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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41

    莫笑女儿狂 女户 作者:我想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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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不对,也行那“借古讽今”之谏。明着贬朱震继室,暗中实狠赞申氏贤良,故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之句,果然郦玉堂不曾蠢得彻底,听完便想到申氏所行,端的是正大光明,便有长揖作谢之举。

    六姐、七姐于帘内望向玉姐,便目含感激,申氏抹泪儿,啐过郦玉堂,却拉玉姐之手,切尽在不言中。外间九哥亦是感玉姐之恩,知她是为解母亲之围。申氏忽地嗔道:“今日是亲家好日子,你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甚,快快罚杯酒儿,与寿星公贺寿去。”

    申氏声令下,九哥先行了起来,恭恭敬敬与洪谦斟起酒来。金哥忙也起,七哥、八哥插科打诨,席上重又热闹了起来。这回却不再说那教人闹心的话了,然苏先生兴致似不很高,许是想起禁宫中那家子来了。洪谦似是胃口大开,连嚼了两只大大的四喜丸子,又吃寿面。

    帘后女眷们又是另番热闹,申氏心下畅快,便又想起事,因问秀英:“我看亲家带这许物什,京中房儿恐显狭窄,可要换个大些儿的?”

    秀英自家两条船,林老安人又单雇条,后为着方便,程家那船便只装家什,母女二人搬来与秀英等住条船上,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京中买房不易,洪、程两家在江州且不是等人家,到京中难遽买合意大房,秀英因托申氏租个房儿来住。郦玉堂在京中除开自住的房儿,倒好有两处取租的房儿,申氏却不能将这房儿租与亲家,不好租王府取租的房儿,辗转租了位侍郎的房儿。照申氏估量,三进房儿,在京中也不算狭窄了,未料这两家家什着实不少,这些时日看这三条船儿,申氏未免有些替秀英犯愁。

    秀英笑道:“这却无妨的,这里头还有大半条船的胡椒、绣件儿、土仪哩,到京里,且寻间干净房儿堆放,不几日脱了手,便不占地方儿了。”申氏想也是,便热心道:“你那货物,却待如何如手?”秀英道:“我家那个说,西市里好卖这些个。”申氏听了,便不再言语,那头六姐又转夸起玉姐来,指玉姐身上件自打的绦子说她:“心灵手巧。”

    洪谦这生日过的,竟是亲家比他家还要畅快。因总在船上赶路,起早起迟,实无所谓,只须船工早睡早起,明日依旧是兼程前往。然饮宴诸人各有心事,郦玉堂想着早早与申氏甜言蜜语番,不悟尚有功课要做,苏先生满腹心事,洪谦……有些儿吃撑了。他几个皆无意彻夜纵酒,帘后女人们也不好久坐,吃碗寿面,申氏周到,早命自家携的厨子蒸了寿桃儿送来,秀英亦命袁妈妈蒸了寿桃,彼此分食,坐刻便各归各船。

    郦玉堂与申氏夫妇处,柔情蜜意自不消说。六姐、七姐两个联榻夜话,且说:“看九娘这般机灵,娘也好有个帮手哩。”那头九哥叫七哥、八哥两人逼在墙角,好通揉搓,都说:“恁好命,有这般好娘子。”他两个心下原就感念申氏,今日叫玉姐说破,晓申氏之德,待这幼弟不般。惜乎九哥平日全不是少年羞涩模样,二人无处可展身手,只得与他混闹番,以示亲近之意。

    苏先生就着灯烛,却将文稿看而又看,不知写了些甚。不悟方丈却睡得正香。玉姐为准婆婆辩白完,自觉完了差遣,洗漱罢,解了头发,朵儿与她掖了被子。玉姐道:“夜里江面冷哩,你还与我道睡罢,两人挨着,倒暖和些儿。”朵儿听了笑道:“那敢情好哩,姐儿先睡着,我去篦了头发。”

    朵儿头绳儿还未解开,便听着间壁有响动。当下也不解头发,按了玉姐不叫她起来:“夜里冷哩,姐儿休起来,我去看看,有甚事,回来说与姐儿,姐儿再起不迟。”拔脚推门儿,又将门带上,伸头去看,正是洪谦秀英舱房里的响动。

    原来洪谦席上吃撑了,回来喝两口茶,便打嗝不住。秀英不及解发,便叫小喜儿往素姐处取话梅来与他吃了消食。原来素姐初时晕船,第二日靠岸,便听船家娘子之劝,往岸上买了几斤话梅,时时含着,略有些效用。洪谦吃了数枚,还是止不住,秀英又叫烧热水来与他喝,道是压压,依旧无用。又想吓唬他,哪知洪谦最是禁吓。秀英愁道:“你这如何睡得?”

    朵儿回来说与玉姐,玉姐便披衣而起,笑道:“不得了,千年难得见的景儿,我须得看看,过了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了。”朵儿只得取件斗篷与她披上。洪谦见她也起来了,头打嗝儿头道:“你又做甚?仔细着凉,我气不顺,打嗝儿而已。说不得,吐将出来便好。”说话间又是五、六个嗝儿打将出来。

    玉姐招手儿:“爹,你低下头来。”洪谦不解,还是依言低头。玉姐道:“你闭上嘴,休动。”将手伸,手按着洪谦的头,不令他动,手捏着他的鼻子。那洪谦嘴巴紧闭,鼻子又叫闺女捏住了,憋得脸上通红,咽了几口唾沫,渐要甩开头去。秀英见了,忙说玉姐:“你这是做甚?”

    玉姐且不回话,心里默查了三十个数儿,方松开了手,问洪谦:“如何?”

    洪谦转转头,竟真的不打嗝儿了,玉姐得意道:“我在先生那处杂书里看来的,竟是真的有用……”秀英嗔道:“你这是拿你爹练手儿哩?天晚了,都睡去罢。”

    众人方慢慢散去,朵儿随在玉姐身侧,将她斗篷又拉拢下儿。

    洪谦不打嗝儿了,依旧睡不着,看着帐顶直挺挺躺了许久,便问秀英:“那朱家继母真个不妥帖?若那庶子真是……朱沛的呢?”秀英迷迷糊糊叫他问醒,声音便有些含糊,不耐地道:“你管人家事做甚?是不是的,有甚要紧?未婚先有个庶长子,凡讲究人家,谁肯将好闺女嫁与?有了,且要不认,管他是与不是,那婢生子原就不该生,生也不该早早这般养。这原就是做娘的该管的事,竟往反道儿上管,可不是作怪?”

    所谓庶出,也因世情差异,而各有不同前程。婢女产子,纵知其父,也半是与嫡子做个伴当,好些儿许可做个管事,差些儿也止比仆役吃穿略好而已。除非主人家宽厚许他入了族谱,又或是孩子生父恰好是官家这类人物,婢生子才好算个庶子。

    洪谦听了不言声儿,秀英说这通,又过了悃意,翻身道:“那也是京中人家事,当个笑话儿听了就是。且惹不起哩。不欺到咱头上,谁个管这闲事?又不是御史。纵是御史,谁个能分清这里门道儿?便是你说的,谁个晓得究竟是不是哩?没凭没据的,纵能看出她坏心来,不过口上说说,还能吃了她不成?她官人做这好大官儿,谁个平白好得罪与她?”

    洪谦道:“我不过忽问句,倒招来你这许,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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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郦玉堂又有所感,将眼来望苏先生:“皇后,实是,唉~”他因昨日之事,再思这皇后,便觉她做得不够。

    苏先生却另有心事,直叹:“鬼魊人心,防不胜防。”回来却狠狠逼勒着洪谦读书、写字、作文章,且放言:“今番考不上,无颜见人也!”洪谦面上死气沉沉,将苏先生气个半死,恨恨拿出几个题目来,叫洪谦来作诗。其时科考,非但考经史策论,亦要考作诗词。洪谦捏着题目,自回舱房作诗不提。

    这头不悟方丈做完早课,施施然来与苏先生闲话,见苏先生面色凝重,还道他忧心京中之事,便道:“□、空即是色,檀越着相了。”苏先生微苦笑。两人于船头对坐,看两岸杨枊抽出嫩芽儿来,各有心事,并不言声。

    船行至午,便靠岸停下来,船家常年在这河上走惯了的,拿捏着路程,何时行、何处止,何地有清水等补给,都在心里。往这处靠岸,船家便与两家管事人等上岸采买番,顺带听些新消息,回来报与主人家听。此处是处县城,郦玉堂便取了名帖,加上印信,命人去取邸报来看。有甚新消息,也好说与苏先生来听。

    因人地两生,船上人皆不许随意下船,玉姐等女眷尤其不便,只好靠在板壁上,将那窗帘儿打开个角儿,指点着看岸上风物。李妈妈见了,又拉她们不令看。原来这运河沿岸,凡这等略大些船停靠之处,总有些儿不三不四的人,女孩儿家休说与此等人交谈,便是看,也不雅相。那码头上扛包卸货的苦力,此时已是身短打,有等上身都精赤着,李妈妈如何肯令玉姐去看?

    上前阻拦间,又听岸上个男童声气道:“爹,好大尾新鲜鲤鱼儿,回来烧与爹吃。”他语调古怪,玉姐头平生听人说话,不是官话便是江州方言,路行来,听着各地方言,便好凑个热闹,听两声儿。此时悄悄换了个窗户,寻那男孩儿看去。

    看之下,大吃惊,这男童做个小厮打扮,着个布衣,对面儿着绸衣的青年男子将手里扇儿束作条,往他头上打去:“我的儿,偏你机灵儿。回去叫你娘赏你果子吃。”玉姐大奇,暗道怎地这做爹的穿绸衫、戴高帽儿,做儿子的却这般寒酸?

    回来与秀英说,秀英也觉稀奇,还是午饭时洪谦语道破:“那是他那处叫法儿。他们当是东州人,那里人随主人家儿女,管主人叫爹,管主母叫娘。京中也有些东州人,再听他们这般说话,休要认错了闹笑话儿。京中各地人都有,称呼也千奇百怪里,再有东北、西北处人,因与北边儿,也有管主人家叫爷的。”玉姐暗记下了,道:“爹,你懂得真。”洪谦笑道:“吃两年盐罢了。”

    用罢饭,郦玉堂使去寻邸报的人也回来了,又有京中人估算着他们行程,往此处传递的信件消息也到了。郦玉堂先看邸报,见皇太子谥号已定,叫个孝愍太子,应丧仪皆依礼而行。因是突然薨逝,其墓未及完备,工部等处正着紧建造。

    信件里说的却不是甚好事,竟是京中皇太后心神不宁,召了真法师来,不知怎地就打起卦来。那真法师使大神通,竟测出太子是为赵王所妨克。道是先前太子受天地祖先庇佑,乃是正德,赵王却是邪路,因太子气盛,赵王克他不动,乃遭反噬,是以身有残疾。后太子伤病,为外邪所侵,赵王“趁他病,要他命,”便克死了太子。

    郦玉堂看完这信,不由打个寒颤,晓得这里头必是有人出手了,却又觉困惑,有些儿看不透,想来是皇太后要救她两个侄孙,然事情往下会如何,他却难猜测。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自家又理不出头绪来,索性袖了这几页纸,往寻苏先生。

    那船上苏先生正在坐枯禅哩,与不悟方丈两个,脸儿对着脸儿,皆是脸肃穆。郦玉堂袖着手儿了两刻,见他两个依旧动也不曾动下儿,不由咳嗽声儿:“且住住,实有要事。”

    两人方停了下来,因坐得久了,还要明智儿与小沙弥两个扶上扶。腿虽麻痒,却不去揉,淡然坐着,脸上因硬撑,显严肃了。郦玉堂也是脸晦气,看眼不悟,想这方丈也是要入京的,京里消息早传开了,便也不避他,将邸报与文书拿来与他两个看。两人看完,面皮儿终动了动,苏先生面上便怒,方丈面上便苦。个直说:“荒唐。”个便道:“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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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中的消息,不消到晚饭时分,便你传我、我传你,传得人尽皆知。郦玉堂说与申氏,申氏便说与女儿,又说与秀英母女,秀英如何不说与洪谦听?传来传去,七哥兄弟几个也知了,连林老安人、素姐都听着了。

    素姐胆小,直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哩,咱家入京,可以小心则个。”脸上便带出忧来。玉姐安抚她道:“要遭殃的凡人已遭过回了,咱只要不挑事儿,便做不了那池鱼。”素姐听她这般说,方放下心来。也不是她听懂了玉姐说的道理,实是心下不安,只要有个人说个“不碍事儿”,她便肯信。

    申氏道:“若是真真人说的,却不好善了了。”秀英道:“我也听人说,宫里是极信这真真人的。”申氏道:“谁说不是呢?”

    原来,这宫中崇道,上自皇太后,下至诸宫妃等,皆信这道士。真真人非但掌着道录司,还得了官家亲封的“真人”之号,端的是风光。宫里人还就信他,凡是讲经、做道场、打卦、说心事,都要寻他。前头太子薨逝,临死前上章首过[1],他也在场伺候。连带着道士们的身份,在京中也是水涨船高。民间虽崇佛,渐次因上有所好,道教却也渐次兴旺起来。这真真人还真有本事,宫中崇道,天下道士里便颇有些人想往宫中凑的,甚符箓、丹鼎、上清、正……哪派没个能人儿,他自家是符箓,又不烧铅汞,却能牢牢把着这禁宫道场,端的是能耐非凡。

    若是真道士卜测出来赵王妨克了太子,赵王半会有麻烦了。无论鲁王还是齐王,便算是脱出半儿身来。

    另船上,苏先生自然也看得出来,连着不悟方丈的面色都不大好看。苏先生道:“子不语怪乱力神!官家难道也信这个?竟致传得满城风雨,实是荒唐!”又拿眼睛看不悟。不悟苦笑道:“我佛门辈出家人,从来只念经修行来,昔年释祖在天竺,却是不会拆字儿算卦的。到了中土……”

    苏先生哑然,旋即怒道:“这等妖人,离间天家骨肉,惑乱宫廷,合该逐了去!”不悟合什,宣声佛号,又面壁做功课去了。

    有此事,船上诸人心情越发急迫,再没心思饮宴,或靠岸看风土人情。就是苏先生,往日还说洪谦:“你纵底子薄些儿,用心苦读,又不叫你做谢令安。必是能成事的。”如今却只意压着洪谦写诗、作文章,又以随意说经史来,要洪谦分说下句。

    谢虞,字令安,真真正正少年得意个人儿,自十五岁下场,十七岁上便做了状元,科也不曾落第,号得天下灵秀之半。比苏长贞早三年登科,然苏长贞未及入京考试,谢虞便因故伤心过度,出家云游四方去了。苏先生未得见这位少年前辈,常引以为恨事。

    洪谦不消他说,自家也用功。忽忽数日,三月初,行人便到了京城外遥望城墙。京城有水门四,可放船通行。洪谦等所携行李颇,不好城外卸了搬运,便直乘船于水门验讫文牒,早有带了车轿的人来接这苏先生行人等,郦玉堂颇放心将子女交与申氏,自奉苏先生往宫中见官家。玉姐百忙之人,使朵儿送出个满满的钱囊来与苏先生,叫他出了宫好雇车。

    来迎之人颇觉有趣,笑道:“官家已与先生赐宅,出宫少不得安排车马相送。”朵儿不理他,只管把钱囊奉与苏先生。因见有人接送,洪谦便不叫明智与平安陪伴,只预备将人送往苏先生宅里,这些却不须当这许人说出了。

    那头申氏又使心腹人引洪谦等往预先租好的房儿去,约好不数日,安顿下便亲往洪宅去拜访。又命将自家船上货物往仓栈内堆放好,才领了儿女往吴王府内请安。那不悟方丈谢了众人美意,只说:“贫僧原来过京里,看这街道未曾大变,自去寻大相国寺即可。”依旧身行脚僧装扮,往大相国寺寻他师兄挂单去。

    作者有话要说:[1]天朝道教也有死前忏悔来的,《晋书》卷八十——(王)献之遇疾,家人为上章,道家法应首过,问其有何得失。对曰:“不觉余事,惟忆与郗家离婚。”献之前妻,郗昙女也。说的就是这个。王献之死前写总结检讨书,这辈子最大遗憾就是跟老婆离婚。

    周六双~

    ☆、第六十五章 开端

    京师繁华地,与江州别有番不同,江州虽也是个水陆要冲之地,较之京师,仍有不足。头条儿便是不如京师人,休说停头的码头上,便是再远出三条街去,依旧是声鼎沸。街上人来人往,说是摩肩接踵亦不为过。苏先生有人接,自有兵丁清道,洪谦等人就没这等好运气了。

    作别申氏等人,洪谦看看手中条子,上头写着赁的房儿的地址,便命申氏留下来的人先去轿行雇几顶轿儿来,又去往车马行租运货大车。因地利之便,此处码头常年人来货往,无论轿行抑或车马行都在左近,不时便租了来。卸货装货的都是惯做的熟手,轻手轻脚,便将行李捆扎妥当。

    洪谦对秀英道:“带来的人皆不曾上京来过,咱便先走,也无人留下来看这许行李。看他们做活计倒是快,不若等上等,应捆扎停当,道儿带去那处房子里。”

    秀英初入京,看甚都新鲜,心下小有不安,然见洪谦就立在身旁,又安下心来。想自家带来的人,可不都是江州旧仆么?这几船东西里,休说沿有胡椒等贵重物,便是玉姐的嫁妆,又岂能不小心看着?思及此,她便说:“你是当家人儿,自是听你的。阿婆与娘那里,我去说来。”

    秀英等自带了盖头,顶着盖头坐上轿儿。玉姐在轿儿里取下盖头,悄悄往外头望,京中气象与外地自是不同。许是此处码头停船登岸的皆是些体面人,河边岸上便也不如路那些个码头那般粗糙杂乱。

    打船里抬出来的家什,抬件装件,使破布垫着边棱,拿麻绳儿来扎。另船将船舱打开,却是胡椒,此物固值钱,却好装卸。又舱里放着绣屏等。这头货还未装完,便叫常年在码头奔波的经纪盯上了。似京师这等地方儿,三百六十行,各有各的门道儿。

    商人若得其便,总喜附官船而行,既省税钱,又免被搜检,只须付些儿孝敬,较路独行之艰难,实算不得什么。故而此处码头便常有各种经纪,将双炼出来的毒眼往来往人身上看,又看人家船中所卸之物。但凡似是往来贩运的货物,便舍出脸与套个交情。洪谦船上搬下这许物事,又是随官船而来,且把他当作个商人,往前便想搭个话儿。

    因见程实在旁,便先往程实这边靠来,套个近乎问问:“客从哪里来?”程实开口,经纪便听出他是南方人,程实因初到京中,不欲得罪人,便说:“江州来。”经纪便先夸赞番江州的好处,次便问:“府上来京中是贩货还是久住?”程实将下巴颏儿扬:“我家官人来考进士哩,因恐家眷担心,便都携了来。”

    经纪万没想到自家竟猜错了,忙转了颜色,将那皮笑肉不笑里加了几分真诚:“兄弟先贺贵主人高中啦~”其次才是打听,“贵主人家好大份家业,这些家什在京中也不算差了。”

    程实道:“你这人可是做怪,无事献殷勤,又打听人家事,我家与你又不相熟,你要做甚?”那经纪慌忙摆手儿:“休要误会、休要误会,我是这里经纪,因见你家这里有好物什,便想问卖不卖。”程实拿眼睛将他上下打量,经纪尽力笑得纯朴些,程实道:“我家姐儿要在京中成婚,自然要带着嫁妆。”

    那经纪看程实这警惕模样,只得熄了今日便能谈下的心,将张名刺递与程实道:“府上若想发卖货物,只管寻我来,包管卖个好价儿。”程实倒也接了,道:“我须禀与主人家知晓。”经纪千恩万谢,又袖儿里滑出陌钱来要与程实,程实如何看得上这陌钱?推拒着并不拿,转身走开了。

    不时,又有旁的经纪来,皆是般心思,程实虽不胜其扰,却依旧将这些名刺收下,转交与洪谦。洪谦正张着眼发呆,见递了名刺来,胡乱扫眼。这些名刺颇粗糙,想是经纪等人胡乱写的,便道:“不拘哪里放着罢,我自有主张。”程实答应声,取张皮袱皮儿,将这些名刺股脑儿包了。

    码头上讨生活的,果然都是熟手儿,半个来时辰,便捆扰妥当,当下起行。

    赁来的房儿离码头颇远,在处青石街上,前后三进,格局与厚德巷上的房子差不,却要小些。也无个花园子,东西跨院儿也狭窄些。好在房内有两口井,吃水方便。到得地方,便有看房子的老苍头迎了上来,彼此道明了身份,验了文书,老苍头将钥匙交,拿了洪谦名帖,自去回主人话去,洪家上下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这街上住的,也是般的人家,有些是自家房儿,有些也是赁房而居。见这家拖了许车轿,又有许人口,街坊里虽自恃身份,也有围观的。洪谦且顾不得这许,团团打个揖儿,道:“在下初到京里,家中忙乱,安置妥当,再与各位厮见。”

    京中赁个房儿比江州贵上许,程、洪二姓便又重住回处。林老安与素姐住了最后进,她们的使女养娘皆住在院中厢房。洪谦、秀英住了主屋,东厢是金哥,西厢也是侄女养娘。前院便是客厅。西跨院也是三进,便是厨房与成家下人居处。东跨院儿三进,玉姐居中,后头小院房里堆着了她的嫁妆,前头小院儿里便是要发卖的货物。挤是挤了些,倒也热闹。

    安顿妥当,正已当中,袁妈妈往厨下时,却见既无米菜,无烧柴,井水倒是现成的。忙来回秀英,又问如何是好。秀英道:“听亲家说,左近便有卖菜的地方儿。只不知这柴要往何处买了……”她终是妇人,既有个丈夫,便没有不用的道理,往来问洪谦。

    洪谦道:“取钱往街上买去,且把今日对付了,明日早再往外采买。”他既发话,家下人等便动了起来。又有不识路的,洪谦索性自带了人,往街上买了菜蔬嗄饭,酒浆茶果,捧砚跟在他身后,直看得眼花缭乱,再想不到京中竟连洗面的热水都有得卖。

    采买妥当,回来洗脸吃饭,铺盖早支了竿子晾晒过了,往床上铺,各换了衣衫歇息。洪谦却又带着小厮儿往市上走趟,不时,便谈定了发卖货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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