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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桃源惊梦 作者:长见无剑

    第8节

    流水任由芙蓉和雪色信马由缰吃草,自己靠着一棵瘦桃树坐了看天。他望了望头顶的一树瘦桃花,道:“这里的花安静,不吵人。”

    不知为何,从小在山中问道修仙的逢源到了这红尘中变成了个爱热闹的。

    此时山沟里的花太瘦太冷清,他有点不太高兴,嘟囔道:“哪里有花吵人的,只听说过人吵人,蜜蜂蝴蝶吵人,但那也是热闹。你看这里的花,我一棵树一棵树挨着都看遍了,连蚂蚁都少得可怜,可见多不受待见。”

    流水:“是啊。”

    逢源:“我要看美景繁花。”

    流水懒懒道:“这里于我便是了。”

    看他那舒舒服服的样子逢源便知道话多无用,只得也靠着这株瘦桃树坐了,叹口气,道:“流水,我与你相识不过十来天,怎么好像你能一天变一变,比我们山下那庄稼地里的庄稼还变得快。”

    流水眯缝着眼望天,桃花的缝隙间透出淡白的天光,晃了他的心神。听逢源说话,也只心不在焉道:“嗯。早点看清楚是好事,天大地大,你去很多地方都比跟着我好。”

    逢源道:“不。便是这样我才觉着你不同。”

    流水偏头看了看他,道:“这样的不同并不是你喜欢的。我想来这山沟里看会儿桃花,你想去春风十里。我喜欢这里的花不吵人,你喜欢春风十里的热闹。可是我不会按着你的喜好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逢源鼓了脸颊,道:“你那天不也是去春风十里看桃花的。”

    流水道:“是啊。我便是这般性情无定的人。你跟着我,会有很多个今天一般的不开心,也会有很多个那天去上锦城一般的小心翼翼。这些都不当是你该经受的,知道吗。”

    逢源道:“你也和别人说这些吗?”

    流水叹了口气,侧脸映在春日细瘦的桃花春影里,看上去比远方的天还远。

    他心道,从来不曾。

    历来随心所欲惯了,还不曾意识到有人因此而不开心。因为不曾担起过别人的期待。

    可是他却无端许了逢源的期待。

    几日下来,这些期待并不如逢源所愿那般美好,他们心中的是不一样的浪迹天涯,美景繁花,那便各自去寻心中所愿。

    历来不曾有人同行,逢源也不会是那个能同行的人。

    逢源道:“你就是想赶我走。”

    流水道:“我不赶你,你自己决定走不走。我随心所欲惯了,你若是愿意跟着便跟着,哪天想走了便走。我只是想跟你说,你跟着我多半不会如你所愿,我这里也不可能有你要找的机缘,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你问道修仙。”

    逢源道:“我不走。我就只认你。”

    流水取下腰间的酒喝了一口,正色道:“我不会哄你开心,一些时候还会没注意到身旁有你,这样我会不安,你会不好受。你是修仙之人,当知道万事勉强不来。”

    逢源道:“你还是在赶我走。”

    流水把酒壶敲了他一头,“死心眼,这些话都是白说了。可惜了我的一壶酒。”

    逢源把酒壶抢过来,道:“回去我给你打酒,你别赶我走了。”

    流水笑了笑,道:“我没有赶你走。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逢源道:“听到了呀,你不赶我走了。我回去就给你打酒。”

    逢源把酒壶挂在自己腰间,流水怎么看怎么觉得那里明明该挂一枚上好的玉佩才合适,伸手把那酒壶取下来,挂到了桃树上。

    逢源道:“回去你还管打土匪的事不管。”

    流水道:“事情还没完,得管。”

    逢源手指戳了戳那个吊着的酒壶,“你们打土匪看着跟闹着玩儿一样,我想着今天便算完了。”

    流水道:“今天原本就是一场闹剧,不过是开个场,真正的还在后头。这大山里的土匪都是几十年的老泥鳅了,不是那么容易抓住的。要想短时间内一窝端了,这场戏就要唱得大张旗鼓,十足十的热闹。既要让他们心生忌惮,又要让他们不是很以为然。”

    逢源道:“我不懂这些。”

    流水道:“我一个凡人也不懂什么是道,什么是仙。你看热闹就行了。”

    逢源看着头顶细瘦的桃花,道:“流水,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想跟你走。哪怕是跟你看这山沟里的桃花,我也觉得什么都好了。跟着你去哪里都好,你不要再赶我走了,好不好。”

    流水默了默,“嗯。”

    桃花细瘦,春影斜斜,瘦桃树下,少年的心无端有了一分安然。

    “臭名昭著的黑风寨被端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

    “谁那么大本事把那帮活阎王收了去!”

    “听说是什么绿林寨!”

    “对!我也听说是绿林寨!”

    “绿林寨又是打哪儿来的!”

    “造孽哟!别不是一尊瘟神!”

    ……

    两尊瘟神到芦花村碰头,村民们坐在大槐树下七嘴八舌讨论这十里八乡的大事,又是畅快又是忧愁,最后叹道:“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好过!”流水扛着那把破剑,也不横刀立马了,顺手扔到草堆里。

    马大爷道:“流水小子,今儿个不拿刀吓土匪了?”

    流水道:“马大爷,我这是剑。土匪没了,剑也就没用了。”

    刘大娘连忙站起来拉着流水,指着村口道:“快快快,拿剑!土匪又来了!”

    正是鲍春忙和洪罗王。

    流水笑眯眯道:“大娘,端了黑风寨的就是他们。”

    说瘟神瘟神到。

    村民们赶忙抄家伙,颤巍巍躲到流水身后,狐假虎威道:“你……你们别过来,流水大侠特别凶,一剑能杀百八十个土匪!”

    流水道:“没事,大爷大娘,这都是绿林好汉,来找我抓土匪的。”

    逢源从后面走来,笑眯眯道:“马大爷,刘大娘,七公,四婶儿,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和流水在这儿呢!”

    村民们边走边道:“逢源啊,记得下午去村尾听书,我给你带热馒头吃。”

    逢源笑眯眯道:“好的,好的。”

    流水看向鲍春忙和洪罗王,道:“看到没?平日里作恶多端,哪天改了性子做起好事来了,别人也难信,早让你们洗心革面还不听。”

    鲍春忙道:“你说这愁人不愁?绿林寨端了黑风寨本身是好事,可绿林寨的名声怎么就不见好呢!”

    流水道:“别急呀!这才刚开始,咱绿林寨的名头不是打响了吗?估摸着十里八乡都传遍了。咱正好趁热打铁,再平两座山头,这绿林好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名声可就立起来了。”

    洪罗王凭他去作妖,自顾自逗逢源笑。

    逢源特别给脸,见谁都笑。

    鲍春忙有些茫然,皱眉道:“你说,我们以后就真走上绿林好汉的路了?又能当回好人了?我怎么就没缓过来呢!”

    流水不动声色站到逢源前头,对着洪罗王道:“这人坏得都没救了,还怎么当得了好人,不过就是一个名声,好坏又有什么分别。还不是照样打土匪,平山头。”

    鲍春忙越听越糊涂,叹道:“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儿,咱以后就专门打土匪了?这一帮兄弟的衣食生计都指望着打土匪了?”

    流水道:“人家黑风寨都知道养猪开田,自食其力,咱绿林好汉不得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吗?有土匪就打土匪,有坏人就路见不平,好名声起来了,还愁没吃没喝?”

    鲍春忙点头,道:“我们以后都不抢这十里八乡的村民了?”

    流水反问:“你抢了这么多年,发财了吗?你媳妇儿是怎么娶回去的,才几天就忘了?”

    烂泥扶不上墙。

    他很想一把锈剑抽到鲍春忙头上去,没好气道:“现在给你好好铺了条阳关大道,你怎么老想着扒旧日的独木桥呢!痛痛快快光明正大过日子,让嫂子抬起头来做人,不好吗?你当了绿林好汉,嫂子回娘家都风风光光为人称道,不好吗?不好过偷偷摸摸回娘家?你说你开不开窍!你不想抬头做人,我还不想让我未来的小侄子被人指指点点呢!”

    鲍春忙理直气壮:“不是你说让我当山大王的!这可是我儿子的大礼!”

    逢源赶紧给流水顺了顺气,笑眯眯道:“鲍头领,就是这份大礼,这份绿林好汉,绿林寨的大礼,平了各个土匪的山头,你做了这十里八乡乡亲们的大英雄,带领着绿林寨威风凛凛,你说风不风光,是不是比土匪头子强,是不是人人称羡的山大王?”

    鲍春忙也不是那么笨,他要真傻真笨,也不可能当个土匪头子那么多年。

    他就是有点难以置信。

    原本好人当得好好的,忽然间被人诬陷成了坏人,百口莫辩,还被人人喊打,这才一生气干脆坐实了坏人的名声,当起了土匪,却做不成真正的坏人,才有这约法三章的三条原则。

    当好人当不了,当坏人又坏不了,所以混了那么多年,也只得了那一匹赖皮老马来骑,浑浑噩噩混日子。

    现在流水一个主意,他又可以做回好人。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颠倒黑白,黑白颠倒,从来由不得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明天见。

    第13章 第 13 章

    鲍春忙长长叹了口气,道:“真不知这是什么世道。”

    洪罗王勾了勾唇没说话。

    流水道:“什么世道遇到了都得兜住了,兜不住你就得受着。”

    鲍春忙垂头丧气。

    流水道:“平土匪,把这十里八乡的土匪平了,我再送你一份大礼。”

    鲍春忙望着他,道:“流水,真不知你是打哪儿来的。”

    流水道:“石头里蹦出来的呗!你就说,这绿林好汉你干不干!”

    鲍春忙道:“干!我就不信我这辈子还栽在这上头。”

    流水道:“得!洪罗王,你那黑风寨的招子也改成绿林寨,我把双城和阿璧一人分一个给你们,三个月内,荡平这十里八乡的土匪窝子,把能用的人留下,好好收编改造,不能用的人关起来。这事儿了了,咱这十里八乡就彻底清静了。”

    三个月后。

    十里八乡是彻底沸腾了!

    十七八座山头,十来窝土匪,就真的被绿林寨连窝端了!

    简直匪夷所思。

    这可是横行十里八乡十多年甚至二十来年的土匪窝子,说没就没了!

    这绿林寨当真了不得!

    绿林寨的名声是真的起来了。一时间绿林好汉成了救苦救难的大英雄,被人所指望,为人所称羡。

    哪里有了坏人恶霸横行乡里,人们就指着恶人道:“绿林好汉早晚来收了你们!”

    这可真是比盼老天爷开眼实在多了,好用多了。

    夜半三更,皇宫内院。

    皇帝把一堆奏折扔到了地上。

    流水抬抬脚,换了个方向喝茶。

    皇帝道:“你就没什么好说的?”

    流水道:“折子上不都说完了。”

    皇帝道:“朕想听听你怎么说。”

    流水道:“皇上想听什么?”

    皇帝又扔过来一叠奏折,怒道:“流水,你怎么敢?!”

    这茶是喝不下去了。

    流水小心翼翼惦着脚,走出丢得乱七八糟的奏折堆,寻了个宽敞地儿靠在柱子上,掀了掀眼皮,慢悠悠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原本没打算这么做,只想着土匪平了便了了。”

    皇帝气得发抖,手扶在案边直打颤,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护着他?!”

    流水淡淡道:“别气坏了身子。不过是些乡野莽夫,能翻出什么浪来。给他养着看祖坟罢了。”

    “哼!”皇帝甩甩衣袖,负手而立,背对着流水,抬头望天。

    流水抱着手臂噗嗤一笑,道:“得了,你不该高兴吗?这么多年的匪患铲除了,好好睡几天安稳觉要紧。”

    皇帝道:“我高兴什么,这名头打的可是他丞相府的。丞相府的别院出了群不得了的绿林好汉在为民除害呢!”

    流水过去牵了牵他的衣袖,道:“都知道是朝廷派人去剿匪,哪里会去记着丞相府。还不是皇上颁了圣旨才最终把那些土匪拿下的,村民们都念着当今皇上的好呢!十里八乡都在感恩戴德,说当今皇上英明神武。”

    皇帝把头偏到一边,气呼呼道:“我就是气不过你这么偏袒他。你胆子这么大,敢把土匪收编了通通给了他,你还有什么是想给他的,要不要我把兵权给你,你一并也给了他去。”

    流水两眼含笑,红烛的火光在他眼睛里一颤一颤的,原本昏暗的书房硬是添了几分明艳。

    皇帝看着他笑嘻嘻凑上来的样子这气怎么也生不起来了,一屁股坐回龙椅上,嘟哝着嘴道:“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三年没睡好觉了,你怎么不来哄哄我,怎么不见你天不亮就来给我做槐花粥喝?”

    流水好脾气道:“现在槐花粥是没有了,其他你想喝什么,明早给你送来。”

    皇帝:“不。今晚你不许回去。”

    流水:“皇上,这可不合规矩。”

    皇帝:“什么合不合规矩,我就是规矩。反正你不能走,你都有九个月没来看我了。”

    流水眨眨眼,道:“皇上日理万机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山里桃子熟的时候,我还给你送过两筐桃子吃。”

    皇帝道:“话都没说上两句你就跑了,不算!”

    流水:“行!你是皇帝,你说不算那便不算了。我舍命陪君子,秉烛游皇宫吧!”

    皇帝瞪着眼:“大晚上的你想游到哪儿去,跟我在这儿好好下几盘棋。”

    流水把棋盘摆好,黑白棋子分明放置两侧,道:“下一盘,皇上就去休息。”

    烛火摇曳,棋盘上光影明灭,黑白子交错缠绕,两个人争先恐后落子,花样百出。

    皇帝败下阵来,趴在棋盘上笑得肚子疼。

    “恐是烛火晃了眼睛,我把灯花剪剪,收子。”

    流水当真拿起灯盘上的小剪子挑灯芯。

    皇帝趴着懒懒看着他道:“我前些日子得了一把上好的宝剑,正适合你现在看。”

    流水接过近侍呈上来的宝剑,道:“看剑还分时候不成?”

    皇帝幽幽道:“自然。灯下看美人是闲情逸致,剪烛夜话是不尽情意,挑灯看剑却是英雄梦长。都有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心思缠绵。”

    流水道:“英雄,说得这般诗情画意,你不来风雅一番,挑灯看看宝剑?”

    皇帝目光有些幽暗,沉沉道:“我从不做梦。”

    流水不看宝剑,定定看他。

    他也目光不动,看着流水。

    皇帝:“流水,我很羡慕你。你的心中一直藏有英雄梦,你的手中始终握着长剑,你的目光始终坚定,你的心始终斗志昂扬。而我一无所有,所幸不过一息尚存,能在静夜看你挑灯,与你说话。”

    流水目光沉静,温柔望着他,轻声道:“阿勿,世间种种,皆有天命。不论你我天命如何,我们都会一起迎接,一起应对。你有我,有灵毓。若是天命难违,我们之间的羁绊和情谊也是一种天命,且更加柔韧绵长。”

    皇帝头枕在自己臂弯,笑得温柔安静,一如初见时的小小少年。

    流水道:“你该就寝了,睡上一时半刻,也要上早朝了。”

    皇帝懒懒起身,道:“我睡不着,你陪我去打个盹儿。”

    流水过去扶他,笑着骂道:“惯会耍赖。”

    皇帝心酸,委屈道:“也就你惯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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