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 天尊城

正文 第10节

    天尊城 作者:行甜粽

    第10节

    殇痕深切地体会到,这么久以来,楚天翔都是在这种环境里度过的。包括他和焰陨之间的亲密与爱,都是楚天翔真真切切能看到并且能感受到的。

    这样的感觉很可怕,楚天翔比殇痕弱不了多少,如果他真的去争取这具躯体的主动权,那么殇痕便要在提心吊胆中度日。他觉得,两个人是可以商量一下的。

    夜色已经渗进了每一个角落,楚天翔在纵横寝殿沉沉睡去,这时候,他突然听到敲门声。楚天翔心下一惊,缓缓打开木质的、几近破碎的门,甚至手中已经握紧了象征着力量的霸王戟。只要对方一出手,他就能立刻置人于死地。

    然而下一秒,霸王戟与方天画戟的冲撞将整个屋子全部震碎。

    木板碎屑在空中纷扬不止,落地乃至悄无声息,像是一朵朵雪花。

    楚天翔面前站着的人是殇痕,这令他有一秒的惊诧。然后他迅速地反应了一下,周遭是一片漆黑的,唯独自己和殇痕这一处有光亮,而纵横寝殿里,又哪里来的木门?他刚才分明是睡了,而此刻,殇痕冲破了他们灵魂深处最后一道隔阂,平等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金沙鬼王。”

    “战圣者。”

    两个人客客气气地称呼完之后,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最后楚天翔似笑非笑道。“不可或缺的大英雄,你打算用我的身体多久?”

    “你也不可或缺。”

    “我知道。”楚天翔的笑容里已经有一丝咄咄逼人,他抬起眼,直视那双摄人心魄的金瞳。“所以你打算继续占用多久?如果你不还,我就要强行取回了。”

    “我今天来就是商量这件事的。”殇痕挑眉,话难得地多了几句。“如果你强行取回,于你我都无益。”

    楚天翔没讲话,示意他继续。

    “如果你强行取回,你我之间将本能地产生一场战争。况且,你不一定会赢。”

    楚天翔低笑一声,殇痕的话说得实在是狂傲,实在是妙,然而他说的又全是事实。首先,如果他强行取回自己的躯壳,两人的确是会“本能”地开始一场战争,因为这事关生死存亡,两人都不会手下留情。论战斗力,楚天翔的确不敌殇痕,毕竟战圣者背后还长着六支洛神之翼,有洛神之翼在,殇痕足以力压纵剑神域现存的所有妖神妖兽,甚至他曾经的师父妖神红莲。又或者,楚天翔趁殇痕不备将他杀死,其消耗本身也是巨大的。对于楚天翔来讲,强行取回要么死,要么重伤。

    楚天翔没有威胁到殇痕,而殇痕的威胁也没有对楚天翔产生很大影响。他将霸王戟收了,双手抱在胸前,静待殇痕提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去找绝夜,事不宜迟。”

    “这个自然,但是你小心他向你无理要求。他会印上家族咒印,让你无法违约。”

    “我已经想好了对策。”殇痕的回答掷地有声。

    楚天翔并不多问,他兀自道。“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再借你用几天。等连轩生日结束之后,最多一周,你必须把我的躯壳归还给我。”

    “好。”

    楚天翔突然觉得身子一轻,像一缕烟雾般丧失了实体感。他能听到、看到、感知到一切,却被关在一个漆黑狭小的房间里无法脱离。这种感觉很差,但也并非不能适应。好在楚天翔的脾气不错,静下心来的时候,也好思考自己的过往。描轻一些,刻重一些,分开一些,释然一些。

    他在心中刻画得最多的,其实是他本该忘记的偃影。墨绿色的发,紫色的眼,冷漠,纯粹,却又炽热。他在世间浮浮沉沉,身不由己,就连唯一可以选择的爱情,也将他抛弃。楚天翔觉得觉得心疼,也就是心脏一窒的时候,他又在漆黑里看到一抹光亮。

    在最后那一缕光线消失的时候,楚天翔恍惚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

    绛红长发,战圣者殇痕。连轩的生日在即。

    虽说他并不是铺张奢侈的人,但今时不同往日,连轩本人的确不上心,但他的下属会有一群上心的人,其中包括阿谀奉承者,也不乏真心实意者。殇痕本不想太过在意连轩的生日,生日礼物随便送一个就是了,但是拗不过焰陨非要ji,ng心安排,所以他只能和焰陨一起商议轩皇的生日。

    这是连轩二十二岁的生辰,说来也的确不公平,旁人二十出头的时候也不过刚及弱冠,而连轩已经手握生杀大权,他至高无上,神圣无匹。近来连轩越来越像个皇帝的样子,经常批改文书到深夜废寝忘食。

    焰陨带着殇痕走遍了天尊城大大小小的店面,上到几百年老字号,下到路边小铺子,仔细搜索着新鲜的小玩意。

    “你说他会喜欢什么?”焰陨边走出店面边问道。

    “这么上心?”

    “要是你过生日,我就不只跑天尊城了,我会把各大主城全跑一遍。”焰陨自顾自道,然后被一家店面吸引了视线,殇痕顺着目光看过去,那是一家幼孩的专卖店。焰陨突然转过身,神情十分严肃,殇痕以为他想到了什么大事,于是挑眉看着他静待后话。“——你想要个孩子么?”

    殇痕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他有点想笑,但是为了维持自己人设,便挂了一个将笑不笑的弧度在唇边。“你——要给我生孩子?”

    焰陨瞬间一愣。“不不不,我是想问我们要不要养只宠物。”

    “哦。”

    “养什么?”

    “云夕。”

    云夕,形如猫。通体雪白,绵软如絮。生气的时候会变成一团云飘上天空,气消了会自己溜达回原主人身边,但至今无人知晓云夕喜怒哀乐的缘由是什么,因此驯养云夕的人少之又少。

    “怎么想着养云夕了。”焰陨道。

    “好养。”

    殇痕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让焰陨当天就抱了一只云夕的幼崽回去。然而这只云夕却异常黏人,只要有焰陨或是殇痕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她的存在,她也会消失,但是她的消失也不过是从焰陨那里跑去了殇痕那里,又从殇痕那里跑去了焰陨那里。

    “公母?”殇痕在早朝结束之后,看着扒着焰陨脖颈的一团疑惑地问道。

    “小姑娘。”

    “哦。”云夕从焰陨脖颈上绕过来看殇痕,然后咻地一声,飞落殇痕的头顶。殇痕只觉得一片云落了下来,抬眼一望云夕也正在看他,一双紫色的兽瞳澄澈不已。殇痕慢条斯理地问。“叫什么?”紫色,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啊。

    “葡萄。”焰陨兀自道。

    殇痕突然垂目看向焰陨,一双眼里辨不清是什么神色,但焰陨总有一种对方要将他生吞活剥的错觉。

    正在此时,羽霜似笑非笑地从他们面前经过,也不知道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在焰陨的印象里,羽霜早就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会经过殿门口,直到他的目光落在羽霜怀里卷好的画卷时,才知道刚才羽霜并不是出了殿门。但羽霜经常在一个尴尬的处境下出现,这也的确是事实,这样的情况一多,便有了几分刻意的意味。

    羽霜正想展翅离开,殇痕头顶上的葡萄嗖地一声挂在羽霜手臂上。羽霜一愣,顺手就将那只宠物甩掉。葡萄落在地面上弹了三下才反应过来,一双紫色的眼睛耷拉着,瞬间飞上天空不见踪迹。

    “我讨厌小孩子。”羽霜六翼一挥,瞬间消失。转而他又飞了下来,将一团云砸在焰陨怀里,葡萄委屈地低鸣一声,蜷缩进焰陨怀里。焰陨哭笑不得地看着羽霜消失的地方,下意识去够殇痕的手臂。

    ——却被殇痕挡开了。

    “剑圣者别来无恙。”

    焰陨当下一愣,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楚天翔?”

    几乎是刹那间,殇痕绛红色的长发瞬间变为漆黑,然后在漆黑中亮出蓝色,最终完全变成深蓝。楚天翔顺手将长发束在脑后,扬起天鹅一般的脖颈,冲焰陨露出一个笑容来。“出来透透气。”

    焰陨觉得灵魂分割已经迫在眉睫,好在近期他和殇痕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要么在关键时候楚天翔突然蹦跶出来,那将是一幅多么尴尬的画面。

    焰陨的表情很严肃。“是时候去找绝夜了。”

    云夕此刻在楚天翔刚刚舒展开的黑六翼周围游走一圈,像是觉得好奇似地挂在了人的羽翼上。楚天翔活动了一下脖颈,拧了拧手腕发出响声,然后拎着云夕抱进怀里,留给焰陨一个笑六翼一扇便飞向天空。

    楚天翔的出现令焰陨意识到,灵魂分割的事不容再拖,两个灵魂之间已经产生了鲜明的分歧,只需稍加诱导,便是两败俱伤。

    楚天翔突然出现的时候,殇痕只觉得灵魂像是突然间游离了一下,恍神之间,便陷入了一个混沌的状态,他并非看不到,听不到,感受不到,而是他被关在囚笼里,他的身体却脱离了囚笼,做着他无法掌控的事。

    殇痕深切地体会到,这么久以来,楚天翔都是在这种环境里度过的。包括他和焰陨之间的亲密与爱,都是楚天翔真真切切能看到并且能感受到的。

    这样的感觉很可怕,楚天翔比殇痕弱不了多少,如果他真的去争取这具躯体的主动权,那么殇痕便要在提心吊胆中度日。他觉得,两个人是可以商量一下的。

    夜色已经渗进了每一个角落,楚天翔在纵横寝殿沉沉睡去,这时候,他突然听到敲门声。楚天翔心下一惊,缓缓打开木质的、几近破碎的门,甚至手中已经握紧了象征着力量的霸王戟。只要对方一出手,他就能立刻置人于死地。

    然而下一秒,霸王戟与方天画戟的冲撞将整个屋子全部震碎。

    木板碎屑在空中纷扬不止,落地乃至悄无声息,像是一朵朵雪花。

    楚天翔面前站着的人是殇痕,这令他有一秒的惊诧。然后他迅速地反应了一下,周遭是一片漆黑的,唯独自己和殇痕这一处有光亮,而纵横寝殿里,又哪里来的木门?他刚才分明是睡了,而此刻,殇痕冲破了他们灵魂深处最后一道隔阂,平等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金沙鬼王。”

    “战圣者。”

    两个人客客气气地称呼完之后,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最后楚天翔似笑非笑道。“不可或缺的大英雄,你打算用我的身体多久?”

    “你也不可或缺。”

    “我知道。”楚天翔的笑容里已经有一丝咄咄逼人,他抬起眼,直视那双摄人心魄的金瞳。“所以你打算继续占用多久?如果你不还,我就要强行取回了。”

    “我今天来就是商量这件事的。”殇痕挑眉,话难得地多了几句。“如果你强行取回,于你我都无益。”

    楚天翔没讲话,示意他继续。

    “如果你强行取回,你我之间将本能地产生一场战争。况且,你不一定会赢。”

    楚天翔低笑一声,殇痕的话说得实在是狂傲,实在是妙,然而他说的又全是事实。首先,如果他强行取回自己的躯壳,两人的确是会“本能”地开始一场战争,因为这事关生死存亡,两人都不会手下留情。论战斗力,楚天翔的确不敌殇痕,毕竟战圣者背后还长着六支洛神之翼,有洛神之翼在,殇痕足以力压纵剑神域现存的所有妖神妖兽,甚至他曾经的师父妖神红莲。又或者,楚天翔趁殇痕不备将他杀死,其消耗本身也是巨大的。对于楚天翔来讲,强行取回要么死,要么重伤。

    楚天翔没有威胁到殇痕,而殇痕的威胁也没有对楚天翔产生很大影响。他将霸王戟收了,双手抱在胸前,静待殇痕提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去找绝夜,事不宜迟。”

    “这个自然,但是你小心他向你无理要求。他会印上家族咒印,让你无法违约。”

    “我已经想好了对策。”殇痕的回答掷地有声。

    楚天翔并不多问,他兀自道。“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再借你用几天。等连轩生日结束之后,最多一周,你必须把我的躯壳归还给我。”

    “好。”

    楚天翔突然觉得身子一轻,像一缕烟雾般丧失了实体感。他能听到、看到、感知到一切,却被关在一个漆黑狭小的房间里无法脱离。这种感觉很差,但也并非不能适应。好在楚天翔的脾气不错,静下心来的时候,也好思考自己的过往。描轻一些,刻重一些,分开一些,释然一些。

    他在心中刻画得最多的,其实是他本该忘记的偃影。墨绿色的发,紫色的眼,冷漠,纯粹,却又炽热。他在世间浮浮沉沉,身不由己,就连唯一可以选择的爱情,也将他抛弃。楚天翔觉得觉得心疼,也就是心脏一窒的时候,他又在漆黑里看到一抹光亮。

    在最后那一缕光线消失的时候,楚天翔恍惚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

    绛红长发,战圣者殇痕。

    1

    第四十六章 生日

    天尊城每七年一闰。

    现如今已经是灰历七七四年,也是轩盛二年,闰六月。

    殇痕的回归令黯淡的灰历钟逐渐蒙上一层金色,灰历泛金,便是鼎盛之年。

    连轩的生日正好在六月,他多变、聪明、不受控制。因为闰六月的缘故,连轩需要过两个生日,他将第一个生日定为庆祝日,第二个生日定为政治日。

    连轩其实并不想这么麻烦,但是身为一国之君,许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做主。他是自由的,又是不自由的。他的自由在于这一切都是他的,他能在任何时刻去到任何一处。但他又是不自由的,因为他的身边时时刻刻有人跟着,有人盯着,有人狂热不已,有人不怀好意。他可以主宰一切,但一切又由不得他控制。自由是一个相对的概念,你得到了它,就会为此付出其他的东西。或是颠沛流离、或是歧视讽刺、或是一路荆棘,自由这两个字引诱着形形色色的人,从古至今,永无止息。

    帝王的生日,从一天的结束也是起始那一刻算起。云雀之白。

    像是洁白的宣纸骤然染上了一滴墨,瞬间晕开,充满整张纸面。天边也就只是走过一朵云,伴随着它飘动的姿势,黑色瞬间充满整个天空。这黑色越来越深,直到最后像漩涡一般将众生万物融化在这墨里。

    当一切都陷入漆黑的宁静,最终最后一丝声调也泯灭,在一天完完全全结束而通往第二天的交接之时,安静的城池又沸腾起来。因为这是新一天的起始,是轩皇连轩的生日。街边的店铺无一例外地开始人来人往,灯光将行人的身影拖得极长。

    这两个小时像是狂欢一般,店里的物品价格极低,鱼贯而出的人们争相购买这些缺或不缺的物品,甚至还有从其他主城赶来的人。他们购买的东西或许根本用不上,但是他们已经融入了一种亢奋且乐此不疲的状态。

    伴着时光一点点流逝,从云雀之白到云雀之望。采购的一轮热潮已经过去,紧接着席卷而来的,是皇室赐予的礼物。人们会从护城守卫那里得到一柄短剑,去东南西北四个郊外寻找小木人并将其杀死。然后在云雀之盼的时候统计个数,第一名将有九千年蟠桃和一个宝箱奖励,其次也有大小不一的各种奖励,只要参与便会得到这些东西。

    连轩给足了福利,实在令人不好拒绝。

    人群正中央站着这次的冠军,他神色自若地将那宝箱打开,淡蓝色的灵魂之光便落在手中,伴随着他略微一扬手的动作,灵魂之光瞬间变作马车,四匹雪白的骏马发出长鸣,令众人羡慕不已。

    其实发生这些的时候,连轩还在睡梦里,他的作息非常规律,在云雀之尾准时起床,进行简单的休整、进食,然后在艳火之白的时候踏进天合大殿面见百官,处理政务。今天是连轩的生日,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试图跟年青的帝王树立良好的关系,除去政务之外难免多了些陈词滥调,连轩将那些亢长重复的句子自动过滤,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艳火之望。

    白色的玉阶上铺着鲜红的毯,绣着金丝的边。连轩一袭明黄,如游龙般一步步踏下台阶。伴随着他踩在殿外的土地上,抬头一张望,正好是艳火之盼。

    艳火之盼的这个盼字很妙,它既在“云雀”与“红日”之中,又在一天之中,似乎一天的中间多多少少有点盼头。连轩处理完宫外筵席的事,龙袍一挥就到了玉砚池,百官们早已入座。其实连轩并不用亲自去处理宫外的筵席,随便托付给焰陨或是连政都可以,但是他执意如此。最重要的一点不在于他想树立一个亲民的形象,而是玉砚池这边,所有人都得知道,没有他在便不能开始,他才是决定与主宰,他才是唯一。

    连轩来得晚,走得却早,没吃几口便草草退席。从艳火之尾到红日之白,他只有两个小时的时候整理和休息,随后开始的,才是他真正的生日篇章。

    早年成皇连成居住的繁盛宫早已换了连轩居住,而连轩本身的紫金宫便成了临时的接待之处。空旷的宫殿里此时却不显空旷,狭小的入口正在有条不紊地陆续进着人。

    连轩正坐在金椅之上,风淡云轻地看着面前的人们。不得不说,他越来越有一个帝王的样子。很少有人生来便适合做什么,所以更多的则是在不断成长之中慢慢地教,连轩早已从不及格跃然变成了优秀。

    所有人的礼物都在草草报过之后放在一旁,而到焰陨的时候,连轩饶有兴味地问了一句。“焰哥送了什么?”

    焰陨微微一笑,摊开掌心。他的指尖微微泛红,掌心升起一团明黄的火球,火球在他掌心不断燃烧,火势愈猛。焰陨另一只手落在火苗上方牵起一角,两只手的动作像是轻轻抖落一层纱。就在着似真似假,半遮半掩的火焰纱线之中,出现天尊城整个的缩影,这些都是真实的、栩栩如生的、一处也不缺少。然后焰陨轻轻一揉,将其收起,再度放回水晶球之中,递给连轩。

    就在刚才,焰陨的态度之专注、神情之严肃,朱红长发在风中轻轻扬着,一双金色的眼里是天尊城的全貌,在这种神圣的氛围之下,焰陨甚至可以称得上“美”。像是入了画一般,极其浓烈、绚丽、且美。

    焰陨在此刻变得分外神圣,一时全场安静。紧接着便是连政,连政送给自己亲弟弟的是一把剑,未闻其名,先闻其声。

    连政站在大殿中央,忽听铮鸣一声,一阵强烈的飓风席卷而来。众人不由得抬头去看,那把剑在空中环绕一周,紧接着收入剑匣之中,落在地面之上。

    这把剑不会有人不认识,这是消失已久的名剑。——黄泉。

    这把剑自从断在殇痕手中,就此销声匿迹,众人都以为一把名剑就此陨落,没想到今天又能一睹绝世风采。这把剑似乎自带圣光,透过剑匣镂空的缝隙,散发出神圣无匹的光芒。连政站在剑匣一旁,被这光芒笼罩宛如神祗下凡。他小心翼翼、神情肃穆地举起剑匣,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双眸沉淀着信仰之光。

    他将那只沉重的剑匣递给连轩,并严肃道。“名剑黄泉本是天尊城至宝,原先无意损坏。臣费尽心力,终于将其恢复原样,如今献给我皇。完璧归赵。”

    连轩迅速起身,同样面带严肃地接过那剑匣。他深深地看了连政一眼,那目光里也竟也带着点连政辨不清的含义。

    之后的流程走得很顺,直到羽霜的礼物拿出来。

    羽霜送给连轩的礼物,是一块其貌不扬的粘土,正在众人困惑不解的时候,羽霜冲连轩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仿佛不是来送礼物的,而是来抖激灵的。

    连轩莫名其妙地看了羽霜一眼,伸手接过那团泥巴,然而下一秒,这团东西却迅速变大,直至成人大小。瞬间皱巴巴的一团变成肤若凝脂的美人,金色的大波浪几乎覆盖着全身。众人大跌眼镜之时,羽霜清了清嗓子。

    “这是我送给陛下的礼物,一块可以随意念控制、变成脑海中的人形的黏土,变成人的时候,会与真人的皮肤、构造完全相同,我觉得陛下会喜欢的。”

    连轩微微一笑。“我确实喜欢。”

    话音刚落,金发美人迅速地变成另一副模样,水银色的长发紫色的眼,胸前一朵赤色的蔷薇,很像……

    羽霜的脸色瞬间一变,又继续嬉皮笑脸。“原来陛下喜欢我这款吗?”

    连轩也不说话,清淡一笑,将黏土收进水晶盒里。

    嘈杂的氛围突然陷入一种诡谲的安静, 倒不是众人刻意,而是确实一瞬间莫名的安静,正在此时,有人匆匆而至。

    那身影熟悉不已,四肢修长,如林间漫步的豹子。绛红色的发在空中摆动着,流动着极有生命力的曲线,他的后背笔挺,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容弯折的威压。一双摄人心魄的金眸看向连轩,在众人面前站定。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刚才的流程之中,殇痕并不在其中。战圣者单膝一跪,奉上手中的木匣。这木匣呈褐色,是有樱桃木制成,又用桂、椒等香料熏过,在天然花瓣中放置数天,木匣上装点着金玉与翡翠。打开木匣之后,却是一支酒。

    “刚刚取出。”殇痕道。

    连轩取出那瓶酒,水晶的瓶,修长的颈,酒红色的液体在瓶中跳跃着亮红的光斑,有一种斑驳交错的y翳。酒瓶下方放着一块ji,ng致的玉牌,连轩将其握在手中,是酒庄的通行令。有这块通行令,酒窖里所有散发着芬芳气味的液体,就都归连轩所有。这是殇痕从天尊城周边的葡萄园挖掘出来的宝藏,一直秘而不宣,就等着连轩生日之时。——天府酒庄。

    战圣者殇痕,送了一个酒庄给连轩。

    1

    第四十七章 免死金牌

    红日之望,晚宴时分。蹦蹦跳跳的木人从天府酒庄搬来一箱箱葡萄酒,酒红色在水晶瓶里斑驳,顿时增添了几分与众不同的气氛。

    如果把麦芽酿造的金黄色酒液比作女人洁白曼妙的酮体,那么粮食酿造的液体清冽醇厚,如同男人劲瘦有力的腰肢,而葡萄酿成的果酒颜色美丽,像女人藏在脖颈里的首饰,也像一道白纱后若隐若现的舞者,只能看到流动的、优美的曲线,却看不清真正的脸庞。果酒其实是透着一点神秘的味道。

    红日之盼,流水的筵席已经撤去,其他主城只留下几个位高权重的人伴在连轩身侧。独尊坛一隅,迎来了各个种族示好的使节,在快要结尾之时,妖神红莲匆匆而来。

    这个女人的气场太过强大,她金色竖瞳不怒自威,金色卷发如瀑纷扬,龙炽莲衣着考究、得体,她并没有穿战甲,但是那一袭火红远比战甲还要威严。她站在人群之中,便诠释了什么叫做神祗下凡。她只要站在那里,就不会有任何嘈杂的窃窃私语,所有人都以她为中心,自愿拜服。

    对于连轩而言,他也是由心底服气龙炽莲的。妖神之中,她血统最纯正,在没有了洛神之翼的情况下,依然屹立不倒这么多年。

    龙炽莲步步生风,在连轩面前站定,她的手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无尽夜色里立刻出现海洋的幻影。那一片浩淼荡漾的水色之中,隐约可见一簇鲜红的珊瑚,随着不断拉近,众人皆喟叹不已。那不是珊瑚丛,而是一座巨大的珊瑚宫殿,鲸鱼骨的架,珊瑚丛的壁,珍珠浅淡的光泽在贝壳一张一合中露出来,是宫殿的顶。宫殿前是招摇的水草,泛着细微的波。

    光影瞬间一收,变成一小簇鲜红的珊瑚,像是一枚印章,底座还泛着金色。龙炽莲莞尔一笑,月色几乎瞬间就沉了下来。“我带来珊瑚妖族的贺礼,一座珊瑚宫殿。我手中的印章代表珊瑚宫殿的所有权,现在我将它交给你,你就是这座宫殿新的主人。”

    绕是连轩,也不由得严肃起来,他起身接过龙炽莲手中的印章。

    正在此刻,珊瑚妖族的ji,ng灵却突然到访,他金色的薄翼如蝴蝶一般在空中翕动,然而落地之时,众人皆神色一变。

    来人是绝夜。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龙炽莲清淡地一瞥,绝夜率先开口道。“莲就这么把我们几千年的圣物交出去了么?”绝夜的语气里并没有半分恼怒的成分,相反甚至是和煦的,如五月春风轻轻过境。

    人往往有味蕾不甘寂寞的时候,这个时候通常是以辛辣、滚烫、甜腻、冰冷来满足这一特殊的感受,舌尖上仿佛充满了惶惶探头的小兽,时刻关注着周遭的风吹草动。或是仔细吮舐,或是大快朵颐,最终都是春风拂面,唇齿生香。

    而绝夜的不甘寂寞并不是舌尖上的,他的不甘寂寞早已融进了他的生活,他时时刻刻都在刻画演绎着这四个字。

    龙炽莲并没有被他问住,她只淡淡一句。“不请自来?”

    两双金眸顿时四目相对,其中并没有互相冲撞的成分,甚至是友好而温和的。只是他们对视了很久,这温润的成分便掺杂进了一些类似,或是意味不明。

    绝夜翩翩而落在众人中央,他的目光扫过立在最后的连政,自然而然地看过五位圣者,最终停留在连轩身上。绝夜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连轩还不是皇帝。那个时候连轩还小,每天忙着和寂缡相爱相杀。

    连轩的目光里有一丝讶异,又迅速地变为冷冽。他不知道绝夜的突然出现意味着什么,总之每次绝夜出现,都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您好,连轩陛下。”绝夜微笑着走近,咬字愈发冗长。他伸出手来,礼貌地托住连轩的手,在他的手背上吻了一下,抬起头的时候,那双竖瞳隐晦地凛了一下。“珊瑚妖族继承人绝夜。”

    连轩愣了一下。珊瑚妖族在族长去世之后一直无人治理,公主轻泉已逝,王子不知所踪,于是一直归于龙炽莲名下。现如今绝夜说他是珊瑚妖族的继承人,这无疑是一块免死金牌,之前种种恶迹,都在他接过印章的时候一笔勾销。

    龙炽莲上前一步。“绝夜,珊瑚妖族王子。”

    龙炽莲一开口,连轩就知道一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于是他紧接着就微笑起来。“欢迎消失已久的绝夜王子。”

    绝夜的身份,似乎只有连轩不甚知晓,其他的人都心知肚明。当年轻泉事件,绝夜是曾出现过的,只不过是匆匆一瞥。那时候的他尚且谦逊、和气,不像现在这样,唯恐天下不乱。

    绝夜微笑。“希望我们以后的相处可以愉快。”

    绝夜顺理成章地留在了龙炽莲身边,龙炽莲微微偏头,低声问道。“花颜的灵魂,是你放回去的?”

    绝夜的眉头皱了皱,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讶异的神色。“红莲大人在讲什么?”

    绝夜太会演,龙炽莲一时也没了后话,半晌之后她道。“离火灵王灵魂休眠了。”

    “哦?怎么回事?”

    龙炽莲突然一把掐住绝夜的肩,她的表面一派平和,就像长姐对幼弟的爱抚,然而她下手很重,几乎要把绝夜的骨头捏碎。龙炽莲的目光望着众星捧月的连轩,微冷的语调却是对着绝夜说的,绝夜顿时有些不寒而栗。

    “你没必要再装下去。”

    绝夜喘了口气,微笑道。“既然你都知道,何必再来问我?”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绝夜的脸上稍有愠色,又迅速地调整好状态。他不想和龙炽莲正面产生矛盾,又必须正视她的问题。绝夜产生了一丝离开的想法,却又迅速打消了念头。

    龙炽莲一字一句道。“你别忘了。我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

    “相同吗?”绝夜反问道。“你才是血统纯正。你知道我曾经多么羡慕生来就有洛神之翼的你,然而你却把父亲留下这么宝贵的东西,给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类。”

    “战圣者无足轻重?真是可笑。”

    “我说的是在他还不是战圣者的时候。”

    龙炽莲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殇痕身上,曾经的殇痕也还是个少年,如竹剑一般充满爆发力,那时他还没有那么位高权重,但那时候他为了目的已经不择一切手段。大抵这就是本性。殇痕似乎是注意到了龙炽莲的注视,他冲着龙炽莲微笑。

    龙炽莲突然明白绝夜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态度从何而来,大概就是战圣者殇痕出现前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像当年自己对自己父亲的态度一样。龙炽莲是怨恨自己的父亲的,如果不是因为他,龙战是不会死的。似乎也就是因为如此,龙狂费尽心力想要和自己的女儿处好关系。然而直到他死了,这段关系依旧莫名其妙。

    龙炽莲和绝夜再没有什么对话,两个人各自揣着心思静默着。

    夜色已经越来越深,粘稠如胶,几乎化不开来。这意味着一天已经到了最末尾的时候,红日之尾。

    天尊城的时间被分为三部分,十二段。三部分非别为云雀、艳火、红日,十二段分别为云雀之白、云雀之望、云雀之盼、云雀之尾、艳火之白、艳火之望、艳火之盼、艳火之尾、红日之白、红日之望、红日之盼、红日之尾。

    红日之尾刚过,天边便炸开大朵绚丽的烟花,如同晚霞一般将天空切割成碎片。这些烟花如云般缓慢地游移、变化着,像是拉开了起始的幕布。

    风云骤起,烟火在天边不断演绎着天尊城的变迁,从贫瘠的荒漠到富饶的城池,从一无所有到威严神圣。白昼亮在天边,出现在烟火的画面之中,紧接着是九龙环、白水玉琮、虎头兵符等一件件天尊城的至宝,无一不展示了天尊城现在的强盛。

    众人不由得被其壮丽折服,暗暗称奇。为了这一刻,连轩思索了很久,究竟怎样才能让天尊城的应有尽有深入人心,如何才能体现天尊城的神圣无匹,于是便有了这样的烟火。在此刻,连轩又陷入了沉思,他是深受感动和震撼的,但是烟火终将消失,这样的美景又会在自己手中持续多少年?

    伴随着烟火逐渐熄灭,众人的议论声也逐渐低了下去,直至最后烟火完全淹没于夜色,周遭的一切都十分安静。在一片静默之中,花丛中涌动的暗香沁入心扉。殇痕、焰陨和羽霜难得站在了一起这么久,此时正在互相交换目光,不知是疲惫还是微醺,羽霜狭长的紫眸里褪去了几分咄咄逼人,显出难得一见的深沉。

    羽霜的目光并没有在焰陨那里停留多久,而是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殇痕。那双眼里神情很复杂,但绝不是以往的轻松。在这样的场景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什么都不愿讲。

    一只蝴蝶翩翩而来。

    1

    第四十八章 节外生枝

    这只蝴蝶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它在光芒暧昧的深夜,在静默不语的人群之中,突然发出灼目的光亮。先是刺目的一点,然后如同春日柳枝一般迅速抽芽,枝繁叶茂。那光亮迅速扩散,乃至令寂静无声的周遭又迅速议论纷纷。那只蝴蝶不慌不忙地在众人头顶盘旋一遭,然后落在正中央。

    焰陨怀中的葡萄突然发出一声嘤咛,像是受惊一般变作一团,然后像一道闪电般地消失在云端。这是黏人的云夕第一次这么情绪失控。

    殇痕突然觉得不妙,因为飘渺灵蝶但凡发出这样的亮光,便是一段极长的影像。虽然他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但他正好对上了对面绝夜意味不明的微笑。殇痕立刻上前一步,想要制止却被蓝蝶有意无意地挡在身后。

    那只蝴蝶翩翩而舞,身上洋洋洒洒地抖落金粉,直至坠地死亡。丝丝缕缕金色的粉末并未落地,而是悬浮在半空之中。正在此时,画面突然动了起来,一道纱帘之下,是两个纠缠的身影,这是一幅及其香艳的画面,仅从半遮半掩的动作之中就可以看出这是一场两情相悦的□□。

    直到一缕银发纠缠着红发散落出纱帘,羽霜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随着画面的贴近,那里面跪趴着的人不是别的谁,而是羽霜本人。殇痕的目光瞬间定在焰陨身上,那双金眸几乎燃烧起火焰。

    焰陨不明所以地盯着画面,却在下秒一道火焰s,he向半空,令画面支离破碎。令焰陨愤怒的根源,是纱帘之外,忽而飘出一片闪着金色光芒的、蕴含着无限力量的羽毛。——那是洛神之翼的羽毛。

    画面上的人,不是焰陨和羽霜,而是殇痕和羽霜。

    羽霜一记眼刀劈在殇痕身上,随即六翼一扇瞬间消失。焰陨紧随其后,向连轩草草行礼,转身离开。焰陨的冰龙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载着焰陨消失在天际。

    众人议论纷纷,目光皆投s,he在殇痕身上。三位圣者之间的关系密切早已不必多言,先有焰陨羽霜的暧昧,后来战圣者归来,然而这是……

    龙炽莲一把拽过殇痕,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这种画面好歹仅仅不到数十人看过,如果放在天尊城池内,三位圣者这段事将会闹出多么大的风浪,圣者形象坍塌可不是什么小事。

    殇痕难得地皱起眉。“我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

    “假画面?”

    “你是第一个养它们的人,真假你不知道?”

    殇痕没有讲话,飘渺灵蝶是不可能放出假画面的,这一点他自己亲身验证过。

    拍掌声突然响起,殇痕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绝夜身上。对方微笑起来,语调低缓且清凉。“没想到画面里的战圣者和刺圣者如此动人。”

    龙炽莲厉声道。“闭嘴。”

    晚宴过后,人群早已稀稀疏疏地散去,此时在场的人仅仅只有连轩、连政、殇痕、蓝蝶、龙炽莲、绝夜六人而已。

    “时候不早了,诸位请回吧。”连轩一声令下,连政伴在他身侧转身离去。

    绝夜自觉没趣,轻描淡写地瞥了龙炽莲和殇痕一眼,六翼一扬转身离开。蓝蝶走的时候瞥了殇痕的一眼,她的目光里有一丝疑惑,但是更多的则是说不清楚的复杂。

    就剩下龙炽莲和殇痕两人,龙炽莲的手抚过殇痕的红发,手心散发着暖意。她沉默了很久,又重复了一遍。“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这只灵蝶是谁放进来的,他本人又有什么用意?”

    “还能是谁?”

    “我猜到了。”

    突然出现的绝夜,珊瑚妖族消失依旧的王子,这个身份就是他的免死金牌。连政的态度殇痕不清楚,但是连轩的态度分明就是不想调查下去,而这种事也确实不好继续下去,牵扯的东西越多,就越难以收场。

    “我记得你和焰陨,现在是恋人关系。”

    殇痕点了点头。

    殇痕是真心不记得和羽霜的这一档子事,在他的心目中羽霜一直是他最宠爱的弟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在羽霜和焰陨离开的时候,殇痕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痛的。

    痛之不深,不足以窒息。痛之不切,不足以死亡。痛之亲吻,只令人喘不过气而已。只是真真实实地在痛着,真真实实地如鲠在喉。

    “你从小是和焰陨、羽霜一起长大,你对他们之间的感情自己清楚吗?”龙炽莲转而又顿了顿。“或者说你并不清楚,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清楚,便心理暗示自己应该如何而已。”她扬起下颌,将殇痕的视线收进眼底。“再者,他们对你什么感情,你是真的清楚么?”

    龙炽莲的话有些咄咄逼人,令殇痕一时无法回答。

    “你回去想,想清楚了自己解决。”

    殇痕深深地看了龙炽莲一眼。“谢谢师父。”

    “小兔崽子。”

    空荡的院落里只留下了殇痕一人,他突然感觉到了寒冷,虽说现在已经是入夏,但是风没有掠过身体,而是渗进骨髓。他抬头望着天空,快要下雨了。

    殇痕六翼一挥,笔直地飞向锋火殿。

    云梯之上与烽火大殿之外的守卫一反常态地将他拦在门外。“剑圣者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烽火大殿。”

    “我是战圣者。”

    “我们知道您是战圣者。”守卫支支吾吾道。“然而剑圣者大人说得就是——就是——”

    殇痕抬起手在空中一划打断他的话。“明白了,我在这等。”

    “战圣者大人,时间已经不早了——”

    殇痕一言未发,但是也并未离开,僵持不下之际,天边突然暴雨倾盆。众人毫无防备地被淋成落汤ji,正在此时,焰陨出现在不远处。殇痕全然无视守卫的阻拦,沾染了水雾的六翼缓缓挥动着,停落在焰陨面前。焰陨只穿着一袭白色素衣,不染半分风雨,整个人显得素净而高洁,不似人间俗物。

    殇痕的表情里露出难得一见的急切。他就站在那里,金色的羽翼不断地抖落水滴,他的身体覆着一层浅薄的雾气,衣服紧贴在身上,失去了以往凛然不可犯的威严。“焰。”

    焰陨伸出手打断他的话,目光中有些辨不清的含义。“我觉得我们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焰陨的话是什么意思,殇痕不会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压低声线问道。“你认真的?”

    焰陨双手交叠抱在胸前。“那你解释吧。”

    “我不知道。”

    “那就麻烦战圣者,处理好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再来找我,我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殇痕一把扣住焰陨的肩,咬上他颤抖的喉结。焰陨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只是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喘,一把将殇痕推开。焰陨的怀中尚且残留着雨水的shi润与温暖,怀中还冲撞着对方熟悉的味道,与鼻息肆意交错。“你跟羽霜,究竟是什么时候?”

    “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焰陨重复了一遍,一字比一字更重。“难怪羽霜会对你和我产生莫名其妙的态度,原来我一直扮演着最可笑的角色。你们两情相悦,我成全你们。我们三个从小一起成长,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包括爱情。”

    焰陨大概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讲话是多么不妥,殇痕的金眸瞬间黯淡下去,语调也有些发冷。“包括爱情?”

    焰陨自觉失言,没有继续讲话。

    殇痕一时有些咄咄逼人。“你讲清楚。”

    “我觉得没有必要,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焰陨直视殇痕的双眼,一时间两对金眸之中的神色相互冲撞,分不清孰强孰弱,然而却在下一秒,殇痕的目光迅速黯淡下去。焰陨直呼了他的大名。“战圣者殇痕,我们结束了。”

    殇痕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你的话还没有讲清楚。”

    殇痕难得的咄咄逼人令焰陨顿时不耐烦起来。“那我现在告诉你,羽霜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他,包括你,你明白吗?”说完这句话之后,焰陨转身离开,并比划出一个送客的手势。

    一群守卫匆匆而至,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上前,他们静静地目视战圣者离开烽火大殿,背影显得极其落寞。他没有飞起来,甚至连洛神之翼都没有收,任由大雨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淋shi。

    殇痕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纵横殿寝殿,只知道他躺下的时候,头脑中的思维黏腻混沌成一片,似乎抽离了身体。

    他竟然被雨水淋得生病了,真是不可思议。

    殇痕的额头烫得厉害,他下意识地将身体蜷缩在被子里,接受贴身侍女的悉心照料。小女孩显然是被吓坏了,她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殇痕,语调都有些颤抖。“战圣者,您怎么会病了?”

    “人之常情。”

    “我一直都很喜欢战无不胜的您,似乎永远都不会倒下。”

    殇痕缓缓闭上眼,语调中透露出一点莫名的悲凉。“所以你不喜欢我了,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到这里的时候难受得要死。

    1

    第四十九章 羽颜

    战圣者难得地病了,并且难得地没有迅速痊愈。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所有人都去看望了他,甚至贵为母城之首的连轩也来过,但唯独没有焰陨和羽霜。

    实际上这两个人才是最担心他的。殇痕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让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僵化至此。然而拖着病体是不能去找人谈论事情的,这是一个礼貌问题。

    还没等殇痕坐不住,有人先按捺不住了。

    似梦似醒的状态仿佛一团柔软的、轻薄的云,将殇痕整个人裹在其中,然后他在这样的状态里窥到了天光,沿着那一阶一阶发亮的小路,他缓缓地走向云层深处。天边若有小口,穿过那道狭隘的缝隙,是一片宽阔的空地,这是一种可笑而又虚假的环境,然而却又无比的真实。云层之后是一滩清泉,殇痕整个人踩在水面上,清风扬起他的发,整个人翩翩若飞。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水面光影浮动,然后楚天翔出现在水面上。殇痕一瞥水中的倒影,对面的人果然跟自己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相像。这不过两人之间的气场是不同的,殇痕过于冷清孤傲,而楚天翔隐隐约约地透着邪性,这一点在他微微上翘的唇角和自然上挑的眼尾之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楚天翔的表情里实际上是带着一点嘲讽的,但这一点点嘲讽淹没在他温柔的语调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种暧昧的语调让殇痕有一种他是关心自己的错觉。“遇到麻烦了?”

    “嗯。”

    “战圣者也真是情史丰富,从红莲、羽颜到羽霜、焰陨——”

    “关羽颜什么事?”殇痕打断他的话。

    “术圣者听到会很伤心的。”楚天翔微笑道。“不过也确实没她什么戏份,都是她在一腔情愿地倒贴,况且你还不要她。”

    殇痕眉峰一挑。“说话这么难听?”

    楚天翔笑意不减,缓缓凑近殇痕,两人的距离近到呼吸交融。他们的身高甚至也差不多,但好歹殇痕占去一点优势,那双金眸只要一低垂就带着睥睨的味道。然而此时此刻,两个人并没有鲜明的孰强孰弱的状态。

    “病了?瘦了这么多?”

    殇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两个人彼此都很清楚这样的环境下,没有任何寒暄的意义,于是他单刀直入道。“帮我?”

    楚天翔微笑。“你还是真是懂我。”

    殇痕没有搭话,但是唇角轻微地扬起一个弧度。

    “要不是急着早点让你离开,我好谈情说爱,否则我也不会去见偃影的师父这么多次。”

    “能办好吗?”

    楚天翔一把握住殇痕的腰肢,几乎在瞬间穿透而过。刹那间,殇痕迅速化为一团金色的烟雾。楚天翔的话有些发亮,他在一团金色之中显得分外耀眼而美丽。“战圣者,你真的很讨人厌。”

    所以当羽霜与楚天翔面对面坐着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难得的严肃。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硬是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直到最后,羽霜一把将茶杯掀翻在地。滚烫的茶水不小心掉在羽霜家养狐狸的身上,惊得狐狸尖叫一声迅速逃窜。

    “老子不喝了!”

    楚天翔哑然失笑。“我记得你一向最不爱喝茶。”

    “有话快说,来这什么事?”

    “我是应该叫你羽还是师父?”

    羽霜挑眉道。“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都没资格叫出这两个称呼。”

    “我确实对不起偃影。”

    “说得好像殇痕对得起我一样。”羽霜不由得脱口而出,然而却在下一秒迅速上前,拍了拍楚天翔的脸,捏了捏楚天翔的衣襟和肩头。“你现在是哪位?不是战圣者吧。”

    “你敢对战圣者这个态度?”

    羽霜耸耸肩,并未搭话。

    楚天翔适时地揪住了羽霜的字眼。“你说他对不起你是什么意思?”

    “我凭什么告诉你?”

    “那你会告诉殇痕么?不跟我讲我就让他出来跟你说。”

    “不行!”羽霜立即打断他的话。“我不想见到他。”

    “不想还是不敢?”

    “战圣者叫你来的?”

    楚天翔的笑容有点无奈。“那还能是谁?”

    “他做了什么他自己不清楚?”

    “我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很难过,战圣者和剑圣者分手了,剑圣者说话比较过分。”

    “这就是他病了的原因?”羽霜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疑惑,眼神定格在楚天翔明显瘦了一圈的腰肢上,往往小病都是熬人的,几天就能见成效。转而他又继续开口,语气里夹杂这一点莫名的冷漠。“我还没见过焰说话过分的时候,他说了什么?”

    “他说先处理好你们的事,他和此事毫无关系。他还说你们三个人之间没有什么不能商量的,包括爱情。”

    “焰竟然敢跟痕哥这么讲话?”这是羽霜的第一反应,在收到楚天翔异样目光的反馈之后,他迅速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痕哥是真的不知道?”

    “你觉得他会是那种装腔作势的人吗?”

    “行吧。”羽霜像是叹息般地喘了一口气。“这件事我不想再提,我找人来跟你讲。”

    空气中划过一声轻响,羽霜顿时消失在空气之中。紧接着,里屋走出一个身形熟悉的人。那个人楚天翔是不会认错的,因为那个人是偃影。楚天翔之所以能对殇痕和焰陨的分手感同身受,完全是代入了他的偃影之间的情节。

    第10节

    恋耽美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