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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 完结第38部分阅读

    金玉满唐 完结 作者:肉书屋

    金玉满唐 完结第3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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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还未说完,门扉呼啦一声被拉开,面前出现刘青松蓬头垢面、睡眼惺忪的瘦脸,身上还裹着厚重的棉被,极其不雅的打了呵欠,上下看了宋傕几眼,“县尉?哦,你找我有什么事?”

    宋傕脸色有些难看,他一把年纪,听捕头重复了刘青松当日的话,猜测到刘青松的身份,巴巴的赶来拜访,即便有些唐突,却也不该受到如此冷遇!

    但转念一想,传闻此人的行径便十分怪异,怕也不是针对他,便咽下这口气,缓声道,“县中遇上个难办的案子,下官听闻刘医生恰在此地,缉凶心切,便贸然前来拜访,还请刘医生莫怪!”

    “找我验尸?”刘青松一下子醒了,睁开不怎么大的眼睛,热情道,“来来来,刘县尉,您看您这么恪尽职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要是不帮你,岂不是太不仁义了?正巧我近几日的对验尸特别感兴趣,等等我换上衣物。”

    说罢,便飞奔进屏风后。

    宋傕本来也就是来走走过场,让刑部侍郎知道他这个小小的下县县尉是多么恪尽职守,没想过真让刘青松验尸。刘青松答应的这么痛快,宋傕到是愣住了,传闻说这位大名鼎鼎的验尸高手只喜欢帮助小娘子,可没有照顾老人家的善心啊!还有,“最近对验尸比较感兴趣”这是个什么说法?

    憋了半晌,宋傕只抖着胡须道,“刘医生,下官姓宋,不姓刘。”

    宋傕心道,不能你帮我一回,我就得不要祖宗跟着你姓啊!

    刘青松在屏风后飞快的换衣服,早不记得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干干笑了两声,“我这年纪大了,爱忘事儿,您千万见谅啊!”

    当下,宋傕不仅是胡须抖,现在全身都在抖,心想你这么大点岁数就说年纪大,那我是不是该埋进土里去了!羞辱!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羞辱!

    宋傕霍的站起身来,正巧刘青松也背着大箱子从里面出来,还不等他表现不畏强权的气节,甩脸走人,刘青松便一脸笑意的晃过来,抓着他的手道,“宋县尉果然雷厉风行,这么赶时间,走走走,事不宜迟,咱们快快去验尸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刘青松现在对他的印象似乎不错,宋傕一腔怒气也只好生生压了下来,干笑道,“刑狱之事自当如此,走!”

    一行人来的风风火火,走的又是风风火火。

    晚绿端着热水进屋,嘀咕道,“这个刘医生真是的,从来没个正形!”

    歌蓝抬头看了她一眼,晚绿便道,“方才拉着一位青衣长者一路跑出客栈,那只大箱子在身后甩来甩去,也不怕把老人家砸出个好歹来!”

    “青衣?”冉颜放下手中的书册,抬头询问道。

    “是官服。”晚绿答道。

    同是县官,品级是不同的,唐朝的县分为上县、中县、和下县。

    这个聚水县充其量只能算个下县,青色官服当是八九品官员,一个县设有一名县令,县令之下则是县丞、县尉和主簿。县尉的职位相当于公安局局长,也正是八九品,冉颜猜测,来找刘青松的长者多半就是县尉。

    第157章 二兔归来

    冉颜但凡遇到案件都会思考,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些案件根本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她倒也能想得开,全当打发时间了。

    用过晚膳之后,冉颜刚刚拿出箫,准备练习几遍,便听见急促的敲门声。

    “冉颜!冉颜!”刘青松叫魂一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晚绿皱着眉头,呼拉一声拉开门,“刘医生,娘子家的闺名可不能随便叫!”

    唐代对女子的称呼一般都是姓氏加上排行,如冉颜便呼冉十七娘,亲昵一点的就唤十七娘、娘子,一般只有至亲才能唤其闺名。

    刘青松这样的,立刻便被晚绿归置于“轻浮”,对娘子轻浮,便是不尊重,跟调戏良家女子没有两样。

    “这事儿回头咱们找个地方慢慢说,我先与你们家娘子说几句重要的话!”刘青松说着便要拨开晚绿。

    晚绿哪里是吃素的主儿,猛的一把将他推出门外,砰的关上门,“别以为你是萧家的医生我就怕了你,吃了几个豹子胆,敢轻薄我们家娘子!”

    刘青松被推出门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没想到一个小丫头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更没想明白自己哪点轻薄她们家娘子了。

    晚绿哼了一声,还是进里屋通报冉颜,“娘子,刘医生要见您,是见还是不见?”

    “闹嚷的这么大声,我自是听见了,让他到外间吧。”冉颜放下箫,起身向外走去。

    晚绿扁扁嘴,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把门拉开,冲刘青松翻了个白眼道,“进来吧。”

    刘青松现在也没心思跟她计较,背着大箱子晃悠悠的小跑进屋,见到冉颜便兴奋的道,“这次的案子还挺有意思,要不要一起去验尸?”

    冉颜看向他,微微挑眉,示意继续说下去。

    “我说你身为一个女人,应该多少有点自觉性吧!冷冰冰也就算了,还这么寡淡……”刘青松有些不满,说着说着,迎上冉颜沉冷幽黑的眼眸,将剩下的话全部咽了回去,转而道,“先说说今日死的这个乞丐吧。”

    冉颜点点头,刘青松便开始说道,“这名乞丐名叫刘汶,族中排行十三,是聚水县颇有名望的刘氏庶出子孙。刘汶自小天资聪颖,十三岁便考中了秀才,被一位大儒收入州学,据说刘汶在州学名声一直不错,其师打算让他十六岁便参加进士科的考试,可惜就在他满十六岁的前一个月,他与几位友人约去郊外游玩,其间却不知原因,被人剜去了一只眼睛,形容可怖,被后州学令休,不久后又被刘氏家族逐出……”

    刘青松笑眯眯的接过晚绿手中的茶,仰头饮尽。

    “就因为毁容,州学和家族便把他逐出?”冉颜觉得这个根本不成理由,州学和那些家族,都重名声,怎么可能明目张胆的做出这种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据说刘汶毁容之后,性格变得很是无常,行径暴戾,州学认为他这样的状态不适合继续进学,便令他回家休养半年,只可惜,刘汶非但没有平心静气,其性格越发扭曲,半年后返回州学,与同窗发生争执,重伤两人,遂被勒令退学,回到家中不久,连续与族中兄弟斗殴,于是被遣去守祖墓。”

    可以说,刘汶的大好前程就是在十五岁那年的一次郊游戛然而止,从此被世俗永弃。

    从天之骄子坠落到暗无天日的沼泽,容颜尽毁,很少有人能够坦然处之,更何况,他当年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验尸结果呢?”冉颜问道。

    “是中毒,砒霜。”刘青松回答的十分简约,但紧接着又好奇道,“死亡时间不超过六个时辰,奇怪的是,他面容安详,甚至似乎带着淡淡的微笑。有没有毒是让人死后发笑的?比如含笑半步颠什么的……”

    冉颜微微蹙眉,并不理会他又不自觉开始发散的思维,转而问道,“死亡时间不能再缩短了吗?勘察过死亡现场了?发现尸体的那个绣娘身份确定了?”

    刘青松撇撇嘴,“冉法医,我只是个郎中,不是验尸官,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冉颜抿唇盯着他,这就是传说中大唐验尸高手?

    被她幽冷的目光盯的浑身发寒,刘青松摆摆手道,“真是怕了你了,我今日下午只是去看了看尸体,做了初检,宋县尉说须得询问一下刘家的意见,毕竟只是被逐出家门,也不知有没有被族中除名,不能随便乱动尸体。不过,我觉着多半是被除名了,否则也不可能任由他在外面要饭,丢家族脸面,如果能解剖的话,你要不要操刀?”

    “你觉得我这样能操刀吗?”冉颜淡淡道。

    刘青松看了一眼冉颜还吊着的手臂,不死心的道,“不如我来解剖,你去旁观?”

    冉颜有点意动,刘青松见状,连忙继续煽动,“你只需看着就行了,有什么疑问回来再研究,怎么样?”

    “我明日一早便会启程离开此地。”冉颜看着外面洒进来的月光,猜测地面晾一个晚上恐怕就能行路了,况且从洛阳向四周辐射的道路都十分平整,有些还是石板路,并不难行。

    “可是刺青、乞丐的奇怪面容,这些真的不是很容易遇见。”刘青松是奉命前来一路看护冉颜的伤,若告诉萧颂他为了验尸才弃冉颜于不顾,他会不会信?

    根据以往的经验——绝对不会!

    “是吗?”这种事情冉颜倒是经常遇见,她只对奇怪的人体感兴趣,至于案情如何复杂,如何惊心动魄,她并不在乎,不过说好了要教刘青松验尸,她也不会食言,“砒霜中毒甚为痛苦,乞丐死亡时面容却显得很安详,甚至有笑意,可是如此?”

    “正是。”刘青松点头。

    “为什么一定会想到药物上?或许他在死前经历了什么,让他忘记痛苦,安然离去。听你之前所讲述,刘汶的精神方面受到重创,有没有精神病还尚未可知,许是自残服毒?或者觉得这是一种解脱?也有可能是被人用别的方法杀害后灌药,如果你认为他是被杀,你能否找到他杀的证据?”冉颜道。

    人的精神很脆弱,脆弱到不堪一击,然而有的时候却很强大,强大到可以让人忽略一切身体上的苦楚。

    刘青松仔细回忆了一下,面色难得正经一回,“听说现场没有挣扎的痕迹,刘汶尸体上也没有暴力作用的痕迹。你怀疑他是自杀?”

    “不。”冉颜立刻否定,道,“一个验尸官的思维顺序是,‘先他杀,后自杀’,抱着怀疑的心态,到尸体上找出一切证据。尸体上没有暴力痕迹,他可能被人哄骗着吃下了掺有砒霜的食物,想要佐证这一点,最好的办法便是解剖胃部。”

    识别尸体的胃内容物,是每一个合格法医应具备的素质。

    “什么是胃内容物?就是比人吃下去再吐出来还要糜烂几倍的东西。有时候需要借助仪器来分辨其中的成分,在大唐,就只能靠运气了。如果是食后四个小时之内死亡,尚且还能分辨出食物的形状种类。”冉颜自顾自的缓缓解释道。

    刘青松几欲作呕,他以前解剖都是凭借着对人体的了解,去发现它们的异状,却从来没有把五脏六五都剖开来看。

    “我觉得……你其实话一点也不少。”刘青松觉得冉颜是故意说这些给他添堵。

    冉颜分析起专业来,向来不会吝惜言辞,能有多详细就说多详细,能有多犀利就说多犀利,越直白仔细越好。

    至于生活中,冉颜亦是如此,有必要的时候也不会把话藏在肚子里,同样也不喜欢说多余的话。

    晚绿在一旁听着,却未曾太过注意冉颜话中的意思,她有刹那的恍惚,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她家娘子。

    刘青松颤巍巍的回了自己屋里,连一贯爱吃的夜宵都撇到一旁,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想象力怎么如此丰富!

    “造孽啊!都怪爹妈把我脑子生的太好了!”刘青松看着几上的饭菜,压下胃中涌上来的酸水,干脆把头埋在被子里。

    一夜无事,次日清晨,果如冉颜所料,冉氏装着货物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官道附近。

    冉颜用完早膳之后,尔冬便过来请她上马车。

    刘青松满身沧桑的拖着箱子,也爬上了自己的马车,嘱咐车夫道,“跟着冉氏的车队走,我再睡会儿。”

    冉美玉整整睡了两日,精神恢复的极好,容光焕发,对小镇上发生的命案所知寥寥,因此一抹明亮的红衣衬着笑靥如花,成了整个灰暗镇子中一抹最亮丽的颜色。

    冉美玉想着还有十余日便到长安,心中欢快,忍不住催促冉云生,“十哥,快出发吧!”

    银铃般的笑声引来路人的侧目。

    冉颜在晚绿的搀扶下,刚刚准备登上马车,忽然听见身后一个清雅的声音与人理论,“这不是写着客栈,为何不让人住?在下又非付不起钱……你,你莫要动手动脚……在下……”

    冉颜脊背一僵,还未及登上马车,便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唤道,“冉娘子?”

    是幻空?冉颜转过身来,第一眼便瞧见一袭灰色圆领袍服的清俊郎君,他本是梗着脖子脸色有些涨红,在看见冉颜的那一瞬间,化作惊喜的笑靥,一双清泓般的眼睛似有涟漪,“娘子!”

    第158章 没名份也成

    “冉娘子!”幻空哇的一声哭着扑向冉颜。

    冉颜只看见一个光溜溜的脑门飞奔而来,撞得她小臂一阵钻心的疼,她却紧咬牙关不曾痛呼出声。

    缓了一会儿,冉颜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幻空光光的脑袋,放缓声音道,“不哭了。”

    幻空抽噎了一会儿,倒真的止住了眼泪。

    晚绿惊喜的看着幻空,“你怎么在这里?”

    “晚绿。”幻空也很开心,长长的睫毛被眼泪沾湿,成了两把疏密不均的小扇子,水汪汪的大眼,眼睑泛红,在阳光分外惹人怜爱。“庵主请刘刺史送我去长安找师祖,恰好遇上桑先生,刘刺史就让我和桑先生捎带上我。”

    “就你们两个?”冉颜皱起了眉头,这个刘品让实在太不靠谱了,桑辰这种连走半里路都会迷路的人,他居然放心的把幻空交给他!

    “嗯。”幻空点点头。

    冉颜看着有些消瘦的桑辰,微微颔首见礼,他能把幻空平安带到这里,实在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冉云生将一切打点好之后,见冉颜还未上车,便过来看看,见到桑辰,怔愣了片刻,不敢置信的道,“随远先生!”

    桑辰抱着包袱的手稍稍松了松,面上绽开一抹笑容,“好久不见,冉十郎近来可安好?”

    冉云生亦笑容明亮,“尚好,桑先生怎么会在此地?”

    两个人均是俊俏的郎君,一个纯澈明朗,一个温暖柔和,桑辰的相貌虽不及冉云生这般令人移不开眼,却也未曾被他的风姿压下去半分。

    冉云生提到此事,桑辰便一脸愤愤,“在下被人绑回长安,在路途逃脱返回苏州……没想到娘子竟往长安去了,于是在下随后过来,方才船家说不进洛阳城中,在下便领幻空小师傅在此登岸。”

    桑辰本打算在客栈里歇息一晚,明日再找马车去洛阳城,一般只有在城中才有去往长安的车队。

    桑辰怎么说都很有可能成为冉颜的夫君,冉云生即便知道冉颜对桑辰并无男女情意,却也不好坐视不管,便与冉平裕商量了一下,让他与掌柜运货先行回去,自己则留了一些护卫和财物,等桑辰歇息一晚再跟上去。

    冉颜自也是留了下来。

    “随远先生为何非要住这间客栈?”冉云生奇怪道。

    桑辰回答的倒是坦然,“在下进入街坊便容易迷路,住在街市口安全。”

    唐朝坊市的建筑都十分规整,很多地方看起来都很相似,不熟悉的人会迷路也不足为奇。

    冉颜这才了然,怪不得桑辰在坊间几百米之内都能迷路,却能够独自一个人从城南的周家村跑到城西云从寺。

    冉云生安排好一切,便另寻了一家客栈安顿,待幻空和桑辰休息一晚之后,明早出发。

    冉颜看着刘青松的马车跟随冉氏车队缓缓离去,唇角微微一弯,不知为何,心里特别愉快,不知道刘青松醒来发现她居然还在镇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娘子。”桑辰凑了过来,白皙的脸色微红。

    冉颜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却也没有拒之千里,淡淡的颔首施礼,“桑先生一路劳累了,早些歇着吧。”

    上次拒绝之后,冉颜倒是没有觉得多么尴尬,如果桑辰真能放下,当做朋友来处一处也无不可……

    冉颜这厢还未想完,桑辰便小声道,“上次云从寺之前,娘子说的话,在下已经想明白了。”

    “是吗,你能想明白最好。”冉颜微微一笑,心里也舒缓了许多,原来她对拒绝他这件事情,一直抱有愧疚感。

    “娘子说怀隐师叔生俊……意思是在下生的不够俊,在下辗转反侧月余,觉得在下恐怕不能再变得更俊俏了,因为怀静师父说,在下已经远胜于当年的父亲……”桑辰支支吾吾的道。

    冉颜看着他,深吸了口气,平静道,“桑先生究竟想说什么?”

    桑辰脸色一红,抱着包袱的手紧了紧,“在下不够俊,做不成娘子的夫君,没有名分也成。”

    这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连冉云生都被镇住了,一众人顿住脚步,人瞠目结舌的看着桑辰。

    “我也并非是看长相选夫君……”冉颜觉得桑辰一旦认定了某件事情,无论现实如何摆在面前,也不影响他自欺欺人。

    桑辰听见这半句话,眼睛一亮,“娘子此话当真?”

    冉颜心头一堵,别过脸去,再也不愿多说半个字,反正桑辰认定了的事实,她多说多错,只能气闷的拂袖而去。冉颜浑身散发的冷漠,竟令坐了十余人的大堂寂寂无声。

    冉云生心惊,冉颜虽比从前变得淡漠了许多,但也仅仅是情绪起伏不大而已,数月来从来未发过这么大的火。冉云生隐隐感觉,这不是打情骂俏,而是桑辰触到她的逆鳞了。

    正如冉云生的猜测,冉颜喜欢与那些能讲明白道理的人打交道,对于怎么说都说不通的人,她通常都采取忽略,但桑辰身世可怜,之前也帮助过她不少,他的纠缠令她仿佛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烦躁的很。

    到了房间,冉颜将窗子打开,一言不发的跽坐在窗前观景,慢慢舒缓自己心中的闷气。她从前修的是法医心理学,对于心理学也算是比较了解,因此知道应该怎样排遣自己的压力。

    直坐到过午,用完午膳过后,冉颜抽出藏在袖中的箫,放在唇边,半晌却又放了下来。

    “娘子。”邢娘在她身边跽坐下来,目光落在箫上,“老奴能知道这管箫是谁送的吗?”

    冉颜顿了一下,不知道邢娘这话有什么深意。

    晚绿心里叹了一声,姜还是老的辣啊!娘子此刻冷如千年寒冰,也只有邢娘敢顶着风头去与她讨论事情。

    “是苏药师吧!”邢娘记得,在影梅庵时,萧颂曾经调侃过冉颜如此珍视素面伞和这管箫是不是定情之物,看样子并不认识这两样东西。

    看着冉颜的沉默,邢娘不禁握住冉颜的手,慈爱的摩挲着,叹道,“娘子大了,也有了主意,经过这些天,老奴也算看明白些事情。”

    冉颜静静听着。

    “从前夫人还未出阁之时,听说族长应了冉氏的提亲,心里甚为欢喜。冉氏虽然不在氏族谱上,可也不是小门小户,又听得郎君上无公婆,左右无妾,只要嫁过来后对郎君尽心,对冉氏尽心,必然比被送去门阀大族做妾强,族中许多庶出娘子还都甚为羡慕呢!”

    邢娘眼眶有些发红,声音哽咽,“夫人图的就是一世平安,夫妻和顺,可到头来呢?一样受尽委屈,个中辛酸,比扎在深宅中斗得你死我活还要令人难受。夫人若在天有灵,必不忍娘子拘着自己的心,重走她的老路,所以娘子心里若有了别人,也不必拘束自己。”

    “邢娘。”冉颜动容,直身轻轻抱住她,将头窝在她肩颈之间,淡淡的皂角味儿混合着身体的热气,温暖如母亲的味道。

    “不如奴婢陪着娘子一起出去走走吧!”晚绿见气氛有些伤感,便建议道。

    邢娘破涕为笑,笑骂道,“是你关着几天就着慌了吧!”转头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又对冉颜道,“娘子若是愿意去,便寻十郎找几个护卫,散散心也好。”

    冉颜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晚绿便去询问冉云生的意见。

    出门前,看着放在窗前的箫,冉颜还是返回来将它放在袖中。

    歌蓝和邢娘帮她整理好衣物,正准备出门,便瞧见冉云生早已经站在门外,“我正好也无事,不如一起吧。”

    邢娘道,“十郎一并去,老奴也放心多了。”

    冉云生见冉颜的面色如常,才稍稍放心一些。

    不过是一点小脾气,便被这么多人安慰着,冉颜有些不好意思。

    “我常常到此镇来转行,因此也颇为了解,聚水镇东边有个好去处,这个月份可能正好赏景,咱们去瞧瞧?”冉云生一向不爱去人多的地方。

    冉颜亦是如此,遂道,“都由十哥做主。”

    一行人上了马车,便顺着石板街往东去。聚水县繁华的地方不大,大都集中在码头附近,约往其他方向去,便越发清冷。

    八月份是正秋,从路边凋零的枣树来看,秋意已经很浓了,比起苏州的郁郁葱葱,这个季节的北方看起来要荒凉许多。

    马车一路行到目的地,不过才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冉云生的笑容如春风拂面,神秘道,“阿颜闭上眼睛。”

    冉颜被他的笑容感染,很合作的闭上眼睛,任由晚绿和歌蓝扶着她下马车。

    站定之后,耳边传来晚绿感叹的声音,冉颜忍不住问道,“十哥,我可以睁开眼了吗?”

    “可以。”冉云生含着笑意的声音道。

    冉颜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大片的花海,都是些不知名的野花儿,蓝紫色的小花瓣坠在纤细的花茎上,随风颤巍巍的摇曳,娇弱与坚韧并存,且所入目之处皆是这种花,连成了一大片绿与紫相间的海洋。

    “真好看。”冉颜感叹,情不自禁的走进花地中,目光却被近处翻新的土吸引,再仔细看,竟然处处都是翻新,这大片的花,竟是刚刚才栽上去的!

    第159章 命案再起

    “十哥?这片花……是你找人栽上去的?”冉颜惊讶道。

    冉云生笑道,“果真瞒不住你,其实也没有费多大力气,这里本就有一丛丛的花,只是未连成片,因着这个案子,许多商家都被留在了那客栈里,货卸不掉,这又不是旺季,许多工人、船夫都闲着呢,我便使了些钱,令他们挖过来种上。”

    “我看着倒是欢喜,可是十哥,你的钱财还是留着傍身用,别总花在这些地方。钱再多也有缺的时候。”冉颜从来没有想过,哪一日会有一个男人费如此大的心思为她送花,纵然这人是兄长,也是三生有幸才能遇见这样一个兄长。

    “阿颜高兴便好,钱财不过是小事。”冉云生忙了一个早上,先是找人挖花种花,又是跑去安慰桑辰,到现在看见冉颜露出笑容,才觉得值得。

    晚绿认识冉云生十多年了,冉氏所有娘子中,他最疼惜的便是她们家娘子了,不由叹道,“以后娘子的夫君能像十郎一半的疼惜娘子便好了!”

    “兄长就应该宠着妹妹,可夫妻之间要相互照顾才好。”冉云生笑着,拍拍冉颜的肩膀道,“阿颜要去别处看看吗?”

    “这里很美,就在这里走走吧。”花了这么多心思的地方,冉颜哪里肯就此离开。

    对于冉云生来说,最大的目的就是让冉颜心情舒畅些,既然她开心,哪怕只看一眼也就够了,无所谓珍惜不珍惜。

    晚绿飞快的取来大氅给冉颜披上,一行人在花丛中漫步。

    冉云生这个地方选的极好,有一个略高的土坡刚好挡在上风口,且此处并不偏僻,依稀还有人家,也不必太担心会遇上什么危险。秋高气爽,湛蓝而高远的天空万里无云,刚刚过午不久,温度适宜,正是赏景郊游的好天气。

    冉云生时不时的说些长安趣事,花丛中不时的传出阵阵笑声。

    道旁一辆经过的马车仿佛是听见笑声,渐渐缓下,车帘子被撩开一条缝隙,里面一个娇娇的声音惊叹道,“母亲!这里何时多了这么大片花儿!好美……母亲……”

    最后一句母亲,拖长了尾音,糯糯软软,分明带着乞求。

    “去吧,不许走远。阿春跟着伺候。”一个优雅的声音宠溺且不失威严。

    不一会儿,车上跳下来一个约莫十余岁的女孩,脑袋两侧绑着垂髻,整齐的刘海儿下面一张圆圆的小脸,长得并不十分漂亮,却很讨喜,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几乎看不见眸子,眉毛轻淡,小唇、小鼻,肉肉的两腮笑起来上面有深深的梨涡。

    冉颜在马车刚刚停下的时候便发现了,小女孩像一只扑棱棱的小鸟,在花丛中窜来窜去,一个约莫十六七岁、侍婢打扮的少女跟在后面,不时紧张的道,“娘子您慢着点!”

    冉颜饶有兴趣的看了小女孩一会儿,那个侍婢仿佛发现了他们的目光,连忙拉着女孩柔声道,“娘子,花儿就在这里,今日夫人累了呢,不如娘子先陪夫人回去休息,明日再出来玩?”

    女孩儿看了马车一眼,立刻点点头道,“嗯!不过明日不要那些护院来。”

    “好,奴婢去跟夫人说说。”侍婢答应道。

    女孩兴致不减的摘了许多花,才乖乖的同侍婢走。

    这片花地很大,冉颜站的地方距离她们有十余丈,却能感受到那名侍婢浑身防备,领着女孩儿飞快的回了马车。

    “那个孩子是聚水县苏氏家的。”冉云生见冉颜颇感兴趣的样子,便道。

    冉颜收回目光,奇怪道,“十哥怎么知道?”

    “风大了,到车上去吧。”冉云生伸手帮她拢了拢大氅边的狐狸毛。

    两人并肩朝车上去,冉云生道,“我因时常需在此处转路,偶尔也会碰上些麻烦,须得求人相助,因此对聚水县一些有名望的人家都略知一二。我们用的码头便是苏氏的。不过我记住苏氏的原因还不仅于此,而是苏氏那位女当家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能让十哥赞不绝口,想必是位厉害的娘子了。”唐朝从来不乏巾帼红颜,不过冉颜对碰上的第一个女当家依旧十分感兴趣。

    “整个苏氏家族都是靠着她一人支撑……”冉云生转而道,“原本应去拜访她,但听说她今早出门了,既然已经回来,不如阿颜陪我一同前去?”

    俗话说闻名不如见面,冉颜也想见识见识,唐朝的女强人是怎样的气度。

    冉云生在马车上便写了一张拜帖,令人送去苏府。

    回到客栈的时候,刚刚下马车,还未进门就已经看见堵在门口的捕役。

    捕役将刀鞘的刀横在冉颜等人面前,阻住去路,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冉云生答道,“我们是客栈的住客,不知此间发生何事?”

    “住客?”那捕役看冉云生一副好模样,和煦的笑容令人很难生出反感,语气稍微缓了缓,颇有些无奈的道,“里面又死了一个!你们既是住客,自然可以进去,不过想出来就难了,你们好好想想吧。”

    冉颜顿了一下,邢娘他们还在里面,不进去怎么行?可也不能全被看管住,于是转头对冉云生道,“十哥,你带上几个护卫,去别处投诉吧,晚间拜访苏氏之事不好耽误……”

    捕役打断冉颜的话,“你们认识苏氏?”

    冉云生心下立刻了然,冲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拢着袖子凑近捕役,笑眯眯的道,“认识,我家郎君是苏氏家的老主顾了,常有生意往来,傍晚还要谈生意,您看……”

    衙役飞快的将钱收进袖袋里,说话更加和气,“既是认识苏氏,那多半没什么问题,不过此事我也不能做主,晚上能不能出去也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冉云生面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拱手道,“多谢。”

    既然小小捕役都能松口,可见能否出入自由,还是很有商量余地的,就看舍不舍得花钱了。这次案件死的不过是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如果县令想,完全可以报这几个人是暴毙,不成立案件,反正天高皇帝远,也不会有人关心几个升斗小民究竟是怎么死的。

    黑暗腐败无处不在,冉颜此时也没有心情计较这些,聚水县接二连三的身亡,是巧合?还是同一个人所为?若是巧合的话,未免也太巧了!

    第160章 苏夫人

    傍晚。

    冉颜刚刚梳妆完毕,准备随冉云生出门,一出门便看见满身狼狈的刘青松,微微颔首道,“刘医生回来了?”

    刘青松上下打量冉颜一遍,冉颜一件宝蓝色的紫衽交领广袖锦衣曳地,绣着一簇簇月白琼花,月白色宝相花纹披帛挂在臂弯,发间簪着一支白玉云簪,墨发如瀑,映衬着一张无暇的清冷面容,有一种特别的冷艳之感。

    “算了,看在你是个美人的份上,就不计较了。”刘青松叹了一声,目光落在她发间的云簪上,面上忽然浮起一抹暧昧八卦的微笑,凑近道,“九郎把这两支簪子送你了?”

    冉颜早猜到是萧颂所赠,此时听刘青松说破,却也没有太大惊讶,只点头。

    “居然这么快!还问我讨好女人的法子,果然是只狐狸!”刘青松嘟嚷道。

    冉颜微微拧眉,“你的意思是,这两支簪子莫非有什么特别意义?”

    “你不知道?”这下轮到刘青松吃惊了,敢情萧颂就偷偷摸摸的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了人家。刘青松有些心虚,他把这件事情说破,也不知道有没有闯祸,但既然说了,他就没有说一半留一半的习惯,“那对云簪是萧氏嫡出夫人才能拥有的东西,像郑氏就是一只镯子……每个大族都有这种象征身份的东西,你不知道?”

    这些事情,外面多多少少都会流传一些,一般有些身份的人家,对门阀大族的这点事儿还都是知道的。

    冉颜不理会刘青松的絮絮叨叨,转身回屋,将两支簪子娶下来,小心放好,头上的饰物则换了普通的羊脂玉簪。

    一件东西贵不贵在冉颜看来并非十分重要,但若这样东西有着特殊的含义,那就另当别论了。

    收好东西之后,便与冉云生一起乘马车往苏府去。

    聚水镇的坊市划分并不明显,生活区域和店铺街道基本混在一起,只有一条东西走向的主干道上商铺比较集中,而苏府就在这条主干道的最东。

    冉云生显然是苏氏的贵客,早已有仆婢在门口等候,为首的是一位约莫五十余岁的长者,一身粗衣麻布,但是精神矍铄,一双明亮而狭长的眼睛令人绝不敢轻视于他。

    “沐管家,好久不见!”冉云生先在那位老者之前出声。

    老人笑声爽朗,像是十分熟稔,“十郎久不来访,怕是快把我这个老叟忘咯!”

    两人笑着寒暄了几句,冉云生只随口带过一句冉颜的身份。

    到了内门道,天色有些昏暗,门上灯笼映照着雕花门檐,两侧锦文石为柱,低调却极有格调。

    刚刚入了内门道,冉颜便瞧见十余名女子静立在对面的廊前,后面是十二个以扇形依次站开的碧裙侍婢,为首的是一名约莫二十八岁上下的女子,面容白皙,额头饱满,凤眼细眉,鼻梁高挺,一袭墨绿色缠枝牡丹锦缎华服,三千青丝绾成一个简单的飞仙髻,发间只簪了两支翠绿的玉簪,颈项间带着一串殷红的的璎珞,底部缀着红色穗子,两只手轻轻交握于腹前,大袖顺着她的动作静静垂在身两侧。

    冉颜对这个女子的第一印象便是高贵,她白皙的皮肤穿绿戴红,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俗气,反而沉稳优雅,显得越发干净。

    “妾未能远迎,还望十郎莫要怪罪。”苏氏缓缓欠身,头微垂,能看得见她饱满光洁的额头和低垂的眼,两侧广袖微动,说不出的韵致。

    “夫人严重了,冉家承蒙苏家照顾,一路安顺,每每都能顺利交货,隐之与父亲均感恩戴德。”冉云生拱手道。

    苏氏浅笑,“十郎还是这么会说话。”她目光转向带了幂篱的冉颜,“这位是……”

    “这是堂妹,族中排行十七,闺名颜字。”冉云生道。

    冉颜朝苏氏欠身施礼,“儿见过苏夫人。”

    “不必多礼。”苏氏上前虚扶她一把,领着两人往厅中去。

    隔着幂篱,冉颜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苏氏。这个女子与她想象的截然不同,既不是精明干练,亦非如王熙凤般的泼辣圆滑,长相也没有多么明艳动人,乍一见之下,会有些失望,然而苏氏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却又令人难以忽视。

    到了厅中,冉颜的幂篱取下,苏氏相让的时候,目光落在冉颜面上,“冉氏的郎君娘子都生的好模样。”

    并没有极尽夸赞,却让人觉得十分诚恳。

    宴席间不似在别处那样有歌舞助兴,只是简单的吃一顿饭,聊了一些关于来年生意上的合作。

    冉颜发现,这个苏氏话不多,却句句都很有见地。

    一顿饭下来,说不上尽兴,也不能算无聊。

    “夫人的璎珞很漂亮。”临出门前,冉颜道。

    苏氏淡淡一笑,却并未接话。

    璎珞是原为佛像颈间的装饰,后来随着佛教一起传入,唐代时,被爱美的娘子所模仿改变,制成了项饰,而苏氏颈项间的这一串红璎珞显然不是装饰用,它下面的红穗虽然保持的很干净,却已经不新了。

    苏氏将冉云生和冉颜送到外门曲,目送他们上车。

    冉颜跽坐在窗边,把车连拨开一些,回望苏家,却见苏氏正转身要进门,却被仆人叫住,与她耳语了几句。

    苏氏回头朝向子另一头张望,冉颜顺着她的目光,竟看见一个中年男人靠立在墙边。

    “阿颜对苏氏如此感兴趣?”冉云生笑道。

    冉颜道,“你快来看,有个中年郎君来找苏氏。”

    “你什么时候也学了刘医生爱好。”冉云生虽这么说这,却是探过头来,顺着缝隙向外看了看,“那个郎君看起来鬼鬼祟祟。”

    冉颜在探头看时,苏氏已经进了府,那个中年人还守在门外,似乎不打算离开,也没有再叫门的意思。

    “真是奇怪。”冉颜喃喃道。

    冉云生倒并未放在心上,只道,“苏氏自从十年前夫君过世,便一直有郎君纠缠不休。苏氏原本已经与本家差不多脱离了,苏郎君过世后,苏氏无可依傍,所以去寻了本家认亲,这些年来,苏氏闯下一份偌大家业,才得到了本家的承认,否则一个弱质女子,恐怕能赚得家产却守不住。”

    “苏夫人也姓苏?”冉颜记得,唐朝女子是不随夫姓的。就比如她若是嫁了人,不管夫君姓什么,她都是冉夫人。

    “是。两家是世交,听说是在曾祖辈有些血缘关系。”冉云生道。

    第161章 有新鲜尸体啦

    苏氏虽然不算多么美丽动人,可她那一身的气度和万贯家财,有些郎君献殷勤也并不奇怪。

    可是……

    冉颜心里隐隐觉得不妥,再次看了看已经模糊成影的苏府,似乎还能隐隐看见有人立于门前。有人这么献殷勤的吗?还是刻意纠缠……

    马车行到主干道上,快到客栈的时候,车夫却忽然把马车朝道旁停靠。顿了片刻,只闻外面有整齐的脚步声跑过。冉颜从帘子缝隙中能窥见,竟是一队衙役经过,正是往东面苏家的方向去了。

    紧接着,便是有人乘马随后而行,其中有一个瘦如竹竿的男子,在马背上一颠三颤模样实在不难辨认。

    冉颜略想了一下,还是开口唤道,“刘医生!”

    刘青松收了马缰,马在原地转了半圈,才朝马车过来,刘青松笑眯眯的道,“十七娘啊!在下去抓疑犯,你要不要一并?br /gt;

    金玉满唐 完结第3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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