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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养猫手札(穿越)——白孤生(9)

    虽然后者极为难得。
    大猫向来矜贵傲慢,轻易不能得手。
    不过暖烘烘的小郎君怀里坐着只暖烘烘的大毛团,以及袖子难以清除的毛毛,总是让刘嫂颇为头疼。
    小郎君若是喜欢与他玩耍也不是大事,可白霜你得和小郎君说说,莫要再继续抱着大山公子了,他的衣裳可多是沾到毛毛,昨日差点就让他穿着那样的青衿出门。刘嫂烦恼地说道。
    白霜笑着说道:难得小郎君有喜欢的,您就随他去吧。
    放学归来,听到对话的小郎君默默扛着肩膀上的矜贵大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走了。
    第13章
    虞玓开始上学后,经学博士经过几日的考较与斟酌,对虞玓的情况有了思量。早年间,虞玓倒也背过《急救篇》《千字文》《太公家书》等简短有趣的蒙学文章。
    识字读书更是阿耶记挂的重中之重,因此县学的经学博士对虞玓这一手字还是颇为满意。
    唐国学有六,其一为书学,足以看得出朝廷于书法一途的看重,且圣人对书法多有推崇,朝野有如虞世南、褚逐良等这般书法大家,吏部取仕更有身、言、书、判四种,更是令大唐自上而下都长于此道,极为追捧。
    老先生放下方才要虞玓默写的文章,对他说道:楷法遒美乃是正途,幼年可是有名师教导?不然以虞玓这般情况,这手书法就有些出奇了。
    虞玓站在老先生的前面,欠身而道:幼年阿耶以《笔阵图》教导学字,常用家学字帖临摹,并未有名师教导。
    经学博士奇了怪哉,看着虞玓刚默写的千字文沉吟,言道这与虞体有些相似,又别有不同。
    县学各人桌面皆有常备的笔墨纸砚,各人惯用之笔墨不同,便有自带,县学中也是不管。老博士观察过虞玓的起笔落势。笔入手,身已坐直,惯用笔长六寸,捉管不过三寸,指实掌虚,手腕轻虚,落笔不急不缓,且笔锋圆正。①
    而他的墨渍未干,跃然纸上的字迹犹有古意,遒逸内敛,仅有笔力不足,稍显虚浮的缺陷。
    倘若没有名师教导,那只能说他的父亲于书法一途实有所长,悉心教导,又或是虞玓天赋在此。
    老博士想了想,对虞玓说道:你的书法实乃走在正途上,除了笔力不足这等缺陷。回去可每日于墙上悬腕练一百大字,日积月累可有小成。
    虞玓谨记在心。
    先生复又笑道:你今日《切韵》读得如何?
    虞玓说:已经看完。
    《切韵》属隋朝陆法言所创作,共一百九十三韵,乃此时天下韵书之首。时人多以其为要,并常有注释。当是时,也有如王仁昫所作《刊谬补缺切韵》②,孙愐所作《唐韵》③等增修本,虞玓所读便是王本。
    《王韵》全书一共四卷,平上去入四声比《切韵》多了两韵。寻常说话与韵书的要求别有不同,或许听起来是相似的内容,其实分属不同韵,背起来十分痛苦。
    可若是要熟读诗书而作,如何押韵,如何对句,遵循这些韵部规则而作,需讲究格律是作诗的一大要求,这便要求学子需通读韵书,熟记在心,方才能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经学博士斟酌着虞玓的情况,便是其他经典未读,单有《切韵》熟读,也勉强能作诗,那我许你两刻钟的时间,作一首绝句,不拘泥五或七。
    唐代作诗的格律平仄等比古体诗句要求严苛,算下来有绝句律诗两种,绝句只需四句,可五字也可七字,可对仗也可不对仗,做起来的要求比律诗低些。
    虞玓领了作业回去坐下。
    卢文贺自一众鹌鹑学子中大胆抬头。看着正临窗而坐,面无表情的小郎君,忍不住替他着急。
    这作诗与经书从来都是齐头并进,虽官学更看重经书,可因朝廷上下皆看重诗词还是有传授。
    偶尔也有诗词更甚于经书文章者,这在私学比较普遍。
    卢文贺知道他们县学的经学博士倒是从来不会刻意为难学子,只他一个毛病。
    不喜人说大话。
    方才虞玓那话语,于这寂静的室内都听得清清楚楚,怕是先生以为他数日就略读完《切韵》,这种做法不求甚解又囫囵吞枣,实难赞誉。故而才如此出题为难,只读了一部《切韵》,如何知道作诗的格律要求?
    便是平仄词调这般,对初学者来说都极其容易绕晕。
    被同窗惦记着的小郎君板正着腰身,微抬头,看着窗外绿树稚鸟,横梁一角的古旧巢穴,偶尔响起的啼叫声,似是在昭示着许久不愿离去的夏意。
    虞玓提笔,手腕轻悬,慢悠悠地落笔勾转。
    两刻钟还未结束,新进的小郎君重又站在经学博士的面前来。老先生手里拿着张墨渍未干的纸张,眯着眼看了半晌。
    花明绮陌春,柳拂御沟新。为报辽阳客,流芳不待人。④
    经学博士挑眉,首句入韵,平起平收,是绝诗中比较罕见的一式。一二四句押的是平韵,韵脚符合格律,虽词语稍显堆砌,可用词尚在规范内,读来朗朗上口,这是首合格的五绝诗。
    于室内一片寂静中,卢文贺慢吞吞又冒出个鹌鹑头,眼里满是喜悦。
    不过被旁看着的助教一敲桌子,又变成了鹌鹑。
    虞玓当真做出来诗句,方才那话便从张狂化为对自己知根知底的话语,经学博士饶有趣味地问起了他是如何得知这格律韵脚的要求。
    虞玓忆起年幼时父亲的教导,便一一作答。
    哈哈哈哈哈哈哈经学博士爽朗大笑,扬着手中的纸张道:若是你父亲犹在,老朽倒是想见识见识他是怎般人物,启蒙教出你这么性子学识。
    只虞玓从虞父口中所能得知的犹是不成体系的教导,经学博士便一句句给他拆解开来,告知他这五绝、七绝、律诗等不同格律韵脚的要求。
    五绝、七绝、五律、七律的格律各四种不同范式,每种范式各有不同。除首句押韵这等形势,其余押韵的位置皆需在对句句尾;若不是古体诗,押韵时只能押平声韵,更不能中途换韵,这便是需要熟读韵书的原因。如何熟记如何区分甚为重要,压错韵脚格律是初学者容易犯的错误。
    堆砌辞藻、强求对仗并不为佳,意蕴从容挥墨而成方才是诗句应有之美。
    熟背经典是首要,其次则是练习。
    读《诗经》,诵经典,再勤加苦练。除开那些天纵诗才,寻常学子也只能这般苦习出来。
    经学博士在说完格律韵脚后,没有继续再给虞玓这初学的小郎君再增东西,而是捡了几个题目让虞玓做一做。
    。
    虞玓退下去后,老先生这才背起手,开始把其他的鹌鹑状学生叫过来背诵,偶尔挑《孝经》《论语》,或《礼仪》《左传》,不同学生的进度不同,所背诵的经书也不尽相同。
    小郎君留意到这县学中二十人,除开两三个进度稍慢的,其余应都是读了数年的,而从他们背诵的经书来看,以《礼仪》《毛诗》《周易》等诸多,这是为何?
    小郎君虽有些不解,却还是把这件事默默记住。
    悬梁刺股虽是过激,可读书一途确实不容易。一整天摇头晃脑下来,临到下课的时候,这堆鹌鹑看起来都如同游魂般飘了出去,唯独卢文贺还留了口气,冲着虞玓挤眉弄眼,虞小郎君?
    他声音听起来不大清晰,却带着点调侃的意味,初看来就是个高大的少年郎,长相黝黑俊俏,一笑就是一口大白牙,笑得眉不见眼。
    这是那堆同窗里的一个。
    卢文贺是石城县有名的才子,每逢县学的旬试年考总是一二名,且他性情宽厚爱与人交友,在县学里的人缘算得上是一顶一的好。他对这新来的小同窗很有兴趣,只不过没想到这位小同窗确实两耳不闻窗外事,完全没有注意到旁的人。
    卢兄。虞玓回礼。
    卢文贺对虞玓能记住他名字这件事有些高兴,笑着摇头:本是想邀你后日的秋日宴,但先生说要近日不可带你游玩,需以功课为重。是以我想今日请客,与贤弟交个朋友。
    虞玓的嗓音清清冷冷,欠身说道:某家中还有些庶务需要处理,待两日后还是某来做东,请同窗们一聚。
    卢文贺闻言,也以为妙。
    许是虞玓合他眼缘,卢文贺与他寥寥数语后,对他的印象越发好起来。虞小郎君骨相出奇的好,睫毛微颤便如同羽翼轻动,虽小脸看着内敛清冷,不过却是比想象中好说话些。
    既已说定,虞玓便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等归家后请白霜在县中西北坊留香楼定了宴席。
    次日县学。
    课后卢文贺溜过去与虞玓嘀嘀咕咕说了一通,然后笑嘻嘻地揽下来替虞玓周知同窗的活计,如风一般冲出门外。
    不到片刻,外面传来几声欢呼。
    助教笑着摇头,帮着经学博士收拾着东西,边说道:我曾想着这最后收进来的或许是个冷冰冰的郎君,没想到于这世俗一道上,他却是看得透。最初麻烦些,总好过后面所谓不合群的诋毁。
    经学博士看着外面热热闹闹散去的学子们,慢悠悠地说道:虞玓此子,安康以为如何?
    安康是助教的字,他名唤陈寿路。
    陈助教想了想,看起来性格寡淡,于读书上有些天赋,难得通情达理。他最后一句话指的是虞玓的家世,遭此磨难后,虞玓的性情并未因此而偏激,反而通顺有条理。
    这县学里看着简单,也有活泼外向如卢文贺者。可要能得卢文贺眼缘,这难道很简单吗?县学内有那般多的人,卢文贺还能一个个偏帮过去不成?还得是自己的本事。
    安康啊,看事还是要落在细节,再看长远些。经学博士笑眯眯地说道,看起来就像是一匹老狐狸。
    陈寿路目送着经学博士离开,想着老先生方才的话语难不成还有些许变故他未曾看清楚?那缺漏了什么?还是说他看错了?
    一路捧着书回去的虞玓小郎君蹙眉,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就好像是有人在盯着他看。
    虞玓在原地站了半晌,确定那许是错觉后,这才沿着坊墙在走。墙头那枯黄枝叶伴随着秋意飒飒,转眼间将是秋收时节了。
    临街酒楼,一脸胡髯的男人摆了摆手,跟上去看看是谁家的。
    那眉眼轮廓有些眼熟。
    第14章
    留香楼是县城中最好的酒楼,一桌酒席就要五百钱,包间还要更昂贵些。见虞玓宴请地点设置在这里,有些曾轻蔑他家世的同窗不禁摸了摸后脑,这一趟可得去掉小二两的价钱。
    虞玓的性情看起来就偏冷,寡言少语。不过宴席方开场的时候,虞玓还是开腔同几位年长的郎君敬茶,而后再与几位同龄少年互相认识,这一圈下来,县学里的人就认得七七八八了。
    因着一开始就说好不喝酒,大家也都以茶代酒,各自嬉闹起来。
    卢文贺本就喜欢热闹,交友甚广,作诗吟对便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有了他相助,虞玓这个主人反而退居二线,得以旁边默默吃喝。看在卢文贺的面上,何县令之子何光远虽然矜傲,坐在同窗中勉强算得上好说话。
    有了这遭,虞玓和同窗们的关系还是不错。
    县学里的岁数就属虞玓最小,进度也最慢,年长的郎君们大多知道虞玓家里的遭遇,对他有些怜爱之心,倒是在日后对他多有维护,于一些诗经文章上也常有帮忙讲解的作派。
    县学里属卢文贺最热心,虽他有所图,虞玓心有所感亦知晓他秉性不错,与他一来二往也有了交情。
    日子渐渐定格,虞玓在县学与虞宅两点一线地来回,家中上下有白霜打理着庶务,杂事都是刘嫂子在处理,老刘照旧还是帮着虞宅守门,就好似这缺席的三年从来都不曾有过变故般。
    秋日凉凉,眨眼间虞玓在县学读书已有小半月。
    这月经学博士只教他作诗,并让他熟读《诗经》,把以前落下未读的枯燥经典也是一本本看了起来。虞玓虽未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可若是让他看书,那两遍三遍便也能默诵下来。
    虞玓虽已把《诗经》背完,可其中注释详情内里就需要经学博士慢慢教导,如此日子倒也充实。直至今日,老先生让虞玓背完两篇《诗》后,对他说道:你的根基比之常人要弱些,可你入县学也比常人要早,这两相弥补,时间上还是来得及。比之刚入学,你也应当选一选这攻读的经书了。
    在旁陈助教细细给小郎君讲解。
    入官学后,经学教育有两门是必须修习的经书《孝经》和《论语》,不论在家中是否早就通读,这两套书都需要在县学研读,两者总共修习年限为一年。
    除开这两门外,另有《左传》《礼记》两部大经,修习时限各自为三年;《毛诗》《周礼》《礼仪》算是中经各两年,《公羊》《谷梁》《尚书》《周易》是小经,除了《周易》同样两年外,其余都是一年的修习时限。
    而选修的经书那就更多了,如《史记》《汉书》《三国志》《尔雅》《说文》等等都可以选习,不记入考试的要求。
    这林林总总给虞玓列下来的意思是,除了必选《孝经》《论语》外,他至少需要选两部经书。
    生徒在学最多九年,若要结课科举走明经,须得通二经、三经和五经这三种,二经为最低的要求。
    我非是让你现在就做出决定,但是该如何选择也得早些决定本经。经学博士慢悠悠地说道:如这县学内,大多是选了《礼记》《毛诗》《周易》《尚书》这几经,因为这章节文字都少于其他的经书,若是要走明经科早些出仕,这如何斟酌选择便是要务。
    经学博士本身是老明经出身,对眼下县学里大多数学子的心思都清清楚楚。
    虽说通三经和五经可以在仕途上有优势,可若能如此简单,他们又何苦试图走明经科出仕而不是进士科呢?进士的名头岂不是更加美妙?
    可走进士,于诗赋与策论上就还得多花功夫,还不如走明经来得简单。故而官学里同样教导诗赋,可多数还是认真苦读经书,钻研其门道。
    虞玓接收了这一大通的道理,然后才慢吞吞回到座位上。
    坐在他前头的卢文贺回过头来看他,你可有想法?
    虞玓默默想了想,捡有趣的读。
    卢文贺对他这个闷脾气早就了解,可听完还是不得不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有趣?你还不如同我一般选择《毛诗》和《礼记》。
    这字数还少些。
    小郎君绷着小脸说道:谢过卢兄指点。
    卢文贺看着虞玓一板一眼的小模样,忍不住蠢蠢欲动地去薅了一把他的头发,心满意足地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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