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8
</p>
“害死大哥的人？害死大哥的人？”卢荧哈哈大笑，“爹，害死大哥的人是谁，你心里不清楚吗？！还是你根本就清楚只是为了你所谓的家族大义而不去理会——”</p>
“你——”</p>
“萧惟害死了大哥？”卢荧面容扭曲，她恨萧惟，恨他不守承诺，恨他居然这般对她，可是——“当初若不是萧惟，矿山一案根本就不会被揭发，我们一辈子都并不知道大哥死在了那荒山野岭里，死无葬身之地——”</p>
卢纲双眸欲裂，方才没有落下的巴掌最终还是落了下去。</p>
卢荧捂着已经肿了的脸，“你打啊！你有本事便把我给打死！反正现在我对你们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了，王驰就算是疯了也不会娶一个没了清白的人！”</p>
“你以为你说的话会有人相信吗？”卢纲却是冷笑道：“萧惟就算有这个歹心也没有这个本事！”</p>
“你——”</p>
“卢家与王家联姻不是简单的结亲，而是两个家族的结盟！”卢纲一字一字地道：“别说你现在根本不可能失去青白，就算你真的失去了清白，这桩婚事也不会有任何的更改！”</p>
卢荧浑身颤抖。</p>
“看好你们姑娘，再有一句混账的话传出去，你们便都不用活了！”卢纲怒斥道，随后便拂袖而去。</p>
“啊——”卢荧疯狂了起来，不断地打砸着屋子里的东西，可便是把东西都给砸完了也还是平息不了心里的恨怒，她更加不知道为什么会便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最疼爱他的爹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小伟哥哥会变成那个样子，为什么？！为什么——</p>
“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p>
都是因为那个顾长生！</p>
若不是当日她骗她，她就不会往家里报信，郑家的人不会来，大伯父不会出事，二伯父不会杀了大伯父，二伯父也不会死，父亲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萧大哥更不会对她这般的绝情——</p>
都是因为她！</p>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p>
……</p>
白氏一族在南方的士族里头并不起眼，甚至若是严格说起来已经不能称得上是士族了，白氏一族早已没落许久，若不是一直攀附着卢家，而且也有本事让卢家一直不觉得它是一个累赘，有时候还能用得上，白氏这个曾经的士族早已被众人遗忘。</p>
如今白氏女嫁入了卢家，虽然是继室，但是却是堂堂正正的卢家家主夫人，而且，嫡长子也会出自她的肚子，假以时日，白氏必定可以借此重振家族。</p>
至少，白氏一族是这般认为。</p>
所以，作为卢纲的新夫人，卢家的主母，白氏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从嫁入卢家开始，她唯一要做的便是讨好丈夫，只有讨好丈夫，她才可以在卢家站稳脚跟，才可以顺利生下嫡长子，即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她都愿意承受。</p>
可事情却并没有她所想的简单，本就没有期待会浓情蜜意的丈夫对她的冷淡却比她所预计的还要严重，她至今不敢对任何人透露一个字，除了新婚当夜，她的夫君便没有再碰过她，不是没有夜宿过她的屋子，也不是有妖娆的妾室在旁争宠，而是她的丈夫便是与她同处一室都极为的冷淡，便是她主动亲近，他也是冷冷地看着她，看的她浑身发冷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妄动。</p>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p>
是嫌弃她配不上他，还是他忘不了前头夫人？</p>
她打听过，他跟前头夫人感情很好。</p>
在外人的眼里，她是走了大运才被卢家看上，嫁入卢家成了当家夫人，可是谁都不知道她在卢家过的如履薄冰。</p>
丈夫冷漠如冰，继女视她为仇人，更是时时刻刻都在惹事，其他的人，也都在盯着她，似乎只要她做错一件事便会万劫不复一般。</p>
可是……</p>
她又不能什么都不做！</p>
继女闹出了这般事情，她这个主持中馈的主母难辞其咎，“老爷，妾身没有管束好门房，请老爷处罚！”</p>
卢纲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夕阳的余晖将他整个人都镀了一层昏黄，可即便如此也无法驱散身上的冷厉。</p>
白氏握紧了拳头方才止住了身子的颤抖，她不能慌，即便这结果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她也不能慌！</p>
她是卢家的主母！</p>
卢家娶她绝对不是想要一个懦弱无能的主母的！</p>
卢纲没有转身，不过却还是给了她回话，“再有下次，你这个卢家主母也不用当了。”</p>
白氏浑身一震，脸色煞白的可怕，即便已经猜到会有这般严重，可听了这话还是无法承受，她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整个白氏一族！闺阁之中她便知道父亲为了攀附卢家存活下去付出了多少，若是她被休出了卢家，白氏一族在青州便再无立足之地！</p>
“老爷，妾身该死！”</p>
她便是死也不能被休！</p>
“死？”卢纲转过身，冷厉的脸上浮现了骇人的讥笑，“你以为死了便一了百了吗？！”</p>
白氏脸色更白了。</p>
卢纲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新婚妻子，那双眼睛像是要噬人一般，“以后管好你的中馈，若是你没有这个能力，我便换人来管，下去！”</p>
白氏不敢再留下来，仓惶而逃，至少……至少她还有一次机会！至少她还有机会！</p>
卢纲没有动，一直站着，一动不动地站着，知道窗外的夕阳消失，直到屋子里完全陷入了黑暗，他方才挪动着脚步，却是每一步走走的极为的艰难。</p>
他走到了书房后面的卧室，那里除了卧室该有的东西之外，还有一样卧室不该有的。</p>
一处神龛，不过里面装的却不是佛像观音，而是……一个白瓷罐。</p>
一个白瓷罐……</p>
“爹对不起你……”黑暗中传来了低沉而悲痛的声音，“荧儿说的没错，当初爹不该把你过继出去，你是爹的嫡长子，是爹唯一的儿子，爹明明可以拒绝的，可爹没有……你妹妹说的没错，爹只是想着卢家，愚蠢的认为即便你过继了也还是在爹身边便无所谓……是爹害了你……害你丢了性命，害你便是枉死了也无法入土为安——”</p>
话染上了恨意。</p>
他找到了儿子了，历尽千辛终于找到了，可是却没想到却连让他入土为安都做不到！</p>
卢郑两家盟约破裂，郑家更是恼恨被牵连进了矿山一案，根本不允许郑繁入葬郑家祖坟，卢纲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葬入那般背信弃义的家族祖坟！</p>
郑繁是他的儿子！</p>
然而卢家……</p>
“即使爹当了卢家的家族也还是做不到……”</p>
卢家以郑繁已然过继了出去，不允许一个外人葬入卢家祖坟，即使他成了家主也是一样！</p>
而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认为矿山一案之所以被揭发出来，让卢家损失惨重，便是因为寻找郑繁！</p>
不过卢纲明白，郑繁不过是卢家长房给族人一个宣泄恨怒的对象罢了，因为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是他卢纲！</p>
还有……</p>
“爹保护不了你，可不能让你妹妹再出事！只有与王家联姻，你妹妹才可以继续活下去！繁儿，不是爹狠心，而是只有这样，卢家才不会动你妹妹……给爹一些时间，等爹坐稳了家主的位子，爹便可以保护你妹妹，便可以为你报仇！”</p>
不知道谁害了儿子吗？</p>
他怎么会不知道？！</p>
萧惟他恨，因为他是萧家的人，即便萧家可能无辜，可牵涉其中的，哪里便有真的无辜？</p>
而王家——</p>
他绝对不会放过！</p>
便是郑家也是！</p>
他不是变了，而是清醒了，彻底的清醒了，只有握在手心里的权势才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p>
他彻底清醒了！</p>
……</p>
刘绿珠醒来之后情况不是很好，身心双重打击之下整个人都起不来床了。</p>
对此，闫大夫也是无能为力，刘绿珠这是心病，唯有她自己缓过来了才可以。</p>
长生看着瞪大着眼睛却是无神小姑娘，沉重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到底有多痛苦，因为我没有经历过，再多的想象也始终没有亲身经历过，不过绿珠，刘家如今便剩下你一个了，便不为了刘家血脉传承考虑，你也得为他们的冤死而振作起来！”</p>
刘绿珠身子一震。</p>
“你难道不想为他们报仇吗？不想查清楚究竟是谁这般狠绝？不想找出凶手绳之以法让你的家人在天之灵得以安慰吗？”长生继续道，安慰激励人的话无外乎这些，不过也从来都是最有用的，“你不恨吗？”</p>
仇恨，可以毁了一个人，也可以救一个人。</p>
不管仇恨将来会把她变成什么样子，至少现在可以救她一命。</p>
刘绿珠空洞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即便仍是没有说话，但至少不再如行尸走肉。</p>
“你好好想想吧。”长生道，随后起身离开，这才转身，身后便传来了一声低喃。</p>
“求你……”</p>
长生转身，便见刘绿珠侧过了头看着她。</p>
“求你……”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不过却没有成功，但是，始终没有放弃。</p>
长生没有上前帮忙，“你说。”</p>
刘绿珠攥紧了拳头，苍白的脸上慢慢地有了血色，慢慢地凝聚成了决绝，她做到了，最终还是撑起了身子，“求你帮我……”</p>
“好。”长生点头，“我可以帮你查清楚刘家为了落得这般下场，不过……”顿了顿，还是道：“若刘家无辜，我会还你们清白，若罪有应得，你们也必须承受相应的后果。”</p>
“不——”刘绿珠一字一字地道：“父亲……不会……不会的……”</p>
长生没有说话。</p>
刘绿珠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她明白她的沉默是什么意思，无辜则伸冤，有罪则伏法，这就是她的底线，更是条件，她不能不接受的条件，“好——”她盯着她，“如果……刘家……真的有罪……我来承担……千刀万剐……我也承担——”</p>
她的亲人都不在了，她怕什么死？怕什么千刀万剐？现在她就已经在被凌迟！</p>
“求你——帮我——”</p>
“好。”长生点头。</p>
夜色，越发深沉。</p>
黎明前的半个时辰，人最疲倦的时候，驿馆又迎来了新一批的刺客，而这一批的刺客比之前面的更是有过而无不及。</p>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驿馆。</p>
姚释得到消息赶到驿馆的时候，天已经渐渐转亮了，便是不足以完全驱散黑夜，却已经足以让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幕。</p>
一个十岁左右的还穿着白色寝衣披散着头发的小姑娘站在了廊下，而她的面前，竖着摆放着好几句尸体。</p>
尸体的脸狰狞可怖。</p>
她却仍旧是那般安静地站着，冷厉的脸上没有半丝的畏惧，不怒而威。</p>
这……</p>
这便是手持皇帝金牌的人？！</p>
这怎么可能？！</p>
“阁下可是钦差姚释？”</p>
姚释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压下了心里的震惊上前，拱手道：“在下钦差姚释，不知贵人是……”</p>
“秦长生。”长生道。</p>
姚释又是一愣，秦？秦是国姓他自然知道，但是作为一直在地方任职方才升任大理寺卿没多久的姚大人却未能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眼前自报姓名的贵人究竟是何人？秦长生？秦……长生？！“贵人可是长生公主？”</p>
他想起了两年前的那番动乱。</p>
“还有人敢与本宫同名不成？”长生道。</p>
姚释随即跪下：“臣姚释参见公主殿下。”</p>
竟然是她？！</p>
这个曾经让京城翻天覆地，让诸皇子损伤惨重的长生公主？她不是在别宫养病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手持皇上的金牌？</p>
这便是皇上的另外安排？</p>
可为什么？</p>
“姚大人免礼。”长生道，“既然姚大人来了，那眼前的事情便交给姚大人了，请姚大人务必查清楚究竟谁这般三番四次地想要本宫的命！”</p>
“是！”姚释领命，随即起身。</p>
……</p>
这一夜驿馆死了九个人，都是驿馆的官差，便是青龙他们也有人负伤，重伤两人，轻伤三人，足以可见昨晚上战况的惨烈。</p>
姚释当即便召集了衙门的捕快前来，几乎把驿馆给团团围住了，会同衙门的仵作对尸体进行检验，同时也把长生公主在徐州一事密折加急送往京城，不管陛下知不知道，他都得上报。</p>
查探刺客来历，城中搜捕可疑人士，等有了初步结论也已经是事发之后的第二天了。</p>
姚释再次登门求见。</p>
“启禀公主，经过查探，这些刺客身上没有任何身份标识，不过臣推断这些刺客怕是与刘家一案有关，臣斗胆请问公主，刘家之女是否在公主手中。”</p>
长生颔首，面容严肃，“的确，当日常州州府把刘家之女交给本宫押解来徐州受审。”</p>
姚释心微微一沉，面上却是不显露痕迹，“那可否请公主把人交给臣？”</p>
“若交给姚大人，姚大人打算如何处置？”长生问道。</p>
姚释道：“刘家满门命丧火海，如今便剩下刘氏女一人，此人是这桩案子的关键所在，臣以为……”</p>
“刘家满门命丧火海、徐州州府殉职，本宫来徐州历尽两次行刺。”长生正色道：“姚大人以为我若是把人交给你，你能让这关键之人活多久？”</p>
姚释继续道：“正因为如此，臣方才恳请公主把人交给臣。”</p>
“姚大人是怕本宫有危险？”长生继续问道。</p>
“公主千金之躯若是有任何的损伤，臣白死莫赎。”姚释道，当然，这是理由之一，但更重要的理由还是人只有到了他的手里才可以放开手去审问，他不知道常州州府为何把人交给长生公主，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管这件事，也不知道皇上的态度，但是，不管如何，眼前的人还是一个孩子，再尊贵她也还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女子！“请公主……”</p>
“看来父皇是什么都没跟你说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p>
姚释蹙眉，“不知公主的意思是……”</p>
“本宫奉旨而来。”长生道。</p>
姚释眉头皱的更紧。</p>
“看来姚大人是不信。”</p>
“臣不敢！”姚释道，“臣不敢质疑公主，只是不知陛下让公主来徐州所为何事？”</p>
“不巧。”长生笑了笑，“正是姚大人此时心里所想的也是让你极为为难的事情。”</p>
姚释看着她，“公主是指刘家一案？”</p>
“没错。”长生道。</p>
姚释悄然吸了一口气，正色道：“那不知公主所奉圣谕具体是……”</p>
“你还是不信本宫。”长生道。</p>
姚释还是道：“臣不敢。”</p>
“你是不敢。”长生继续道，“不过不敢并不意味着便不怀疑。”</p>
姚释皱眉。</p>
“父皇让本宫解决南疆土司之变。”长生继续道，无视姚释突然变了的脸色，“若真的要本宫拿出圣谕来证明本宫插手刘家一案插手的有理，本宫也是真的拿不出来，不过，本宫认为，刘家一案与南疆之变有关，所以请姚大人全力配合本宫尽快将此案查清，以免延误了南疆战事！”</p>
姚释便是再沉稳在听到了这话之后也无法继续了，若说之前他有所怀疑，那现在却一点也没有怀疑她在说谎！长生公主再任性也不可能拿南疆战事胡闹，“公主……南疆战事乃朝中大事，陛下何以会……”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意思已经很清楚了。</p>
“何以会让本宫处理？”长生似笑非笑，“本宫的确可以给你答案，不过怕是姚大人听了之后便后悔。”</p>
姚释面色一凝。</p>
“如此，姚大人可还要知道？”长生继续道，话语轻快，却蕴含警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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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死大哥的人？害死大哥的人？”卢荧哈哈大笑，“爹，害死大哥的人是谁，你心里不清楚吗？！还是你根本就清楚只是为了你所谓的家族大义而不去理会——”</p>
“你——”</p>
“萧惟害死了大哥？”卢荧面容扭曲，她恨萧惟，恨他不守承诺，恨他居然这般对她，可是——“当初若不是萧惟，矿山一案根本就不会被揭发，我们一辈子都并不知道大哥死在了那荒山野岭里，死无葬身之地——”</p>
卢纲双眸欲裂，方才没有落下的巴掌最终还是落了下去。</p>
卢荧捂着已经肿了的脸，“你打啊！你有本事便把我给打死！反正现在我对你们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了，王驰就算是疯了也不会娶一个没了清白的人！”</p>
“你以为你说的话会有人相信吗？”卢纲却是冷笑道：“萧惟就算有这个歹心也没有这个本事！”</p>
“你——”</p>
“卢家与王家联姻不是简单的结亲，而是两个家族的结盟！”卢纲一字一字地道：“别说你现在根本不可能失去青白，就算你真的失去了清白，这桩婚事也不会有任何的更改！”</p>
卢荧浑身颤抖。</p>
“看好你们姑娘，再有一句混账的话传出去，你们便都不用活了！”卢纲怒斥道，随后便拂袖而去。</p>
“啊——”卢荧疯狂了起来，不断地打砸着屋子里的东西，可便是把东西都给砸完了也还是平息不了心里的恨怒，她更加不知道为什么会便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最疼爱他的爹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小伟哥哥会变成那个样子，为什么？！为什么——</p>
“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p>
都是因为那个顾长生！</p>
若不是当日她骗她，她就不会往家里报信，郑家的人不会来，大伯父不会出事，二伯父不会杀了大伯父，二伯父也不会死，父亲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萧大哥更不会对她这般的绝情——</p>
都是因为她！</p>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p>
……</p>
白氏一族在南方的士族里头并不起眼，甚至若是严格说起来已经不能称得上是士族了，白氏一族早已没落许久，若不是一直攀附着卢家，而且也有本事让卢家一直不觉得它是一个累赘，有时候还能用得上，白氏这个曾经的士族早已被众人遗忘。</p>
如今白氏女嫁入了卢家，虽然是继室，但是却是堂堂正正的卢家家主夫人，而且，嫡长子也会出自她的肚子，假以时日，白氏必定可以借此重振家族。</p>
至少，白氏一族是这般认为。</p>
所以，作为卢纲的新夫人，卢家的主母，白氏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从嫁入卢家开始，她唯一要做的便是讨好丈夫，只有讨好丈夫，她才可以在卢家站稳脚跟，才可以顺利生下嫡长子，即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她都愿意承受。</p>
可事情却并没有她所想的简单，本就没有期待会浓情蜜意的丈夫对她的冷淡却比她所预计的还要严重，她至今不敢对任何人透露一个字，除了新婚当夜，她的夫君便没有再碰过她，不是没有夜宿过她的屋子，也不是有妖娆的妾室在旁争宠，而是她的丈夫便是与她同处一室都极为的冷淡，便是她主动亲近，他也是冷冷地看着她，看的她浑身发冷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妄动。</p>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p>
是嫌弃她配不上他，还是他忘不了前头夫人？</p>
她打听过，他跟前头夫人感情很好。</p>
在外人的眼里，她是走了大运才被卢家看上，嫁入卢家成了当家夫人，可是谁都不知道她在卢家过的如履薄冰。</p>
丈夫冷漠如冰，继女视她为仇人，更是时时刻刻都在惹事，其他的人，也都在盯着她，似乎只要她做错一件事便会万劫不复一般。</p>
可是……</p>
她又不能什么都不做！</p>
继女闹出了这般事情，她这个主持中馈的主母难辞其咎，“老爷，妾身没有管束好门房，请老爷处罚！”</p>
卢纲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夕阳的余晖将他整个人都镀了一层昏黄，可即便如此也无法驱散身上的冷厉。</p>
白氏握紧了拳头方才止住了身子的颤抖，她不能慌，即便这结果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她也不能慌！</p>
她是卢家的主母！</p>
卢家娶她绝对不是想要一个懦弱无能的主母的！</p>
卢纲没有转身，不过却还是给了她回话，“再有下次，你这个卢家主母也不用当了。”</p>
白氏浑身一震，脸色煞白的可怕，即便已经猜到会有这般严重，可听了这话还是无法承受，她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整个白氏一族！闺阁之中她便知道父亲为了攀附卢家存活下去付出了多少，若是她被休出了卢家，白氏一族在青州便再无立足之地！</p>
“老爷，妾身该死！”</p>
她便是死也不能被休！</p>
“死？”卢纲转过身，冷厉的脸上浮现了骇人的讥笑，“你以为死了便一了百了吗？！”</p>
白氏脸色更白了。</p>
卢纲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新婚妻子，那双眼睛像是要噬人一般，“以后管好你的中馈，若是你没有这个能力，我便换人来管，下去！”</p>
白氏不敢再留下来，仓惶而逃，至少……至少她还有一次机会！至少她还有机会！</p>
卢纲没有动，一直站着，一动不动地站着，知道窗外的夕阳消失，直到屋子里完全陷入了黑暗，他方才挪动着脚步，却是每一步走走的极为的艰难。</p>
他走到了书房后面的卧室，那里除了卧室该有的东西之外，还有一样卧室不该有的。</p>
一处神龛，不过里面装的却不是佛像观音，而是……一个白瓷罐。</p>
一个白瓷罐……</p>
“爹对不起你……”黑暗中传来了低沉而悲痛的声音，“荧儿说的没错，当初爹不该把你过继出去，你是爹的嫡长子，是爹唯一的儿子，爹明明可以拒绝的，可爹没有……你妹妹说的没错，爹只是想着卢家，愚蠢的认为即便你过继了也还是在爹身边便无所谓……是爹害了你……害你丢了性命，害你便是枉死了也无法入土为安——”</p>
话染上了恨意。</p>
他找到了儿子了，历尽千辛终于找到了，可是却没想到却连让他入土为安都做不到！</p>
卢郑两家盟约破裂，郑家更是恼恨被牵连进了矿山一案，根本不允许郑繁入葬郑家祖坟，卢纲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葬入那般背信弃义的家族祖坟！</p>
郑繁是他的儿子！</p>
然而卢家……</p>
“即使爹当了卢家的家族也还是做不到……”</p>
卢家以郑繁已然过继了出去，不允许一个外人葬入卢家祖坟，即使他成了家主也是一样！</p>
而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认为矿山一案之所以被揭发出来，让卢家损失惨重，便是因为寻找郑繁！</p>
不过卢纲明白，郑繁不过是卢家长房给族人一个宣泄恨怒的对象罢了，因为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是他卢纲！</p>
还有……</p>
“爹保护不了你，可不能让你妹妹再出事！只有与王家联姻，你妹妹才可以继续活下去！繁儿，不是爹狠心，而是只有这样，卢家才不会动你妹妹……给爹一些时间，等爹坐稳了家主的位子，爹便可以保护你妹妹，便可以为你报仇！”</p>
不知道谁害了儿子吗？</p>
他怎么会不知道？！</p>
萧惟他恨，因为他是萧家的人，即便萧家可能无辜，可牵涉其中的，哪里便有真的无辜？</p>
而王家——</p>
他绝对不会放过！</p>
便是郑家也是！</p>
他不是变了，而是清醒了，彻底的清醒了，只有握在手心里的权势才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p>
他彻底清醒了！</p>
……</p>
刘绿珠醒来之后情况不是很好，身心双重打击之下整个人都起不来床了。</p>
对此，闫大夫也是无能为力，刘绿珠这是心病，唯有她自己缓过来了才可以。</p>
长生看着瞪大着眼睛却是无神小姑娘，沉重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到底有多痛苦，因为我没有经历过，再多的想象也始终没有亲身经历过，不过绿珠，刘家如今便剩下你一个了，便不为了刘家血脉传承考虑，你也得为他们的冤死而振作起来！”</p>
刘绿珠身子一震。</p>
“你难道不想为他们报仇吗？不想查清楚究竟是谁这般狠绝？不想找出凶手绳之以法让你的家人在天之灵得以安慰吗？”长生继续道，安慰激励人的话无外乎这些，不过也从来都是最有用的，“你不恨吗？”</p>
仇恨，可以毁了一个人，也可以救一个人。</p>
不管仇恨将来会把她变成什么样子，至少现在可以救她一命。</p>
刘绿珠空洞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即便仍是没有说话，但至少不再如行尸走肉。</p>
“你好好想想吧。”长生道，随后起身离开，这才转身，身后便传来了一声低喃。</p>
“求你……”</p>
长生转身，便见刘绿珠侧过了头看着她。</p>
“求你……”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不过却没有成功，但是，始终没有放弃。</p>
长生没有上前帮忙，“你说。”</p>
刘绿珠攥紧了拳头，苍白的脸上慢慢地有了血色，慢慢地凝聚成了决绝，她做到了，最终还是撑起了身子，“求你帮我……”</p>
“好。”长生点头，“我可以帮你查清楚刘家为了落得这般下场，不过……”顿了顿，还是道：“若刘家无辜，我会还你们清白，若罪有应得，你们也必须承受相应的后果。”</p>
“不——”刘绿珠一字一字地道：“父亲……不会……不会的……”</p>
长生没有说话。</p>
刘绿珠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她明白她的沉默是什么意思，无辜则伸冤，有罪则伏法，这就是她的底线，更是条件，她不能不接受的条件，“好——”她盯着她，“如果……刘家……真的有罪……我来承担……千刀万剐……我也承担——”</p>
她的亲人都不在了，她怕什么死？怕什么千刀万剐？现在她就已经在被凌迟！</p>
“求你——帮我——”</p>
“好。”长生点头。</p>
夜色，越发深沉。</p>
黎明前的半个时辰，人最疲倦的时候，驿馆又迎来了新一批的刺客，而这一批的刺客比之前面的更是有过而无不及。</p>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驿馆。</p>
姚释得到消息赶到驿馆的时候，天已经渐渐转亮了，便是不足以完全驱散黑夜，却已经足以让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幕。</p>
一个十岁左右的还穿着白色寝衣披散着头发的小姑娘站在了廊下，而她的面前，竖着摆放着好几句尸体。</p>
尸体的脸狰狞可怖。</p>
她却仍旧是那般安静地站着，冷厉的脸上没有半丝的畏惧，不怒而威。</p>
这……</p>
这便是手持皇帝金牌的人？！</p>
这怎么可能？！</p>
“阁下可是钦差姚释？”</p>
姚释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压下了心里的震惊上前，拱手道：“在下钦差姚释，不知贵人是……”</p>
“秦长生。”长生道。</p>
姚释又是一愣，秦？秦是国姓他自然知道，但是作为一直在地方任职方才升任大理寺卿没多久的姚大人却未能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眼前自报姓名的贵人究竟是何人？秦长生？秦……长生？！“贵人可是长生公主？”</p>
他想起了两年前的那番动乱。</p>
“还有人敢与本宫同名不成？”长生道。</p>
姚释随即跪下：“臣姚释参见公主殿下。”</p>
竟然是她？！</p>
这个曾经让京城翻天覆地，让诸皇子损伤惨重的长生公主？她不是在别宫养病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手持皇上的金牌？</p>
这便是皇上的另外安排？</p>
可为什么？</p>
“姚大人免礼。”长生道，“既然姚大人来了，那眼前的事情便交给姚大人了，请姚大人务必查清楚究竟谁这般三番四次地想要本宫的命！”</p>
“是！”姚释领命，随即起身。</p>
……</p>
这一夜驿馆死了九个人，都是驿馆的官差，便是青龙他们也有人负伤，重伤两人，轻伤三人，足以可见昨晚上战况的惨烈。</p>
姚释当即便召集了衙门的捕快前来，几乎把驿馆给团团围住了，会同衙门的仵作对尸体进行检验，同时也把长生公主在徐州一事密折加急送往京城，不管陛下知不知道，他都得上报。</p>
查探刺客来历，城中搜捕可疑人士，等有了初步结论也已经是事发之后的第二天了。</p>
姚释再次登门求见。</p>
“启禀公主，经过查探，这些刺客身上没有任何身份标识，不过臣推断这些刺客怕是与刘家一案有关，臣斗胆请问公主，刘家之女是否在公主手中。”</p>
长生颔首，面容严肃，“的确，当日常州州府把刘家之女交给本宫押解来徐州受审。”</p>
姚释心微微一沉，面上却是不显露痕迹，“那可否请公主把人交给臣？”</p>
“若交给姚大人，姚大人打算如何处置？”长生问道。</p>
姚释道：“刘家满门命丧火海，如今便剩下刘氏女一人，此人是这桩案子的关键所在，臣以为……”</p>
“刘家满门命丧火海、徐州州府殉职，本宫来徐州历尽两次行刺。”长生正色道：“姚大人以为我若是把人交给你，你能让这关键之人活多久？”</p>
姚释继续道：“正因为如此，臣方才恳请公主把人交给臣。”</p>
“姚大人是怕本宫有危险？”长生继续问道。</p>
“公主千金之躯若是有任何的损伤，臣白死莫赎。”姚释道，当然，这是理由之一，但更重要的理由还是人只有到了他的手里才可以放开手去审问，他不知道常州州府为何把人交给长生公主，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管这件事，也不知道皇上的态度，但是，不管如何，眼前的人还是一个孩子，再尊贵她也还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女子！“请公主……”</p>
“看来父皇是什么都没跟你说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p>
姚释蹙眉，“不知公主的意思是……”</p>
“本宫奉旨而来。”长生道。</p>
姚释眉头皱的更紧。</p>
“看来姚大人是不信。”</p>
“臣不敢！”姚释道，“臣不敢质疑公主，只是不知陛下让公主来徐州所为何事？”</p>
“不巧。”长生笑了笑，“正是姚大人此时心里所想的也是让你极为为难的事情。”</p>
姚释看着她，“公主是指刘家一案？”</p>
“没错。”长生道。</p>
姚释悄然吸了一口气，正色道：“那不知公主所奉圣谕具体是……”</p>
“你还是不信本宫。”长生道。</p>
姚释还是道：“臣不敢。”</p>
“你是不敢。”长生继续道，“不过不敢并不意味着便不怀疑。”</p>
姚释皱眉。</p>
“父皇让本宫解决南疆土司之变。”长生继续道，无视姚释突然变了的脸色，“若真的要本宫拿出圣谕来证明本宫插手刘家一案插手的有理，本宫也是真的拿不出来，不过，本宫认为，刘家一案与南疆之变有关，所以请姚大人全力配合本宫尽快将此案查清，以免延误了南疆战事！”</p>
姚释便是再沉稳在听到了这话之后也无法继续了，若说之前他有所怀疑，那现在却一点也没有怀疑她在说谎！长生公主再任性也不可能拿南疆战事胡闹，“公主……南疆战事乃朝中大事，陛下何以会……”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意思已经很清楚了。</p>
“何以会让本宫处理？”长生似笑非笑，“本宫的确可以给你答案，不过怕是姚大人听了之后便后悔。”</p>
姚释面色一凝。</p>
“如此，姚大人可还要知道？”长生继续道，话语轻快，却蕴含警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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