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3 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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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我知道世上有一个人，后来一年四季，春风开在往事里。</p>
——秦然。五年后。</p>
秦然收到一封高中聚会请帖，是郁舒娆以邮件的方式发送的，邀请她星期六晚上八点准时到‘圣宴’参加同学聚会。</p>
名单中有韩遇的名字。</p>
秦然望着那个名字良久，睫毛垂下又抬起，心中除了一点点水纹般的涟漪，已经很平静了。</p>
终于。</p>
还是。</p>
回来了么？</p>
她浅薄地笑了一下，还以为，他永远不会回来了呢。</p>
韩遇出国的第二年，韩家就移民了，所以第四年的时候，韩遇并没有回来，那一刻，秦然的心就已经死了，等了四年之后，希望终于消耗殆尽，变成了一团死灰。</p>
不过也是，他现在应该更优秀了吧，而她，也更配不起他了吧。</p>
思忖间，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p>
秦然随手接起，面容平淡，“你好，极光科技，请问有什么需要？”</p>
电话彼端的人轻轻笑了起来，很温柔很悦耳的声音，“怎么？以为我是你的客户啊？”</p>
秦然挑了挑眉，“玄宁。”</p>
“我现在没事干，你人在公司么？方便我过去不？”</p>
秦然抬头。</p>
落地窗外是一幢幢直耸云霄的大厦，天空蔚蓝，云朵洁白，她声音平稳，“抱歉，上班时间我不招待闲杂人等的。”</p>
“我就是过去坐坐，不打扰你做事的。”</p>
秦然沉吟片刻，“那你过来吧，但是我先警告你，倾倾现在是我的员工，你得把脸捂起来，不然她老把视线黏在你身上，如何专心做事？”</p>
顾玄宁爽朗大笑，“知道了，我带个丝袜把脸套起来不就行了吗？”</p>
闻言。</p>
秦然忍俊不禁，“你过来吧。”</p>
“人在车上了，马上就到，噢，都中午了，你要吃什么不？我帮你们带上去。”</p>
“饭盒吧，点鸡腿的，又方便又便宜，给倾倾点排骨的，她不吃鸡肉。”</p>
“吃那么油腻，对身体会好吗？”</p>
“不买拉倒。”她抬了抬眼皮，就要挂断电话。</p>
“喂喂喂……”顾玄宁出声叫住她，有些着急，“好啦，我给你们买还不行嘛，这么绝情，一言不合就挂电话。”</p>
她轻笑，眼里却没有任何情绪，“有邮件进来了，我得做事了。”</p>
“好，去忙吧，你这个工作狂。”</p>
秦然没有说话。</p>
她沉默地掐断了电话。</p>
每天一踏进公司，就意味踏进了战场，秦然坐在电脑前，一边翻阅资料，一边把键盘打得啪啦作响。</p>
五年后。</p>
她有了一个公司，但是她仍然没钱，为了省钱，她没有租房子，在公司的仓库里搭了张床，衣食住行都在公司里。</p>
这个微型公司只有两个人。</p>
她和苏倾。</p>
毕业后苏倾并不想回老家，在外面工作住的地方也脏乱差，于是苏倾给秦然帮忙，每个月只收秦然两千元的工资，但她只工作8小时，夜晚她要去人潮热闹的广场摆摊，两人属于互相扶持，互相帮忙。</p>
其实应该说，秦然的公司是爸爸给她的，加上仓库一共50平方米宽，非常狭窄。</p>
毕业那年，爸爸的身体很差，已经无法在上班了，妈妈要留在家里照顾他，于是退伍的大哥就继承了爸爸的公司，但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公司几乎赚不到钱，家里有爸爸妈妈需要养，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需要雇佣保姆照顾他们，于是秦家变得非常拮据贫苦。</p>
大哥后来娶了媳妇，头两年一直因为没钱的事情闹离婚，因为公司所有收入都要拿来供养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等于大哥每个月没有任何收入，钱都得往家里拿。嫂子怀孕后，更加反对大哥到公司上班，赚的钱全部要补贴进家里，等于是一个吃钱的无底洞。</p>
嫂子说他们也有孩子要养，并且不愿意跟爸妈住，于是她承诺跟大哥离开家里去另租房子住，每个月给家里供两千，如果家里不同意，他们就离婚，孩子也打掉，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p>
为了家庭和睦，爸妈最终只能同意。</p>
于是大哥和大嫂搬走了。</p>
而二哥留学后并不愿意回国，他喜欢美国，在那边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打算长居那边。每年节日他会汇一些钱过来，但仍然是车水杯薪，毕竟那边消费高，他供了房子和车子，给不了家里多少钱。</p>
最后就是秦然了。</p>
毕业后，她是学美术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是继续深造，花大量的钱和精力去画出灵魂作品参赛，假如获奖就因此成名，假如失败就继续艰苦忍耐。第二是找一份有关美术行业的工作，做一个城市小白领，用多余的时间来努力创作，直到有朝一日碰到机遇，一飞冲天。</p>
但是。</p>
以上两个条件她都做不了，第一个固然是最容易成功的，但也可能终身都不成功，第二个是小白领太累又赚不到钱，庞大的家庭压力不允许她这样选择。</p>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待成功。</p>
实现磨平了她的心志。</p>
为了养家。</p>
她最终折断了手里的画笔，开始到爸爸的公司上班，这是爸爸一辈子的心血，她不能看着这个公司就这样倒下来，于是她推翻了爸爸的旧产品，利用闲暇时间学习英语，加入了火热的外贸势流，苏倾是学英语的，刚好能帮上她的忙，苏倾每天工作8小时，而她，每天工作12—14小时，大部分时间在加班和熬夜。</p>
下午是最忙的时候。</p>
通常会有成千上百封邮件。</p>
都是国外的咨询邮件。</p>
虽然邮件很多，但是能成功连接生意的并不多，不过秦然并不放弃，无论是什么邮件，她都会很认真的回复，希望努力可以得到回报。</p>
虽然赚的钱都要拿回家去，但只要家人过得好一点，她心里也会舒服很多。</p>
十分钟后。</p>
有人按门铃。</p>
苏倾出去跑业务还没回来。</p>
秦然知道门外的人是谁，站起身，把地上的纸张都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饮料罐收掉，又把洗手间的门关严，摆上茶具，才走到木质门前，慢慢将门打开。</p>
这幢大厦里，大型公司和中型公司会采用透明的落地玻璃门，而小型跟微型的基本采用不透光的木质门，因为公司规模太小，不想让外界看见，况且微型公司做生意不容易，一般没有注册商标，很怕被人查到。</p>
换句话说，就是非法公司。</p>
不过秦然的公司是正规的，爸爸已经注册商标的，每年要多交两千元年审费。</p>
木质门打开。</p>
顾玄宁懒洋洋地站在门外，一袭正装，一双美眸，勾人摄魄。</p>
岁月磨掉了他的浪荡和冷锐，使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上层人士，脸庞英俊，气质儒雅，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p>
他扬了扬手里的饭盒，薄唇挑起，“饿了吧？给你们带饭来了。”</p>
“还好，进来吧。”</p>
秦然把身子让开。</p>
她身侧是一条狭窄的通道。</p>
顾玄宁慢慢走进去。</p>
坐在沙发上。</p>
50平方的空间里，摆着两张办公桌，一张包装桌，一柄立扇，还有一张茶几和沙发，几乎没什么活动空间了，只剩下两条狭窄的过道，一条通往仓库，另一条通往门口。</p>
这公司窄的让人有点沉闷，尤其是在夏天，从楼下坐电梯上来已经是一身汗了，然而这公司还没有冷气，一进去，就觉得像是进入一个火炉里，连空气都是热烘烘的，使人汗流浃背。</p>
顾玄宁受不了一般将领带拉松一些。</p>
秦然的视觉很敏锐。</p>
见状立刻把风扇转到他身上，开到三挡，笑了笑，“不好意思，公司里没有冷气，你坐一下，我泡茶给你喝。”</p>
她打开了电热壶。</p>
“不用。”</p>
顾玄宁伸手阻止她，眼中笑意浓浓，“这么热的天我喝不下去茶，喝饮料吧，我刚在便利店买了。”</p>
秦然摸摸鼻子，“好吧。”</p>
“你快吃饭吧。”</p>
“好。”秦然依言坐下，看了眼饭盒，疑惑道：“怎么只有两个饭盒，你没买自己的份吗？”</p>
“没有，我中午是吃过才过来的。”</p>
“好吧。”</p>
她嫣然一笑，本来想去办公桌前吃的，那里有一个小风扇，但顾玄宁在这里，她不好意思走开，便顶着一背脊的汗坐在茶几前吃饭。</p>
“那我吃了哈。”</p>
其实在外人面前吃饭是不礼貌的，但是她现在真的挺饿的了，顾及不了形象了。</p>
狭窄的空间里。</p>
两人都没有说话。</p>
秦然安静地扒着眼前的饭。</p>
顾玄宁倚在沙发上，勾人的美眸落在她身上，长久地停留。</p>
秦然被他看得挺不自在，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你公司今天不忙吗？”</p>
“不忙。”</p>
“做地产老板就是爽啊。”</p>
他低笑着，眸光缱绻潋滟，“那你过来给我帮忙？”</p>
秦然轻摇头，“哪能啊，我自己的公司不要啦？”</p>
他不紧不慢，仍微笑，“我可以收购你的，品牌费照付，绝对不让你亏本。”</p>
她只笑不语。</p>
条件听起来很诱人，只是她已经欠他太多了，不能再欠下去了，否则这辈子，她就再也还不清了。</p>
气氛沉默。</p>
他把风扇按成摇头，音色十年如一日的迷人，“考虑得怎么样？”</p>
夏天吃饭的时候最热了。</p>
秦然一愣。</p>
心中就暖了，但仍然摇头，神情坚定，“不，自己做老板更自由。”</p>
“你自由了吗？”他挑起眼角，声音袅袅地绕过来，“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连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自由了吗？”</p>
“为了生活，我没得选择。”</p>
“其实你有的，你知道，我可以帮助你的，只看你愿意不愿意了。”</p>
她背脊一僵。</p>
就看见顾玄宁打开了另一个塑料袋子，拿出了一杯鲜榨橙汁。</p>
他一直都知道她喜欢橙汁，每次过来看她，总会买上几杯新鲜果汁，可惜公司没冰箱，她必须一天之内喝掉这些没有添加防腐剂的鲜橙汁。</p>
“这么吃饭很干的，你配合着橙汁吃吧。”</p>
他用吸管打开了橙汁，放在她面前，一脸的体贴。</p>
秦然心中喟叹一声，声音无奈，“玄宁……”</p>
“嗯？”</p>
“他回来了。”</p>
他轻笑着，空气燥热，他却一脸幸福的样子，“他是谁？”</p>
秦然没说话。</p>
顾玄宁起先笑着，后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眯起眸子，视线像是淬了冰，“你是说……”</p>
秦然垂下幽黑的睫毛。</p>
不知道该说什么。</p>
顾玄宁看着她，笑容凝在眼角，有一种不悦的味道在空气里荡漾。</p>
“你说的他是韩遇？”</p>
秦然抿住唇，那双神采飞扬的眸，一瞬间宛若千山寂寞雪。</p>
顾玄宁看懂了。</p>
挑了挑眉，神色迅速恢复为平静，“他怎么回来了？不是听说他们家已经定居国外不回来了么？”</p>
“我也不知道，不过周六的同学聚会名单里有他，可能是回国来玩玩吧。”</p>
顾玄宁敛住眉头，五官艳丽阴柔，“你还在等他？”</p>
秦然摇摇头。</p>
“不敢，也没有资格。”</p>
顾玄宁没有说话。</p>
秦然低声道：“这些年谢谢你对我的帮忙，不止是我，易阳也欠了你很多，你不用这么付出的，我回报不了你什么的，但至少，不会连累你。”</p>
时至今日，她已经没有资格等韩遇了，因为，她已经有男朋友了。</p>
听了这些话。</p>
顾玄宁似乎有些不开心，站起身，遥望落地窗外的世界，眼神中带着隐隐的凌厉，“你还没跟他分手。”</p>
“我不能分。”</p>
她声音异常的平静，“我爱不了谁的，无论找了谁，其实都是行尸走肉，你知道的，只有易阳他不嫌弃我带着遗传病，也愿意陪我赡养四位长辈，如果我跟他分手了，我又得开始相亲了，太累，我不想那样了……”</p>
“可是他背叛了你。”</p>
秦然眼中出现了一丝裂缝，有点难过，却很快被平静覆盖，“男人都是那样的，我给不了他爱情，亦不能阻止他寻找真爱，我接受了，男人是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开的动物。”</p>
“婚姻并不是将就。”</p>
她唇角一沉，随后，又笑开了，那么灿烂，却又那么哀伤，“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我的病已经给传出来了，没有好的男人肯娶我，而我无法独身。”</p>
很多年前，她曾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当一个不婚族，可是后来的俗世和现实不断逼迫着她，大哥跟大嫂不肯养家，二哥不肯回来，爸妈逼着她结婚，如果她不结，母亲会每天在她面前叨念，话题不外乎是，秦然，你今年26岁了，你要为自己想想，你身上带着遗传病，年纪又大，如果再不结婚，以后就嫁不出去了。</p>
她说她不想结婚，母亲就会开始哭，说都是因为他们连累了她，没有给她好的身体，也没有给她好的家庭条件。</p>
而这已经是很好的态度了，更多时候，母亲都在骂她，她急了就会开始口不择言，骂秦然不自量力，生了这种病，难道还想挑那么好的男孩子吗？人家愿意接受她就已经是很好的归宿了，让她也看看自身条件，不要错过愿意接受她的男孩，否则年纪大了，就只能孤独终老了。</p>
长达两年的时间里，她在母亲的哭泣声中和怒骂声中终于妥协，开始相亲。</p>
说她不够坚定也好，说她不够顽强也好，总之，看着父母日渐老去，她开始什么都愿意去付出，就算不为自己而活，也该想想家里人，韩遇不回来，她的心死了，嫁不嫁又有什么区别？况且家人怎么会害她？希望她结婚，无非是担心她的将来，人总会一天天变老，有一天，她可能像父亲一样，病得需要人照顾生活起居，如果那时候她只有一个人，可能病死在家中也没人会发现吧。</p>
幸福。</p>
从来只属于幸运的人。</p>
大哥和大嫂态度很明显，不养家，以后当然也不会养她，二哥决定长居国外，将来有了妻子也没必要负担她这个妹妹的一生，如果她把一辈子消耗在养家上面，将来她老了，又有谁来照顾她呢？六七十岁的秦然，那个时候如果没有钱，独善其身，灵魂该飘往哪里，死在哪里？</p>
结婚，不一定是为了爱情，也可能是为了钱，更可能是为了某一天，当你老去，无法再走动，起码身边有一个人体贴你，照顾你。</p>
秦然选择相亲，就是为了给家人吃一颗定心丸，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或许，有人陪伴着比单着更好呢？</p>
世间上无论什么决定都是有利有弊的。</p>
而相亲嘛，无疑都是嫌弃她病的，甚至有男的还当面提议让她脱下衣服看看，如果觉得不是那么容易接受，就交往看看，秦然坐在咖啡厅里，被那些奇葩相亲男士弄得哭笑不得。</p>
以她的家境，以她的病情，还有要养四个长辈的压力来看，好的男人都不会选她的，第一身体带着疾病，第二家庭压力十分庞大，所以每次见的对象都是一些男人中的烂番薯，相亲着相亲着，心态开始随波逐流。</p>
最后一次相亲，她是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态了，能成就结婚吧，不行就离婚吧，总比每天被相亲的事情烦着好，那天，来的男人是她邻居亲戚的儿子，大学刚毕业，一见秦然脸就红了，是个特别腼腆的男孩子。</p>
名叫易阳。</p>
长得很阳光，比秦然小两岁，对秦然的病情了解，不介意，也愿意跟她一起养家，总体来说，秦然没有挑他的资格，而他也算秦然相亲对象中最顶级的一个了。</p>
然后。</p>
秦然就开始尝试和他交往了。</p>
两人的交往甚是平淡。</p>
没有缠绵的早安电话。</p>
也没有温柔的晚安电话。</p>
易阳是理科生，不懂浪漫，通常带秦然吃一些大排档等女生会嫌弃的地点，但是秦然都没有嫌弃过，坐下就吃，吃完就回家，他们交往半个月，就见了一次面。</p>
易阳非常孩子气，通常是秦然照顾他，喜欢打网游，某一段时间，易阳对她很冷淡，秦然没多想，仍旧昏天暗地的加班，直到某一天，易阳打电话给她，哭得声音都开始颤抖。</p>
询问之下，秦然才知道易阳在网游世界里找了个老婆，那个老婆来z市跟他见面，易阳租了房子给她住，两人也上床了。</p>
然后那个游戏老婆怀孕了，找易阳要钱打胎，不然就威胁要告诉他父母，易阳生性胆小懦弱，十分怕父母，不敢给父母知道，就偷偷给了那女孩钱，后来没半个月那个女孩又来了，说孩子没打掉，让他再拿一次钱，反复捉弄他三四次，易阳也没钱了，事情也解决不了，火烧眉毛，只能打电话向秦然这个现女友求助了。</p>
秦然听了这事，心中是凉拨凉拨的，那个游戏老婆摆明是诈骗，不会只要一次钱就完事的，而易阳睡了那姑娘，那姑娘又只有十五岁，如果报警，不管当时那个姑娘是否同意，他都构成幼奸罪。</p>
秦然本来想找成城帮忙，但是她的病就是成妈妈说出去的，要不是成妈妈嘴快，或许秦然就不必那么水深火热，走到哪里都被邻居议论疾病的事情了。</p>
偶然间，她想起了顾玄宁，他曾说，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她需要帮忙，都可以找他。</p>
于是她就试着给顾玄宁以前的号码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一下居然通了，秦然先是心中一惊，然后跟他寒暄几句，便尝试说了下易阳的事情。</p>
最后事情是顾玄宁帮易阳解决的，因此，秦然跟顾玄宁也重新联系了起来，顾玄宁时常给她打电话，当他知道易阳是秦然男朋友的时候，他的目光是不屑的，并且一再对她说，男人背叛是不可原谅的，一定要把这事告诉秦妈，斩断与易阳的关系。</p>
对于这件事。</p>
秦然心有犹豫，一是她跟易阳分了手，她就得继续相亲，毕竟年纪大了，父母不会让她浪费光阴的，所以尽管她知道易阳不靠谱，也没有立刻提出分手，反正跟谁结婚都一样，她喜欢不起来的。</p>
想到这里。</p>
她微微垂下睫毛，神情木然，“或许人生有很多事情，都是你身不由己的。”</p>
顾玄宁沉吟。</p>
良久良久之后，他重新转过头来看她，声音认真而低哑，徐徐的，萦绕在狭小的空间里。</p>
“秦然，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或许，我们也可以试一试……”</p>
“没考虑。”</p>
秦然打断他的话，“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害你，况且你家里也不会同意，不要做傻事。”</p>
“其实我也到了结婚的年纪了……”他没理会她的话，自顾自说下去，“既然你只是想要结婚，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或许我们处着处着，就发现合适了。”</p>
她一愣，心跳停顿了几拍，冷漠道：“我喜欢不了谁的。”</p>
“没关系，我可以等。”</p>
“对不起……”</p>
“不要这么快拒绝我。”顾玄宁打断她的话，声音清晰，“我说了，我可以等，如果你心里有别人，那我就等到你心甘情愿放下他为止，只要你肯呆在我身边，我愿意给你时间。”</p>
她再度摇头，眼神异常坚定，“这样的感情没意思的，玄宁，别坚持没意义的事情，也永远别让你的家人伤心，这个世界谁的家人嫌弃我我都不会难过，因为我知道，他们嫌弃我，是因为太爱自己的子女。”</p>
以顾玄宁的家境，不会让他娶一个不健全的女孩子。</p>
况且，苏倾还在等他。</p>
秦然非常有自知之明，不会去想，也不会去考虑，期望越多，失望越多。</p>
顾玄宁还想说点什么。</p>
门已经被人打开了。</p>
苏倾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一身职业装，又漂亮又窈窕。</p>
顾玄宁就站在落地窗前的位置。</p>
苏倾一眼就看见了他，漂亮的眼睛微微一亮，笑了，“玄宁哥，你过来了。”</p>
顾玄宁划拉下眼睑，又长又密的睫毛，在眼下扫出美丽的剪影，淡淡道：“嗯，还给你们带了午饭了，都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你吃饭了吗？”</p>
“还没呢。”苏倾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眼神慧黠，“太忙了都没时间吃，谢谢你给我们买了饭啊，我一定会好好享用的。”</p>
阳光下。</p>
她甜甜地笑。</p>
现在，她一直叫顾玄宁哥哥，顾玄宁不喜欢她，她也就不勉强，一直站在他身后以妹妹的身份守望着，专注而长情。</p>
她走了过来。</p>
秦然悄然起身，将沙发的位置让给苏倾坐着，“你回来得正好，你陪他聊天吧，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得先去忙了。”</p>
“好。”</p>
苏倾笑盈盈地坐了下去，开始跟顾玄宁聊天，“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公司不忙吗？”</p>
顾玄宁站定脚步，姿态优雅，“今天周二，没什么事情干，就过来看看你们。”</p>
苏倾轻笑，很开心的模样，“这样啊，那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分一点饭给你吃吧，我吃不了那么多的。”</p>
她轻柔地拆了筷子，准备分饭。</p>
顾玄宁叫住她，礼貌笑笑，“别，你不必分给我，来的时候我已经吃过了。”</p>
苏倾的动作停住，又笑了，“那好，那我就一个人独享啦。”</p>
她是很体贴的女孩。</p>
会从每个细节去关心人。</p>
秦然不会，她一直是大大咧咧的，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p>
“这个点，外面很热吧？”顾玄宁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倚靠着，开始跟苏倾聊天。</p>
“是超级热的，三十多度呢，就这样走出去会被晒死的，哥，你等下要走了告诉我一声，我给你那个遮阳伞吧，别中暑了。”</p>
“不用，我开车过来的，就放在地下停车场，不用晒到阳光的。”</p>
苏倾咬着筷子，嘴唇嫣红，“也是噢，你不像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天天日晒雨淋的，哎，真是辛苦死了。”</p>
她是很会聊天的女孩，无论你说什么，她总能答上一两句，在社交这方面，苏倾跟韩遇的能力差不多，属于情商和智商都高的。</p>
但是顾玄宁嘛，不是那么爱和苏倾说话的，不感兴趣的对象，他向来比较沉默，应该说，是比较傲。</p>
另一端。</p>
秦然已经开始工作。</p>
她专注地看着电脑荧幕，微微皱着眉头。</p>
顾玄宁的视线几次停在她身上，终于有些忍不住，摸出香烟，淡淡道：“秦然，你们公司允许抽烟么？”</p>
“不允许，办公室内禁止吸烟。”秦然面色平淡地说：“要抽烟就去走廊，那儿有垃圾桶。”</p>
“好吧。”顾玄宁把香烟收回，叹了一口气，神情慵懒，“真无聊啊。”</p>
“早告诉你上班时间不要过来了。”秦然没抬起头，目光在英文词典上浏览一眼，快速地回了一封英文邮件。</p>
“小然你别那么说我哥啦。”苏倾吃着饭，声音清脆好听。</p>
秦然停下动作，眼角斜斜瞟过去，语气无奈中带着一丝笑意，“就知道你们两是一国的。”</p>
苏倾莞尔，“那当然了，他是我哥嘛。”</p>
秦然也跟着笑，“我可是你的老板，你敢帮他，就不怕我给你小鞋穿吗？”</p>
“怕什么？我们家小秦然才不是那种人呢。”</p>
秦然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么说，我必须给你双小鞋穿了，不然显得我人太善良。”</p>
苏倾扁着嘴，“别这样啦……”</p>
秦然跟顾玄宁哈哈大笑。</p>
过了一会，顾玄宁打算回去了，站起身，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问秦然，“秦然，周六的同学聚会你会去参加吗？”</p>
秦然的动作一顿，抿住唇，“可能不去了，太忙，走不开。”</p>
他微微一笑，眉眼都染上喜悦，“那好，我回去了，有时间在过来看你们。”</p>
“好，走好。”</p>
“嗯。”</p>
*</p>
秦然虽然说了不去，但周五那天，郁舒娆不知道从哪弄到了秦然的电话，不断连环轰炸她。</p>
时隔这么多年，秦然已经换了电话，要不是她在qq群里被郁舒娆逮到并且重新联系上，或许，她们这辈子都不会怎么联系了。</p>
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p>
过去与你无话不谈的朋友，如今都与你无话可谈。</p>
不是刻意的疏远，而是不同的人生造就了不同的道路，毕业后，同学们都走上了自己的未来，目标一样的，或许还能一起奋斗，目标不一样的，渐渐就会分散在时光长河里，追求自己的价值。</p>
“小然，你就来参加嘛，难得我举办聚会，你要是不来，我会很伤心的。”</p>
“公司有点忙……”</p>
“哎，我找你的时候你有哪天是不忙的啊？工作嘛，永远都是忙不完的，我们要懂得劳逸结合，这样才不会与社会脱轨，你就来吧，这次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心力，才邀请到了那么多人的。”</p>
秦然静静握着电话，“可是真的有点忙。”</p>
“你别这样嘛。”郁舒娆苦苦哀求，“你也知道我们多久没见面了吧？大概三四年了？你就来聚聚嘛，只是喝几杯酒而已，要不了多少时间的，对了，苏淮和韩遇这次都会过来呢，那么多年不见，你就不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吗？”</p>
秦然心中大痛，怎么会不想知道？只是他们都违背了当初的承诺，再见面不是已搁浅就是缅怀青春，无论是那个画面，秦然都不想面对，她不想面对他说出已经忘了她的话，也不想面对他说出好怀念当初的话，或许在她的心里深处，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她接受不了他忘了她，也接受不了他缅怀他，所以不如就这样吧，就当她是没有勇气面对吧，就当她是一个缩头乌龟只想逃避吧。</p>
秦然一直不说话，郁舒娆也慌了，着急地说：“其实这次约你们大家出来，是想分享一个事情的。”</p>
“嗯？”</p>
“路易斯他离婚了，小然，我们要订婚了，所以我们决定在那天晚上公布消息，本来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的，但是我怕你不来，你知道的，娅媛已经疯了，我只剩你一个好朋友了，如果连你都不来，我会觉得我连一个姐妹都没有……”</p>
她说得楚楚可怜。</p>
秦然亦听得心中不忍，没想到路易斯竟然是真心的，当初她还担心郁舒娆会受伤，没想到，郁舒娆盼到了她的爱情。而看似铜墙铁壁的秦然，反而受伤了，所以啊，人生真是充满了无奈和意外啊。</p>
“小然，你就来吧，就当是给我庆祝了，好不好？”</p>
秦然叹了口气，声音寂静，“好吧。”</p>
“小然你真是太好了！”郁舒娆高兴的说：“如果有家属，可以带家属噢。”</p>
“家属？”</p>
“男朋友啊，笨蛋。”</p>
“呃……”秦然沉默了片刻，声音寂静，“好吧，我知道了。”</p>
挂断电话，她看了自己的手机许久，最终，决定给易阳打个电话，询问他当晚的意愿，电话那边吵得要命，看情况他又在打游戏，声音含糊地说：“我就不去了吧，那都是你的同学，我跟他们没话讲的。”</p>
秦然淡淡嗯了一声。</p>
易阳又说：“况且我那天有帮战，八点就开始了，你跟你同学说一声抱歉吧，我去不了。”</p>
秦然抿住唇。</p>
心头有些话想汹涌而出，又似乎说不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挂断电话。</p>
一整个晚上。</p>
易阳都没有在打电话过来。</p>
失望。</p>
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这个男人，不止丝毫不关心她，没有担当，也懦弱，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p>
老实说，秦然是不可能喜欢他的，可正是因为他很差劲，秦然也不怕连累他了，反正，大不了就离婚，到时候，家里人就不会在逼她结婚了吧。</p>
光阴似箭。</p>
一下子就飞到了星期六晚上。</p>
圣宴的过道上。</p>
光影缭绕。</p>
秦然着一袭黑色长裙，发丝低挽，一贯冷淡的文艺范，素面朝天。</p>
她拿着包包。</p>
伸手打开了328包间的门。</p>
昔日的高中同学都变成了精英丽人的模样，一个个跃进眼底，有些同学她还认得出来，有些已经认不出来了。</p>
比如以前默默无闻的女孩突然变得很漂亮，穿着颜色缤纷的华丽长裙，手拿名牌包包，妆容精致。</p>
而以前很叛逆的女孩则变得清纯了，头发不染不烫了，不穿破旧的牛仔裤了，不叼着棒棒糖口香糖了，褪去了一身张扬的煞气，穿着体恤帆布鞋，面容素白。</p>
明明很矮的男生突然长高了，风光一时的三好学生落魄了，叛逆少年发家致富或者变成小混混了，而富二代官二代们，仍是纸醉金迷的样子，唇含香烟在那研究马赛。</p>
所有人都拿着最新上市的苹果4s，没敢把手机摆上桌的，都是手机太破旧没好意思显摆的。</p>
时代便是这样浮躁的样子，所有人都想突出自己，得到关注，有的比车，有的比表，有的比名牌，有的比男朋友，有的比美貌身材……</p>
一片乌烟瘴气。</p>
秦然在门口站了一会，便有个不怎么熟悉的男同学把她拉了进去，向她递了一杯香槟，面容桀骜不训，“我还记得你，秦然嘛……”</p>
秦然没认出他。</p>
他却揽住她的肩膀，热情地说：“来来来，难得老同学聚会，先干他个一杯。”</p>
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杯酒。</p>
秦然接过香槟，却没有喝，“不好意思，我对酒精过敏，不能喝酒。”</p>
她的笑容清和平静。</p>
那男生立马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眼珠迷瞪瞪的，显然是喝多了，“哎秦然，你这样说就不厚道了，咱们都多久没见过面啦？8年啦，各奔东西8年了，你怎么就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呢？”</p>
秦然觉得这话听着奇怪，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这人是苏淮。</p>
他跟很多年前已经不一样了。</p>
褪去乖乖牌的模样，着一身高端定制装，眼睛长长的，偶尔会流露出精光，幽暗莫测。</p>
多年前，他还喜欢着郁舒娆，多年后，他来参加她的订婚宣布仪式。</p>
果然时代在移迁，故人心改变。</p>
多年未见。</p>
苏淮对秦然已经不熟悉。</p>
而秦然对他也不了解，眨了眨睫毛，仍旧说着刚才的话，“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能喝酒。”</p>
“啧……”苏淮皱起眉，有些不满意地睨着她，“你这就不上道了。”</p>
秦然摇头笑了笑，“抱歉。”</p>
她不知道酒场的规矩。</p>
手上这杯酒是苏淮敬的，她不喝就是不给苏淮面子，以他今时今日的社会地位，没有人会不买他的帐，偏偏他的老同学，秦然要挑战他的脾气。</p>
苏淮的脸黑了黑，已经开始不舒坦了，又跟秦然讲了几句话，秦然坚持不喝，围观的人都开始劝了，她无动于衷，把酒杯放下，一脸抱歉的模样。</p>
苏淮眼神一暗，最终松开了她的肩膀，很不屑地说了句，“就没见过这么扫兴的。”</p>
秦然不语。</p>
苏淮反而笑了，眼神微醉，对着秦然的脸孔轻轻呵气，“还愣在这儿干嘛呢？走开啊，碍人眼。”</p>
秦然手指一紧，就要转身离开……</p>
一张冷漠俊美的脸闯进眼底。</p>
时光宛若静止。</p>
仿佛是天神降临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人身上。</p>
他缓缓走来。</p>
矜贵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有着把一切瞬间冻住的强大气场，发丝乌黑，在光影中折射出沉静的光泽，名贵的西装，从容的气质，宛若水墨画中勾勒出来的人物，身材又修长又夺人眼球。</p>
漂亮女孩挽着他的手臂。</p>
这个一个陌生的女人。</p>
从容貌上看，她是个罕见的绝色尤物，一双美眸出尘不染，蕴含着似笑非笑的风韵，几分无声的温柔，几分缱绻的妩媚，气质纯洁而清傲。</p>
光影缭绕。</p>
两人一起走来。</p>
竟是那么那么的登对。</p>
秦然的视线凝固在那两人身上。</p>
背脊渐渐僵硬起来。</p>
家属……</p>
他们五年不见。</p>
然后。</p>
他带着家属来参加郁舒娆的订婚宣布仪式……</p>
秦然的睫毛颤了颤。</p>
空洞洞的痛。</p>
原来。</p>
时间真的改变了一切。</p>
－－－－－－题外话－－－－－－</p>
别打我，你们打那个说要出女配的宝贝吧，都去围攻她，序序不在，别找我呜呜呜……</p>
t</p>
很多年前，我知道世上有一个人，后来一年四季，春风开在往事里。</p>
——秦然。五年后。</p>
秦然收到一封高中聚会请帖，是郁舒娆以邮件的方式发送的，邀请她星期六晚上八点准时到‘圣宴’参加同学聚会。</p>
名单中有韩遇的名字。</p>
秦然望着那个名字良久，睫毛垂下又抬起，心中除了一点点水纹般的涟漪，已经很平静了。</p>
终于。</p>
还是。</p>
回来了么？</p>
她浅薄地笑了一下，还以为，他永远不会回来了呢。</p>
韩遇出国的第二年，韩家就移民了，所以第四年的时候，韩遇并没有回来，那一刻，秦然的心就已经死了，等了四年之后，希望终于消耗殆尽，变成了一团死灰。</p>
不过也是，他现在应该更优秀了吧，而她，也更配不起他了吧。</p>
思忖间，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p>
秦然随手接起，面容平淡，“你好，极光科技，请问有什么需要？”</p>
电话彼端的人轻轻笑了起来，很温柔很悦耳的声音，“怎么？以为我是你的客户啊？”</p>
秦然挑了挑眉，“玄宁。”</p>
“我现在没事干，你人在公司么？方便我过去不？”</p>
秦然抬头。</p>
落地窗外是一幢幢直耸云霄的大厦，天空蔚蓝，云朵洁白，她声音平稳，“抱歉，上班时间我不招待闲杂人等的。”</p>
“我就是过去坐坐，不打扰你做事的。”</p>
秦然沉吟片刻，“那你过来吧，但是我先警告你，倾倾现在是我的员工，你得把脸捂起来，不然她老把视线黏在你身上，如何专心做事？”</p>
顾玄宁爽朗大笑，“知道了，我带个丝袜把脸套起来不就行了吗？”</p>
闻言。</p>
秦然忍俊不禁，“你过来吧。”</p>
“人在车上了，马上就到，噢，都中午了，你要吃什么不？我帮你们带上去。”</p>
“饭盒吧，点鸡腿的，又方便又便宜，给倾倾点排骨的，她不吃鸡肉。”</p>
“吃那么油腻，对身体会好吗？”</p>
“不买拉倒。”她抬了抬眼皮，就要挂断电话。</p>
“喂喂喂……”顾玄宁出声叫住她，有些着急，“好啦，我给你们买还不行嘛，这么绝情，一言不合就挂电话。”</p>
她轻笑，眼里却没有任何情绪，“有邮件进来了，我得做事了。”</p>
“好，去忙吧，你这个工作狂。”</p>
秦然没有说话。</p>
她沉默地掐断了电话。</p>
每天一踏进公司，就意味踏进了战场，秦然坐在电脑前，一边翻阅资料，一边把键盘打得啪啦作响。</p>
五年后。</p>
她有了一个公司，但是她仍然没钱，为了省钱，她没有租房子，在公司的仓库里搭了张床，衣食住行都在公司里。</p>
这个微型公司只有两个人。</p>
她和苏倾。</p>
毕业后苏倾并不想回老家，在外面工作住的地方也脏乱差，于是苏倾给秦然帮忙，每个月只收秦然两千元的工资，但她只工作8小时，夜晚她要去人潮热闹的广场摆摊，两人属于互相扶持，互相帮忙。</p>
其实应该说，秦然的公司是爸爸给她的，加上仓库一共50平方米宽，非常狭窄。</p>
毕业那年，爸爸的身体很差，已经无法在上班了，妈妈要留在家里照顾他，于是退伍的大哥就继承了爸爸的公司，但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公司几乎赚不到钱，家里有爸爸妈妈需要养，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需要雇佣保姆照顾他们，于是秦家变得非常拮据贫苦。</p>
大哥后来娶了媳妇，头两年一直因为没钱的事情闹离婚，因为公司所有收入都要拿来供养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等于大哥每个月没有任何收入，钱都得往家里拿。嫂子怀孕后，更加反对大哥到公司上班，赚的钱全部要补贴进家里，等于是一个吃钱的无底洞。</p>
嫂子说他们也有孩子要养，并且不愿意跟爸妈住，于是她承诺跟大哥离开家里去另租房子住，每个月给家里供两千，如果家里不同意，他们就离婚，孩子也打掉，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p>
为了家庭和睦，爸妈最终只能同意。</p>
于是大哥和大嫂搬走了。</p>
而二哥留学后并不愿意回国，他喜欢美国，在那边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打算长居那边。每年节日他会汇一些钱过来，但仍然是车水杯薪，毕竟那边消费高，他供了房子和车子，给不了家里多少钱。</p>
最后就是秦然了。</p>
毕业后，她是学美术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是继续深造，花大量的钱和精力去画出灵魂作品参赛，假如获奖就因此成名，假如失败就继续艰苦忍耐。第二是找一份有关美术行业的工作，做一个城市小白领，用多余的时间来努力创作，直到有朝一日碰到机遇，一飞冲天。</p>
但是。</p>
以上两个条件她都做不了，第一个固然是最容易成功的，但也可能终身都不成功，第二个是小白领太累又赚不到钱，庞大的家庭压力不允许她这样选择。</p>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待成功。</p>
实现磨平了她的心志。</p>
为了养家。</p>
她最终折断了手里的画笔，开始到爸爸的公司上班，这是爸爸一辈子的心血，她不能看着这个公司就这样倒下来，于是她推翻了爸爸的旧产品，利用闲暇时间学习英语，加入了火热的外贸势流，苏倾是学英语的，刚好能帮上她的忙，苏倾每天工作8小时，而她，每天工作12—14小时，大部分时间在加班和熬夜。</p>
下午是最忙的时候。</p>
通常会有成千上百封邮件。</p>
都是国外的咨询邮件。</p>
虽然邮件很多，但是能成功连接生意的并不多，不过秦然并不放弃，无论是什么邮件，她都会很认真的回复，希望努力可以得到回报。</p>
虽然赚的钱都要拿回家去，但只要家人过得好一点，她心里也会舒服很多。</p>
十分钟后。</p>
有人按门铃。</p>
苏倾出去跑业务还没回来。</p>
秦然知道门外的人是谁，站起身，把地上的纸张都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饮料罐收掉，又把洗手间的门关严，摆上茶具，才走到木质门前，慢慢将门打开。</p>
这幢大厦里，大型公司和中型公司会采用透明的落地玻璃门，而小型跟微型的基本采用不透光的木质门，因为公司规模太小，不想让外界看见，况且微型公司做生意不容易，一般没有注册商标，很怕被人查到。</p>
换句话说，就是非法公司。</p>
不过秦然的公司是正规的，爸爸已经注册商标的，每年要多交两千元年审费。</p>
木质门打开。</p>
顾玄宁懒洋洋地站在门外，一袭正装，一双美眸，勾人摄魄。</p>
岁月磨掉了他的浪荡和冷锐，使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上层人士，脸庞英俊，气质儒雅，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p>
他扬了扬手里的饭盒，薄唇挑起，“饿了吧？给你们带饭来了。”</p>
“还好，进来吧。”</p>
秦然把身子让开。</p>
她身侧是一条狭窄的通道。</p>
顾玄宁慢慢走进去。</p>
坐在沙发上。</p>
50平方的空间里，摆着两张办公桌，一张包装桌，一柄立扇，还有一张茶几和沙发，几乎没什么活动空间了，只剩下两条狭窄的过道，一条通往仓库，另一条通往门口。</p>
这公司窄的让人有点沉闷，尤其是在夏天，从楼下坐电梯上来已经是一身汗了，然而这公司还没有冷气，一进去，就觉得像是进入一个火炉里，连空气都是热烘烘的，使人汗流浃背。</p>
顾玄宁受不了一般将领带拉松一些。</p>
秦然的视觉很敏锐。</p>
见状立刻把风扇转到他身上，开到三挡，笑了笑，“不好意思，公司里没有冷气，你坐一下，我泡茶给你喝。”</p>
她打开了电热壶。</p>
“不用。”</p>
顾玄宁伸手阻止她，眼中笑意浓浓，“这么热的天我喝不下去茶，喝饮料吧，我刚在便利店买了。”</p>
秦然摸摸鼻子，“好吧。”</p>
“你快吃饭吧。”</p>
“好。”秦然依言坐下，看了眼饭盒，疑惑道：“怎么只有两个饭盒，你没买自己的份吗？”</p>
“没有，我中午是吃过才过来的。”</p>
“好吧。”</p>
她嫣然一笑，本来想去办公桌前吃的，那里有一个小风扇，但顾玄宁在这里，她不好意思走开，便顶着一背脊的汗坐在茶几前吃饭。</p>
“那我吃了哈。”</p>
其实在外人面前吃饭是不礼貌的，但是她现在真的挺饿的了，顾及不了形象了。</p>
狭窄的空间里。</p>
两人都没有说话。</p>
秦然安静地扒着眼前的饭。</p>
顾玄宁倚在沙发上，勾人的美眸落在她身上，长久地停留。</p>
秦然被他看得挺不自在，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你公司今天不忙吗？”</p>
“不忙。”</p>
“做地产老板就是爽啊。”</p>
他低笑着，眸光缱绻潋滟，“那你过来给我帮忙？”</p>
秦然轻摇头，“哪能啊，我自己的公司不要啦？”</p>
他不紧不慢，仍微笑，“我可以收购你的，品牌费照付，绝对不让你亏本。”</p>
她只笑不语。</p>
条件听起来很诱人，只是她已经欠他太多了，不能再欠下去了，否则这辈子，她就再也还不清了。</p>
气氛沉默。</p>
他把风扇按成摇头，音色十年如一日的迷人，“考虑得怎么样？”</p>
夏天吃饭的时候最热了。</p>
秦然一愣。</p>
心中就暖了，但仍然摇头，神情坚定，“不，自己做老板更自由。”</p>
“你自由了吗？”他挑起眼角，声音袅袅地绕过来，“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连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自由了吗？”</p>
“为了生活，我没得选择。”</p>
“其实你有的，你知道，我可以帮助你的，只看你愿意不愿意了。”</p>
她背脊一僵。</p>
就看见顾玄宁打开了另一个塑料袋子，拿出了一杯鲜榨橙汁。</p>
他一直都知道她喜欢橙汁，每次过来看她，总会买上几杯新鲜果汁，可惜公司没冰箱，她必须一天之内喝掉这些没有添加防腐剂的鲜橙汁。</p>
“这么吃饭很干的，你配合着橙汁吃吧。”</p>
他用吸管打开了橙汁，放在她面前，一脸的体贴。</p>
秦然心中喟叹一声，声音无奈，“玄宁……”</p>
“嗯？”</p>
“他回来了。”</p>
他轻笑着，空气燥热，他却一脸幸福的样子，“他是谁？”</p>
秦然没说话。</p>
顾玄宁起先笑着，后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眯起眸子，视线像是淬了冰，“你是说……”</p>
秦然垂下幽黑的睫毛。</p>
不知道该说什么。</p>
顾玄宁看着她，笑容凝在眼角，有一种不悦的味道在空气里荡漾。</p>
“你说的他是韩遇？”</p>
秦然抿住唇，那双神采飞扬的眸，一瞬间宛若千山寂寞雪。</p>
顾玄宁看懂了。</p>
挑了挑眉，神色迅速恢复为平静，“他怎么回来了？不是听说他们家已经定居国外不回来了么？”</p>
“我也不知道，不过周六的同学聚会名单里有他，可能是回国来玩玩吧。”</p>
顾玄宁敛住眉头，五官艳丽阴柔，“你还在等他？”</p>
秦然摇摇头。</p>
“不敢，也没有资格。”</p>
顾玄宁没有说话。</p>
秦然低声道：“这些年谢谢你对我的帮忙，不止是我，易阳也欠了你很多，你不用这么付出的，我回报不了你什么的，但至少，不会连累你。”</p>
时至今日，她已经没有资格等韩遇了，因为，她已经有男朋友了。</p>
听了这些话。</p>
顾玄宁似乎有些不开心，站起身，遥望落地窗外的世界，眼神中带着隐隐的凌厉，“你还没跟他分手。”</p>
“我不能分。”</p>
她声音异常的平静，“我爱不了谁的，无论找了谁，其实都是行尸走肉，你知道的，只有易阳他不嫌弃我带着遗传病，也愿意陪我赡养四位长辈，如果我跟他分手了，我又得开始相亲了，太累，我不想那样了……”</p>
“可是他背叛了你。”</p>
秦然眼中出现了一丝裂缝，有点难过，却很快被平静覆盖，“男人都是那样的，我给不了他爱情，亦不能阻止他寻找真爱，我接受了，男人是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开的动物。”</p>
“婚姻并不是将就。”</p>
她唇角一沉，随后，又笑开了，那么灿烂，却又那么哀伤，“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我的病已经给传出来了，没有好的男人肯娶我，而我无法独身。”</p>
很多年前，她曾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当一个不婚族，可是后来的俗世和现实不断逼迫着她，大哥跟大嫂不肯养家，二哥不肯回来，爸妈逼着她结婚，如果她不结，母亲会每天在她面前叨念，话题不外乎是，秦然，你今年26岁了，你要为自己想想，你身上带着遗传病，年纪又大，如果再不结婚，以后就嫁不出去了。</p>
她说她不想结婚，母亲就会开始哭，说都是因为他们连累了她，没有给她好的身体，也没有给她好的家庭条件。</p>
而这已经是很好的态度了，更多时候，母亲都在骂她，她急了就会开始口不择言，骂秦然不自量力，生了这种病，难道还想挑那么好的男孩子吗？人家愿意接受她就已经是很好的归宿了，让她也看看自身条件，不要错过愿意接受她的男孩，否则年纪大了，就只能孤独终老了。</p>
长达两年的时间里，她在母亲的哭泣声中和怒骂声中终于妥协，开始相亲。</p>
说她不够坚定也好，说她不够顽强也好，总之，看着父母日渐老去，她开始什么都愿意去付出，就算不为自己而活，也该想想家里人，韩遇不回来，她的心死了，嫁不嫁又有什么区别？况且家人怎么会害她？希望她结婚，无非是担心她的将来，人总会一天天变老，有一天，她可能像父亲一样，病得需要人照顾生活起居，如果那时候她只有一个人，可能病死在家中也没人会发现吧。</p>
幸福。</p>
从来只属于幸运的人。</p>
大哥和大嫂态度很明显，不养家，以后当然也不会养她，二哥决定长居国外，将来有了妻子也没必要负担她这个妹妹的一生，如果她把一辈子消耗在养家上面，将来她老了，又有谁来照顾她呢？六七十岁的秦然，那个时候如果没有钱，独善其身，灵魂该飘往哪里，死在哪里？</p>
结婚，不一定是为了爱情，也可能是为了钱，更可能是为了某一天，当你老去，无法再走动，起码身边有一个人体贴你，照顾你。</p>
秦然选择相亲，就是为了给家人吃一颗定心丸，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或许，有人陪伴着比单着更好呢？</p>
世间上无论什么决定都是有利有弊的。</p>
而相亲嘛，无疑都是嫌弃她病的，甚至有男的还当面提议让她脱下衣服看看，如果觉得不是那么容易接受，就交往看看，秦然坐在咖啡厅里，被那些奇葩相亲男士弄得哭笑不得。</p>
以她的家境，以她的病情，还有要养四个长辈的压力来看，好的男人都不会选她的，第一身体带着疾病，第二家庭压力十分庞大，所以每次见的对象都是一些男人中的烂番薯，相亲着相亲着，心态开始随波逐流。</p>
最后一次相亲，她是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态了，能成就结婚吧，不行就离婚吧，总比每天被相亲的事情烦着好，那天，来的男人是她邻居亲戚的儿子，大学刚毕业，一见秦然脸就红了，是个特别腼腆的男孩子。</p>
名叫易阳。</p>
长得很阳光，比秦然小两岁，对秦然的病情了解，不介意，也愿意跟她一起养家，总体来说，秦然没有挑他的资格，而他也算秦然相亲对象中最顶级的一个了。</p>
然后。</p>
秦然就开始尝试和他交往了。</p>
两人的交往甚是平淡。</p>
没有缠绵的早安电话。</p>
也没有温柔的晚安电话。</p>
易阳是理科生，不懂浪漫，通常带秦然吃一些大排档等女生会嫌弃的地点，但是秦然都没有嫌弃过，坐下就吃，吃完就回家，他们交往半个月，就见了一次面。</p>
易阳非常孩子气，通常是秦然照顾他，喜欢打网游，某一段时间，易阳对她很冷淡，秦然没多想，仍旧昏天暗地的加班，直到某一天，易阳打电话给她，哭得声音都开始颤抖。</p>
询问之下，秦然才知道易阳在网游世界里找了个老婆，那个老婆来z市跟他见面，易阳租了房子给她住，两人也上床了。</p>
然后那个游戏老婆怀孕了，找易阳要钱打胎，不然就威胁要告诉他父母，易阳生性胆小懦弱，十分怕父母，不敢给父母知道，就偷偷给了那女孩钱，后来没半个月那个女孩又来了，说孩子没打掉，让他再拿一次钱，反复捉弄他三四次，易阳也没钱了，事情也解决不了，火烧眉毛，只能打电话向秦然这个现女友求助了。</p>
秦然听了这事，心中是凉拨凉拨的，那个游戏老婆摆明是诈骗，不会只要一次钱就完事的，而易阳睡了那姑娘，那姑娘又只有十五岁，如果报警，不管当时那个姑娘是否同意，他都构成幼奸罪。</p>
秦然本来想找成城帮忙，但是她的病就是成妈妈说出去的，要不是成妈妈嘴快，或许秦然就不必那么水深火热，走到哪里都被邻居议论疾病的事情了。</p>
偶然间，她想起了顾玄宁，他曾说，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她需要帮忙，都可以找他。</p>
于是她就试着给顾玄宁以前的号码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一下居然通了，秦然先是心中一惊，然后跟他寒暄几句，便尝试说了下易阳的事情。</p>
最后事情是顾玄宁帮易阳解决的，因此，秦然跟顾玄宁也重新联系了起来，顾玄宁时常给她打电话，当他知道易阳是秦然男朋友的时候，他的目光是不屑的，并且一再对她说，男人背叛是不可原谅的，一定要把这事告诉秦妈，斩断与易阳的关系。</p>
对于这件事。</p>
秦然心有犹豫，一是她跟易阳分了手，她就得继续相亲，毕竟年纪大了，父母不会让她浪费光阴的，所以尽管她知道易阳不靠谱，也没有立刻提出分手，反正跟谁结婚都一样，她喜欢不起来的。</p>
想到这里。</p>
她微微垂下睫毛，神情木然，“或许人生有很多事情，都是你身不由己的。”</p>
顾玄宁沉吟。</p>
良久良久之后，他重新转过头来看她，声音认真而低哑，徐徐的，萦绕在狭小的空间里。</p>
“秦然，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或许，我们也可以试一试……”</p>
“没考虑。”</p>
秦然打断他的话，“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害你，况且你家里也不会同意，不要做傻事。”</p>
“其实我也到了结婚的年纪了……”他没理会她的话，自顾自说下去，“既然你只是想要结婚，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或许我们处着处着，就发现合适了。”</p>
她一愣，心跳停顿了几拍，冷漠道：“我喜欢不了谁的。”</p>
“没关系，我可以等。”</p>
“对不起……”</p>
“不要这么快拒绝我。”顾玄宁打断她的话，声音清晰，“我说了，我可以等，如果你心里有别人，那我就等到你心甘情愿放下他为止，只要你肯呆在我身边，我愿意给你时间。”</p>
她再度摇头，眼神异常坚定，“这样的感情没意思的，玄宁，别坚持没意义的事情，也永远别让你的家人伤心，这个世界谁的家人嫌弃我我都不会难过，因为我知道，他们嫌弃我，是因为太爱自己的子女。”</p>
以顾玄宁的家境，不会让他娶一个不健全的女孩子。</p>
况且，苏倾还在等他。</p>
秦然非常有自知之明，不会去想，也不会去考虑，期望越多，失望越多。</p>
顾玄宁还想说点什么。</p>
门已经被人打开了。</p>
苏倾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一身职业装，又漂亮又窈窕。</p>
顾玄宁就站在落地窗前的位置。</p>
苏倾一眼就看见了他，漂亮的眼睛微微一亮，笑了，“玄宁哥，你过来了。”</p>
顾玄宁划拉下眼睑，又长又密的睫毛，在眼下扫出美丽的剪影，淡淡道：“嗯，还给你们带了午饭了，都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你吃饭了吗？”</p>
“还没呢。”苏倾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眼神慧黠，“太忙了都没时间吃，谢谢你给我们买了饭啊，我一定会好好享用的。”</p>
阳光下。</p>
她甜甜地笑。</p>
现在，她一直叫顾玄宁哥哥，顾玄宁不喜欢她，她也就不勉强，一直站在他身后以妹妹的身份守望着，专注而长情。</p>
她走了过来。</p>
秦然悄然起身，将沙发的位置让给苏倾坐着，“你回来得正好，你陪他聊天吧，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得先去忙了。”</p>
“好。”</p>
苏倾笑盈盈地坐了下去，开始跟顾玄宁聊天，“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公司不忙吗？”</p>
顾玄宁站定脚步，姿态优雅，“今天周二，没什么事情干，就过来看看你们。”</p>
苏倾轻笑，很开心的模样，“这样啊，那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分一点饭给你吃吧，我吃不了那么多的。”</p>
她轻柔地拆了筷子，准备分饭。</p>
顾玄宁叫住她，礼貌笑笑，“别，你不必分给我，来的时候我已经吃过了。”</p>
苏倾的动作停住，又笑了，“那好，那我就一个人独享啦。”</p>
她是很体贴的女孩。</p>
会从每个细节去关心人。</p>
秦然不会，她一直是大大咧咧的，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p>
“这个点，外面很热吧？”顾玄宁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倚靠着，开始跟苏倾聊天。</p>
“是超级热的，三十多度呢，就这样走出去会被晒死的，哥，你等下要走了告诉我一声，我给你那个遮阳伞吧，别中暑了。”</p>
“不用，我开车过来的，就放在地下停车场，不用晒到阳光的。”</p>
苏倾咬着筷子，嘴唇嫣红，“也是噢，你不像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天天日晒雨淋的，哎，真是辛苦死了。”</p>
她是很会聊天的女孩，无论你说什么，她总能答上一两句，在社交这方面，苏倾跟韩遇的能力差不多，属于情商和智商都高的。</p>
但是顾玄宁嘛，不是那么爱和苏倾说话的，不感兴趣的对象，他向来比较沉默，应该说，是比较傲。</p>
另一端。</p>
秦然已经开始工作。</p>
她专注地看着电脑荧幕，微微皱着眉头。</p>
顾玄宁的视线几次停在她身上，终于有些忍不住，摸出香烟，淡淡道：“秦然，你们公司允许抽烟么？”</p>
“不允许，办公室内禁止吸烟。”秦然面色平淡地说：“要抽烟就去走廊，那儿有垃圾桶。”</p>
“好吧。”顾玄宁把香烟收回，叹了一口气，神情慵懒，“真无聊啊。”</p>
“早告诉你上班时间不要过来了。”秦然没抬起头，目光在英文词典上浏览一眼，快速地回了一封英文邮件。</p>
“小然你别那么说我哥啦。”苏倾吃着饭，声音清脆好听。</p>
秦然停下动作，眼角斜斜瞟过去，语气无奈中带着一丝笑意，“就知道你们两是一国的。”</p>
苏倾莞尔，“那当然了，他是我哥嘛。”</p>
秦然也跟着笑，“我可是你的老板，你敢帮他，就不怕我给你小鞋穿吗？”</p>
“怕什么？我们家小秦然才不是那种人呢。”</p>
秦然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么说，我必须给你双小鞋穿了，不然显得我人太善良。”</p>
苏倾扁着嘴，“别这样啦……”</p>
秦然跟顾玄宁哈哈大笑。</p>
过了一会，顾玄宁打算回去了，站起身，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问秦然，“秦然，周六的同学聚会你会去参加吗？”</p>
秦然的动作一顿，抿住唇，“可能不去了，太忙，走不开。”</p>
他微微一笑，眉眼都染上喜悦，“那好，我回去了，有时间在过来看你们。”</p>
“好，走好。”</p>
“嗯。”</p>
*</p>
秦然虽然说了不去，但周五那天，郁舒娆不知道从哪弄到了秦然的电话，不断连环轰炸她。</p>
时隔这么多年，秦然已经换了电话，要不是她在qq群里被郁舒娆逮到并且重新联系上，或许，她们这辈子都不会怎么联系了。</p>
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p>
过去与你无话不谈的朋友，如今都与你无话可谈。</p>
不是刻意的疏远，而是不同的人生造就了不同的道路，毕业后，同学们都走上了自己的未来，目标一样的，或许还能一起奋斗，目标不一样的，渐渐就会分散在时光长河里，追求自己的价值。</p>
“小然，你就来参加嘛，难得我举办聚会，你要是不来，我会很伤心的。”</p>
“公司有点忙……”</p>
“哎，我找你的时候你有哪天是不忙的啊？工作嘛，永远都是忙不完的，我们要懂得劳逸结合，这样才不会与社会脱轨，你就来吧，这次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心力，才邀请到了那么多人的。”</p>
秦然静静握着电话，“可是真的有点忙。”</p>
“你别这样嘛。”郁舒娆苦苦哀求，“你也知道我们多久没见面了吧？大概三四年了？你就来聚聚嘛，只是喝几杯酒而已，要不了多少时间的，对了，苏淮和韩遇这次都会过来呢，那么多年不见，你就不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吗？”</p>
秦然心中大痛，怎么会不想知道？只是他们都违背了当初的承诺，再见面不是已搁浅就是缅怀青春，无论是那个画面，秦然都不想面对，她不想面对他说出已经忘了她的话，也不想面对他说出好怀念当初的话，或许在她的心里深处，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她接受不了他忘了她，也接受不了他缅怀他，所以不如就这样吧，就当她是没有勇气面对吧，就当她是一个缩头乌龟只想逃避吧。</p>
秦然一直不说话，郁舒娆也慌了，着急地说：“其实这次约你们大家出来，是想分享一个事情的。”</p>
“嗯？”</p>
“路易斯他离婚了，小然，我们要订婚了，所以我们决定在那天晚上公布消息，本来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的，但是我怕你不来，你知道的，娅媛已经疯了，我只剩你一个好朋友了，如果连你都不来，我会觉得我连一个姐妹都没有……”</p>
她说得楚楚可怜。</p>
秦然亦听得心中不忍，没想到路易斯竟然是真心的，当初她还担心郁舒娆会受伤，没想到，郁舒娆盼到了她的爱情。而看似铜墙铁壁的秦然，反而受伤了，所以啊，人生真是充满了无奈和意外啊。</p>
“小然，你就来吧，就当是给我庆祝了，好不好？”</p>
秦然叹了口气，声音寂静，“好吧。”</p>
“小然你真是太好了！”郁舒娆高兴的说：“如果有家属，可以带家属噢。”</p>
“家属？”</p>
“男朋友啊，笨蛋。”</p>
“呃……”秦然沉默了片刻，声音寂静，“好吧，我知道了。”</p>
挂断电话，她看了自己的手机许久，最终，决定给易阳打个电话，询问他当晚的意愿，电话那边吵得要命，看情况他又在打游戏，声音含糊地说：“我就不去了吧，那都是你的同学，我跟他们没话讲的。”</p>
秦然淡淡嗯了一声。</p>
易阳又说：“况且我那天有帮战，八点就开始了，你跟你同学说一声抱歉吧，我去不了。”</p>
秦然抿住唇。</p>
心头有些话想汹涌而出，又似乎说不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挂断电话。</p>
一整个晚上。</p>
易阳都没有在打电话过来。</p>
失望。</p>
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这个男人，不止丝毫不关心她，没有担当，也懦弱，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p>
老实说，秦然是不可能喜欢他的，可正是因为他很差劲，秦然也不怕连累他了，反正，大不了就离婚，到时候，家里人就不会在逼她结婚了吧。</p>
光阴似箭。</p>
一下子就飞到了星期六晚上。</p>
圣宴的过道上。</p>
光影缭绕。</p>
秦然着一袭黑色长裙，发丝低挽，一贯冷淡的文艺范，素面朝天。</p>
她拿着包包。</p>
伸手打开了328包间的门。</p>
昔日的高中同学都变成了精英丽人的模样，一个个跃进眼底，有些同学她还认得出来，有些已经认不出来了。</p>
比如以前默默无闻的女孩突然变得很漂亮，穿着颜色缤纷的华丽长裙，手拿名牌包包，妆容精致。</p>
而以前很叛逆的女孩则变得清纯了，头发不染不烫了，不穿破旧的牛仔裤了，不叼着棒棒糖口香糖了，褪去了一身张扬的煞气，穿着体恤帆布鞋，面容素白。</p>
明明很矮的男生突然长高了，风光一时的三好学生落魄了，叛逆少年发家致富或者变成小混混了，而富二代官二代们，仍是纸醉金迷的样子，唇含香烟在那研究马赛。</p>
所有人都拿着最新上市的苹果4s，没敢把手机摆上桌的，都是手机太破旧没好意思显摆的。</p>
时代便是这样浮躁的样子，所有人都想突出自己，得到关注，有的比车，有的比表，有的比名牌，有的比男朋友，有的比美貌身材……</p>
一片乌烟瘴气。</p>
秦然在门口站了一会，便有个不怎么熟悉的男同学把她拉了进去，向她递了一杯香槟，面容桀骜不训，“我还记得你，秦然嘛……”</p>
秦然没认出他。</p>
他却揽住她的肩膀，热情地说：“来来来，难得老同学聚会，先干他个一杯。”</p>
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杯酒。</p>
秦然接过香槟，却没有喝，“不好意思，我对酒精过敏，不能喝酒。”</p>
她的笑容清和平静。</p>
那男生立马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眼珠迷瞪瞪的，显然是喝多了，“哎秦然，你这样说就不厚道了，咱们都多久没见过面啦？8年啦，各奔东西8年了，你怎么就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呢？”</p>
秦然觉得这话听着奇怪，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这人是苏淮。</p>
他跟很多年前已经不一样了。</p>
褪去乖乖牌的模样，着一身高端定制装，眼睛长长的，偶尔会流露出精光，幽暗莫测。</p>
多年前，他还喜欢着郁舒娆，多年后，他来参加她的订婚宣布仪式。</p>
果然时代在移迁，故人心改变。</p>
多年未见。</p>
苏淮对秦然已经不熟悉。</p>
而秦然对他也不了解，眨了眨睫毛，仍旧说着刚才的话，“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能喝酒。”</p>
“啧……”苏淮皱起眉，有些不满意地睨着她，“你这就不上道了。”</p>
秦然摇头笑了笑，“抱歉。”</p>
她不知道酒场的规矩。</p>
手上这杯酒是苏淮敬的，她不喝就是不给苏淮面子，以他今时今日的社会地位，没有人会不买他的帐，偏偏他的老同学，秦然要挑战他的脾气。</p>
苏淮的脸黑了黑，已经开始不舒坦了，又跟秦然讲了几句话，秦然坚持不喝，围观的人都开始劝了，她无动于衷，把酒杯放下，一脸抱歉的模样。</p>
苏淮眼神一暗，最终松开了她的肩膀，很不屑地说了句，“就没见过这么扫兴的。”</p>
秦然不语。</p>
苏淮反而笑了，眼神微醉，对着秦然的脸孔轻轻呵气，“还愣在这儿干嘛呢？走开啊，碍人眼。”</p>
秦然手指一紧，就要转身离开……</p>
一张冷漠俊美的脸闯进眼底。</p>
时光宛若静止。</p>
仿佛是天神降临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人身上。</p>
他缓缓走来。</p>
矜贵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有着把一切瞬间冻住的强大气场，发丝乌黑，在光影中折射出沉静的光泽，名贵的西装，从容的气质，宛若水墨画中勾勒出来的人物，身材又修长又夺人眼球。</p>
漂亮女孩挽着他的手臂。</p>
这个一个陌生的女人。</p>
从容貌上看，她是个罕见的绝色尤物，一双美眸出尘不染，蕴含着似笑非笑的风韵，几分无声的温柔，几分缱绻的妩媚，气质纯洁而清傲。</p>
光影缭绕。</p>
两人一起走来。</p>
竟是那么那么的登对。</p>
秦然的视线凝固在那两人身上。</p>
背脊渐渐僵硬起来。</p>
家属……</p>
他们五年不见。</p>
然后。</p>
他带着家属来参加郁舒娆的订婚宣布仪式……</p>
秦然的睫毛颤了颤。</p>
空洞洞的痛。</p>
原来。</p>
时间真的改变了一切。</p>
－－－－－－题外话－－－－－－</p>
别打我，你们打那个说要出女配的宝贝吧，都去围攻她，序序不在，别找我呜呜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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