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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 章

    穿越之一世荣华 作者:洗雨疏风

    第 13 章

    见着秦易到了庄前,正忙着施粥的李庄头,忙把盛粥的勺递给旁边的庄民,过来行礼道:“大公子,你怎么过来了,这里又乱又忙的,若碍着公子,却是小的们的罪过了。”秦易心中微叹,不管何时,盛朝乱世,挨饥受寒的永远皆是这些百姓。便说道:“既学圣贤书,自也要悯恤百姓苦,有什么来不得的。”李野忙点头说道:“来得,当然来得,公子立棚舍粥,活人性命,自然像书里讲的,积德行善,天有福报,外难不侵的。”秦易听了,只笑了,取笑道:“今儿又请了哪个‘千字师’来,可给了束脩没有?”

    李野憨厚的摸摸后脑,腼腆笑道:“前次公子笑过之后,可不敢在乱开口了,只又看了几页书,不过捡些字回来,粗粗识的几句话罢了。”秦易听了,便打量了李野一眼,笑说道:“你倒是肯上进了,看来还是这庄上清净,能让人读进书去。”又看了一遍施粥的棚子,只问道:“前次我过来,倒看着庄上的荷塘,并无堤岸,往年人力不足便罢了,今年恰逢旱灾,倒不若揽些难民,筑堤铺路。一则念人饥寒,给足工钱,助一人则活一家;二则大旱大涝,今年旱,保不定明年涝,未雨绸缪总胜过临渊结网。”

    听了秦易一番话,李野寻思了一下,也说道:“公子说的是正理,眼下施粥也只救人一时,倒不若寻了这些人来修堤铺路,怎么着也能挨两三个月,也做个方略出来。”说着,便要寻人去办这事,秦易又笑说道:“你且别急,我还有事要问,怎么这只立了粥棚,也该寻个大夫,收拾几间空屋子,替这些人瞧瞧病,也免得人来人往的过了病气。”李野忙说道:“小的们也寻思过请大夫来,偏巧着西坡上的齐书生,听了这事,也动了善心,在前面拐弯的戏台子赠医舍药。庄上也把戏台后的几间库房空了出来,权作救济之用。”秦易听了李野说了齐轩赠医,不觉自叹,齐轩果是个难得之人,愧煞许多世家子弟。一时,又触动了心事,只说道:“你且去做事罢,我自去前面看看。”李野自领命去了。

    秦易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过了石桥,进得庄中,直往着戏台去了。还未到戏台,便听着咳嗽声,呻吟声,不绝于耳。待的再行几步,便见着戏台前排了不少人,不光有逃荒的灾民,还有庄里庄户,心中想到,往日与齐轩往来,不是论政,便是下棋,虽不妨有些交浅言深,但到底不过几面之缘。今日倒不若在这排一会队,唬齐轩一次,作弄他一番。

    一想到这,秦易虽有些发笑,却只忍着,排在人群后面。幸而这些庄户荒民,时常劳作着,身子骨不差,所患的也是些常见的小毛病。说来真有大病,庄民倒罢了,这些荒民也万挨不到京城的。不过一会功夫,秦易抬头看去,前面竟只余一两人了,齐轩低着头,把过脉后,或问一两句,抬头望诊,深思熟虑过后才提笔开方。秦易只望去,见齐轩神正气肃,不苟言笑,不似平常温然,却自有一番气度。

    又见排在前面的一位少年接过药方,听着齐轩嘱咐道:“只且记着,不可再用冷食,服上两帖便好。”那少年自拿着方子朝着旁边的屋前去了,两个童儿正忙着按方抓药。到了秦易,秦易伸出左手,将手放在案枕上,只笑而不言。齐轩许是诊病已久,也不抬头,只伸手切脉,眉头微皱,喃喃道:“脉举无力,寒从中生,其气必虚。”思量片刻,又抬起头,却目光一顿,怔怔的看着秦易。秦易先是笑道:“齐兄,我这病可严重,该用何方?”又见齐轩不答,只看他不语,却是自觉脸颊微烫,便问道:“齐兄,可是被我唬到了,也该魂兮归来才是。”

    齐轩回过神来,只笑道:“到不曾唬到,只一时被秦兄的病症给难住了。”秦易听了这话,心下一惊,眉头一皱,只笑说道:“我前几日不甚中了暑热,虽服了几日药,却还未大安。齐兄可觉有什么不对?”

    第35章 往日荣华成今日哀…

    齐轩沉吟片刻,又仔细看了看秦易的面色,方说道:“秦兄这病,虽因暑热而致,却是内虚外干,元气不足,可是曾用过或误食过什么?”听了齐轩的说法,秦易心中明了,确是所用的药出了问题,他所置的田产虽多,但摆在明面上的不过三四个,这庄子便是其中一个,又位处京郊,想来自然少不了眼线细客。人多眼杂,秦易也不好明言,只笑问道:“齐兄,可有医治的法子,想来是最近体乏懒动,却是久病不好,虚耗元气。”又微微垂下眼睑。

    齐轩见秦易虽面带笑容,却不入眼中,知秦易到底是大家出身,内中种种阴私手段,虽未眼见,但也曾听人提过。目光微冷,又见秦易不过十四五岁,身体如此虚弱,却仍不生怨愤,更添怜意,叹秦易果有君子之风。便提笔写下一道药方,对秦易言道:“这方子不只病时所用,闲来不适,也可煎一剂,常服也是无碍的。”

    听了齐轩这话,秦易心知齐轩知他处境,所开药方又处处为他着想,一时心潮澎湃,只笑拜道:“齐兄的恩德,我且记着,日后再报。”齐轩忙起身,拦住了,只说道:“秦兄本无甚大病,如此却是折杀我。”因着后面还有病患,秦易也不好久留,又看着拂云照影二人,正忙着抓药称量,心中微动,便寻着下仆,命他去采买药材过来,又命着丹青在这帮忙,方朝着荷塘去了。

    却说秦易沿着荷塘走了一圈,详细的查看了一番地势。秦易起初命庄户挖掘荷塘,便不只为养鱼植莲。这都城虽曾为鱼米之乡,但自前朝起,便时常毁林为田,虽有朝令为禁,但屡禁不止,自本朝开国君主,大开杀戒之后,违令毁林之行径方才消弭。只是这二十年来,休养生息,人口日多,毁林之事,又见多起来。秦易毕竟是穿越而来,怎不知此为取祸之源。只是一二小民也罢,但敢如此作为的无一不是世家豪族,秦易的舅舅再受圣上宠信,当今皇帝如何英明,再打压世家大族,也不可能为这事与所有的世家为敌,毕竟如今烽火未熄,朝内再起内乱,却是自乱阵脚。纵是天命之君,也不过是暂且记下,留待秋后清算罢了。

    秦易既知前因,虽不能对抗世家,但有备无患缪却是可以做到的。所以他在庄中挖塘掘池,一来面对似今年这般旱灾,荷塘可作储水之用。二来,若是遇着洪灾,只要修好堤岸,这荷塘又可蓄洪弱峰,可保田庄平安。只是说来轻松,这挖掘荷塘已是费了极大的物力人力,修筑堤岸,虽不难办,但若不遇着此番旱情,荒民成众,秦易也不敢要求庄中一举功成,概因庄中人力不足,挖掘荷塘,已是分了数年掘土挖深,若再修堤,却又是几年光阴,说不得成为江心补漏之举。

    正看着,丹青却寻了过来,一见秦易,便说道:“公子,少将军和几位京中权贵,游猎归来,听闻公子在此,特请了公子过去。”秦易听了,微皱眉头,一时也不知表兄拿的是什么主意。只低头思量着,若说京中权贵,秦易倒没少见过,他不光有个位高权重的舅舅,还有个颇得圣心的父亲,祖上更是开国的功臣,不说京中权贵,就是世家大族也与府中来往频繁。

    只是若是和表哥在一起的权贵,秦易心知这来头定然不小,若不去,却是平白显得自己傲气,招了祸来;若去了,却是有违自己这么多年低调行事的原则。若只见一面,倒无所谓,秦易自负这么多年的谨慎小心,也不至于会见一面便被人所知,便是表哥此番作为,大半也不过是见他素善谋算,不忍埋没于豪门深宅之中。

    秦易拿定了主意,眼神幽沉,转眼又是一片平静,露出略带无奈的笑容,对着丹青道:“今儿却是遇巧了,你随我过去,切莫失了礼数。”丹青忙应了,又撑开一把彩绘竹石图油纸伞,替秦易遮阴挡阳。两人沿着台阶,往着庄外行去,路过戏台,秦易见等在那寻医的病患,只剩下了寥寥几人。见齐轩低头开方,目光扫过,却不防齐轩抬起头来,眸若点漆,目光从容,流转间却让人不敢直视。秦易浅浅一笑,微微点头,见齐轩颔首以回,心下一暖。只不好久留,带着丹青直往着表哥所在的别业去了。

    说来那处别业离着秦易的别庄不远,只一处傍水,一处依山罢了。那别庄本是前朝外戚世家赵国公的别业,只是新朝建立,前朝的王孙尚零落成泥,更莫说这前朝的外戚了。这别业修在山中,山明水秀,胜景颇多,赵家没落之后,这别业自然换了主人,成了宁南公的别业,只这宁南公奉命镇守南蛮,子孙也少入京城,这别业虽有下仆打理,但却极冷清。今日,少将军请了秦易到这宁南公的别庄来,想来必是宁南公的嫡孙进了京来。

    秦易进了别业,见这别业与外面看来大不相同,虽没甚仆役,但风景秀美,回环旋绕,重楼叠阁,气宇宏敞。当中一座楼阁,曰延福楼。翠荫绿影,颇具意趣。

    “表弟,言君便到,真是巧极。”少将军从室内迎了出来,秦易忙上前行了礼,少将军扶起秦易,笑道:“今日怎么拘起礼来,倒成我的不是了。”遂又领着秦易进了楼内,与诸人相见,秦易见坐中的都是武将一系的英才俊杰,个个能力背景都不可小窥。有宁南公的嫡孙林仲航,永安侯的庶子羽林军将军韩进平,坐中最上则却是一剑眉凤目,气势非凡的青年。少将军见秦易神色不解,在一旁笑道:“是我疏漏了,竟忘了引见,这是延平郡王世子黎轩越。”又笑指着秦易道:“这是我那表弟,靖平侯长子秦易,却是不常出来。”见坐中诸人,皆非泛泛之辈,秦易忙起身行了礼。

    若论秦易的家世不差,又有个举人的功名在身,但说来不过一文弱士子,比不得这些少年将军,秦易不发一言,只坐在一旁。宁南公嫡孙林仲航笑道:“早听得靖平侯长子才高气清,今日一见果非流俗之辈。单看这相邻的田庄,便知秦世弟于治政一道颇有心得。”秦易微笑欲答,一时又有丫鬟奉了茶来,秦易忙接了茶,听着表哥在一旁得意道:“我这表弟,自幼聪慧,别的不说,但这治民安仁的才干却是有的,可不是那死读书的名士犬儒。”

    韩将军拍案笑道:“贺兄还是如此直爽,犬儒二字却是深得我心,且与我喝一杯。”说着,便命人斟了酒来,与少将军相饮一杯。林仲航见状,又笑道:“韩兄却是犯了酒虫,贺兄也不劝着,倒是怕我请不起酒席不成。”韩将军在一旁大笑道:“宁国公镇守南蛮多年,刀山火海杀出的爵位封地,怎么会吝啬一顿酒席,只是酒兴正盛,却忘了也该敬林兄与黎世子一杯才是。”

    林仲航听了此言,笑道:“此番进京,原是想与几位兄长把臂言欢,看来今日却是醺醺而谈了。”黎世子在一旁说道:“且不管他俩,几杯酒还醉不了去,仲航弟今次进京,想来并非只是与我等叙旧。”林仲航叹道:“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只为着云州高家的事,想来黎兄也知,我父与众叔伯常出征在外,家中只一姑姑侍奉祖母,后来嫁与云州高家,此番高家犯了重罪,我姑姑求到了父亲名下,不得已我方进京走一趟。”林仲航见黎轩越听后,微皱眉头,又解释道:“我父也知高家是祸福自招,重罪难赦,只念在我姑姑的情分上,希望能保住高家三房一脉的性命罢了,也别无其他所求。”

    少将军听后,也叹道:“云州高家,也曾是位高权重的显赫人家,只是却看不透名利二字,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已是万般不该。偏又和东海盗匪扯在一起,可不是自取灭亡。林兄此番京中之行,恐怕无功而返。”林仲航听了此言,忙追问道:“贺兄此言何解,且为愚弟言明疑惑才是。

    少将军只举杯一饮,笑言道:“林兄是关心则乱,东海那几股海匪,靖平侯剿过,先前的张阁老也剿过,更早之前的何老将军也剿过,每次都是剿得只剩小猫一两只,过几载又死灰复燃起来,若说这背后没人支持,恐怕是无人相信。只是这首尾扫的干净,边疆未平,内有天灾,顾不得这沿海小匪。如今,高家却是自寻死路,旁人是想救也无处救去。”听表哥提到自己的父亲,正在喝茶的秦易,忙端正坐好。

    第36章 谈高家冤枉皆自取…

    听得少将军一席话,林仲航心知,这高家怕是难逃一劫了,且不说提到这三人势力背景如何,但无一不是深受圣上及先帝宠信的大臣,私通海匪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今却是碍了圣上的眼,怕是落井下石者众,雪中送炭者无。自己此番进京,是否是来错了,高家之事牵连甚广,自家又手握重兵,坐镇南疆,虽然世代皆忠心耿耿,但说不准朝中有对头借着高家之事,兴风作浪直指宁南公府,却是教人进退两难。“林仲航思忖着,难免有些担忧之色,流露在外。

    韩将军见林仲航神色犹豫,便大笑道:“林兄,何必如此担忧,当今圣上仁德,高家所犯之罪虽然是法理难容,但还够不上满门抄斩的,保不住高家,林兄替高家留几条血脉却是不难,何必如此忧心忡忡。”听了韩将军的话,林仲航稍减忧色,举杯笑道:“今日高朋满座,却不该言此事,我自罚三杯。”说完连饮三杯,又拍手唤进歌伎舞姬,奏丝竹柔媚之乐,歌婉转清悦之曲,舞翩然风流之姿,一时恍若天仙化人,不似人间凡流。

    且不说秦易在宴上如坐针毡,度日如年。直至天色渐昏,秦易才回了府中,一进屋便是满身的酒气,面若红霞欲燃,意懒神疲。揽月忙命人打了水进来,又替秦易换了衣物,笑嗔道:“许久也没醉过了,怎么今天去庄上一趟,反倒喝的醉醺醺的,明儿误了贤哥儿的寿辰,可怎么了得。”依竹在一旁亲手泡了盏醒酒茶来,秦易接了茶,自饮了一口,但觉花香满口,不禁皱眉道:“怎么有股香味?”依竹笑回道:“老太太前儿送来的花露,听说最是醒酒不过了。”

    秦易将茶放在一旁的荷叶几上,又问揽月道:“佩玉去哪儿了?”揽月笑说道:“还能在哪儿,前院的小药库里忙活着,满屋的药材,价值千金的不少,前院又人多手杂的,一时怕弄混了,一时又怕弄坏了,没办法,不敢经了别人的手去,只我们几个亲手清点入库,费时好力不说,清闲那些小丫头是正经的。”秦易听了,心下赞许,又笑言道:“不说小丫鬟,我倒忘了,去年为着张婆子的事,扰的满院子不清净,此番既置了药库,你顺道也行行权,查查院子里丫鬟婆子的底细,省的又添了什么不着调的人进来。”

    揽月听了秦易如此说,却甚觉奇怪,她深知秦易行事温和,虽有些固执,但对下人最是仁厚不过,不说赏赐月钱如何,单是下人犯错受罚,都只按规矩行事,不似府里随着管事们的心意而定,而且只要院中下人安分守纪,秦易也从来懒管他们原来如何。如今却是要查院里丫鬟的底细,揽月心中一动,莫非…是那张婆子的事并不简单,又或是另有其他事。

    依竹听闻,捧了盘金丝烧卖过来,笑道:“今儿是出了什么事了,久坐高台的神仙,倒也理起凡尘俗事来了。”秦易摇头笑道:“今日去庄上,遇见了几位京中权贵,在相邻的别院宴客,恰巧少将军在场,便邀了我过去赴宴。不去还好,去了才知道,云州高家这番怕是没了。”

    听得秦易说道云州高家,依竹一惊,忙放了盘子说道:“云州高家,可是那前朝便出过三相四尚书的高家?”话一出口,依竹才觉失态,忙笑问道:“侯爷去云州前,老太太可说过这高家,不但在前朝显赫,便是本朝开国以来,高家的门生故旧也不少,况且这些世家,不比咱们府里,都是传承数百年至千年,树大根深,怎会突然就没了。”

    秦易冷笑道:“树大根深是不假,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高家再怎么根深蒂固,到底是扎根在本朝的土地上,世家也不过是棵盘根错节的枯树,看着庞大,其实早就虫蛀蚁食,只留外皮而已。”依竹嫣然一笑,只打趣道:“也只公子才这么说,说不准人家是老树发新枝,往后起来了,不知公子又怎么编排了。”

    揽月想了一想,忙在旁说道:“公子从来便不虚言,高家也是有名的世家,莫非此番出了什么大事,才让公子有此一说。”秦易自听了宁南公嫡孙几人话后,宴毕又询了表哥,方才明白了高家犯事的起因。听了揽月的话,秦易叹道:“说来,也是高家合该有此一劫,也不知高府里的家生子,怎会与劫掠百姓的海盗有亲,更甚者高家长房还曾替这些海盗办过事。细究起来,只因着御下不严,家生子在外犯事,又顺藤摸瓜牵连了主家,再有故旧进言,也逃不过抄家斩首,流放充军的下场去。”

    听了秦易这番话,揽月和依竹也敛了笑,暗觉秦易此言有理,又想着院子,揽月和依竹心知,她们是秦易身边的大丫鬟,便是秦易日后不收房,也少不得给她们一个前程。单看李妈妈便知,秦易素来便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自是一心一意跟着秦易。而且虽是府里的家生子,但不是孤身一人,便是全家身契都在秦易手里,也不怕有人算计。但这满院子的丫鬟婆子,来历复杂,保不齐什么人黑了心,瞎了眼,使些手段,折腾得院里不安也就罢了,怕就怕出了像高家这样的事,就是明知冤枉,受尽委屈也没处说理去。

    揽月柳眉倒竖,只冷笑道:“往日公子宽厚,倒纵得那些丫头婆子日渐张狂起来,去年那事,便堵得姑奶奶心闷。明儿清算,若真干净便罢,有那不知足,没成算的,我却是要好好理理旧帐了。”话一出口,便引得依竹掩面而笑,秦易更是呛了口茶,连连咳嗽。依竹方笑道:“姐姐这架势,我瞧着眼熟,竟有几分武松打虎的气势,可教人心头害怕。”秦易又喝了口茶,笑道:“揽月可比不得武松,顶多一只胭脂虎罢了。”

    秦易一说,依竹又笑了,揽月只嚷道:“公子,且只管取笑着,我若成了胭脂虎,那这府里可满是狼虎犬豹什么的,只怕连吃人的恶蛟也不少。”正说着,弄云掀帘进了屋来,好奇道:“什么蛟啊豹的,可是京里又来了什么百戏班子?”话一出口,揽月也忍不住笑了,笑了好一阵,依竹才捂着肚子,笑说道:“可没来什么班子,只揽月这丫头在说笑罢了。你怎么过来了,佩玉点完了没有?”

    弄云见秦易也在,忙行了礼,又回说道:“点完了,只淡烟来取帐子,佩玉姐姐又去了西阁楼。”又有丫鬟婆子,捧了银盆巾帕进来。秦易正欲净手,忽而想起一件事,便问道:“前儿府里送的料子,我恍惚听都是极轻薄的,恰巧着临月小筑那边,也该添些新帐子了,且在里面挑合适的料子先做着。至于按例该置的衣裳,便用将军府送来的料子,左右也不违理去。”

    听了秦易如此说话,揽月心下更是明了,这番府里怕是真出了什么事来,以前秦易还未考功名时,常有丫鬟婆子说三道四,指桑骂槐,秦易虽生气,但往往隐忍不语,那时李妈妈还在,遇着这种事,便哭侧夫人,骂丫头,倚老卖老的哭天骂地,闹的老太太出来处置才罢休。李妈妈出去后,秦易自掌了院子,满府的下人皆以为秦易是个心慈手软的,未免有些不敬不从,有那胆大的竟克扣起秦易房里的用度来。

    惹的秦易动了无明真火,明面不言,暗中用计,以那几个管事敛财贪贿为由,煽动那几个管事的对头,一状告到了侯爷面前。侯爷一查,事情自然水落石出,虽事不大,但侯爷深觉秦易委屈,不但将那几个管事全家撵去了老家的庄子,还处置了不少丫鬟婆子,这才让府里清净了。至于那几个管事及家人,也是运道不济,不知何人乱传的消息,说是他们敛了一注大财回老家,结果,还没走到半道上,便被盗匪给劫杀了。

    揽月直到现在还记得,秦易听到这消息的摸样:似笑非笑的端坐在榻上,微皱眉头,笑言道:“父亲也是一番好心,也怪这几个都是没福的,也不知得罪谁去,好端端的招了这冤枉祸,可见这人心不足,必是有天谴的。”

    揽月正想的出神,忽听着弄云笑说道:“且不说帐子该换了,单是各处的窗纱也旧了,倒不妨一并换了才是。”揽月忙笑道:“说来也是,换些鲜嫩的颜色,瞧着也精神一些。”正笑说着,外面却来了一婆子,却是老太太差了婆子送了鲜果来,又传了话,嘱咐着秦易且早些睡下,莫伤了身子。

    第37章 算前程群仙贺寿宴…

    秦易忙笑着回了话,又命丫鬟放了赏,这才打发了那婆子。一时,厨里又送了膳来,揽月正摆着碗筷,佩玉却是进了屋来,抿了抿鬓发,只笑道:“前儿依竹丫头说方姨娘胡闹,今儿才知了个究竟,倒怪不得二小姐,只怨着方姨娘是个耳根子软的,下午不知又听了什么风,又去了二小姐那哭了一番,真真叫人笑话。”

    揽月只笑说道:“别只讲古话,方姨娘糊涂是出了名的,今儿又闹了什么稀奇事?”说着自坐在窗下,拿了丝线打起了络子来,一边打一边串上些水玉珠儿,衬着光看去,倒是熠熠生辉。

    佩玉自倒了盏茶,饮了一口,才说道:“方姨娘原就是个呆子糊涂虫,也不算什么,最可恨是那些调唆煽风的黑心鬼。方姨娘虽是家生子儿,但几个兄弟却是赎出了府去。虽是奔着前程出去的,但府里的家生子,再怎么也抵过外面的小户人家。这一出去了,前程没奔着,日子也难熬,方姨娘虽常接济着,但她才几两月钱。先前这些人还念着方姨娘的好,后来不知听了谁的挑唆,认定了方姨娘在府里吃香喝辣,对他们这些亲戚散几两银子是打发叫花儿。”

    听了佩玉的话,揽月冷笑道:“换了姑奶奶我,便是把银子打了水漂儿,也不赏这些下贱种子去。”秦易闻言笑了,只说道:“知道你是个厉害的,这些人不拣着软的捏,却是来碰刺挨骂不成。”佩玉听了,也笑着说道:“可不是这个理去,若方姨娘是有能耐的,也不至于施恩成仇了。那些亲戚倒也机灵,见文哥儿素来出息着,便想着把自己的孩子塞作伴读,可府里哥儿的小厮,从来都是从府里的家生子里,挑了又挑,才选出来的,何时用过外人。方姨娘也是个没成算的,不知听谁编排,哭着要文哥儿去求夫人,幸而二小姐给拦下了。今日下午,方姨娘不知又听了谁的话,又去了二小姐那诉苦,可不又是一场笑话。”

    秦易听了一叹,只说道:“方才还说着别人家御下不严,惹来泼天大祸,倒没想咱们这府里,竟也有了这些心术厉害,专能生事的腌臢人物,罢了罢了,我也没能耐作法开坛,只理着院子清静是正经的,左右还有老太太夫人在上头。”又议论了几件人情来往,秦易才用了膳,早早睡下不提。

    正说着秦易睡下了,惠慈堂正房里却是灯火通明,老太太躺在榻上,半合着眼,让小丫鬟在一旁捶腿挥扇。一时又有小丫环在外禀道:“侯爷来给老太太请安了。”老太太这才慢悠悠的睁开眼,在彩云的服侍下坐了起来,见着侯爷进来,老太太一声也不吭。侯爷忙问道:“母亲,今日可是有些暑热,该请太医过来看看才是。”老太太屏退丫鬟,方才开口问道:“你那媳妇是个不着调的,你也跟着糊涂不成。易哥儿请先生的事,你也该尽尽本分。”侯爷忙回道:“我已命人寻访着,只这几日公务繁忙,倒忘了与母亲细说。”

    老太太听了,方又道:“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若论脾气性格,易哥儿倒是最像你的。我心里也疼他,只还有个贤哥儿在,倒不好越了去。若说这孩子,也是个老成稳重的,论出息,怕是要胜过几个弟弟。你也该想想,眼下有你撑着还好,待你老了,朝堂上也该有几个人在。贤哥儿虽然聪明,但却轻浮,将来又是要袭爵的,只做个富贵侯爷罢。文哥儿倒是个老实上进的,只他那娘更不像话,还有几家子外门奴才拖累着,越那龙门不难,只怕将来也没多大长进。秀哥儿还小着,也看不出来。唯独只易哥儿,不但勤学聪慧,对几个弟弟妹妹也是爱护有加,里头外头,大的小的,都记在心里,能指望的也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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