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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8

    入殓师 作者:潇潇沐雨寒

    么跑了。顾城越要是知道,那张本来就像棺材的死人脸还不知道会板得有多难看!”

    “她抢了你的红线?”那青年的脸上浮上一丝阴霾,“她和悼君本是缘定三生的夫妻,十岁就拜了堂。不想在喜事的当天,天降横祸,仇人血洗两家,喜事变成了丧事,他们二人一为喜煞,一为丧煞。若双煞相逢,必有大祸。鬼差令他们二人红线相连却不得相见。现悼君怨气散尽,但若转世为人,他们之间的三生之约也就断了。喜娘痴情,来求我想法子。我便告诉他若能得到命定三生的红线,便可断线再续。没想到她还真找了来……竟是从你哪里抢的。”

    方涧流听得黑线满头。什么喜丧双煞,什么命定三生,现在他关心的只是怎么找到顾城越,然后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既然这样,那……请问您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回……阳间吗?”最后一个词方涧流咬得小心翼翼,瞥了一眼青年的脸色。

    那青年并无半点不悦之色,起身指着大路右方笑道,“还阳?也亏你赶得巧,今天你只要沿着这条大路一直往前走便可直达阳间。”

    方涧流看了看两排望不见尽头的红灯笼,心里不由担心起顾城越不知现在哪里,是否正在找他。但眼下到了这个地方,原路返回是行不通的了。反正他顾城越神通广大,自己先回到阳间去等他,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方涧流对那青年道了个谢,便要出发。

    只觉得肩上被人轻轻一握。回头一看,那青年收回了手,镜片后面的眼睛如月映秋水,粼粼生光,“这条路并不难走,但切记切记,勿要回头。一旦回头,万劫不复。”

    第20章 二十无悔

    青年说完这句话,抬手对着前方一指,那迷蒙不清的暮霭顿时散了许多,方涧流都能将地面上的青石砖看的清清楚楚。

    方涧流正想回头说声谢谢,那青年略嫌单薄的身影已经离开丈许距离,那些桌子椅子,也都归于无形。他手上似乎提着一盏灯,在大路上渐行渐远,不一会儿便看不见了。

    他应该……和顾城越是同一类人吧。

    果然做这种行业的人都是神神叨叨怪里怪气的。方涧流的脑海中回放出几次见到顾城越的情景,却不由得微微挑起了唇角。

    不过……他们都不是坏人。

    尽管整天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行为粗鲁自以为是,但他已经不止一次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救了自己。方涧流这才想起来,都没好好和他道过谢。

    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感谢他。嗯……再也不叫他死人脸了。

    方涧流做了几个深呼吸,就踏上大路一个劲地往前冲。

    这条路似乎越来越宽,方涧流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仿佛在四野回响。他的呼吸渐渐加重,却看不到路的尽头,只有影影绰绰的红灯笼提醒他方向。

    什么声音……?

    方涧流忽地停了下来。夹着腥气的冷风告诉他,他身后有东西!这味道如此熟悉,方涧流一想起来,霎时觉得血管都冻成了冰。

    那只修罗……就在他身后!

    凉凉的呼吸擦过他的脖子后颈,那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方涧流仿佛看见她张开的口中森森利牙就要咬断他的脖子!

    “啊――!”方涧流爆发出求生的力量狠狠挣脱她的束缚,往后踢了一脚向前猛冲。但他知道这种反抗不会有任何用处,对方的速度和力量都超出人类数倍,也许刚才没有把他吞下去只是存心玩弄一下猎物。

    “顾城越――!”方涧流的喊声带上了哭腔。这一次,这一次顾城越怎样也赶不及来救他了……但是……

    但是我还没有亲口对你说谢谢。

    对不起。

    心神巨颤,手中的茶杯差一点打翻在地。虽然及时握住,却也溅出了不少茶水。

    “失礼了。”

    顾城越将茶杯放回案上,目光落到自己的小指上。果不其然,那条红线渐渐淡去消失,最终归于无形。

    竟然还是给他弄断了。

    顾城越不否认自己当下真有一把捏死方涧流的冲动。

    对面的人用扇子掩住自己翘起的嘴角,却掩不住笑弯了的眼睛,“真没想到你也会有头爆青筋的表情。可惜可惜,我不是红鸾,不然还能帮你看看这让你舍得用红线来牵的人,到底是良缘还是孽缘。”

    “与我这般的人,最好无缘。”顾城越面上不见表情,却暗暗在心中感知方涧流此时的方位。但没有了红线牵引,顾城越再怎么竭力搜寻,那熟悉的气息也只是一闪而过就杳无声息。

    对方喝了一口清茶,慢悠悠地说道,“你来问我的事,实在无可奉告。一来,天机不可泄露;二来,有位麻烦的同僚近日在这附近走动,若被他抓住什么把柄,少说也要倒霉四五百年。我可不想沾这种晦气。”

    同僚?

    南斗天机,为天寰众星之一,应天数而生,始于鸿蒙之时,终于天地寂灭。九天众仙不管仙格再高,见到他也该尊称一声星君。能令天机星君避之不及的同僚,难道是紫薇大帝亲临了么?

    但他越是这么说,顾城越越是相信这件事绝非巧合。

    自从海灵事件,赤色珍珠被盗之后,几乎所有的灵修者都感觉到了风水地气的骤变。山川脉络先天而成,但神奇之处在于,地气并非如天上星辰一般亘古不变,故有“十年风水轮流转”之说。照理说,早在大禹治水之时,龟负河图,献于人君;又经数百代灵修者反复勘研,九州之内的风水穴早就被测定。不想鲛人事件之后,在鲛海之下竟然出现一处巨大的风水眼,气势之大,引起方圆百里内的魑魅魍魉纷纷骚动不安。濮阳上下倾其人力,都无法平息蠢蠢欲动的妖众,有些稍有修为的精怪,借着穴眼灵气,竟已修出了人形!

    最后还是濮阳澈率领多位灵修者,在穴眼八方设下封魔结界,才勉强制住了源源不断外泄的灵力。但人力岂可与天地抗衡,濮阳澈自设下结界之后便元气大损,至今还在主宅调养。

    但没想到,天算自绝,黑龙升天之后,濮阳澈费尽心力设下的结界,已经隐隐有被冲破之势。如今濮阳澈闭关休养,灵修界群龙无首。有的认为天地自有定数不必大惊小怪;有的只求自保,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有的竟宣扬起灭世之论,一时人心惶惶。

    自古以来,三界之间泾渭分明,但妖一直处于三界的灰色地带。大多数妖的本体不过生灵甚至器物,因机缘而成,有些妖修行到一定程度之后便远离人世自行修炼,但少之又少;大多数妖都与人类杂居,在上古之时,与人通婚更不罕见。人类血肉凡躯,寿数有限,七情六欲无一不为所苦,只要稍有道行的妖,便能呼风唤雨,被人类奉如神明般的存在。若是它们真能福泽一方,天界一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人间疾苦太多,神明只有那么几个,哪里庇佑得过来。

    但妖毕竟不是神仙,有几个能真心为凡人谋福祉。借庇佑之名,索取人祭的有之;假借神名,以邪教蛊惑百姓的有之;更有甚者或至庙堂,或入宫闱,窃国祸国者,亦有之。

    灵修者,就是维持人和妖之间平衡点的一群人。

    现在微妙的平衡岌岌可危,这风水眼又来的蹊跷。濮阳涵终于承受不住外界的压力和对父亲的担忧,亲自来求顾城越:

    “地脉骤变,现在灵修界已经乱成一团,根本不听指挥。家父曾经试过以先天八卦推衍天意,却没想到铜板尽碎,家父也吐了一大口血,险些伤到脏腑。”濮阳涵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求人,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如果不是那只叫楚枫明的大犬静静地守在他身边,恐怕他就要倒下去。

    “所以……请你……务必前往鬼界一趟。”濮阳涵从怀中拿出一张名帖,“这是濮阳先祖一次因缘巧合,正好让入凡历劫的天机星君欠下一个人情。现正当天机星君轮值,拿着这张名帖便可问他任何事情。”

    顾城越默默接过,算是答应。濮阳涵看着他许久,像是想等他说什么,最终还是咬了咬嘴唇,带着大犬离开。

    却没想到,这张得来不易的名帖,得到的竟是这样一个答案。

    因事关重大,顾城越才没带着方涧流一同前来。这天机星君遮遮掩掩,分明是知道内情却不肯坦言。顾城越本就不是擅于辞令之人,从这圆滑星君口中半句消息也套不出来,心里又担心着方涧流的安危,一时竟然想不出半点应对之策。

    既然如此,也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顾城越当即起身,“既然星君不肯说,那我就告退了。此事关系万人性命,上天有好生之德,望星君三思。”

    那张名帖留在案上,已被茶水渍了些许,濮阳二字之下,那人的名字已经模糊不清。

    多少年了呢……那次入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剑眉星目,指点山河,一派以天下安危舍我其谁的气魄。

    不忍心告诉他,天机深不可测,生死祸福皆有命数。他以一人之力,终究是无法力挽狂澜;他执迷不悟,只会落得半生孤苦。

    今生他不知落在哪户人家,是否依旧意气风发,依旧挥斥方遒。

    他天机星君只需掐指一算,生生世世,都能找到他现在何处。但他从历劫回来之后,便再没握过算筹。

    有人来求,他只是掩扇而笑,说天机不可泄露。

    入凡,历劫。他顺利回到了天界。他的修为更上了一层,而他的心似乎丢在了凡间。

    天机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到了最后,持你名帖而来的人,问的还是天下苍生,万人性命。

    为你,我总是破例。

    “且慢。”顾城越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顿住了脚步。

    “此事牵扯极大,非我能直言。你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天机星君手中的扇子合了又开,开了又合,“我只能给你一句提示。”

    顾城越正色,“请说。”

    “虽然红线断了,但千万不要弄丢了,那个你牵着红线的人。”

    方涧流只觉得什么温热的东西,溅满了自己的后背。

    他心中一惊,却咬着牙没有回头,“顾……顾城越?”

    他靠着自己的背,背上似乎有水渍在慢慢扩散。方涧流伸手一摸,满手触目惊心的殷红。

    “别回头。这里有我。快跑!”

    顾城越的声音像是从齿间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方涧流想要迈开脚步,却觉得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眼睛好热。

    背上已经全部湿透,整件衣服都变得重重的。方涧流紧握双拳,泪水无法控制地蔓延在整个脸庞。

    顾城越,你这个傻瓜!

    “快点跑啊……”

    他猛咳了一声,是被血呛到的声音。方涧流听到了轻微的咔嚓声,就好像一支利箭穿过了他的心脏。

    是什么折断了……手腕?肋骨?

    顾城越你倒是出声啊!

    “方涧流!”

    被猛推了一把,方涧流没站稳打了个趔趄。他还没站起身子,就听到了重物倒地的响动,还有顾城越的声音:

    “快……”

    “顾城越!”方涧流已经顾不得自己满脸的泪水,转过头去寻找那个冷着一张脸却三番五次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下危险的人,“顾城越――”

    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刚才生死肉搏的厮杀声,顾城越犹带体温的鲜血,在他回头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哪里有什么穷追不舍的修罗,哪里有倒在血泊里的顾城越,只有他来的青石大路,空荡荡,冷清清。

    就在这时,那些红灯笼一盏一盏地灭了!

    从他来的方向,红色的光亮一点一点消失,整条路飞速地被黑暗吞没。方涧流爬起来拼命向前奔去,却根本赶不上黑暗吞噬的速度,当光明在他眼前彻底消失的那一刻――

    他看到自己脚下的,根本不是什么青石砖的大路,而是一座悬空石桥,头尾都隐没在浓重的云雾之中。桥下滚滚江水漆黑如墨,细看之下根本就不是水,而是无数挣扎着往上爬的手,发出凄厉的号哭声。

    这……

    方涧流只觉得脚下一空,这座石桥就这么凭空消失,他的身体直直落下,桥下浓黑的深潭发出刺耳的大笑,千万只手如同张开的大嘴,对他露出了獠牙。

    但方涧流奇迹般地并不害怕。

    即使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亦会回头;即使那是幻觉,但若无动于衷,他要如何原谅自己。

    幸好那不是真的。

    方涧流的心里甚至有点窃喜。幸好,他没有为了救我而死。

    顾城越,顾城越。方涧流心里念过这个名字,悄悄涌上一丝苦涩。

    我方涧流大好十八青年还没交过女朋友,眼看就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临死之前,想的竟然是一个男人的脸。

    也罢。值了。

    方涧流飞速下坠,眼前浮现一幅幅他从未见过的景象。画中的人分明有着他熟悉的脸,但方涧流一个也不认得。

    那个男人和顾城越长得一模一样,身穿玄黑战甲。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犹如沉沉冰海,但不知道为何,看上去却分外悲伤。这与他所认识的顾城越,并不太相同。他一手紧抱着一名少年,另一只握着剑柄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剑身已完全埋没在少年的胸口中。

    那少年应该很疼的。他却露出一个微笑,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摸那穿着战甲之人的面颊。

    方涧流听不到他的声音。只看着他的口型,像是在说:

    “阿衍。我……不后悔。”

    “我愿你……完成夙愿,一统河山。”

    阿衍是什么人?为什么和顾城越长得一模一样?那个少年……为什么又长着我的脸!

    方涧流伸出手想要抓住虚空中的影像,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被深渊淹没。

    第21章 二十一命数

    坠入深渊的感觉会是怎样?方涧流只希望可以死得不要太痛苦,而且,顾城越不是很厉害嘛……就算做鬼了,说不定也能见到他。

    刚才的景象中,“阿衍”分明亲手杀了那个少年,但是他们的眼神中并无憎恨,倒像是生离死别。

    这算什么……既是情人,又是仇人么。

    方涧流一想到那个“阿衍”如果是顾城越,死去的少年如果是自己的话,心里立刻不是滋味起来。

    不过……自己反正就要死了,还纠结这些干什么。方涧流看着越来越大的黑色深渊,平静地闭上眼睛。

    是非曲直,死了以后再和他一一问清吧。

    方涧流不知道的是,此时顾城越正恨不得掐死他。

    他把方涧流留在鬼市最为繁华的青龙大街上,那里和人间寻常商业街并无分别,方涧流理应不会觉得害怕才是。如果放在通往冥府的白虎大街,途经机关府库的玄武大街,以他惹麻烦的能耐,万一被鬼差捉住,谁都赎不回来。

    但他若还在鬼界,没理由找不到他魂魄的气息。

    方涧流的魂魄比一般的人要轻,这种轻和八字轻而命薄的人又不太相同,更像是经过上百年修行,或天生有慧根的灵修者。但看他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和灵修沾得上边。

    这样的魂魄,妖魔鬼物最喜吞食。所以顾城越才不惜用从月老处得来的姻缘红线拴着他。天下最牢固的线有三,一是天界的缚龙索,二是冥主手里的离恨丝,三就是月老的姻缘线。

    姻缘红线,只要不断,三千界之内都能找到对方的存在。顾城越一身煞气藉由姻缘线的牵引,便能镇住方涧流的魂魄,宵小之辈不敢觊觎。

    姻缘线顾城越也是第一次用,并不很清楚它的特性。但他心里清楚,与缚龙索离恨丝并称的姻缘线,并非能够轻易弄断。

    除非……一方身亡!

    顾城越心中陡然一凉:今天是中元节的第七日,他该不会去了……

    朱雀大街!

    有道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阴阳二路,泾渭分明。阳关道,为还阳之路;而所谓的独木桥,是为奈何桥,为生魂入鬼界的唯一通道。每年只在中元节七天之内,阳关道和奈何桥合二为一,故鬼路大开,人鬼互市往返,但时辰一过,通道关闭,便会坠入鬼界的万鬼渊之中。

    顾城越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方涧流为什么要跑去朱雀大街,但方才还能找到的一点熟悉的气息,现在好似被黑洞吞噬了一般毫无踪迹,顾城越的心好似坠进冰湖慢慢沉底。

    顾城越将手套慢慢脱下,浓重的煞气凝聚周身。鬼界生灵都为这凛烈的杀伐之气所慑,一哄而散躲得远远的。顾城越周边数里之内一时寂然无声。

    “喂!现在时辰已经过了,速速回去。否则我就不客气了。”一名鬼差看见顾城越还留在鬼界徘徊,心中大为不满。这个人虽然一身煞气令人胆寒,但毕竟不过是个人类,只要有三魂七魄在,便禁不起锁魂钩一击。

    那鬼差见顾城越站着不动,不由怒从心起,从身后抽出锁魂钩就往顾城越脖子上套去。这枚钩子一旦套住生魂,三魂七魄便不得动弹,只能被硬生生从躯体中拖出来。

    那枚钩子,却被一柄纯黑的长剑架住。

    这把剑造型古朴,并无雕镂,但那看上去并不锋锐的剑刃令人只觉阴寒无比,不敢直视。鬼差不禁有些动容,略一打量,才发现剑脊之上书大篆二字:

    属镂。

    一身凶煞,手持属镂,阴阳两界往返自如的入殓师,除了顾城越,还有何人!

    鬼差退后了几步,心知今天碰到了硬钉子。但在自家的地头上,逃跑未免太说不过去,只得壮着胆子呵斥几声:

    “鬼界岂是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速速从此离去,我且不追究此事!”

    顾城越不仅没有知趣走人,反而上前一步,属镂的剑锋直指鬼差的咽喉。那人目中似有灼灼火光,如森罗宝殿上的幽幽冥火。

    剑锋又逼近了几许。鬼差终于绷不住这张面子,“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借你司南一用。”

    方涧流是以一个非常不雅观的姿势着地的。

    这路面不仅硬,还凹凸不平,摔得方涧流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痛。可他一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便立刻欣喜若狂:

    他还活着!他还能感觉到痛,还能发出声音,说明他没死!

    太好了!

    “顾――”方涧流条件反射地回头寻找那个黑色的身影,说到一半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所处的当下,不正是那条奶茶店后面的小路!斑驳墙面石子路,昏黄路灯下,方涧流又看见那诡异的点心铺子。只不过这一回那只素白灯笼并未点亮,而铺子里正有一名老者和一位年轻人正在喝茶,那年轻人的目光好整以暇地往方涧流这边打量。

    被女鬼摸过,被修罗追过,被鬼差笑过,被入殓师扛过。如今方涧流的神经可谓今非昔比,见到什么都镇定自若。

    “请问,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方涧流竭力让自己露出一个微笑来。

    那年轻人有一双上挑的狐狸眼,笑起来三分狡猾七分风流。一听到方涧流发问,悠悠然迈着步子走过来,伸出两个指头捏着方涧流的下巴看了看,“不错不错,鲜美多汁,细皮嫩肉。就是分量少了点,还不够做一笼包子的。前辈,你说是也不是?”

    那老者呵呵一笑,饮一口茶道,“这货色已属上乘。你今天手气不错。”

    这年轻人看上去和顾城越年纪相当,格子衬衣牛仔裤,口袋里还插着一只iphone。那手看上去不过轻轻一搭,方涧流却觉得如有千斤重,怎样也挣脱不开。

    他看了方涧流几眼,像是失去兴趣地撒了手,语气中有些悻悻,“不对不对,还是不对。前辈,你确定真没看错?我在鬼界已经转了好些天,却怎么也找不着你说的那人。这只虽然也不错,和前辈描述的还是差了一截。真伤心啊……”

    老者喝完了茶,便开始收拾桌子,“切莫心急。该遇见的,总是会遇见。”他取下一个笼屉,走到方涧流面前打开,“被吓到了?来吃个包子压压惊。”

    这满满一笼屉里都是热气腾腾的玉兔包子,白胖胖圆滚滚憨态可掬,倒是可爱,可方涧流此时哪敢去接。

    但那老者似乎颇为坚持,见方涧流不接,便一直端着。老者看上去就像学校里慈祥的花匠爷爷,一点也看不出那年轻人说的,做人肉包子的迹象。

    大不了……不吃就是了。

    方涧流小心翼翼地拿了一个玉兔包子在手上,香气直钻他的鼻子。方涧流这才发觉,自己折腾了大半天,胃里早就空空如也。

    方涧流只是靠近了些,却没想到那只与玉兔包子好像有生命一般跳进了方涧流的口中。方涧流大惊之下想要把它吐出来,才发现居然已经咽下去了。

    那老者和年轻人见状一齐笑了起来。年轻人的笑容却忽地一收,看着方涧流背后的方向玩味地说道,“吃饱了,接下来,就可以上路了吧。”

    方涧流还没反应过来“上路”指的是什么意思,路灯照不到的阴影处出现的影子立刻让他恨不得再回到鬼界去。

    那只修罗……她,她还没有走!此刻那双血红的眼睛正在黑暗中死死盯着方涧流。没看到顾城越的影子,她的嘴角露出一个狞笑。

    她稍稍后退了两步,便向方涧流的方向扑去!

    “啊――”方涧流狼狈地在地上一滚,她扑了个空。她转过身来,却并不着急,发出桀桀的笑声。似乎知道没有了入殓师,这个凡人不过是盘中之物。

    方涧流急得四下乱抓,想找个防身之物。眼下顾城越不在,也不能指望他时时刻刻都能在身边保护自己,至少……要撑到他赶来才行。

    他救了自己那么多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但光秃秃的地面上什么都没有,方涧流靠着土墙,退无可退。那一老一少只是站在一边不知说些什么,方涧流忍不住大喊起来:

    “救――救命!你们也……啊!”

    勉强躲过她锋利的爪子,方涧流已经出了一身的大汗。他摸遍全身,别说武器了,就连个金属的钥匙都没带在身上。

    而那年轻人竟然微笑着抱起了胳膊,一双狐狸眼里似笑非笑,好像看的不是生死搏斗,而是两只小宠物在打架来消磨时光。

    就在这时,方涧流的胸前已经出现了三条深深的爪痕,t恤破碎得不成样子,鲜血把白色的t恤浸染得斑斑点点。

    修罗舔着手指上的鲜血,目光变得更加兴奋。吃了这个人类,她就可以永久占据这个身体。修罗道里弱肉强食,尸横遍地,哪比得上人间食物丰富,新鲜肥美。

    现在鬼界的通道已经关闭,她滞留人间,一旦被鬼差发现,必然要打入地狱受无尽苦刑。只要吃了这个人类,修成妖魔之后,就算鬼差也奈何她不得!

    她决定停止游戏,下一口就咬断他的脖子。

    方涧流摸到了裤子口袋中的一件东西。他想起来,这是那个喜娘在抢走他的红线的时候,塞给他的一封红包。

    这东西,当时根本没来得及打开,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方涧流从口袋中拿出这只薄薄的信封,上面龙凤金印明晃晃地刺眼。却不知为什么,那只修罗一看到这东西,眼中居然出现了畏惧之色。

    “喜丧双煞?他身上居然还有这种东西,也是他命不该绝。”青年的双眼微微一眯,对那老者说道。

    “天数,不可不信,亦不可尽信。”老者笑容祥和,眼中却是一片清明,“文曲星君距上次入凡历劫,已有数百年,今日下凡又是为了何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我这次似乎给自己找来了一个大麻烦。”年轻人,也就是文曲星君,在老者面前难得敛起了笑容。“天数有异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地脉异动也早有因缘在前,那掌管命数的四蹄畜生竟然把这差使丢给我,端的是气量狭小!”

    文曲心里暗骂冥主只不过输了四十九盘棋便心有不甘,竟想出这样的阴招来整自己;却不想想若不是他自负聪明应下赌局,也不会像今日这般难以收场。

    老者笑而不言。命数缠绕如红线千匝,这一盘惊天棋局,到最后谁是赢家?

    修罗恨恨地咬了咬牙。那烫金的红笺虽然有些刺眼,今日却休想坏她好事!

    她咆哮一声飞身而上,一把便将方涧流按在地上。十爪锋利,穿透了方涧流的肩膀,这凡人拼命挣扎反抗,不过如同挠痒,想来已经力尽。她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下,却没有尝到鲜美的血肉滋味。

    额头上火烧火燎的剧痛,顷刻间在她的四肢百骸游走!她拼命抓着贴在自己额头上的东西,不顾锋利的爪子划花了脸。

    方涧流惊魂未定地看着她发疯一般自残,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在生死一线间,他本能地将红笺中的东西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那东西不过是一张寸许来长,二指之宽的素色纸条,上面似乎有字,却来不及看清。

    而她已经两眼翻白,在地上不停抽搐,面上隐隐有黑气游动。方涧流这时才感觉到肩膀上十个血洞钻心地疼,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喜丧相逢,是为大祸。红白煞气,足够把你烧得尸骨无存。”

    她向文曲星君伸出手,目露哀求之色,却被他一脚踢开。

    文曲星君想了想,撇了修罗一眼,待她疼的奄奄一息,才伸手取下她额头上的字条,“若死在这里,鬼差来了不好交代。就留你一命。”目光扫过字条,文曲的神色顿时一凛。

    “你的生辰是何时?”文曲声色俱厉,和之前笑眯眯的样子判若两人。

    方涧流乖乖地报上生辰,不知这性情无常的年轻人究竟在生什么气。

    文曲掐指一算,将那字条递给方涧流看,“你是正月十五生。而这上面的日子,正是你两年后的生日。”

    方涧流不解地看着他,“那又如何?”

    文曲冷笑一声道,“两年后的正月十五,就是你的忌日。”

    第22章 二十二问情

    喜丧相逢,是为大凶。

    喜煞送的喜帖,既是大婚,也是冥婚;大喜之日,亦是大丧之日。不求生同衾,但求死同穴。

    只有和红白双煞同样命数的人,才能收到这张阴阳喜帖。若不开封,便能避过大祸;放在家中镇宅,亦可保平安。却不想方涧流在情急之下,用它逼退修罗厉鬼,这贴上所言,一语成谶。

    文曲看着方涧流,神色复杂。他从这凡人身上看不出任何不同寻常之处,但不知为何,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可围绕着他的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令他疑窦丛生。

    根骨灵慧,命格清贵,魂魄却轻如鸿毛,不过弱冠之命。而跟着他而来的人,百里之外都能感觉到那令人胆战心惊的煞气。

    这凶厉杀伐的气魄。文曲微微阖眼,心说,自从千年之前的荒穹一战之后,再无缘得见。

    煞气扑面而来。那人一双玄黑眼眸沉如寒夜,隐有星芒。文曲勾起一个轻佻的笑容。

    你护得了他一时,且让我看看你护不护得了他一世。

    “你可以走了。”顾城越将手中司南丢还鬼差,目光瞥见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修罗鬼,在看到受伤倒在路边的方涧流时,顿时冷了一张脸。

    鬼差急忙接住司南揣进怀里,看看顾城越,又看看皮笑肉不笑的文曲星君,心知这俩都不是什么惹得起的主儿,只得对那修罗鬼撒气,用锁魂钩套了就是好一顿揍。

    说来这修罗也是得不偿失。被人用邪术从修罗道招了来,肉没吃上一口,倒折腾了大半天。先是被入殓师的煞血烧得脏腑俱损,又被阴阳喜帖毁了容貌,现在还要沦为受气鬼差的沙包。

    惹谁都别惹入殓师,后果很严重。

    所以,顾城越在鬼界的名声,比丧门星差不到哪里去。

    修罗鬼被揍得惨叫连连,在寂静夜里,尤为}人。顾城越看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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