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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节

    反派都是我前男友[剑三] 作者:孤注一掷

    第37节

    于沐君侯而言,就更不会想到了。

    这次历经大半年,辗转多地,好不容易找到司徒铮,他自然关心则乱。

    顾矜霄颌首点头:“沙漠寒重,君侯保重。”

    沐君侯看着向鹤酒卿走去的顾相知,拢了拢自己肩上厚重的黑色披风,欲言又止。

    连司徒铮在他的强制要求下,也穿上御寒的狐裘了,商队里的人更是各个狼皮鞣制的保暖衣料。

    毕竟十一月了。

    然而,只有两个人不同。

    鹤酒卿比起以前,只披着件仙鹤纹的氅裘,自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中人。

    顾相知却一如往常,白衣青带,端庄淡雅,如远山初雪,清冷无尘。

    沐君侯看着,顾相知走到鹤酒卿身边,对他辞行。

    鹤酒卿点头,伸出手,手中便多了件淡青色镶着白绒毛的斗篷,自然地披在顾相知的身上,却并没有更近一步替顾相知系上脖颈的带子。反而克制地微微退了半步。

    啧。沐君侯摇头,这种人真是何年何月能娶到媳妇?

    顾矜霄怔了怔,鹤酒卿站在一步之外,笑容淡淡的薄暖。

    他微微抿了抿唇,清冽从容的声音,自然地说:“大漠霜寒,小友穿得太少了。”

    “嗯。”顾矜霄系好斗篷,回过神来,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鹤酒卿微笑的脸上,露出一点疑惑:“小友,怎么了?”

    这个人,明明这样温暖美好,却总是忽然叫他觉得遥不可及。

    “可以抱你一下吗?”

    鹤酒卿脸上的笑容一顿,露出一点惊讶错愕,很快又恢复温柔平和。

    “是想你哥哥了吗?”

    “嗯。”

    鹤酒卿点头,微笑:“我也很想他。”

    顾矜霄走到他面前,伸手,慢慢抱住他,缓缓收紧。

    鹤酒卿没有动,像一尊温柔的雕塑,许久,抬起一只手,替顾相知理了理斗篷。

    他笑着,温暖地说:“阿天一定也很想你。”

    顾矜霄垂下眼睛:“我知道。”

    拥抱鹤酒卿的感觉,和想象中一样美好。比在春天的草甸上,午后阳光暖融,和风轻缓,陷入松软干净的棉被里,还要美好的感觉。

    就像,拥有世上,这一生所有想要企及的一切奢望。

    顾矜霄松开手,鹤酒卿的笑容依旧清雅美好,温暖却说不出的遥远。

    “鹤师兄,他说,他很喜欢你。”

    鹤酒卿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迟疑道:“小友?”

    “顾莫问和顾相知的感觉,是相通的。莫问喜欢的,相知也会喜欢。我拥抱了你,等同于他在拥抱你。”

    顾矜霄静静地,深深地看着他,眸光清冷安宁:“所以,刚才拥抱你的……是顾矜霄。”

    鹤酒卿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无声无息,谁也不知道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直到最后,他轻轻颌首,清冷从容的声音,像从水底漫上,shi漉漉的风:“多谢你。一路顺风。”

    鹤酒卿顿了顿,紧接着说:“小友,不论阿天对我是何种感情,你都是他最重要的人。你不需要替他或者我,做任何牺牲。”

    顾矜霄背对着他,向绿洲外走去,听到他的话,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顿了顿,回头望去,眼底眸光复杂:“鹤师兄第一次遇见的人是顾相知,明明我们生得一模一样,为什么你只喜欢顾莫问?”

    鹤酒卿的脸上没有任何动摇,唯有薄如春风的温柔,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站在那里,直到司徒铮和顾相知的背影,远去无痕。

    这一幕,在绿洲所有人眼里都有些莫名不解,包括沐君侯。

    因为鹤酒卿和顾相知之间,关于顾莫问的对话,连最近的司徒铮也没有听到。

    他们只看到,两个人拥抱。然后就是顾相知走开后,那两句对话。

    听上去,就像是,顾相知告白,被鹤酒卿拒绝,于是决裂?

    沐君侯目瞪口呆,震惊茫然。所以,鹤酒卿的心上人,根本就不是顾相知,是,是顾莫问?!

    等等等等,那,当初在澜江码头的对话,鹤酒卿说的那个人一直都是白帝城主顾莫问!

    鹤酒卿怎么会,怎么能喜欢上顾莫问?!

    如果说,沐君侯只是震惊,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那不远处一个民房楼上的林照月,就只有果然如此。

    他扶着墙垣,湮灭的砖墙石末夹渣鲜血掉落。

    林照月并不意外,早在麒麟山庄的时候,钟磬见过顾相知后,和鹤酒卿如出一辙的样貌就已经揭示了,那个人隐藏心底的人是谁。

    他只是,未曾真的看见,就理所当然掩耳盗铃。

    所以,并不怪她。

    但,总要有人来承担这份伤心。

    顾相知和司徒铮离开绿洲客栈。

    半个月后,有人曾在玉门关见到过顾相知独自现身,据说在等一个姓鹤的朋友。

    但是,鹤酒卿没有找到顾相知。

    顾相知就此失踪。

    第123章 123只反派

    里世界, 虚危山, 绝无死灵接近的,最恐怖的深渊之地。

    顾矜霄在顾莫问的身体里睁开眼, 这是他第一次, 非自愿转换身体。

    【怎么回事顾矜霄, 突然联系不到你了。】神龙的原形,发出低沉肃穆的声音。

    顾矜霄坐起来, 眼底一片暗沉:“我也是,突然从顾相知的身体里被排斥出去。”

    神龙惊讶道:【这怎么可能发生,究竟是谁做的?难道,是有人袭击了你, 那具身体被杀死了?】

    “不知道,完全没有被攻击的记忆。”顾矜霄若有所思。

    上次发生这种事, 还是顾矜霄第一次使用迴梦,没有掌握好时间, 被天地灵气反噬。当时顾相知的数据身体受不住, 直接被驱逐出了里世界, 是顾莫问的身体挡了那一击。

    要不是后来顾矜霄搅动y阳之力来修复, 那一下足足需要他在枉死城轮回台修养七七四十九天。

    神龙舒口气:【幸好被攻击不是顾莫问, 用成就点让琴娘小姐姐回营地复活吧。】

    顾相知的身体只是纯粹的数据, 不像顾莫问的,是用顾矜霄的本体作为模板复刻的。初始虽然是数据, 却会越来越接近他的神魂, 最后完全贴合他原本的r_ou_身。死了只能花时间温养元神, 不能立刻花成就点复活。

    “也好。成就点还有多少?”

    【白帝城和枉死城建好后,成就点就一直在增加,放心吧,完全够用。】神龙说着,启动了一下回营地复活设置,然而,毫无反应。

    它顿时受到惊吓,磕磕巴巴地说:【不好了,回不了,不能复活。】

    顾矜霄神情冰冷,长眉压低,一片低气压,轻轻地说:“原来如此。看来顾相知不是被杀,是被控制住了。”

    【控制住?】神龙惊讶,继而立刻感应了一下,【还是感应不到,但是如果不能复活,那应该的确是活着的。只是处于未知之地。你想想,之前遇到了什么?】

    顾矜霄隐隐蹙着眉,看上去就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一样,头疼不舒服。

    他按了按额角,面无表情的脸上,声音极轻也极危险:“想不起来,只记得我和司徒铮走进一个沙漠集市部落,进入一道城堡一样的门,之后就……无妨,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不等神龙询问,顾莫问的身体便双目失神,如同骤然失去神魂。

    真是太过分了,招呼都不打一声,也不跟它商量一下,就贸然回去顾相知的身体里。

    神龙化作戏参北斗,围着顾莫问的身体,急得转圈圈。

    半柱香后,顾莫问忽然发出一阵低咳,脸色尤为苍白的醒来,眸光冷厉y郁。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那危险y鸷的神情只一瞬,很快顾矜霄的神情恢复沉静,淡淡道:“是玄门之术。有人用一种特殊的阵法符咒禁锢了那具身体,任何人都无法感应找到那个位置。我在里面看不到周围的环境,若是稍微停留久一点,连我也出不来了。”

    神龙惊恐又愤怒:【果然是那个坏方士,他想干什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是对方第一次真切的使用玄门之术,显露他直接存在的证据。

    顾矜霄的脸色慢慢好转,眉宇神情却从未有过的冰冷,毫无感情地说:“顾相知不见了,顾莫问当然要现身。我们去玉门关。”

    【可是,万一对方连你也给困住怎么办?】

    顾矜霄极淡的笑了,寒潭一样的凤眸危险晦暗,气音一样的语气:“那他可以试试。”

    顾相知的身体固然完美,但数据身体和顾矜霄天生的方士之体,到底是不同的。

    当初那座举全界方术之力制造的镇陵也压他不住,这个人不过一人,真以为自己修炼成仙了?

    ……

    另一边,在顾相知和司徒铮离开后,沐君侯和鹤酒卿跟随哥舒茵的商队继续走。

    在到达玉门关这一路上,不断有人死在鬼剑的手中。

    有行走在这条路上的客商,有劫掠物资的马贼,甚至还有玉门关的驻军,最后甚至连关外西域的商旅和小国也没有幸免。

    一时之间,整个玉门关内外陷入一片混乱。

    各方都想找到那个神秘高手,各部势力趁机浑水摸鱼。有些势力做了案,故意嫁祸给鬼剑。还有势力,以此为由,发动对其他势力的袭击侵略。

    玉门关那条商道,彻底瘫痪,一时之间不敢有人行经。

    沐君侯放下酒盏,俊朗的眉目紧皱:“那个人像是到处长了眼睛,次次都能避开我们。”

    鹤酒卿的神情虽然从容,脸上却也没了笑容,清冽的声音微低:“此地虽鱼龙混杂,风声鹤唳的时候,那人想要隐藏得毫无破绽,只他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鹤先生的意思是,他还有同伙?”

    鹤酒卿端坐不动,在沙漠半月有余,他的身上仍旧纤尘不染:“在听风阁放出消息,在玉门关搅动风雨,这一切都像是刻意为之。或许,都是用来迷惑我们的烟雾。”

    不等沐君侯再问,鹤酒卿似是回神:“第一盟也来了。”

    沐君侯看向出入玉门关的江湖人,第一盟的人多多少少都带些官气,比一般的江湖人讲究礼数。盟中人最好辨认的方式是,他们穿着的衣服上,都有一处明显绣着柳树的标志。

    如今,玉门关急匆匆来往的人,十个里有八个都有柳树纹。

    沐君侯回过头,咽下味觉甘醇的绿葡萄酒:“嗯。这条商道,本就归属第一盟管辖。属于第一盟最大的财务来源。看来是局势失控,在从江南别处大量调人来了。”

    “我没记错的话,君侯也是第一盟的人。”

    沐君侯点头:“天下人都知道,第一盟人最多,最有权。但凡是当官会武功的,又或者江湖人有官职的,不管自己怎么想,统一就默认是第一盟的人。在下好歹是个侯爷,怎么可能被放过。若不是我跑得快,指不定三个副盟主的位置,就有我的身影了。”

    鹤酒卿没有喝酒,闻言微微颌首:“如此一来,这里的人手应该足够了。”

    沐君侯抬头看向他。

    “就此告辞。”

    沐君侯知道鹤酒卿的意思,虽然有很多人说见过顾相知现身玉门关。他托了哥舒茵的关系去找,也陆续有人说见过顾相知,但是,顾相知却一直没有回应鹤酒卿的联系。

    所有飞出去的纸鹤,最终都毫无方向无功而返。即便沐君侯不懂,也知道不对劲。

    “我跟你一起去。”

    但鹤酒卿说:“劳烦君侯在这里守着,万一小友回来,看不到我们或许会错过。更何况鬼剑近日在这里现身,以你的武功,至少也能看清他的真面目。我会以纸鹤联络。”

    毕竟鬼剑才是引起这一切的源头,找到拿着鬼剑的人,也一样能追根寻踪,找到失踪的那两个人。

    沐君侯勉强笑了:“那就祝先生早日找到他们,我在这里等你们。”

    鹤酒卿点头,缥缈纯白的身影消失在玉门关城内的街巷。

    不久,一声清唳鹤鸣响起,一道鹤影载着那个人消失在碧空黄沙天际。

    引得许多人仰头看去,只看到依稀一点残影。

    同行一路,直到最后,沐君侯也没有问起,鹤酒卿和顾莫问的关系。

    但是,沐君侯知道,顾相知不见了,顾莫问很快就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鬼剑背后的人对顾相知出手,那最可能的目的,就是白帝城主。

    这个道理,沐君侯能想到,鹤酒卿自然更明白。

    沐君侯干了最后一盏酒,结账起身,向着玉门关军政处走去。

    ……

    当鹤酒卿走入那座沙漠集市时,已经是快要日落了。

    比他早两个时辰,顾矜霄先一步走进这里。

    东南方向有一条河,叫疏勒河,河边胡杨柳林立,河水据说通向传说中的酒泉。

    那个绿洲客栈里遇见的黑风部少族长,刚好也叫疏勒。

    顾矜霄第二次走进这里,因为符咒阵法禁锢瞬间的冲击而错乱的记忆,慢慢开始恢复。

    他想起来,他和司徒铮找到了疏勒。就在记忆里最后那扇门后。

    那是一家客栈……

    当时,他们进去不久,很快发现水里被下了迷药。

    顾矜霄暗示司徒铮,两个人不动声色,假装被迷晕。

    之后立刻就有人跳出来善后,正是疏勒和另一伙马贼。

    疏勒和他们因为对顾相知的处置方法发生冲突,两方打了起来,然后便被司徒铮一网打尽。

    顾矜霄单独询问疏勒,杀死那群马贼的人长得什么样。

    疏勒眼神凶狠,笑容不屑,整个人却透着狼狈孤绝,跟之前判若两人:“我不但看见了,还能准确画出他的样貌。但我凭什么告诉你?你又不是我媳妇。”

    司徒铮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直接一剑抽过来。

    顾矜霄拦住了,疏勒这种性格的人,逼迫威胁并不能让他配合,而且,这个人的身体状态已然强弩之末,受了很重的伤。

    “有本事就杀了爷爷。”明明没有多大,却学人说狠话,故作痞气的笑着。

    司徒铮还比他小一两岁,闻言给了一个冷漠鄙视的眼神,激得疏勒又是骂又是跳脚。

    顾矜霄没有说什么,先对着疏勒弹了一曲,治好他的伤再说。总不能话还没有问清楚,人就先死了。

    疏勒神情复杂,自嘲一笑:“我早该想到的,十一月的大漠夜晚那么冷,怎么会有女孩子穿得这么单薄,孤身一人出现。”

    他们都被那惊人的美貌冲昏了头脑,没有一个想到,大漠风沙那么大,这个人却像是自传说中遥远的江南走来,连鞋子上都没有沾染一丝尘埃。

    “你不是普通人,你说他们有血光之灾,他们不到天亮就都死了。”

    顾矜霄静静地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疏勒复杂地笑了笑,抽了抽鼻翼,眼神透出坚毅果决的狠厉:“我回去的时候,黑风部也被灭了。我已经没有家了。我们部落向来只求财,不杀人。他们太过分了。我知道凶手是谁,我看到了。如果你们能替我杀了仇人,我不但把那个人的样貌画出来给你们。还帮你们追踪到他的下落,毕竟,他也算我的仇人。”

    司徒铮先答应了。

    灭黑风部的,是另一伙马贼。但跟黑风部不同,那群人向来作风狠绝,不留后手,因此,通常率先成为玉门关的驻军处理的对象。所以,规模一直很小,不断死灰复燃。

    “但我阿爸前段时间说,这次那群人的规模尤为庞大,而且驻军来了几次都没有损伤,好像是背后有一股贵族势力在支持他们。”

    司徒铮冷漠:“你只要告诉我,杀谁。”

    疏勒带着恨意:“一个戴着绿扳指的贵族。就是他下令那些人屠杀我们部落所有人。一般的马贼不会杀女人和孩子。他们却一个都不放过。就是那个人的意思。他周围有很多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很像你们中原的人。一般人很难近那个人的身。”

    他似是想起什么:“对了,你们要找的那个拿剑杀人的人,也是个中原人。”

    这一点,司徒铮和顾矜霄都没有意外,鬼剑本来就是中原之物。

    疏勒表示,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这里,就是为了伺机复仇。所以,他打听清楚了,那伙马贼一直在劫掠年轻美丽的少女回去,据说是为了献给那个贵族。

    根据回来的少女说,那个贵族声音很温柔,并不欺负她们,还给她们好看的衣裳和食物,只是和颜悦色的跟她们说说话,很快就送她们回来。

    但这一点,疏勒并不想提,他只觉得对方人面兽心,估计是嫌姑娘不够好看。

    “如果你们要近他的身,最好找一个愿意配合的貌美姑娘,才有可能找到那个贵族藏身的位置。因为他每天在的地方都不一样。只是,难就难在上哪里去找这样的美人。最近,劫掠去的姑娘还没见到那个人,就被送回来了。”

    疏勒真情实感的忧愁叹气,司徒铮也皱眉深思。

    对此,神龙表示:【……】

    顾矜霄沉默了片刻,在一片真切的愁眉不展中,用顾相知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对着他们,淡淡地说:“我美吗?”

    司徒铮和疏勒同时一僵,缓缓抬头看向那张超脱红尘,美到令人窒息的容颜。

    两人的脸几乎同时染上薄红,神魂颠倒,强自保持镇定,小心翼翼地说:“美,当然美。怎么了?”

    顾矜霄没有笑,清冷空灵的眼眸,似乎比以往更多几分目下无尘的凉意。

    唯有神龙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爆笑,笑声经久不息。

    顾矜霄没有说什么,转身向那群巡视的马贼走去,中途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最后,自然是被客客气气的请上马车,进入到当地土著的庄园里。

    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所有请去的姑娘都被蒙上眼睛。

    带路的人用生硬的中原话请他稍等,顾矜霄在院子里等了很久,久到他忍不住想摘下眼罩。

    周围似乎种了沙地玫瑰和薰衣草,也不知道是怎么培植的,十一月的天气周围一点也不冷,那些花好像还开着。

    浓烈的花香,眼睛被蒙上看不见,这一幕情景让顾矜霄想起当初在那个地方的经历。

    当他不耐烦抬起手的时候,忽然有人轻轻握住了顾相知的手。

    旁边有人!居然。

    而顾矜霄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说起来,司徒铮一直在暗处跟着他,这段时间如果顾相知独处,他自然会现身交流的。

    想到这里,顾矜霄按捺下了没有动。

    对方的手很温柔有礼,没有丝毫逾越,手指的温度偏寒凉,掌心却有源源不断温热传来。

    手指修长柔韧,没有明显的茧子,是个养尊处优的男人的手。

    “大人?”顾矜霄试探地说。

    那个人没有出声,只是牵着顾相知的手,在掌心轻轻写下字:跟我来。

    原来是不会说话吗?

    被这股香气弄得心烦意乱,顾矜霄也想快些离开这里,就没有拒绝。

    那个人走得并不快,脚步声很轻,像是武功不弱,还有一种奇特的熟悉感。

    顾矜霄被他牵着,走进一个房间里,那个人松开了手。

    “多谢。”

    沉默片刻,那个人似乎在注视着他,发出一声极轻极温柔的笑声。

    下一刻,有人从身后揽住他,叹息一样:“睡吧,我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

    那声音压得很低,微微隐忍克制的沙哑低沉,却又错觉温柔清冷,含着浓烈的爱意。

    顾矜霄尚且不及分辨,意识便陷入昏迷,下一刻,被排斥出顾相知的体内。

    第124章 124只反派

    那个声音很熟悉, 一定是他曾经听过的。

    顾矜霄第一时间想到, 对顾相知尤为偏执的林照月。

    但,这不可能。

    林照月是个普通人, 凭他自己还做不到困住一个方士。

    对方明显是早就设计好陷阱, 引着顾相知走进去。

    当时他闻到的香气, 并不是什么真正的花香,而是特意制作出的布阵引香。

    困住顾相知有什么用?

    沙漠烈日,耀得人眩晕如梦, 目之所及, 影影重重。

    鬼剑, 玉门关, 顾相知……是的,是冲着顾莫问来的。幕后的人想要引他来这里。

    顾矜霄慢慢笑了, 一步步走进这里,向着记忆里的方向走去。

    ……

    当那个风雅神秘的男人出现在黑市里, 便如沙尘暴骤临一般, 瞬间传遍所有人的耳目。

    青衣白底, 玉冠广袖, 如同遥远的洛阳都城, 千年的诗词骈赋里走出。

    那样的容貌气度,已经远远超出人想象之外,只能想到古老传说里的天神。

    又一天毫无消息, 疏勒焦急地等待着, 忽然听到周围人语无伦次的谈论着什么。

    夸大颠倒的言辞, 似是惶恐慌乱又抑制不住向往的神情,颤栗地指着黑市外的入口。

    疏勒捕捉到其中一句话……前天那个白衣背着琴的仙女……

    他的眼睛一亮,明知有些蹊跷,身体却比脑子更快反应,一阵风地向着那些人指着的方向飞奔而去。

    看到那个人,站在风沙烈烈的丘陵,青白色的衣衫纤尘不染,微微低着头。

    侧脸的样貌,果然就是顾相知。

    他激动地跑过去:“你去哪里了,一直没有消息,我找了你们好久……”

    那人微微一顿,缓缓侧首低头,朝他看来。

    疏勒抬头,激动雀跃满是笑容的脸僵住了,刹那变作苍白,脏腑隐隐克制不住的颤栗。

    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腿软得一动不动,只能睁大眼睛,瞳孔微微放大地望着那个人。

    那张俊美至极,也危险至极的面容。眉峰凌厉,目若寒潭,沉静无波。如冰川绝境,亦如大漠无星无月的黑夜,死亡的y影铺天盖地笼罩而来……

    美不是美,是恐怖煞气,如同面对尸山血海的幻境。

    不止是心跳,好像连身体也不属于自己,在不知生不知死的虚妄之境,他就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一样,站在那个人面前。对方问什么,他答什么。那人便是杀了他,那一刻他也生不出一丝的抗拒。

    直到很久后,周围感觉不到那股可怕的威慑气场,他才脚下一软跪坐在地,抓住一把烫手的沙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好可怕,光是回想一下,就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战。

    那个人,那个人好像提到了……顾相知?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放在他的肩上。

    疏勒僵住了,眼睛缓缓睁大。

    身后,金属摩挲一样磁性的声音,尾音极轻极淡,像噩梦里的投影,没有任何情绪,对他说:“我想了想,还是你来带路吧。”

    ……

    两个时辰后,同样走进这里的鹤酒卿,遇见的却是一群紧闭门户,空空荡荡的鬼市。

    还有一群人在拖家带口地逃离这里。

    “请问,发生了什么?”

    鹤酒卿的风姿气度,清正和煦,任何人第一眼看到他,都会心生信赖和好感。

    那样出众的人物,普通人一辈子也不会遇见第二个。这个沙漠小镇的人,却一天内看到两个。

    “这位远方的客人,快离开这里吧,这个不祥的镇子来了一个魔鬼,那边的庄园里,所有人都死了。他很快就会来杀了我们,趁着还有时间,快逃走吧!”

    “多谢。”魔鬼吗?白日怎么会有鬼。

    鹤酒卿逆着影影绰绰的人海,穿过这个黑市鬼镇,向着沙丘深处隐匿的庄园走去。

    两处地界还有一段距离,他索性召来小白坐上去,仙鹤展羽,快速地冲开热浪盘旋到目的地上空。

    鹤酒卿落到谷口,向内走去。

    一地拿着武器做进攻状的马贼尸体,没有明显的伤口。

    看样子是有人直接闯了进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真是过于凌厉的手段,戾气太甚,失之仁义,不留一点余地。

    鹤酒卿快步走进去,沙丘环绕之地竟然是个小绿洲。仿佛来到了温暖如春的江南,到处是清泉草地,鲜花蝴蝶。

    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仿佛一座座宫殿。

    可是,宫殿的守卫者却是一群盗匪,如今他们都躺在地上,这里只剩一片死寂。

    鹤酒卿走到深处最ji,ng致的庭院,忽然看到,目前为止唯一的活口。

    一个跌跌撞撞,失魂落魄跑出来的年轻人。满目惊惧,面容神情却坚毅,极力保持着镇定。

    鹤酒卿飞到他面前,扶住他:“小兄弟,这里发生了什么?”

    疏勒一瞬间以为,自己偷偷逃走,被那个魔鬼发现了,眼神露出绝望,下一刻看到鹤酒卿,才大喘一口气。

    “快,快走!都死了。”疏勒打几个寒战,眼神难以置信,“那个人把这里所有阻止他的人都打死了。没有人能挡住他一击。他疯了,再不走我怕他杀红了眼,连我们也……”

    鹤酒卿略有疑惑:“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杀这里的人?”

    疏勒的脸上露出一丝快意:“这里是沙漠里最凶狠残忍的悍匪的窝,这些人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死得好。那个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可以猜到些,他妹妹被这伙马贼背后的贵族抓了,至今找不到人。那个人大约是来报仇的。杀得好,最好全都杀光他们。”

    鹤酒卿沉默了一瞬,这个年轻人前一刻还被这寸草不生的杀伐惊吓到逃跑,这一刻却因为大仇得报开始狰狞大笑起来。

    但这不是重点,他平静地问:“那个人,他的武器是不是琴?”

    “你,你怎么知道?”

    鹤酒卿没有回答,只说了句:“走吧,告诉镇上的人,没事了,不用搬走。”

    话毕,他快速向着疏勒来的方向而去。

    穿过一座建筑物勾连的拱门,里面别有洞天。

    一个熟悉的身影浮坐在露天宴席的主座上,微微垂眸弹着沁人心弦的琴曲。

    在他座下二十尺范围内,是东倒西歪拿着各式武器的尸体。还有许多人,围绕在不远处,有人跃跃欲试的冲杀,然后无一例外死在边沿,剩下的人胆战心惊的踟蹰后退,弃械而逃。

    唯有那个敛眸专注弹着天音仙乐的男人,似是忽略了周遭所有一切,沉浸在这美妙杀人的琴音里。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杀意,神情沉静尊贵,不可接近。

    但那青色如水的音波,分明是冷酷嗜杀收割生命的镰刀,一波波的席卷走所有对立面的敌人。

    鹤酒卿走入这美丽梦幻的淡青色音湖,像涉水而上,走到那个人面前。

    轻轻地说:“可以了,没有敌人了。阿天。”

    琴音戛然而止,那人的手按在琴弦上。

    鸦羽一样的眼睫,笔直狭长,慢慢抬起,露出那双寒潭一样的凤眸,毫无生机,y郁倨傲,却又静谧安宁。

    至美至恶,晦暗神秘,无邪无心。

    像是白日降厄的魔鬼,像途经异界的神灵。

    “你来了。”那尾音极轻的声音,就像一阵风过,微微的凉。

    鹤酒卿隔着白纱看着那个人:“嗯。”

    顾矜霄慢慢垂下眼睫,说不好是轻慢还是不在意,淡淡道:“你都看到了。”

    面前的鹤仙人轻轻应了。

    顾矜霄露出极淡的笑容,声音竟有些温和:“不知怎么,方才一张口竟想说,这些人如何该死,证明我并不是滥杀。但是想一想,并无分别。这样反倒似在狡辩了。”

    他轻轻抚过琴弦,唇边似笑非笑,眉睫不抬,沉静凉薄:“鹤仙人与我本就不是同道之人,于我而言,有些人便是罪不至死,阳寿未尽,若是我愿意,也可以随手提前送他们去枉死城常住。”

    他呢喃似得说:“奇怪,一开始与你结识,明明是我先警告的你,不要被我扯下来。不知怎的,倒是我自己作茧自缚,先画地为牢,向你靠拢了。不过,伪装克制,都只能是一时,你看,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顾矜霄起身,将长琴收起。

    从他开始说话,就没有正眼看过鹤酒卿一眼,鹤酒卿也安安静静的,没有说一个字。

    但当他要越过鹤酒卿走时,对方却挡在他的面前,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俊面容上,缓缓露出温润薄暖的浅笑。

    含着笑意的声音,清冽如酒,轻轻地说:“原来阿天是这么想的吗?稍微有些惊讶,但是,我的感觉并不相同。我从来不担心,会因为跟你走近而背离道心。更没有所谓的掉下去一说。”

    他说:“因为,被你吸引,到你身边去,并不是去到深渊里面,我只是靠近深渊边缘。阿天你并不是你以为的,满手鲜血罪恶,在深渊谷底看着我。你只是站在明暗交汇的y影上,哪一面也不靠拢,一步都不偏倚。这样的阿天,很特别。”

    他说:“我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掉下去,不是因为我盲目相信自己的自制力。我只是知道,在深渊和我之间,还站着你。只要你在这里,我就永远不会越过去。”

    他说:“阿天你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邪恶。不是所有双手干净,不沾鲜血的人,就是好人。枉死城内的y灵,也不都是无辜的被害者。这个世界罪该万死的人,总有人需要站出来结束他们的恶业,背负起他们的因果。但有的时代,他们被称作英雄,有的时代他们被认定有罪。”

    顾矜霄静静地看着他,似笑非笑:“佛家所谓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真可惜,我不是。”

    他上前半步,捏住鹤酒卿的下巴,拉近距离。上眼睑微微垂下,目若弦月,笑容似缓缓绽开的幽夜昙:“鹤酒卿,你在自欺欺人。需要我说得更清楚些吗?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杀光这个世界上,所有我觉得不配活在光下的人。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不是因为我恪守底线。只是因为我发现,这样的人太多了。幽冥或者现世,两个世界都烂透了,就无所谓谁比谁更烂。”

    他的手指上,带着一枚清透如月的玦,刻着端月纹,同样一枚戒指,戴着被他钳制的鹤仙人手上。

    世界上,唯有两枚的玉玦。

    玦,乃决断。

    可惜,两个人都没有。

    “凡人有一个很可笑的悖论。好人是不能杀人的,如你这样气蕴纯净,从未作恶也从未沾染鲜血的,就是完美的好人。反之,作恶的人即便罪该万死,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处决他。因为杀了他的人,做了与他一样的事,就像染上传染病,那也罪该万死。”

    鹤酒卿平静地说:“这样的话我也听过,但我并不认同。他们未必真的这么认为,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号召愚者,捆住好人的手,得以为所欲为。”

    顾矜霄笑了,长眉压低,眉宇一丝危险邪气,温柔地问:“那鹤仙人赞不赞同,我杀了说这话的人?”

    白衣无暇的仙人,因为被辖制的姿态,显得格外禁欲,从容淡泊地说:“不赞同。”

    “有人做尽欺凌恶事,只要没有害死人,是不是就不该杀?”

    “当然。”

    “呵。”顾矜霄声音淡淡,亦无情,“那你知不知道,被你所维护的人,不会喜欢你也不会感激你。甚至,比之于我,他们更乐于曲解你,攻击你,打压你,抹黑你。世人崇尚邪恶强大,乐于毁掉完美英雄。因为他们想要成为前者,也敬畏前者。但他们不害怕后者,并因为永远无法成为后者,心生厌弃和嫉恨。”

    “我知道。”鹤酒卿微笑,清冷从容的声音,缓缓说,“所以,作恶很简单。被敬畏被崇拜也很简单。但我喜欢难一点的路。只要站到无可企及的高度就好了,无论是何种想法,都不能威胁阻挡我。”

    他抬手,轻轻抚上顾矜霄的脸:“虽然不知道,阿天的心里为什么有这么偏激极端的想法,但是我看到的是,阿天一直好好的收敛着过激的想法,既不偏向邪恶混乱阵营,也不偏向世俗认可的唯一正义。最重要的是,你的确有实现所想的能力。可你没有那么做。即便你真的很想。”

    他脸上的笑容薄暖,温柔地说:“有一点你错了,这世上不存在至高无上的唯一正确。圣人眼里的至善,与凡人以为的也不同。甚至会因为无法理解,而嗤笑作无情或伪善。在我眼里,虽然阿天所做的事,所认可的道,是我永远不会做的选择,但我会试着了解,为什么你会这么做。虽然不赞同,但是我能理解。”

    “那么,”他轻轻地说,“即便不是同道之人,是不是也可以并肩走在两条平行的道上,一直跟我走下去?我不会过去,你也不需要过来。”

    顾矜霄嘴唇微动,轻笑一声,淡淡道:“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说顾矜霄是邪魔,罪该万死……”

    鹤酒卿忽然笑了:“哪里还需要如果,不是已经发生了吗?”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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