还是舒展不开,指尖划过魏绎最致命的地方:魏绎,你这个混账
    魏绎目光往下一瞥,笑着道:小公子好手法,玩够了,还恼吗?
    林荆璞眼底的愠色此时随着媚态一并流露了出来,他到底还是没能藏住,渐渐在魏绎面前失了控。
    春夜温暖,他仿佛又有了同以前一样感受喜怒哀乐的能力。
    魏绎没等他答话,俯身又去温存地吻了吻他的面颊:别恼了好不好,那个人是北境派来的细作,留着到时候给你当靶子玩。
    第94章 泛泛 朕会成为同他一样的人。
    三郡殿宇旁的荷叶露浓,吴娃泛舟撑杆,低吟着南调小曲。
    挽金袖,诉肠衷,往事依依君问别,北风袅袅尽云烟。早知生离已惘然,空许死别复相见
    姜熹对着镜子拢着华丽的金簪,闻到窗外飘来的歌声,又稍稍侧目一顿。
    林珙心思极为敏感细腻,背后察觉到母后严厉的注目,随即停下了口中轻哼的曲调,专心阅起手中的政文来。
    不久后,吴祝到太后殿里问安。
    吴祝朝林珙草草行了礼,不等林珙开口平身,便大手大脚地掀帘往殿内走去。
    这些日子,那些大臣一边教导林珙君臣尊卑礼仪,一边又说不必与吴家计较这些。林珙倒不在意这些,只是他这会儿盯着书中的字,想到了什么,一阵心烦意乱,书上的半句字愣是也没看进去。
    吴祝此人常年在海上调兵遣将,皮肤黝黑,生得一副精壮魁梧的模样。两旁的宫婢见了他来,都自觉敛目退到了帘外。
    臣参见太后娘娘。吴祝这礼也行得不规不矩。
    姜熹瞥了眼铜镜:这么早,去过皇后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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