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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素女书[GL] 作者:歌逝

    第14节

    何念新撇嘴,她刚想说怀夏性子还是很坚韧的,全然不是瞧上去的那么脆弱,但心想,怀夏舍得陪着他们走,她自己可不舍得。

    说来,还得怪她怎么没提前想到这件事。

    何念新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是:“没事,我来背她就好了。”

    说完,她便高高兴兴地跑回了怀夏身边:“走,咱们去找我父王。”

    怀夏这才问道:“贤王叔和贤王妃都可安好?王叔现在在哪儿休养呢?”刚问完,却见她念新姐姐在自己面前站住了,背对着自己,半弓下身子。

    怀夏愣了愣。

    “来,我背你,我们习武之人脚程快。”何念新也没嫌弃怀夏娇弱,而是反而说自己走得快。

    怀夏还是红了红脸,但却乖乖地趴了上去。她自觉自己在逃亡路上可算是个不小的麻烦,自然何念新说什么她便会做什么。

    何念新把人背了起来,颠了颠,啧啧两声:“这么轻。”

    刚刚抱的时候没来得及惦记这件事,这回可试了试。怀夏比她两年前轻多了,一看就没吃到什么好吃的。这回出了宫,可得带着怀夏把以前说过的那些好吃的都尝上一遍。

    怀夏没说话,只把自己往何念新身上靠得更紧一些。

    她双脚离地,有种空悬于天地的错觉,但因为身边就是何念新,又出奇地安心。怀夏在何念新瞧不见的地方笑得眉眼弯弯,鼻翼间发出了轻轻的“唔”的一声。

    何念新便开始讲起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我收到你的飞鸽传书,便赶紧下山来救父王了,正好赶上了,父王还好好地呢。不过思思是等我到了边疆才又送回去的,不知道你见到它了没有?”

    “没有呢。”怀夏眨了眨眼睛,“真是正巧,宫里正查出了江嫔拿鸽子跟太守府上书信往来,那段日子管得可严了,我正怕思思闯进来被捉去呢。”

    “咦?”何念新想了一会儿,才回忆起江嫔是谁来。怀夏当初给她讲宫中是非的时候提过一句,“正好正好,若是思思被捉去了,恐怕你还要被牵扯。你那父皇……”何念新哼了一声。

    “他呀……”怀夏也哼了一声。

    许是极少见怀夏这么幼稚的一面,何念新噗嗤笑了出来,才又讲:“母妃那里,父王收着圣旨的时候便去信让我小师姑带她走,几天前才收着回信,也是安好的。”

    “那……”怀夏想了想,“你女夫子、你那几个跟班他们呢?”

    “他们也没事,不过梁京贤王府可能保不住了。”何念新还有点心疼,“里面有爷爷留给我的宝藏呢,我还没全带走,也没跟阿娘说起过,她肯定也不知道那些宝藏都藏在哪里。”

    “……等咱们再回梁京,我得想办法帮你讨要回来。”怀夏小声嘀咕着。

    “哎?你还想要回去吗?”何念新问道。

    “唔。”怀夏点了点头。与其说是想要回去,不如说她必须得回去才行,“我母妃还留在那里呢。再者说,念新姐姐,贤王叔不该背负那等污名,过一辈子逃亡的日子。”

    “……”何念新哎了一声,“这件事情,咱们回去再详谈吧。”

    何念新还背着怀夏赶路,两人便只是简单地谈了几句,把最重要的事交代一番后,便不再说话,专心赶路。

    怀夏则微微闭上了眼睛。她以往出行,不是乘步辇便是坐马车,像今日这样,被人背着,在荒漠之中,以一个极快的速度飞驰,还是头一次。

    少年们脚步带风,风卷起黄沙,飞扑在诸人脸上。怀夏闭上了眼睛,任由风吹着。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已经到了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

    因为不想把那些侍卫引到镇上,给那些已经过得够挣扎了的百姓再带来什么麻烦,何念新选择带人露宿。

    林秀儿还是担心怀夏会不会不适应,三师伯讲的那些故事里的公主,不都是娇气的吗?

    何念新却是很随意地给怀夏塞了一块饼子。

    巴掌大小,外头很硬,掰开来之后,却露出柔软的内芯。怀夏有样学样地跟着何念新的动作把饼子掰开,小口地啃着露出来的部分。虽然没菜没r_ou_,但她倒觉得,这饼子嚼起来还挺香甜。

    “可惜不是白面的,不然更好吃。”何念新反而还挺挑剔,一边大口吃,一边嫌弃。

    怀夏吃得还挺快,吃完后拍了拍裙裾上沾着的残渣,左右看看,问何念新道是:“今晚就这么就寝吗?”

    林秀儿一直从旁悄悄在偷看,闻言不免紧张了起来。来了来了!公主是不是要嫌弃他们,提要求了!不知道过分不过分呀!

    何念新点了点头:“没法子,先将就将就吧。夜里冷,我给你多裹一件袍子。”

    又是临近年关了,加之边关的夜本就更冷一些,怀夏逃出来的匆忙,只穿着那身嫁衣,本就显得单薄。只是何念新也没办法弄到像样的冬衣,便将就着用自己的外衫了。

    幸而她自己如今已经学了独孤愚运转内力,烘得全身暖暖地,不惧寒冬的功法,倒是不怕少这一件衣裳。

    但怀夏想了想,却把那件外袍展开,往两个人身上一披。袍子有些小,但怀夏倒没抱怨半句,只是靠得更近了些。她也没多说什么,何念新却是知道,怀夏也担心她会冷。

    她得意地勾起唇角笑开了,干脆伸出手来,把自己的手拦在怀夏的腰间,让人更容易贴到自己身边。以这个姿势,何念新把手搭在了怀夏的肚子上。

    她先是朝着林秀儿眨了眨眼,早便瞧见自己这师姐一直在往怀夏这儿看了。而后又有一点小得意,小悸动。她对怀夏存着想要同她一生一世的心思,自然是愿意靠她这么近的。但真正靠在了一块儿,何念新却贴心地以内力运在掌心,帮怀夏暖着腹部。

    上一次做这件事情,已经是很多年前了。那一次她偷偷把自己喜欢的吃的带进宫,害得怀夏夜半三更吃多了积食,腹中难受。她那时刚开始练内功,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内力,好不容易才用出来。

    不过现在,何念新却可以轻易地做到了这件事了呢。

    许是因为太暖和,怀夏睡得倒快。梦中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何念新的颈窝,均匀的呼吸打在何念新的脖颈上,弄得何念新觉得有点痒,却又分外地开心。

    怀夏哎,是怀夏,她到自己身边了。她们从许多年前便说的事,如今竟成为了现实。她们无需再偷偷地夜半三更翻墙私会,可以正大光明地在白日里牵着手,可以在皇宫外,带怀夏去她们早便向往过的任何地方。

    何念新便没有睡着,而是借着月光,一直在看着身边的人。

    这回她可没瞧见,林秀儿起来守夜时,又瞄了她们二人好几眼,心下琢磨,怎么这二人之间这般亲昵?

    作者有话要说:  林师姐:p,吃一大碗狗粮。

    第64章 圆肆 叔父

    劫掳走和亲公主的少年们只用了两日功夫便赶回了贤王身边。

    本就是爱玩闹的年纪, 又都是何念新ji,ng挑细选出来的爱折腾、同她臭味相投的性子, 这些少年没多少工夫里, 劫掳走了贤王, 又劫掳走了公主,俱是觉得自己是干大事的材料, 还期望着能更闹腾一些。

    倒是贤王,颇为神色复杂地望着那个被围拱在中间, 让自家女儿揽着的女孩。

    怀夏红了红脸, 小心挣扎了两下, 何念新便松了手。而后怀夏两步上前,只当是普通人家的外甥女见过叔父那般, 见了个礼, 叫了句:“王叔。”

    怀夏倒是自觉自己勉强算是同贤王神交已久——在何念新的书信当中。敬重这王叔的为人,钦佩他在战场上的英勇,不赞同他的保守, 也同情他在父皇那儿无缘无故招惹来的横祸。

    贤王却是不久前才知道怀夏的存在,勉强从何念新那里得知了一点点这两个小丫头做的好事。

    他叹了一口气, 对还傻站在外头的半大孩子们摆了摆手:“都去歇着吧, 在外面站着不冷吗。”言语里倒是关切。

    何念新冲着怀夏眨了眨眼, 神色间仿佛在问,是不是我父王人很不错呀。

    怀夏也回了个眼神,听王叔那声叹息,念新姐姐你这几日定没少折腾他呀。

    何念新吐了下舌,又立刻收了回去, 小心背着贤王,也没叫他瞧见。回头再冲着自己父王的时候,何念新换了个模样,像个贴心的姐姐,道是:“父王,怀夏这一身穿得太单薄了,我先带她去换身衣裳。”

    怀夏还穿着那红嫁衣呢。

    贤王点了点头。

    何念新便牵着怀夏的手,一蹦一跳地走了,像是牵着自己的新娘。

    衣裳都是向借住的山庄里的人借来,摸上去略嫌粗糙,还不及怀夏身边的大宫女的穿着,还好倒很是干净。怀夏抱着衣裳,找了扇屏风后躲了过去,何念新便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怀夏便换了身打扮,绕过屏风,探出半张脸来。

    “让姐姐看看。”何念新不客气地道是,伸手来把怀夏牵了出来,上下打量一番。

    怀夏浑身的叮当坠饰俱是被她给摘了,只在头上还留着一根发簪。身上这冬衣棉絮得很厚,怀夏有点伸不开胳膊,整个人显得胖了两圈,脸却被衬得更小了。只是衣服整理得并不整齐,何念新便帮她整了整,笑道:“怀夏没自己穿过衣裳吧。”

    “姐姐,我是不是笨手笨脚的?”怀夏小声问道,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呀?”

    她这句话刚说完,额上忽然一痛。这突如其来的痛让怀夏怔住了,显得有些傻愣愣地。极少从怀夏脸上看到这等表情的何念新笑得更开怀了,却又给怀夏揉了揉额头,嘴巴上说的是:“乱想什么呢。”

    怀夏歪了歪头,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想着,有些事情自己也得学起来了。

    她顺从地让何念新帮她整理着衣裳,这时才犹犹豫豫地抬起一只手来,想碰一碰何念新的鼻梁上那道伤,又怕碰坏了。

    “怎么了?”小动作被何念新瞧去,问道。

    “姐姐,疼吗?”怀夏低声问道。她那日被何念新抱出来的时候,太过心焦了,也未曾看清。这两日赶路,停下来的时候都是夜里了,没能仔细看。直到如今,她才有时间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那道伤,越看心里越揪疼。

    这道伤很新,已经开始愈合了,有一道褐色的疤。伸手蜻蜓点水似的碰了碰,有些划手。她也不敢用力,立刻便把手收回去了。

    何念新这时已经给怀夏整好衣裳了,颇不在意地道是:“替父王拦飞箭时留的,都长好了,不怕的。”

    怀夏低声道是:“……怎么就不怕了,要是能宣太医来配些好的药消疤就好了。”她顿了一会儿,才颇不情愿道是,“姐姐也是女孩儿,脸面总归是要紧的,不然……”不过却不愿再说下去。

    何念新转了转眼珠子,却问:“那,怀夏你可嫌弃姐姐脸上有疤?”

    “我?”怀夏奇怪怎么就问起她来了,连忙摇头回道,“我当然不会嫌弃,我只是……心疼姐姐。”

    何念新便哈哈一笑:“那不就行了。”她心知怀夏才刚没说出口的恐怕是女孩总要嫁人之类的,但何念新毕竟心中对怀夏存着那样的想法,比之什么莫名的男人,她更在意怀夏的想法。

    也只是一问罢了,何念新心知怀夏不可能会介意。

    怀夏却不再说这个了,而是又转绕到屏风后面,将才刚从身上摘下来的首饰全抱了出来,挑拣了一些出来,道是:“这些可以分给庄子里的人做人情,好歹现在咱们是寄人篱下,虽说是有旧日渊源在,但总归是太打扰了。”说着,怀夏便拿换下的衣裳胡乱裹了几下,塞到何念新怀里,还叮嘱着,“这些金银器物都是宫中出的,最好是让人融了再用。”

    何念新便只能抱好了,无奈道是:“好啦,咱们先去找我父王吧。”

    “嗯。”怀夏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确认过后,点点头,跟在何念新身后。

    这一身打扮叫她稍有些不自在,走路时便有些迈不开步子,摇摇晃晃。何念新偷瞄了两眼,嘴角提起笑来,没说什么,只是放慢了脚步等着。

    贤王正在一处偏厅等着。

    他泡了一壶苦茶,品了品,口中弥留着不算美妙的味道,于是便放了下来,给两个小辈只留了白水。等了许久,才见自家女儿抱着那身红嫁衣,进来后便一屁股坐下。

    身后的公主礼数倒是周全,尽管只坐在简陋的杨木椅上,仪态却依旧得体优雅。

    何念新开了茶盏盖子,一口灌下,长舒一声:“总算是回来了,这几日真是折腾。”

    “沿途镇子上如何了?”贤王关切问道。

    何念新便如实描述了一番。

    这几日镇上的人又逃了不少,那家食肆终于彻底人去楼空了。那些蛮子仍是横行,气得何念新他们很想杀几个来出气,最终终究是忍住了。

    贤王听罢,脸上未曾写得什么情绪,只是点了点头。

    “只可惜咱们还未修养好,不能打草惊蛇。”何念新忍不住道是。

    贤王这时却瞥了怀夏一眼,问何念新道:“那你将和亲公主抢来了,就不打草惊蛇了?”

    何念新差点咬了舌头。

    怀夏却是垂了头。

    贤王也并非是为难这两个小辈,哪怕不论怀夏和何念新的交情,单论怀夏提前的警讯救下了贤王妃,他也不会任由怀夏落到蛮王手里去,让好端端的一个公主被蛮子糟蹋了去的。

    “我也非是责备你,只是接下来咱们得早做准备了,此番你这作为落了蛮子的面子,他们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何念新摸了摸鼻子,她那日急得很,事先想过这个问题,却未得到什么好的解决法子,干脆打算先救了人再说。到了这时,被贤王问起来,何念新便不免哑声。

    瞧着女儿那装乖的模样,贤王也只能失笑地摇摇头。

    怀夏却是忽然道是:“王叔,您打算什么时候再发兵夺回凉城?”

    贤王一顿,对着怀夏却未说实话,只道是:“我现在发兵,名不正言不顺。”他并未自称本王,想梁京那边近几日该有新的旨意削他封号了。贤王自然不打算将凉城拱手让人,但他不知该对这个女孩信上几分。

    “古人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怀夏已掂量了许久言语,“眼下情景,父皇他……所能做的,一是再送上更多财物来平息蛮王怒意,只是这等举动无疑只会让蛮子更加贪得无厌。”她皱了皱眉头,“或是立刻调兵将凉城攻回来。”

    “有何处兵可调用?”贤王这回才多瞧了怀夏一眼,倒觉得这女孩颇有些不一般了。

    “近的是澜城,远的是南边。”怀夏道是。这二者俱是一道圣旨便能调动来的,“父皇应是倾向于调南边……德妃外家的兵。”她对各军将守不算熟,不过若是这些将守家有人在宫中,怀夏倒是知道不少。

    贤王摇了摇头:“远水解不了近渴。”

    怀夏便道是:“是以,咱们需得想法子将澜城兵借出来,越早越好。只要夺回凉城,守住了,便无需再惧蛮子再胡乱张口了。”

    她早便打探过,如今凉城军所剩无几,也都疲惫得很,还需再好生休养。

    怀夏见贤王只在瞧她,却不开口,于是又吸一口气,继续道是:“到时候,烦请王叔继续守城,念新姐姐他们守在城外游战,无需深入,但可将蛮兵小股击散。我听闻蛮子那边都是分部落的,平日里并不生活在一块儿,只要这样,无需多少日子便会把他们人心打散了。人心散了,兵便再也聚不齐了。”

    贤王若有所思。

    怀夏说到这儿,若是计划得顺利,边疆便可继续恢复太平。但她却未停下,而是继续道是:“等凉城这里平定了,我想带着念新姐姐回梁京,给王叔平反。”

    “……”贤王终于笑了出来,放下了心,感慨一句,难得今上居然能有这等女儿,便将怀夏当个可以共商要事的大人,正经道是,“向澜城借兵,我恐怕只有五成把握。”

    他之前不去澜城,是担心那处也有今上耳目。如今只是借兵,用以打凉城中蛮族守军一个措手不及的话倒是可行,只是澜城毕竟还要守城,未必能借得多少。

    怀夏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块牌符来,连带着啪地一下带出一把扇子。

    她赶紧把扇子捡回来,这回顾不得自己的仪姿了,脸上浮起两片红,抿了抿唇,才将那牌符递上,道是:“这是陈将军的信物,是我三皇妹,陈将军的外孙女儿送我的,可再加几成把握。”

    贤王眼前一亮,澜城守将陈将军此人颇重情义,这东西倒可以略加些筹码。

    怀夏又尽力想了所有可借力的,才道是:“还有,王叔可听说我九皇叔是个什么人物?他封地应该也在附近,不知是否能借力一二。”

    怀夏琢磨的是,那九皇叔是父皇心中的一根刺,同父皇恐怕有旧怨。若是个见不得父皇作为的,可以从这儿切入,试着去说服一二。

    却见贤王怔了怔,失笑道是:“未曾想陛下还肯提老九两句?还以为他们已绝了兄弟情谊,只以君臣相待了呢。”

    第65章 圆伍 安排

    贤王本不欲在两个小辈面前多说长辈间的是非, 刚想开口道是从老九那儿借点兵却可一试, 就见两个孩子眼睛都亮了好几分, 一副迫切想听的模样。

    明明二人间血缘上并无多大关系, 但贤王却硬是瞧出了两人的相似,恍惚间似是明白了一点, 为什么自家这跳脱的女儿会同这么恬淡的公主交好。

    她们还是有共通之处的。

    他只好两三句解释道是:“老九那人,因着封地挨得近, 我们二人倒有些往来。他脾气比较直, 虽是……看不惯你父皇的手段, 却因小时候承他照看,也不宜多加指责, 左右为难, 干脆便退守封地了。”

    怀夏点了点头,何念新却哼了一声,原本单手托腮斜歪着身子坐着, 这回哒哒跑到了怀夏身边去,低声对怀夏道是:“我父王讲故事可无趣了。”

    说是压低了声音, 贤王却还是清晰地听到了。何念新也不惧被他听去, 反而冲着贤王笑了笑, 才假装正经问道:“那咱们接下来再召集人来具体商议一下?谁去澜城,谁去九皇叔那儿,带哪些人打回去。”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还真多呢。

    贤王点了点头,此事宜早不宜迟, 再拖下去,蛮子还不知要做些什么。

    想了想,贤王道是:“你们二人也留下吧。”颇为认可。

    何念新却不领情,反而很奇怪地问:“父王,我们二人这么能干,你不会才刚还打算把我们丢到一边吧?”

    贤王闻此言,上下打量了何念新两眼,好笑道是:“哪有你自己夸自己的道理?”

    “我说得是实话。”一边说着,她一边还拍了资。源。整。理。未。知。数拍怀夏的肩膀,“我宣布,这便是本未来的大将军未来的军师了。”

    贤王好气又好笑,摆手打发何念新去跑腿叫人,不多同她计较。

    被喊来的俱是贤王手下的几个将领,一进门便瞧见了坐得端端正正的公主,一个个面色古怪。

    怀夏倒也目不斜视,将身子挺得更直了些。

    等何念新跑了一圈回来,便见偏厅里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干脆往怀夏身边挤了挤,坐在了同一张椅子上,催促道:“父王,早些解决吧。”

    尽管瞧见了手下人古怪的神色,贤王也不费唇舌解释什么,点点头,便说起了正事。

    都是与蛮子有血海深仇之人,一听说有了打回去的法子,诸人无有不应的,纷纷包揽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等到安排得差不多了,贤王转而对怀夏道是:“最后便麻烦清平和新儿去一趟九王爷那里吧。”

    “那我门中师兄、师姐们,可需留下?”何念新问道是。

    池崖门的少年们能打还肯冲,只是着实不好约束。若是有折损在这儿的,却也不好向他们师长交代。贤王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是:“不必了,你带他们一同前去吧。”

    自家女儿倒是意外能将这些人好生管束住。

    一切商议妥当之后,贤王便左右扫过几眼,问:“诸位可还有异议?”

    便见一个将军山眉紧皱,问道:“王爷,恕属下直言。这位公主说此间事毕后便要为您正名,她有何能耐,敢说此大话?世人皆知,是今上不贤,才使您受这冤屈。只要那人还在那位子上坐着,这小公主能有什么办法?”

    这位将军闻说和亲一事,倒没有想得太多,反而觉得安抚好蛮子后,倒能多给他们争取些喘息机会,好养好了,伺机打回去。没想到自家郡主居然胆大包天地把人给抢回来了不说,这小公主还坐在男人们商讨要事的地方,被王爷托付重任不说,还说什么要给王爷正名的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觉得愤懑,声音便越提越高,最终甚至吵嚷了起来。

    何念新有些生气。

    怀夏却不急不躁,端着茶盏,抿了口白水,泰然道是:“父皇这番作为,除却在凉城这儿的卑鄙手段外,左不过也是欺王叔在梁京里没有口舌为他争辩。”她略加分析,声音不大,倒字字清晰。那做将军的原本还不服气,闻言却也得承认,怀夏说的有几分道理。

    “公主,你莫不是要做替我们王爷分辨的那张口舌了?”那将军气哄哄问道。

    怀夏却摇了摇头:“口舌长在百姓身上,我倒是可以做一个引导之人。”她说完,顿了顿,先是看过身周这些人的神色,见还有人不服气,也只略微一笑,十分郑重地道是,“一年不行便十年,此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便绝对不会放弃。”

    “此事无需再争辩,本来我等持戈,也只是为了戍守故土,不受外敌侵扰罢了。”贤王先是向怀夏点头,而后却制止了那几个心腹,只道是。他本也不指望今上还在位时便能洗刷冤屈,那恐怕只会引起那一位的变本加厉罢了。

    他更看重的是怀夏的这份心意。

    何念新想了想,倒是口出狂言:“……那便等那人不在位的时候咯。”她一边说着,双脚离地,随意地摆了摆。

    众将军倒抽一口凉气,赶紧道是:“天都黑了,该去吃饭了。”

    何念新这才觉得似乎偏厅里暗了不少,便掌了一盏灯,毫不客气地要拉了怀夏先走,一边走还一边跟说着这山庄中有什么别样风味,比如说切成大块的r_ou_。

    怀夏一边点着头,一边比划了一下。但真正见到那锅炖r_ou_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盖子一掀开,便有冲鼻的香气扑面而来。等那热气氲开,怀夏才终于见得了炖r_ou_的模样。每一块都有她半个拳头大,半肥半瘦,炖熬成了汤汁的颜色。何念新给她捞了一块,盛在碗里。

    怀夏拿筷子挑了许久,还四下张望着别人的吃相。见别人都是大口咀嚼,她还是不太好意思,用筷子夹断了,小口吃掉的。

    唇齿上便侵染了这等霸道的香气。

    怀夏没吃过这样的炖r_ou_,一块下肚后便觉得撑得不行,放下了碗筷,只在一旁等何念新,听她一边吃,一边道是:“现在也就这儿能吃得上r_ou_了,都是练武的,天天吃素的根本不顶饿,所以庄子里养了很多猪。你得躲着点儿,可臭了。”

    “……我没见过。”怀夏眨眼,还挺好奇。想了想,又可惜道是,“明日咱们就要出发了,见不到了。”

    “……”何念新却略一思索,“要不咱们今晚去看一眼?”哎呀,她一边说着,一边心底里感慨了一句,怀夏虽然嘴上没说,但露出这种想看的表情来,她还真没法拒绝呢。

    何念新赶紧匆匆扒完了碗中的饭,又牵住了怀夏,往外跑了。

    就坐在不远处的林秀儿又在偷瞄二人,等她们走了,才戳了戳身边的钟萍萍:“哎,钟师妹,你说何师妹和那个公主怎么感情这么好呀。”

    钟萍萍想了想,却回答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兴许,咱们不该老公主、公主地喊……她叫怀夏是吧?”

    “那怎么叫?”林秀儿很奇怪地问道。

    钟萍萍想了想,她倒是有个已经成家了的大师兄,下山后带了个女子回来,自己一般见了那女子,也只唤一声师姐便行。于是道是:“也叫一声师妹吧。”

    林秀儿被弄得一头雾水。

    何念新带着怀夏在山庄里转了一圈后,便找到了那猪圈所在。不用旁人提醒,隔着很远便能闻到牲畜身上的臭味。怀夏便止了脚步,捂着口鼻。何念新却是笑得极开心,又带着怀夏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道是:“好吃的r_ou_得来可不容易呢。”

    “那等地方能进得去人吗?”怀夏小声嘀咕。

    “必定有人需要以c,ao劳这个为生。”何念新说着,却察觉了手心里攥着的怀夏的那只手抖了下,于是又笑嘻嘻地道是,“可是怀夏不必做这个,怀夏只要当个聪明又厉害的公主就好了呀。”

    怀夏没说话,只在何念新的掌心里轻轻挠了两下。

    何念新觉得有点痒,于是就恣意笑了出来:“哈哈,你是厉害的公主和我的幕后军师,我是大将军,我们一起,天下无敌!”

    她举着自己的胳膊,连带把怀夏的胳膊也拽了起来,冲着月亮一指,仿佛真的要一飞冲天了似的。而后何念新便美滋滋地品味了一会儿那句“我们一起”,心想,这样真好呀。

    何念新品完了之后便暂且将这件事放下了,她想再缓上一缓,如今手边的事有些多,等到清闲了一些,她便好好地跟自家怀夏妹妹说。

    说她想跟怀夏守一辈子。

    想到这儿,何念新伸手摸了摸袖子里藏着的那柄折扇。怀夏妹妹带着自己给她的扇子,自己也带着怀夏画的那柄,真好呀。

    第66章 圆陆 求援

    马蹄印留在沙地上, 没过半晌, 有风吹过, 便将之抹去。

    何念新把怀夏劫回去之后便担心蛮子找来, 干脆安排了值夜之人,果真抓着了几个探头探脑的家伙。山庄的主人家倒不怕惹事, 径直将人给扣下了。

    何念新被喊了起来,守在柴房外, 朝被抓的那两个蛮子看了几眼。两个家伙脸色铁青, 嘴巴里说的话她也听不懂, 干脆听都懒得听了,反正在这个节骨眼找来也不会为了别的什么事。

    她摆摆手便去休息了, 约好了第二日出发, 还得攒足ji,ng神。

    马匹是山庄借出来的。

    主人家颇为豪气:“虽是江湖人,也是本朝子民,自然也要为守家卫国做些什么。”

    贤王自不会推辞, 如今这正是急需的东西,不是他假客气的时候了。一行人兵分三路, 贤王等轻兵入澜城请求陈将军支援, 何念新带着池崖少年们去九王爷封地, 其余人马则是小股地去s_ao扰敌军了。

    马匹有限,自然是把那些健壮的优先分给真正要交锋的。其余人等多是两人合乘一匹,何念新他们都未曾例外。

    只有怀夏是向来没骑过马的。

    不过怀夏嘴巴上也不埋怨,只是求助似的往向何念新。那眼神,看得何念新心颤, 二话不说,便托着怀夏,先将她送上了马背。

    何念新到手的这匹马年纪比较大了,性子倒还温顺。只是猛地被人骑上,难免要挪动两步。怀夏便赶紧抓住了马缰绳,将整个身子崩得紧紧地,两腿死死夹着这老马宽厚的脊背。

    何念新见她害怕,自己赶紧翻了上去,然后让怀夏在自己怀里靠着,调整一下姿势,教她尽可能地放松身子,稍微舒服一些。

    尽管如此,一路下来,怀夏还是觉得腿根处火辣辣地。她整个人在马上摇摇晃晃,若是没有何念新搀着,恐怕就要跌下来了。但四下看了一眼,却见周旁人一个个生龙活虎地,她便没开口说话。

    只是将自己的手攥在何念新的手心里,一晃身子,颇为狼狈地从马匹上半掉下来。

    何念新稳妥地将人给接住了。

    “念新姐姐,咱们还需几日路程?”怀夏问道。

    “快的话,还得用上两三日功夫吧。”何念新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稍微没搀扶一下怀夏,紧接着便见怀夏差点摔倒在地上。

    怀夏咬着唇,心下其实对自己颇有些不满了。心想,骑马这件事,还得更加努力适应才行啊。

    幸而何念新眼疾手快,倒是稳妥地把人给接住了。正想问怀夏是怎么了,忽然听一旁宋师姐喊了一声:“何师妹,接着!”

    说着,便有个巴掌大小的瓶子飞了过来。

    许是跟同门中那几个用暗器的比对时练出来的,何念新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自动地去将那小瓶子给接住了,另一只手则把怀夏护在了身后。这才打量了一下手里的瓷瓶,问宋师姐道是:“师姐,这是什么药?”

    反正,宋师姐掏出来的东西,不是药就是毒。

    宋师姐指了指何念新身后的公主道是:“人家一看就是第一回骑马,定是伤着了,你带人去上个药吧。想必公主不习武,没咱们这么皮糙r_ou_厚。”

    何念新这才“哦”了一声。

    怀夏倒是露出半张脸来,想了想,道是:“宋女侠不必总是喊我公主,你可以叫我……”她想了想,自己跟念新姐姐一个姓,好像让人称呼自己姓氏也不合适,于是就干脆用了名字,“叫我怀夏便是。”

    林秀儿倒是忽然想起了昨夜钟萍萍的话,托腮想了想:“咦?你是何师妹的妹妹,也算是半个咱们门中人了,我们也唤你一声师妹便是了?”

    怀夏眨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何念新倒挺积极:“也好也好。”

    “那便是怀夏师妹了。”宋师姐其实还颇享受被人喊成女侠,她头回下山,也是第一回被人这么称呼。但毕竟怀夏要跟在何念新身边,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若是一直女侠来女侠去,也太生疏了。

    钟萍萍却没说话,心想,她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些人曲解了也便曲解了罢。

    宋师姐又催促两句:“怀夏师妹快去上药吧,我们头回学骑马的时候,也是好几天疼得不敢走路呢。不过我这药好,你好生休息一晚上,明早就应该无恙了。”

    怀夏红了红脸,从何念新手里把药接过,也不肯让自家念新姐姐跟着,自己一个人躲去了避人的地方。

    一行人这一路已经不指望再能找到个合适的店家投宿了,干脆找了间破败庙宇稍作休整。怀夏躲起来之后,何念新便非常负责地悄悄跟着,替她望风去了。

    等了一会儿,才见怀夏慢慢扶着墙挪回来。

    宋师姐这人看中药效,手里的瓶瓶罐罐都是好东西,唯独有一个问题便是药性烈了些。怀夏此时正紧咬着牙,忍着擦伤处传来的痛。

    许是痛得厉害,她甚至都没觉察到就站在不远处的何念新。

    还是何念新笑出了声,才将怀夏惊动了的。

    “念新姐姐。”怀夏站住了脚步,眼珠子骨碌碌在转着,心想自己的这副狼狈模样定是被看去了。

    “你这几日总是在逞强呀。”何念新抱着双臂,瞧这个比自己还小上不少的女孩。

    怀夏刚想否认,却正好对上了何念新的眼神。自家这个姐姐,有时候大大咧咧,有时候却又能从极小处抽丝剥茧,发觉她想藏起来的东西。忽然地,她便不想隐瞒了,但说出口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总归是头一回出宫,头一回做许多事呢,有些不适应罢了。”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浅,想了想,却又抬起眸子来,郑重地添上一句:“虽是如今山雨欲来,我似乎不该这么说,但,我也很高兴。”

    怀夏无需再说什么了,何念新便立刻就知道了,她是不适应些什么,又是为什么而高兴。对此,何念新只报以一笑,又在怀夏面前半弯下身子:“来,我把你背回去吧。宋师姐的药都霸道。”

    “唔……”怀夏又乖乖地趴回了何念新的背上。

    尽管只有那么两步路,但怀夏还是偷了个小懒。她甚至还闲闲地比量了一下,念新姐姐的肩膀比自己要宽,靠上去极为安心。

    一行人在庙中躲了一夜后,第二日一大早,便又启程了。这一回何念新对着那匹马比划了一下,没再让怀夏跨上去,而是自己先翻身上来,让怀夏蹬上马蹬,斜坐上来。

    只是马赶得太快的时候,怀夏这么坐,容易斜着滑下去。何念新便把人给用自己的两臂圈了起来,牢牢地揽住了。

    又是两日后,这一行人终于入了九王爷的封地。

    此处已离着边疆颇远了,不少凉城流民正逃难到了这一处。封地城门紧闭,但门外却开了间粥硼,瞧施粥的都穿着官服,想是九王爷安排下来的。何念新远远看了一眼,点头道是:“这么看来,至少这九王爷是个好人了。”

    “只是咱们该怎么进城啊?”林秀儿勒马,仿佛才开始思索这个问题似的,“又怎么去找那个九王爷?我原本还想翻墙了事,但这城门外聚了这么多人,咱们翻墙可太显眼了。”

    怀夏看了半晌,想想道是:“那便闹一场好了,稍有分寸些,不必伤人。”

    林秀儿不考虑这件事,怀夏却早考虑过了,一早便没打算着被当成宾客恭敬地迎入城中。且不说他们没有文书路引,守城的会不会放行。就算是到了九王爷府门口,想要拿个信物来求见,不管是用贤王还是被劫掳走的公主的身份都不妥当。

    那便干脆仗着功夫闹腾一下,稍微触犯些罪过不大的律条,引来官兵抓他们好了。自己这一行人过于显眼,那九王爷定是要来亲审的。

    只要见到了人,之后的便好说了。

    怀夏轻描淡写地将法子一说,本还想好生解释一番。没想到这帮侠客们就喜欢闹腾,二话不说地便行动了起来。

    先是使劲儿擂城门,然后是守城人说什么他们便不听什么,看上去乱哄哄地。

    他们也的确不伤人,但守城军挥舞着兵器的那点威胁举动可不被他们看在眼里。守卫们没了法子,只好向城里多求援手。

    很快,守卫们围了个圆,将这一行人围在了里面。

    打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着锦袍,眉头拧得极紧,一脸郁郁。怀夏却是在人群里抬头望了他一眼,一眼便认出了这一位是谁。

    未曾想,见这一面,比她想的还要容易。怀夏想了想,拔下头上的发簪——这是她身上唯一的能充当信物的东西了。

    “九王爷,可否一观此物?”怀夏朗声道是。

    第67章 圆柒 对答

    九王爷听下人来报说, 城门外有人闹事, 都是些半大少年, 且看上去竟颇似有些来头, 恐怕来意不善。他是个闲不住的,又正值多事之秋, 便亲自率了人马前去查看。

    为防流民趁机涌入,这回九王爷带了不少人, 层层将城门与那群少年俱是围堵住了。那些少年却并没有太过挣扎, 半分也不像是真要闹事的模样。

    九王爷皱着眉头。

    未等他做出该如何处置这些少年的决断, 便见其中有一人站了出来,往自己面前, 递送了一根簪子。

    那少女刚过豆蔻之年的模样, 苍白着一张脸,并不像是个习武强身的人,反而更像个大家闺秀, 却意外地没有半分怯意地站在了这儿,眉眼间甚至看着有几分熟悉。

    九王爷一时想不起这熟悉感来自何处, 只好摆手, 叫人去把那簪子呈上来。

    只一上手, 便愈发凝重起神色。再看向怀夏时,冷声问:“你是何人?为何来此?又从何处得到了这簪?”

    尽管离开梁京多年,九王爷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宫外能工巧匠们学不来的巧夺天工,与簪柄上“尚工苑”三字。

    那正是宫中为宫妃们打制首饰的地方。

    怀夏一礼,道是:“此处恐不便言明。”

    九王爷想了想, 摆手道是:“请这几位公子、小姐入城。”

    怀夏闻言,略松了一口气,来此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只是行百里者半九十,接下来要做的才是最为艰难。

    发簪被九王爷攥在了手心,并未归还。怀夏此时并不在意,虽披头散发颇为不雅,但她正全心地在演练着接下来该如何说服九王叔出兵。但跟在怀夏身后的何念新瞧着不痛快,想了想,拦怀夏慢走一步,从怀中摸出一根发带,帮怀夏先简单将那一头乌发拢了起来,乖顺地垂在身后。

    九王爷未放下对这莫名其妙的一行人的戒备,余光瞧见了二人的举动,眉头拧得更紧。

    他并不打算全将人一并引入王府,而是先将其余人收入牢中,只留下了不会功夫的怀夏一个。

    何念新不太满意九王爷的安排,拽着怀夏的手,瞪了九王爷一眼。

    倒是怀夏,还十分耐心地安抚着:“不必担心,若是九王爷不肯听我的,想必也会把我押入牢中找你们的。”

    何念新这才不情不愿地放手。

    其余人也半点没有害怕的神情,反而有些兴致勃勃,仿佛入狱是件什么新鲜的事情似的。顺从地排起长龙,跟在狱卒身后。

    怀夏则被带去了王府。

    九王爷想了想,终究这是个姑娘,便叫人从后院喊来了几个健壮的婆子守着,而让亲兵退下了,这才又问怀夏:“此处可便于明说了?”

    怀夏却道是:“王爷心中该有猜测的。”

    “……”九王爷多看了怀夏几眼,忽然嗤笑出声,“莫非是前些日子被劫掳走的那位公主?”在堂堂亲王面前以“我”而非“民女”自称,且手持宫中才有的发簪,眼前这一位的来历着实好猜。

    守在一旁的婆子们俱是吓了一跳,一时屋中闹哄了一阵,吵得九王爷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声:“都住嘴。”

    怀夏再见礼,改口:“清平公主怀夏,见过王叔。”认下了自己的身份。

    怀夏在门口不敢直接将信物交给守城护卫言明身份,但在九王爷本人面前,她却不觉得自己瞒得住,抑或说,不挑明了的话,她不觉得自己说的话会有几分分量。

    果不其然,在亮明身份后,九王爷先是一怔,而后便摆摆手先让怀夏坐下了。

    “为了边疆安稳,本王该将你押送回蛮子那边才是。”九王爷凉薄道是。他揣测了一番怀夏的来意,和亲公主被人劫掳走了这件事传到此地也不过才一二日,九王爷按眼下情景来看,怕这公主根本是串通了外人逃亲。是以,他以为怀夏来到自己封地上,是知晓自己同今上有隙,来投奔的而已。

    九王爷这么着急威胁,怀夏却是轻笑一声,摇摇头道是:“这回送了一个怀夏,下回还得送别的,再下回呢……边疆安稳,不是这么求的。”

    “小丫头倒是巧舌如簧,凛然大义,说得轻巧。”眼前这男人却不似贤王那般会轻易认同怀夏,反而心中只觉得这话不该从一个久居深宫的公主嘴里吐露,兴许眼前之人是被谁教过了。

    怀夏倒也不急。贤王那儿,事先有念新姐姐告知了她父王二人之间的旧识,虽只是透露了些许,但总归贤王是对自己有所了解的。眼前这九王爷,她二人之前却是互相不曾听说过,被戒备也是正常。

    “非是嘴上说说,而是有所依仗。”怀夏还想着牢中的念新姐姐呢,不欲多耽搁时间,而是从袖口处取出一封书信来,“此为贤王叔亲笔,还请过目。”

    九王爷却未伸手来接,而是更为警惕地往着怀夏:“贤王?他不是投敌了吗。”

    为保封地安稳,九王爷这些日子未曾踏出过封地半步,而是镇守在城中,是以对边疆动乱,他也只是听了些流言。

    许是因为封地临近,贤王这些年来的狼狈九王爷早便看在眼中,心知是那一位无事生非。贤王投敌的消息传来,他还以为是这人终于忍不下去了,虽奇怪以贤王为人为何会直接弃城不顾,却也颇心有戚戚。

    但眼下却是今上膝下原本该去和亲的公主,跑到自己封地这儿来,递送上了贤王的来信。言语中透露的意思,仿佛贤王仍在同蛮族对峙着似的。

    古怪,太过古怪了。

    九王爷想不通为何深宫的公主和守御边疆的王爷会走到一路上,干脆先不去接那封信。

    怀夏将那只手伸着,虽不见人接,脸上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直至身后有个婆子上前一步,想先接过去,怀夏才将那只手收回来,并未给出信,而是先又收在了自己身边。

    许是因为她神态太坦然,没露出半分九王爷预料中的窘迫难堪,倒反而让九王爷高看一眼。

    怀夏收好后,才道是:“凉城城门非是贤王所开,贤王也是仓促迎敌,差点舍身殉国。幸而得义士相救,修养至今。而今贤王正待整兵,夺回凉城。”

    她并不说假话,只是隐瞒下了何念新的事。

    “若为此事,贤王着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九王爷打定注意要先问清楚。

    “……”怀夏扫视了一眼身后的婆子们。

    “……”九王爷意会,便让婆子们先行退下,只留了个心腹,亲守在怀夏身后。

    怀夏也不再强求,而是立身,恭敬一礼,恳切道是:“还请九王叔出兵,协贤王击退蛮族。”

    竟是要借兵!

    九王爷久久未回,而是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怀夏。无论怎么瞧,他都只觉得,这只是个女孩罢了,本该已然在蛮族王帐中哭哭啼啼,不曾想却站在了此处,不是求自己庇佑,而是要向自己借兵!

    “以往……”九王爷开口,却是在论及毫不相干的事,并不提借兵,“前朝也有公主和亲,的确是换了十余年清平。你为清平公主,如何看此事?”

    怀夏站直了,难得一怔,颇有些觉得自己回到了更小一些的时候,上书房中少监还未换,自己便常常被问类似的话。

    她想笑,不过却心知正事要紧,侃侃而谈起来,列举了历朝的和亲经历,成有,败亦有:“九王爷果真觉得送个女子过去能成什么大事?不过还需仰仗国力罢了。国强,则和亲为一桩美事,领边陲蛮族亦受天朝上国教诲。国弱,则不过是一种羞辱。”

    “……如今,国强还是国弱?”九王爷一顿,倒未曾想怀夏会对此等旧事如数家珍,继续问道。

    “恕清平逾矩。”怀夏心底里摇了摇头,心想这九王叔果真是父皇的亲弟,如出一辙的多疑。幸而贤王说过,这一位品行要正直许多,她才敢大胆一些,毕竟也没有徐徐图之的时间了,“如今,敌进一步,我便退一步,哪怕如今不是国力衰弱,早晚也是。”想起当初林少监的要求,怀夏在说完后,又从史书中寻了两例来加之佐证。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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