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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天尊城 作者:行甜粽

    第11节

    他不明白羽霜的用意何在,又或者他压根没有任何用意。

    偃影的一双眼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在看到楚天翔的时候条件性地闪烁了一下,却在瞬间又恢复坚硬的状态。他慢条斯理地坐在楚天翔对面,一头墨绿的发只系了条黑色的缎带,顺着右肩滑落,整个人显得消瘦而苍白。偃影也不废话,直接切入主题。“三位圣者的事?”

    “对。”楚天翔应允道,转而又换了一个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语气,那语气里分明是透着温柔的。“想我了么?”

    楚天翔看到偃影的眉峰皱了一下,又迅速抻平。他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楚天翔却捕捉到了那抹稍纵即逝的焦虑。偃影有意岔开话题,迅速开口道。“战圣者是真不清楚?”

    楚天翔的表情里有一丝无奈。“他是真的不知道,甚至我怀疑他压根就没有这一段记忆。”说到这里,楚天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话一出口却如同平地惊雷。“莫非这是一个醉酒的状态?”

    偃影没有直接回答楚天翔的话,他提出一个楚天翔无法回答的问题。“战圣者暂且不提,你记得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楚天翔一怔,他怎会不记得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自从他出了金沙鬼城,就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少年走进的他的生活,融进了他的血r_ou_,现在他却要用自己的感情失利来支撑殇痕和焰陨的感情。他是喜欢偃影的,这种东西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只会愈发鲜明。一如他看到突然出现的偃影,内心竟然出现莫名的心悸,这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状态。楚天翔的想法是,等殇痕、焰陨和羽霜的事解决之后,顺应绝夜尽快取回自己的r_ou_体,然后再回到偃影身边。

    然而楚天翔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状态,因为他清楚殇痕和焰陨之间的冲突,也知道他听到对方说出过分的话的时候是多么的揪心。至此偃影没有讲过这些过分的话,但是不代表他会一直静默无声。

    正如此刻。

    楚天翔缓缓开口,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疲惫。“我记得。”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

    楚天翔率先打断这份令人窒息的安静,他试图将话题重新引到三位圣者身上。“是醉酒么?”

    “是。”偃影回复得很快,却似乎没有从之间的状态里回过神来,他紧接着补了一句。“我不原谅你。”

    楚天翔之所以岔开话题,就是为了他和偃影的关系不陷入僵局。然而现在看来,该僵化的永远都会僵化,和话题没有半分关系。楚天翔的眉峰狠狠拧了拧,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如果是醉酒状态,那么战圣者对自己做了什么很有可能是完全不知情的。”

    偃影没有讲话。

    “所以说,那是什么时候?我只知道在战圣者失踪之前,他和剑圣者有一个短暂的告白。然后战圣者为了保剑圣者,没有让他出现在与金沙鬼城的战场上,而将他关押在了当时的犬狱。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在战圣者离开的前后,最后那场饯行宴上。”

    “对。”

    “一个问题,是喝醉了,还是有人下药?”

    “后者。”

    “是谁?”

    “术圣者,羽颜。”

    偃影的话刚一出口,就感受到了楚天翔的异样。他仿佛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一双眉紧锁着,两只眼瞳孔不断收缩,最终完全变为金色。那人一出口,就连语调也完全变了。他看着偃影的目光很平静,蓝色短发在r_ou_眼可见的速度中变成绛红色。那人缓缓开口,虽是相同的语调却是和楚天翔完全不同的气场。“羽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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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无法挽回

    事实证明,殇痕要出现,谁也压制不住。

    偃影在面对着殇痕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多了一份拘谨。这源于战圣者强大无匹的气场,令所有人甘愿拜服。

    殇痕将那个话题重复一遍。“羽颜?”

    羽颜在早年一直明着暗着对殇痕示好,所有人都知道羽颜对殇痕的那点意思,无奈殇痕就是对羽颜不感冒。如果说酒里的东西是羽颜加的,那么那个画面里出现的应该是殇痕和羽颜,而不是殇痕和羽霜。

    如果是殇痕和羽颜……

    偃影没有搭话,下一秒,方天画戟带动着横扫千军的强大力量笔直地扫向偃影,所到之处一切皆被震碎。金属撞击传来剧烈声响,残月双刃与方天画戟相接发出巨大声响。——羽霜快一步挡在偃影面前。

    “你故意的?”羽霜的眉峰上挑,看向殇痕的神色里添了一份愠怒。

    “是。”殇痕咬字很重。殇痕确实是故意的,他没有要伤偃影的想法,但是既然大概事情都已经了解了,他必须和羽霜当面谈一谈,更何况他又听到了羽颜的名字。

    “早知道我们还是要见面,我就不必大费周章。”

    “是羽颜?”

    羽霜一挥手示意偃影暂且离开,转而对殇痕道。“对,就是羽颜。羽颜当时满心思都在你身上,所以递给你的那瓶酒里加了东西。这一点被我察觉,我想换掉的时候却被叫去被迫敬酒,再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喝过了,所以我就尽快带你离开了那个混乱的场面。”羽霜顿了顿,终究没有再说下去。羽霜再怎么不讲道理,但他好歹是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既然如此,他就会有男人该有的尊严。他不会像女人那样哭诉之前所发生的一切,而是尽可能的一笔带过。然而越是他想带过的,越是问题的核心所在。

    殇痕道。“你带我离开的?”

    羽霜的表情很复杂,紫眸中的光亮转了几转,终究还是明明灭灭,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殇痕难得地叹了口气。“是。”

    羽霜有一丝略微的惊讶。“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殇痕缓缓开口,看向羽霜的眼神专注而认真。“对不起。”

    羽霜突然笑了。“你这份对不起我不接受。我和焰陨从小就对你充满了炽热的爱与崇敬,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在那件事之后,我以为你会和我在一起,然而你消失在接下来的战争里,焰陨那时候比我更着急,我以为他才是最爱你的,我也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因为如果你不再出现,我就可以带着对你的记忆和焰陨相互依存,然而你连这点念想都没有留给我。你回来了,并且像第一次重回天尊城那样,宛如平地惊雷,就在当天,你和焰陨在一起了。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么?你们当我是什么?附属品?”

    殇痕的垂下眼睑,脖颈无意识地低头在空中划了一道弧,这个动作里充满了无奈与复杂。他没有再说对不起之类的话,而是缓缓开口道。“你和焰陨在一起过么?”

    羽霜的唇角清淡地一挑。“差一点,如果你没有回来。”

    “……”

    “不过现在看来,你好像确实不知情。我该原谅你吗?我最敬爱的兄长。”殇痕瘦得很厉害,羽霜略带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抚上他尖削的下巴。“病还没好?”

    殇痕摇头。

    羽霜继续道。“你有没有爱过我?”

    意料之中的沉默。

    羽霜叹了口气。“罢了,去找焰陨吧。”

    当夜,羽霜在天隐城映月池旁酩酊大醉,焰陨在锋火殿堆满酒坛,而殇痕并没有去找焰陨,他感觉到疲惫。在他归来之前,也曾思考过战圣者是否应该再次出现,因为所有人的认知之中,战圣者已经逝去,而逝去就是永远不在了。那个时候,殇痕几乎没有什么求生欲,所以也没有占据躯壳的全部。而后来,他逐渐意识到,战圣者是不可或缺的,他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他才重新回到了众人的视线。

    殇痕一个人坐在窗边饮酒,月光将那道身影拖得极长,看去分外落寞。

    正在此时,纵横殿寝殿外传来了大小不一的惊呼。剑圣者身着火红的战甲,带着一身摧枯拉朽的戾气,直逼寝殿深处。场面变得分外滑稽,一个满身醉意全副武装,一个一袭青衫双眸冷清,殇痕丝毫不在意抵在自己喉间的诛仙剑,他甚至还能神色自若地饮下一杯清酒。但是当他再抬起眼的时候,目光里多了几分冰冷。“焰,放下剑。”

    殇痕此时的状态可以说极其的差,青衫之下隐约可见瘦了一圈的躯体,仅仅有一层肌r_ou_覆在其上,他的眼眶被烧得泛红,而脸色却极其苍白。殇痕本身是要比焰陨清减一些的,但以往都是用自带的气场压制着。而这一瞬间,竟然产生一种焰陨在恃强凌弱的倒错感。甚至于他的话,都是咄咄逼人的。“你解释。”

    殇痕丝毫不为所动。“放下剑。”

    “你还在命令我。”火焰六翼的怒焰几乎要直上云霄,焰陨剑锋一偏,笔直地刺进殇痕的胸膛。他的一双眼被酒ji,ng和怒火烧得泛红,殇痕的胸膛处r_ou_眼可见地渗出血迹。战圣者像是错愕般地抬起金眸,一张一合的唇发出痛苦的喘息,他的眼里也泛着痛苦的神色。在这一刻,他完全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而这种痛也不仅仅是焰陨这一剑,而是他想也没想到,焰陨会真的挥下这一剑。

    焰陨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像一只重伤的野兽般发出压低的低吼。然后用力抽出剑来,血液迅速喷涌而出,在殇痕胸前盛开一朵浓烈的花朵。焰陨转身离开,甚至没有回头。他显然是喝多了,内心郁结难平,这都是究竟的作祟。一切都可以理解,但是令人难以原谅。

    殇痕从不知道,原来温柔如焰陨,也是可以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做出这种不过脑子的事。焰陨说得那些话他可以试着去理解和原谅,只需要消化一段时间,而现如今他既然已经用杀敌的诛仙剑刺进了自己的身体,殇痕觉得,即使自己再怎么想要去爱一个人,也没有必要放下自己全部的尊严来成就这一段爱情。

    所以焰陨离开的时候,殇痕只是清淡地讲了一句。“结束了,焰。”

    那一瞬间,焰陨想回头将他狠狠扣进怀里,可是残存的理智令他没有这么做。因为在一段关系之中,他分明是受害者,自己最爱的两个人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那样的事,他好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这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事。然而等焰陨回到锋火殿的时候,被冷风吹清醒了不少,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是多么的幼稚且不可挽回。他竟然将诛仙剑cha进了自己最爱的人的胸膛,殇痕是没有还手的,这意味着他根本不相信焰陨会真的伤自己。

    而一切的责任,不能仅仅归结于自己喝醉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短短几日,天尊城迅速充满了战圣者和刺圣者不合的传闻,而一切的事实也证明了两位圣者确实早已分道扬镳。这种八卦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恶意造谣,当时两位圣者在一起,仅仅是为了谋反而已,如今利益分配又差池,便迅速一拍两散。

    连轩倒是不怎么在意那些传言,他让侍卫带着一些补药,亲自去看战圣者。原本有洛神之翼,殇痕身体的痊愈是很快的,但是他却没有用洛神之翼的力量,因此恢复得远比常人慢了许多。也就是因为洛神之翼,殇痕几乎不明白痊愈的痛苦是怎样的,现如今他似乎带着一丝自虐的心理,来品尝这份感受。

    “痕哥你还好么?”连轩握住殇痕的手,那只手垂在外面,又瘦又白。

    “我很好。”

    “焰哥这次真是过分了。”

    殇痕努力地反应了一下,微笑着打断连轩的话。“不说这个。”

    连轩似乎是吃了一惊。“你们——”

    殇痕的神情极其专注和认真,他一字一顿道。“我和焰陨,结束了。”

    连轩突然也极其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是真的结束了?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

    殇痕没有讲话,焰陨那一剑cha得实在是太狠,令他措手不及。

    连轩继续道。“痕哥,我不希望你受到什么影响。你比我年长,你应该清楚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在爱情里有些事情无法去追究什么对错。但是有一点你必须明白,天尊城需要你,我们都需要你,即使没有了爱情,还有我们爱你。”

    在那一瞬间,六支金色的羽翼缓缓从殇痕的后背流出,他保持着那个站定的姿势,脸上的表情虔诚而又神圣。洛神之翼缓缓散发出光亮,是由月色般的柔光逐渐变为太阳般灼目,充满整个屋子。殇痕缓缓抬起手,一扫之前垂败的状态,脸上的苍白逐渐褪去,他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

    连轩意识到殇痕已经痊愈了。他笑着伸出拳头来,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殇痕的胸口。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章之后恢复一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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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人生如戏

    事情仿佛总是这样,不能达到永远的两全其美。一边上升,一边就会下降;一边走运,一边就会倒霉。这边殇痕刚刚一扫y霾,那边的焰陨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的过分。其实他的心情也可以理解,毕竟越在意越难以拿捏分寸,以至于过度放大自己当时的心情。

    现在焰陨心里很清楚,殇痕是不会来找他的了。焰陨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未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焰陨至此不明白画面里究竟是什么情况,然而他的所作所为,早已盖过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理这件事,在此之前,他只好按部就班地过着一如往常的日子。

    殇痕并不是那么公私不分的人,该一同出面的场合他从未缺席过,该一起谈论的时候也从未给焰陨摆过什么脸色,只不过私下不会再有其他接触就是了。这样的处境让焰陨很是尴尬。

    每当焰陨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殇痕的时候,后者总会不着痕迹地错开视线。

    直到某天焰陨回到锋火殿正殿,原本属于自己的白玉座椅上安然地坐着一个熟悉的人。那人并没有好好地坐着,而是整个人斜躺在座椅上,一双紫色的眼半吊起来,瞥着焰陨。

    “羽?”

    “焰,你真差劲。”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羽霜疑惑道。“你不知道?”转而迅速地反应了一下。“也是,你都一剑cha上去了,痕哥能和你解释才不正常。”

    “别说了。”

    “我和他比你和他好不到哪去,那件事极其尴尬。总体来讲就是他喝多了,什么也不记得,而我以为他记得。”

    “他还有喝多的时候?”

    “酒里是加了东西的。”

    “你加的?”

    “可能么?”羽霜乜了焰陨一眼。“我本来不想讲,我能觉察到酒里加了东西,完全是由于我的本能,因为那里面的东西天羽城独有。当时羽颜对痕哥的示好那么明显,除了她不会有别人。我一直以为痕哥对这件事闭口不谈是为了保持五圣的完整,为了给羽颜一个面子,没想到他竟然是真不知道。他不知道,我又能怪他什么?”

    焰陨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曾说过,他丧失知觉的时候,最后那一击不是来自敌方。”

    羽霜唇角清淡地挑了挑。“那么这件事就变得有趣起来了。”

    焰陨的目光顿时燃烧起火光。“查!”

    羽霜轻飘飘地鼓了鼓掌。“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会演戏吗焰。”

    “什么?”

    天尊城近日来笼罩着一层y霾,相传坚不可摧的剑圣者莫名病入膏肓,乃至重伤不治。传言半真半假,但是唯一一点没错的是,焰陨确实病了,他近些日子甚至连必要的工作处理都交给了手下,自己静卧在寝室里安心养病。这对于事无巨细尽善尽美的剑圣者来讲,几乎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事。

    随着焰陨一日一日地闭门不出,探望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传言更是越来越离谱。

    某次殇痕和羽霜同去处理一件要事,回来的时候,羽霜长长地叹了口气。殇痕一双眼瞥过去,竟发现羽霜的眼里泛着泪花。

    一时间,殇痕有些错愕。“怎么了?”

    羽霜并未做声,一双蓄了泪的紫眸显得明艳动人,就是这么一个将哭不哭的状态,让殇痕的内心莫名难受。“怎么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羽霜喘了一声,音调里分明带着一丝微弱的哭腔。“你不会想听的。”

    “到底怎么了?”

    从殇痕的目光看过去,此时的羽霜全然褪去了一身戾气和戏谑,整个人像是垮了一样。他狭长的狐狸眼半垂着,眸子里水波闪动,鸦黑的睫毛不断翕动着。他极长的银发略带凌乱地黏在额前,原本闪耀而冷亮,此时却泛着柔弱的微光。真真正正是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他抬眼望向殇痕的那一刹那,目光的语言几乎要呼之欲出。那双紫眸里充满了悲伤,压抑,乃至于黏腻的痛苦。

    “痕哥,焰……他……”

    殇痕在听见焰陨名字的时候,下意识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他没有再看羽霜,一双眼瞥向远处的湖面,似乎聚ji,ng会神,又似乎没有焦距。半晌过后,殇痕缓缓开口道。“带我去。”

    羽霜在殇痕背后迅速地翻了个白眼,他依然拿捏着与刚才如出一辙的腔调。“太好了……”

    羽霜表面:太好了……

    羽霜内心:各位都看到了吗,这就是表演的第一课,释放天性。在你拿到剧本的时候,你就不再是你自己。我现在不是什么刺圣者,而是一个对兄长关怀备至的妹妹,在听到哥哥病危的时候,下意识流露出的担忧与焦虑。在面对与哥哥产生了矛盾的朋友的时候,能全心全意地带入这一份感情,并让他们消除彼此的矛盾。

    这,就是表演。(笔者:阿霜,你的戏可以像你的钱一样少一点吗?)

    当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一步,剩下的你自己发挥吧!

    在羽霜的指导之下,焰陨已经练就了病弱的所有表现,焰陨的学习能力异常的强,在天生的演员羽霜本人多次□□之后,他可以完美无缺地骗过任何一个人。羽霜觉得,像今天这种突发状况,焰陨应对一百个都没问题。

    殇痕在空中比了个手势,一辆马车呼啸而来,四匹月池统一地站在云端,殇痕六翼一挥,带着羽霜坐了上去。马车穿过厚重的云层,笔直地飞向锋火殿。

    然而等两人进了寝殿,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甚至整个空荡荡的寝殿,都没有半个人在。羽霜突然想起刚才将他们拦在门口的侍卫,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甚美妙的想法。

    这是殇痕第一次仔细地看锋火殿寝殿,红烛在白玉墙面上摇摇晃晃,书桌上放着几本文书。桌旁点着檀香,正散发着清淡的香气。焰陨的墙上挂满了地图,并逐一用笔标记出了最重要的信息,他的目光突然扫在一对金色的小翅膀上,是什么地方让焰陨做了这么一个恶趣味的标记?

    殇痕的目光突然一凛,因为那个地方,正是纵横殿。不偏不倚,是自己的宫殿。

    正在此时,两人忽听一道凌厉的剑啸,就在不远处的庭院里。殇痕一双眼扫过羽霜,羽霜眼眸一转迅速调整好状态,他在心里暗自嘀咕:焰陨,你不会在紧要关头出岔子吧。

    殇痕并未到庭院中去,而是隔着窗看着院子里的人。

    焰陨正站在树下,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衫,手中紧握诛仙剑。沿着他动作的曲线,殇痕分明可以看到对方被包裹的矫健身躯充满了极强的爆发力,焰陨在练剑的时候是极其专注的,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打断他的动作。

    殇痕看到焰陨双眸一凛,诛仙剑卷着旋风般的呼啸,将对面一棵参天古树一劈为二。树干散发着浓稠焦糊的味道,通体被烧为黑色。焰陨双足一点,火焰迅速包覆住他的全身,怒焰冲天之时,六支火焰之翼长到最大,将他带上半空之中。焰陨只是略微一扬手,穿透树干的诛仙剑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再次回到焰陨的手中。

    院落里几乎完全弥漫着焦糊的味道,火焰正在迅速蔓延。焰陨在半空之中转身,诛仙剑在空气中擦响清冽的剑气,瞬间变为七把剑,这七把剑虚虚实实,辨不真切,焰陨手下一挥,七把剑滚动着旋风将院落里燃烧的火焰迅速剪切断裂,最终熄灭最后一丝余烬。

    羽霜的脸色铁青。

    殇痕面无表情。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病人。

    正在此时,殇痕问道。“他病了?”

    焰陨缓缓落地,一双眼不偏不倚地瞥了过来,正对上殇痕的金眸。焰陨的唇略微一张,却也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对方,直到殇痕转身离开。

    焰陨不知道今天殇痕会来,而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非要在今天练剑。

    殇痕离开的时候,羽霜并没有拦他,况且也拦不住。羽霜只是快步到焰陨练剑的庭院里,没好气道。“你为什么非要在今天练剑?”

    “我也不知道。”

    “我教你那么久装柔弱,到头来还是没用上?”

    “这大概是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

    羽霜瞪了他一眼。“还跟我开玩笑?”

    “那我又该怎么办?难道抱着他的大腿求他不要走吗?”

    “看来此路不通。”羽霜深吸一口气。“我原以为我会因为你演技差而骂你,然而我没想到,你根本演都不用演。”

    焰陨撩了撩汗shi的额发,短发在指缝中蜷曲着,他一双眼也辨不清是什么神色。“不用再装了,以后我按时出席天尊城的活动吧。”

    “你知道我演得多么辛苦吗?”

    “别说了羽。”

    羽霜突然抱起双膝坐在焰陨身旁,仰起头看着天空。“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我们三个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难度太甚,焰陨无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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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牵线搭桥

    其实殇痕并不是不怀念焰陨的滋味,在梦境牵引着他逐渐滑向睡梦深处的时候,他又和楚天翔面对面地站到了一起。这一次楚天翔的表情完全不是复杂之中夹杂着一丝戏谑,而是百分之一百的嘲笑。“还要我帮你吗?”

    “帮我什么?”

    “帮你和焰陨破镜重圆。”

    殇痕眉峰一挑,没有讲话,但是骤然一凛的神情早已表明了他的态度。有些事是没有必要非要刨根问底的,况且这件事不存在孰对孰错的问题。

    楚天翔道。“好,不开玩笑了。那么接下来,应该处理我们之间的问题了吧。”

    对方言简意赅。“明天。”

    两个字刚一出口,殇痕的眼前顿时变为漆黑,像是拉下那道遮阳的帘。他整个身体仿佛在深渊之中不断坠落,然而这正是他最享受的时候——即将进入无人打扰的,真正的睡眠。

    当早起的鸟发出第一声啁啾的时候,殇痕已经用完了早茶。他一向起得很早,窗外的天色刚刚朦光,他缓缓步出寝殿,来到庭院深处,庭院里饲养着种类繁复的神兽,此时看到了主人正发出兴奋的鸣叫。殇痕的目光落在一头金须狮身上,他伸手抚在金须狮的前额,下一秒,庞大的神兽全身闪光,变为晶莹的圆团。殇痕将那团灵魂之光含进手中,转身出了大殿。

    灵魂之光从手心一跃而出,一匹威风凛凛的金须狮瞬间停落在云梯之上。它的四足矫健而有力,全身肌r_ou_线条流畅,一双竖瞳凛然生威,金须狮最出名的自然是极长的金须,宛如游龙一般将自身环绕一周,仿佛有生命力一般缓缓抖动着。殇痕坐上它后背的黑曜石座椅,金须狮立刻足下生风,急速向前。

    金须狮的速度在神兽中是最快的,所以当殇痕来到纵剑神域的时候,天色也不过刚刚泛金。纵剑神域里的一切似乎还在沉睡,包括食人花此刻也病怏怏地耷拉着叶片。

    不需多言,一道红光闪过,绝夜家族屋外的守卫被迅速击昏。殇痕顺着那曲径幽幽,走进绝夜的家族屋庭院。他并不知道绝夜在哪里,此时此刻,只需要制造出一点动静就好。

    所以下一秒,庭院中心的参天古树倒地发出一声轰鸣。树被连根拔起,树下蛰伏的虫蛇走兽迅速四散,那个褐色的深坑分外硌眼。

    几乎就是在瞬间,殇痕身边闪过数道身影,将其整个包围。殇痕甚至没有分给这些人一个眼色,他的目光高高越过面前的黑衣人,落在不远处缓缓走来的绝夜身上。

    绝夜终究穿过人群,站在了殇痕面前。他只是瞥了那个深坑一眼,打了个极长的哈欠。“来这么早就算了,一来就砍树什么毛病。”

    “换新的。”

    下一秒,绝夜已经绕到了殇痕背后。带着余温的气息瞬间蹿进殇痕的脖颈,令他眉头一皱,瞬间闪开。绝夜的唇角还含着笑意,一双金色竖瞳多多少少带着点慵懒。“战圣者还是这么不近人情。”

    绝夜在空中摆了摆手,一群黑衣人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事。”殇痕道。

    “当然。”绝夜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最深处黑色的结界,目光像那团黑色一般暧昧不明。“从那里进去,找到战圣者原本的躯壳,带出来给我。”绝夜转而眨了眨眼,甚至带着一丝讨宠般的俏皮。“其实我也不想这么麻烦,但是找起来实在是太费劲了。”

    殇痕并不多言,快步走进其中。他的眼前一暗,又迅速被刺目的光线照s,he得眯起双眼。待缓缓适应之后,他才看清这个结界内的全貌。这里极其的空旷,没有山水洞x,ue,甚至没有道路,上下左右似乎都包覆着巨大的镜面,将周围的一切原封不动地映在其中,并产生无限的循环。而这些镜面之前,悬浮着数具冰棺散发着冰冷的寒意,想也不用想冰棺里的是什么。难怪绝夜不愿意自己来找,实在是过于麻烦。

    殇痕走到镜面之前,伸手触了触镜中的自己,刚刚与自己之间相触的时候,整个人在镜面中一划,进入了镜中。而镜中又是四面八方的镜面的镜面,殇痕终于意识到绝夜所谓的麻烦是怎么一回事,在这里找东西,搞不好自己都会死在里面。

    突然,他仿佛嗅到了一缕熟悉的味道,嗅到这个词或许不甚准确,那是一种感受,若有若无的感受,又像是一种熟悉的、若有若无的引诱,轻软地挠着心脏。殇痕不由得闭上双眼,循着那熟悉的感受,一步一步地踏进镜面之中。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身躯不断下沉,听不到、看不到、也感受不到除了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熟悉之外任何的一切。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熟悉感最终萦绕在身体周围,瞬间消失不见了。殇痕睁开眼,这里的光线正好令他满意,而他的面前,竖立着一具冰棺。

    殇痕理所当然地认为这里面的应该是自己的躯壳,然而他将那具冰棺掀开,里面躺着一个黑发男子——并不是自己。殇痕并没有过多地注意,因为既然不是自己,随意掀开便是对人不敬。殇痕将冰棺复位,并站在前面深躬以表尊敬。

    然而那一抹熟悉感分明是到这里断了的,他四处寻觅,最终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感觉还是没有回来。他停在刚才的冰棺前,陷入了一种进退不得的状态。

    殇痕蹲下身,再次闭起双眼,捂住自己的耳朵,屏住呼吸。这断乎是一种自虐,他的身体在极度缺氧之中似乎快要滑落深渊。他迅速地捋了一遍来这里之后的种种,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而那种熟悉的感觉也再没有出现过。

    长时间的窒息令得他心脏猛然一震,他听得到自己的心跳,然后在瞬间明白过来。他起身盯着冰棺之后的镜面,镜面里并没有出现面前的冰棺,而是不远处的对面,耸立着的、散发着寒气的冰棺。

    殇痕快步走到对面,洛神之翼发出尖削的风声,冰棺瞬间碎为粉末。伴随着冰棺的粉碎,一具躯壳缓缓地悬浮而出。

    那人绛红的长发一丝一缕地悬浮在空中,他的轮廓笔挺,身着金橘色的战甲。即使是紧闭着双眼,也能感受到那人凛然不可犯的威严。他仿佛并不是死了,而是仅仅阖上眼浅眠。殇痕心如擂鼓,微凉的指尖刚刚点上这具躯壳的脸颊,四面八方的镜面像是被重击打碎一般,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然而这些闪烁着寒光的碎片并没有真正地砸在他的身上,而是即将靠近的时候迅速地化为幻影。镜面完全碎裂之后,一切都陷入了无尽的虚空,这吞噬一切的黑色只是闪了一下,就将殇痕推送到了结界之外。

    绝夜正扶着那具躯壳,看着刚刚站在面前的人,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掌,微笑道。“不错,还能出来。很多人进去了之后,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死在里面。”

    “所以呢?”

    “最后一件事,你能带给我什么?”

    “你要什么?”

    绝夜微笑道。“我想要什么,你难道没有分析过么?我要连政的命。”

    殇痕阖上双眼,语调很缓慢。“我很难办。”

    “所以呢?要继续共用这一具壳子么?”

    “不可能。”

    “你有什么解决办法?”绝夜似乎有意给殇痕一个台阶下。“如果你不能为我所用,起码应该替我找寻目标一致的下家。战圣者,我可无意为难你。”

    殇痕突然笑了。“那只蝴蝶怎么解释?”

    绝夜金眸一转,笑意不减半分。“我只是无意中发现而已,这件事实在是太有趣的不是么。我虽然无意为难你,但是我也没有必要替你遮掩原本做过的事。虽然当时的场面可能有些尴尬,但是你毕竟贵为战圣者,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了,不如早点退位吧,下面一群人盼着。”

    “那我该谢谢你?”

    “客气,客气。”绝夜显然无心这个话题。“谈正事,还有谁,像我一样想要连政的命?”

    “你不清楚么?当时死的人,可不止轻泉一个。”

    提到轻泉的时候,绝夜的神色下意识一暗,却又迅速捕捉到另一个关键信息。“你说的是连政的那个替罪羊司空烨?”

    殇痕一字一顿。“他曾是寂缡的爱人。”

    “寂缡?”绝夜突然扬起声调,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的脑海里飞速回忆着有关于这个人的种种记忆,然后迅速拼凑剪切出自己需要的部分。伴随着大脑飞速的转动,他顺口就将这些信息捋了出来。“前代刺圣者寂云湮的好儿子,本身就与连成有杀父之仇。如今连成死了,连政又利用过他曾经的爱人,乃至过河拆桥。——事情变得有趣了。”

    殇痕不置可否。

    绝夜后退一步,缓慢的动作中包含着十足的高傲。他甚少表现出这样的睥睨,扬起下颌的时候,金色竖瞳倏忽闪过一道逆光,令人不寒而栗。他顺手捋了捋金色的卷发,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清凉的语调由喉间缓缓流溢而出,因为语速慢而透出些许冰冷的韵味。“——劳驾战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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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一拍即合

    荆棘之路长达万里,这条路上一年到头纷争不断,连政因为常年征战而落得战功赫赫的威名。

    然而在连政还未驻守此处的时候,其实没有太多祸端。很多人窃窃私语,说是连政带来了战争,其实他们说得都没有错,因为荆棘之路里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葬花城,而那里的城主,便是前代刺圣者的儿子,寂缡。

    寂缡并不知道连政要来这里,所以当连政去了之后,寂缡顿时觉得自己一腔才华有了用武之地,他便开始想方设法地找连政的麻烦。但这些事情是无人知晓的,因为没有人知道寂缡去了哪里,除了标志性归来的大事件,他仿佛人间蒸发了。

    以至于后来连政重回天尊城的时候,寂缡也马不停蹄地宣告归来。可见,寂缡是多么盼不得连政好。

    殇痕手下的一个秘密家族“一世云天”,曾有多人调查过寂缡的行踪,最终无功而返。直到最近寂缡标志性归来的大事件发生之后,终于有人捕捉到了蛛丝马迹,进而得知了寂缡究竟身在何处。

    而寂缡的反侦察能力是极其强大的,所以当战圣者出现在出现在葬花殿的时候,所有皆是神色一变,唯独寂缡谈笑风生,神色自若。寂缡一口饮下杯中的清酒,微弯的唇角似乎还带着温柔的软糯。他的相貌没有什么区别,还是一如既往的ji,ng致而无可挑剔,一袭华服映得他双眸含水。可他是寂缡,永远和温柔不沾边。

    紧接着,殇痕身后出现一个人。那人金色卷发金色竖瞳,一双大眼里含着笑,可却没有半分善意。在见到旁人的时候,寂缡的脸色终于稍微变了变。“战圣者来就来,还带着礼物的么?这又是哪位。”

    “珊瑚妖族继承人,绝夜。”

    “珊瑚妖?”寂缡缓缓嚼着这三个字,转而神色一凛。“轻泉的哥哥?”

    “是我。”绝夜应允道。他反客为主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殇痕起身。“你们谈。”

    寂缡微笑。“原来痕哥也是个管杀不管埋的主么?”他缓缓上前,勾住殇痕的衣扣,将站立起来的人重新按回座位上。“既然是你带来的人,起码搞清楚我们之间谈了什么。”

    殇痕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深谙事不关己趁早远离的道理。所以很多事情,他并不想亲耳去听,以免惹祸上身。如果绝夜和寂缡之间的对话被殇痕听到,但凡以后连政翻身,必然要强加给自己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不过也罢,连政不可能有翻身的那一天,于是殇痕心安理得地坐正了,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示意两人可以开始了。

    绝夜和寂缡都不是怯场的人,相反他们见惯了大场面。寂缡挥手示意无关人等离开,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为了连政?”

    殇痕呷了一口茶,清幽的香味瞬间在唇齿之间弥漫开来。他饶有兴味地盯着心有灵犀的两人,静待接下来的对话。

    似乎是两人之间的气场太过相近,绝夜直言不讳,单刀直入。“连政害死了我的妹妹,你知道的吧,珊瑚妖族公主轻泉。”

    “知道,这件事不仅死了一个公主,还有一个替罪羊。”

    “是你曾经的爱人。’

    “谈不上。”寂缡缓缓开口,他的眼神有一秒的飘忽。“是很重要的人。”

    “轻泉对我也是。”

    “所以你找我,是要与我结盟?”

    “已经很鲜明了吧。”绝夜微笑。“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这一点足以让我们同仇敌忾。”

    寂缡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转脸看向殇痕。“连政当时为什么会来驻守荆棘之路?”

    “我不知道,是成皇直接下的令。”

    “此事定不简单。”

    绝夜适时地cha了一句话,他脸上的笑有如三月春风,和煦而温柔。“我给你个建议,战圣者。我建议你去查查当年那场战争,也就是剑圣者现在正在调查的事情。”

    听到焰陨的名字的时候,殇痕脸上的不自然稍纵即逝。他的确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过,但因为回来之后过于忙碌,便把这件事抛在了九霄云外。如今绝夜再度提起,殇痕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你知道些什么?”

    “你觉得我会讲么?”绝夜的语调顿了顿,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况且我的确什么也不知道。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在金沙鬼城昏迷了很久。严格意义上讲,你这条命是我救的。”

    绝夜倒是没有说谎,殇痕只记得最终那一击实在是痛彻心扉,他在思维几乎尽散之时来到了金沙鬼城,然后再也没有了意识。殇痕本该是死了的,然而他却活到了今天,绝夜确实从他身上得到了很多东西,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条命也的确是绝夜救的。

    这虽然矛盾,但却是并存的。就像绝夜对殇痕说,我不会为难你,但我也没必要帮你。

    绝夜和寂缡几乎是一拍即合,迅速地签订了协议。这两只油腔滑调的狐狸多多少少对自己有所美化和隐瞒,但大体方向是相同的,他们都不想连政好过。

    对于殇痕而言,连政没有那么重的分量。他只是暗自觉得,绝夜和寂缡两个魔王联手,连政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寂缡和绝夜谈妥之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接下来你们去哪?”

    “你想看么?”说话间,绝夜的袖口滑出一个ji,ng致木盒,这个木盒美则美矣,但是怎么看怎么像一口棺材。然而它的确是一口棺材,因为绝夜打开盒子的时候,里面躺着一句极小的躯体,而这具躯体,分明就是眼前战圣者的微缩版。绝夜唇角一挑,指尖流出一道炽目的白光,木盒中那句躯体瞬间变作成人大小,悬浮在半空之中。

    寂缡瞳孔一缩,仔细端详着这具躯壳,然后跟面前的活人认真比对。乍一看真是像,然而看得越仔细越发现,两个人的眉眼轮廓是有差别的,并且不是细微的差别。

    “这就是你的作品?”

    “嘘。”绝夜的食指按在唇边,对寂缡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的双眸里瞬间擦出光亮来,语调却极其低缓。“马上,你就会看到金沙鬼王和战圣者了。”

    绝夜两指在殇痕太阳x,ue旁一捻,一团金色绵软如絮的东西便缓缓摇动着,躺在绝夜的掌心。那团金色像是有生命般的,在绝夜掌心跳了跳,殇痕的双眼立刻失去焦距,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被绝夜拦腰接住。殇痕仿佛置身于海底,又仿佛被囚禁在暗室之内,他听得到,感受得到,却无法做出回应。

    正在此时,他的耳边飘来绝夜轻缓的调子,仿佛是在哼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可能会有点疼,但你要忍着哦。”

    殇痕在海底突然睁开了眼,周遭是清澈的蓝色,全然不似深海中一片漆黑,而是明亮光洁的。他望向脚下,是一片洁白的沙滩,砂砾都是细碎的,柔软如绸缎。

    殇痕暗自低笑一声,这样的场景,一看就不是真实的了。如果不是真实的,那么他和楚天翔又要见上一面。

    果不其然,不远处走来一个人。他一袭素白,看去身形纤长,宛如少年般风姿绰约。他的手中有一银盏,里面盛着金色的糖块。楚天翔缓缓走近殇痕,脸上的笑容可以用明艳形容。“你终于要走了。”

    “期待么?”

    “非常期待。”

    殇痕低笑一声。“是么?”

    楚天翔继续道。“我最期待的,其实你站在我对面的样子。我们见了那么多次,却没有一次是真实的,有时候我甚至会产生一种你就是我错觉。”

    殇痕并未开口,他伸手捻起一块金色的糖果,在唇边吮了两下。殇痕的指尖泛红,一时间竟显得有些莫名的诱惑,他将那块糖含进口中,待到糖化开,却瞬间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喘息的痛苦。就像是一并钢叉穿透他的身体,然后变作一只手,将他的心脏牢牢攥住,拧出血来。

    眼前的楚天翔变得越来越模糊。

    然后也就是一瞬,楚天翔又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

    然而这次却不是什么蓝色海水白沙滩,也没有金色糖果和托盘,没有一切有悖常识的存在。对方是真真实实地站在自己面前,脚下是白玉面的地板。身旁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绝夜,一个是寂缡。

    从楚天翔的眼中,殇痕捕捉到了自己的身影。绛红色的长发像是受力般瞬间一散,又迅速合拢,温驯地归于背后。一双金眸暗涌着波光,冷清而又凛然。背后六支洛神之翼倏忽长到最大,丝丝缕缕的金色在殇痕周身缠绕,最终充满整个葬花殿。殇痕双手在空中一划,两团晶莹的金色泯于一点。那双半垂着的眼缓缓睁开,平静无温地注视着面前的楚天翔。殇痕将洛神之翼收了,稳稳落在地面上。战圣者真正的归来,惊为天人。

    寂缡不由得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显然对这一次的合作对象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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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遗忘

    实际上,楚天翔和殇痕是互相没有见过面的。现如今真的面对面站在一起,反而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是你吗?战圣者。”楚天翔打量着面前的人,他的唇角自然而然地噙着一丝笑意。从楚天翔的目光看过去,战圣者绛红色的长发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在他细微的动作之中反s,he着温柔的光芒。他的脸色因为常年冰封的原因,几近苍白,而红润的颜色正在逐渐充满他的全身,太阳x,ue附近还游走着还未渗透的金光。战圣者的双眸半垂着,眼尾上挑隐约透露着一种威严的凌厉感。他的瞳孔没有焦距,随着一双眼缓缓睁开,黯淡无光的眸子迸s,he出充满冷傲的金色光芒,像是一只不知餍足的、正在捕猎的狮子。殇痕站在那里,不需多言,身上的威压已经令人喘不过气,即使他只穿着一件毫不起眼的白衫。而他身后的洛神之翼更是令人移不开视线,楚天翔见过很多名贵的珠玉金银,但是没有任何一颗的光芒比得上洛神之翼的颜色。这六支翼是金色的,但又不是黄金那般坚硬的金色。这种金色更似一种半透明的,如浓烟一般而又丝丝缕缕的颜色。然而那却是真真实实的羽翼,正在说话间,战圣者将他的六翼收了,一片金色的羽毛缓缓沿着他的肩头掉落。

    战圣者只简单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目光由楚天翔为中心环视一周,扫过寂缡和绝夜,又重新回归到楚天翔的身上。绛红的长发缓缓褪去颜色,变为如墨般的浓黑,又被适当稀释,增添了更多的蓝色。清淡的金眸色泽加深,变作略带橘色的琥珀色。楚天翔就像一只猫般狡黠地眯起双眼,丝毫不觉不妥地打量着自己。

    殇痕回应道。“是我。”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瞧见占用了这么久的躯壳,身高相同,比例接近,还真是多多少少有一些相似的地方。殇痕很清楚,对方属于相貌漂亮的类型,因为他看向楚天翔的时候,心情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楚天翔是蓝色的短发,但这种蓝并不是天蓝色,而是增添了更多黑色的质感,他的短发蜷曲在耳后和发际,露出光洁的前额和细腻的脖颈,如同天鹅。他带着一条很细的项链,更显脖颈的修长和白嫩,坠子上的标志便是金沙鬼城,正落在锁骨附近。

    两个人对视良久。

    绝夜饶有兴味地双手抱臂,在他们周围打量一番。“平时没有仔细看过。金沙鬼王和战圣者,还真是漂亮。”

    寂缡微笑。“你也很漂亮。”

    “不敢不敢,在您面前不敢自称漂亮。”

    绝夜这句话出口之后,周遭的空气一度非常安静,四个人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其实绝夜和寂缡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但还剩下一些琐碎,细致的事情需要商量。这些东西,越少人知道越好。

    于是寂缡适时地打破沉静。“你们两个,不想去叙叙旧么?”

    面前两位显然也对他们的话题不甚感兴趣,于是楚天翔冲殇痕比划一个手势,示意一起离开。殇痕什么也没说,只在走到时候顺便瞥了绝夜一眼,然而绝夜的笑容里似乎包含另外的东西,让人辨不清晰。

    荆棘之路长达万里,这里的道路统统布满荆棘,这些荆棘像是有灵性一般,见到有人经过的时候进行攻击,每当真正地食人过后,便会开出似是不染凡尘的洁白花朵。

    然而在见到楚天翔和殇痕的时候,那一丛丛盛开着洁白鲜花的荆棘并没有扭曲成冲天的藤蔓,向两人发动攻击。两位的威压已经不用实验,单是一个金沙鬼王,毁掉这片荆棘就如同割草似地轻快。荆棘们也都是有意识的。

    楚天翔随便挑了个凉亭坐下,这个亭子已经很古旧了,但却简单而干净。楚天翔靠在已经显露出木头原本的颜色的柱子上,歪头看向殇痕。这样的动作为他平添一丝俏皮的感觉,他似乎有些苦恼,就像是一种努力地回忆却记不起发生了什么的状态。

    还未等楚天翔开口,殇痕就隐约地觉察到了一丝异样,因为他的记忆里明显地多出了一个部分。那个部分的内容只有一个人——偃影,殇痕在想起偃影的时候,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就像是夏天盛进水晶杯中的冰水,漂浮的冰块投s,he着五彩四溢的光斑,而杯子中的水由底部冒出透明的气泡,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沿着杯壁上升,然后在杯口破碎掉。就是这种脆弱如气泡,又在身体中缓缓上升的情感。

    殇痕觉得不妙,如果他保留了这一份记忆,那么楚天翔便会丢失一份记忆。殇痕的记忆是完整的,他记得从自己第一次出现到目前为止的所有事情,然而不偏不倚地,又多出一块。

    殇痕不由得缓缓开口道。“你记得,偃影吗?”

    楚天翔疑惑地挑起眉。“那是谁?”转而似乎是努力地思考了片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我好像有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

    “绝夜是故意的。”

    “什么?”

    殇痕的语调冷如寒冰。“我多了你的记忆。”

    这句话宛如平地惊雷,楚天翔顿时神色一凛。“关于谁?偃影吗?你能不能跟我讲讲这个人。”

    殇痕的语调里带着一分自己都难以觉察的柔情。“墨绿的发,紫色的眼,面如寒冰,ji,ng致得像人偶。天隐城主偃枫的弟弟,一个威严的暗灵……你的爱人。”

    “我的爱人?”楚天翔突然笑了。“可能吗?”

    “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但是像我这种根本不明白所谓爱是什么的人,你突然跟我说我有个爱人,让我觉得十分可笑。如果这个人真的重要,我为什么会不记得他?”

    “这是绝夜的责任。”

    正在此时,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楚天翔只瞥了他一眼,便迅速与殇痕所描述的人重合在一起。——墨绿的发,紫色的眼,面如寒冰,ji,ng致的人偶。

    “偃影?”

    “你回来了。”偃影苍白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抹神采,他一双眼瞥过靠在柱子旁的战圣者,视线便迅速落在楚天翔身上。他正想上前,却被楚天翔冰冷的话打断。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密云的人?”

    偃影一怔。就在不久前,的确是绝夜发给他了一道家族密令,告诉他灵魂已经成功分割,战圣者归来。并告诉他两人的所在地。偃影对战圣者并不感兴趣,但他明白,战圣者归来意味着,楚天翔也回来了。

    楚天翔转而对殇痕道。“战圣者你是不是记错了,他是很好看,但这款不是我的口味。况且,我怎么可能喜欢绝夜身边的人?”

    楚天翔的语气和自然,像是在谈论天气。然而就是这种不带情绪波动的话,像是一把尖刀,缓缓地cha进了偃影的心脏里。偃影的唇边翕动很久,最终才艰难地吐出几个不成贯的语调。“你……不记得我?”

    楚天翔抱起双臂斜倚在柱子上,他的下颌扬着,一双眼含着似笑非笑的情绪。“我为什么要记得你?”

    偃影的身体下意识晃了晃,像是不能接受似地上前几步。“你真的不记得我?”

    还未等楚天翔开口,殇痕便下意识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的神色里分明带着一丝不悦,并且乜了楚天翔一眼。“他的记忆在我这。”

    偃影的目光刹那间如冰刀一般,即使在炎炎夏日,依然感受得到这双眼中冰冷刺骨的寒意。“记忆混乱?”

    在绝夜身边待得久了,偃影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事情。绝夜的身份很特殊,他不仅仅是珊瑚妖族的继承人,他还是销声匿迹的真龙的儿子,那条龙偃影从父辈那里获得过片段的信息。它的名字叫龙狂,盘踞在纵剑神域为王,后来的妖神辈出,基本都和他叛亲带故,血液里都流动着他的血液。珊瑚妖族继承人的身份已经是他的免死金牌,再加上他金猊的身份,想想都觉得不可匹敌。

    偃影很清楚,绝夜是一个会c,ao纵灵魂的人,其中包括灵魂融合和分割。灵魂分割原本是干干净净一刀两断的,但绝夜偶尔会觉得好玩,使两个灵魂产生记忆混乱。这件事很明显是他故意的,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一出小小的把戏,却是殇痕多了楚天翔的部分。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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