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七章 谁对谁负责？（小剧场）
苏浅璎羞得脸色通红，骂道：“没正经。”</p>
玉初却道：“没办法，你要假正经，我只能跟你相反，互补嘛。”</p>
苏浅璎说不过他，只好闭嘴。</p>
玉初笑笑，揽着她倒在床上。</p>
“喂，我昨晚可睡得很好，不需要补觉，要睡你自己睡。”</p>
苏浅璎去推他。</p>
“真没良心别动。”玉初轻哼一声，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睁开眼睛看着她，“我真的会忍不住的。”</p>
苏浅璎的脸，腾的一下爆红。</p>
“你你你色狼。”</p>
上辈子好教养，这辈子虽然闯了几年江湖，也没染上多少红尘俗气，苏浅璎还是骂不出太难听的话，反而听起来像是打情骂俏。</p>
玉初不置可否，心满意足的搂着她。</p>
“你躲了我这么多年，我好容易等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趁机讨点利息，也太亏了。”</p>
苏浅璎眼神闪躲，有些心虚。</p>
“你知道？”</p>
玉初轻笑一声，有点无奈。</p>
“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我眼睛又不瞎。”他替她理了理散在脸颊旁的发丝，道：“要不是我派人跟着你，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再见我了？”</p>
苏浅璎更心虚了，咕哝道：“我那是为你好。”</p>
“任何没有经过我认可和允许的好，对我而言都是一种凌迟。”</p>
玉初拿她曾经说过的话堵她。</p>
苏浅璎被堵得哑口无言，不由的有些气闷。</p>
玉初见了，会心一笑。</p>
“我被你无视这么多年都没委屈，你委屈什么？”</p>
苏浅璎瞪着他。</p>
“你委屈？你三番五次占我便宜，你好意思说委屈？”</p>
“当然。”玉初理直气壮，“我为你害了这么多年相思病，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你却还潇洒肆意没心没肺。你说，我委不委屈？”</p>
苏浅璎脸颊通红。</p>
“你这是强词夺理。”</p>
“错，我是实话实说。”玉初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你可以把我的心挖出来看看，那上面一定刻着你的名字。”</p>
苏浅璎整个人都快烧着了，上辈子也不是没被人追过，却从来没有这般的窘迫过。以至于完全失了主动权，被动的结结巴巴道：“那你想怎么样？”</p>
“很简单。”某人坚持把厚脸皮的本质进行到底，“为了补偿你对我的伤害，我要求升职。”</p>
“升升职？升什么职？你已经是王爷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你还想怎么样？”</p>
苏浅璎呆了呆，随即满脸黑线的说道。</p>
“那是皇上封的，不是你。”</p>
“我又不是皇帝，我能给你升什么职？”</p>
“从师侄，升到夫君。”</p>
“凭什么？”</p>
“就凭你昨天睡了我。”</p>
苏浅璎脸色涨得通红，“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睡明明是你死皮赖脸占我的床，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p>
“那我不管。”玉初义正言辞，“我坚守了二十一年的清白之躯被你夺走了，所以你得对我负责。”</p>
苏浅璎嘴角瞅瞅，咬牙道：“同学，你说这话的时候有问过你府中的三千佳丽么？还清白之躯，你真当你师叔我眼瞎啊？”</p>
“她们比我更清白。”</p>
“”</p>
苏浅璎呆住。</p>
玉初看着她的眼睛，“我记得我对你说过，这世上除了你，任何女人都跟我没有半分关系。这句话，并非戏言。”</p>
苏浅璎睁大双眼，随即用被子遮住自己红得滴血的脸。</p>
“与我无关。”</p>
“当然与你有关。”玉初笑着把被子从她脸上拉下，“捂得这么紧，要是热出病来，你是折腾自己还是存心要我心疼？”</p>
苏浅璎红着脸不敢接话。</p>
玉初笑一笑，“好吧，我不要你负责了，我对你负责，如何？”</p>
“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p>
“嗯，我很乐意让你占便宜。”</p>
苏浅璎被噎得再次无言以对。</p>
半晌，她闷闷道：“我发现你脸皮越来越厚了。”</p>
“没办法，你脸皮太薄，我要是还什么都不做的站在原地等你开窍，只怕等到白发苍苍你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只好改变策略，主动出击。”</p>
玉初颇有些幽怨的说道。</p>
苏浅璎却有些发怔，“等你白发苍苍，我大概早就作古了”</p>
“不许胡说。”</p>
玉初咬住她的耳垂，轻轻在齿间厮磨，声音温柔而低沉。</p>
“夭夭，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到办法为你解毒的，一定！”</p>
苏浅璎笑了笑，并不以为意。</p>
“阿初。”她轻轻说：“我不在乎世俗偏见，也不怕被世人唾骂。这世间的所有伦理道德都是精神绑架，我还没迂腐到自虐的地步。但是我不能连累师父。师父一生受人敬仰，我不能让他因我被人戳脊梁骨。”</p>
“那你就舍得戳我的心？”</p>
玉初反问。</p>
苏浅璎呼吸一滞。</p>
玉初将她拥得更紧。</p>
“夭夭，我不想逼你，但我更不能容忍失去你。”他道：“从前你有婚约，我不想给你施加压力。但是现在，我决不允许你继续逃避。万幸，你总算愿意与我坦诚相对了。”</p>
苏浅璎苦笑。</p>
“我要是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你只怕要闹得天下皆知了。”</p>
“当然，迟早有那一天的。”玉初轻啄她的脸颊，道“夭夭，我对你绝不是一时冲动。从你六岁开始，我就在等你长大。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我要的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天长地久。我要你做我的女人，我的妻子。”</p>
苏浅璎抿唇，心中五味陈杂。</p>
玉初抚着她的脸，认真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交给我来处理。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许再逃避。”</p>
苏浅璎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p>
玉初立即道：“不许说不。”</p>
苏浅璎哭笑不得，“你这也太霸道了些。”</p>
“你太不安分，我得把你看好了，省得处处被人惦记。”</p>
玉初语气颇有些酸味。</p>
苏浅璎不服气，“我什么时候被人惦记了？”</p>
玉初凉凉的瞥她一眼，“你心知肚明。”</p>
苏浅璎无语。</p>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玉初勾了勾唇，“以后不许和其他男人单独出去，不许对其他男人笑，有麻烦也只能找我。我不怕被你连累，唯独怕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不是我。还有”</p>
“还有？”</p>
苏浅璎黑了脸，“你可别得寸进尺啊。”</p>
玉初瞥她一眼，慢吞吞的说道：“不许对我疾言厉色，不许对其他人比对我好。”</p>
“你在限制我的人生自由。”</p>
“我是在维护我的基本权利。”</p>
玉初理直气壮的反驳。</p>
“什么基本权利？你明明就是勒索，是敲诈，你无理取闹，你唔”</p>
让女人迅速闭嘴的方法，永远都是吻她。</p>
苏浅璎被他吻得面红耳赤，娇喘吁吁。她感觉自己浑身发热，像是要将整个人从头到尾烧成灰烬。</p>
玉初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连忙松开她。</p>
“夭夭”他眼神担心而歉疚，“对不起。”</p>
**如火，会点燃她体内的血砂，稍不注意就有性命之忧。</p>
他知道，所以一直在克制。</p>
然而情之一字，摧肝断魂，思之如狂，如何能做到心如止水坐怀不乱？</p>
苏浅璎深呼吸，暗自调动自己的气息，好容易才将那股真火给压下去。然而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p>
“阿初”</p>
“什么都不要说。”</p>
玉初用手指拂过她的眉眼，了然而温柔道：“我都懂。我说了，一切都交给我。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永远。”</p>
苏浅璎看着他的眼睛，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他，只得沉默。</p>
“你说宜清遇刺身亡？”</p>
天熙帝惊愕的看着赵志远。</p>
“是的。”</p>
赵志远脸上有恰到好处的悲痛，“微臣到的时候，侍卫已经全部死在刺客手中，就连丫鬟也不能幸免。李嬷嬷受惊晕倒，这才逃过一劫。”</p>
这个解释其实有些牵强。</p>
然而赵志远手臂上带着伤不似作假，跪在地上的李嬷嬷也是满脸悲痛神情惊恐，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头上缠着纱布，上面隐约有血迹，一看就是撞伤的。</p>
两人的说辞完全一致，明明觉得哪儿不对，却找不到任何纰漏。</p>
天熙帝挑了挑眉。</p>
“既如此，就好好安葬吧。母后那边，朕会亲自对她解释的。”</p>
赵志远拱手道：“微臣遵旨。”</p>
天熙帝自然不会相信赵志远的一面之词，但他选择睁只眼闭只眼，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知晓当年她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别的不说，单凭一个曲氏，就够苏浅璎闹翻天。</p>
到时候顺藤摸瓜查出那些他不愿让人知晓的隐秘，于他于皇族而言，都是大大的不利。</p>
所以她死了反倒是清静。</p>
人都是这样，但凡涉及自己的利益，都会格外的自私冷血。天熙帝虽然有些优柔寡断，却非同情心泛滥之人。触及自己至高无上的皇权，他一样可以心狠手辣。</p>
这也是苏浅璎淡定自若的原因。</p>
皇家人，在权利面前，什么亲情爱情，全都是浮云。</p>
赵志远不可能会供出她来，否则他自己也会完蛋。</p>
“姑娘。”锁烟这次学乖了，她就站在门口，隔着门禀报道：“赵志远来了，要不要我打发了他？”</p>
“不用。”</p>
苏浅璎直接打开门。</p>
“我这就去前厅。”</p>
锁烟偷偷抬头看了眼，玉初正慢条斯理的穿衣服，很显然刚从床上下来。</p>
她眨了眨眼睛，不是吧，进展这么快？</p>
苏浅璎自然察觉到她古怪的神情，没好气道：“你看什么呢？”</p>
锁烟立即收回目光，“没、没什么，我先去备茶，你们继续”</p>
继续个头。</p>
苏浅璎额头掉落几根黑线，回头咬牙切齿的瞪着神色慵懒，风姿绰约的玉初。</p>
“你故意的。”</p>
“是。”</p>
玉初坦然承认。</p>
苏浅璎险些气歪了鼻子。</p>
玉初走过来牵她的手，温声道：“我都没勉强你现在把我扶正，难道这点自由你都不给我？”</p>
苏浅璎又心虚了。</p>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悲催的命，明明是他追的她，反倒是她显得被动，而且还被他吃得死死的。</p>
这不公平。</p>
可是她又无可奈何。</p>
“我现在要去见客，你自己回”</p>
“我可是来补觉的。”玉初眨眨眼，道：“我还没睡你就要赶我走？”</p>
苏浅璎再次无语，转身走了出去。</p>
玉初负手站在门边，笑得很是愉悦。</p>
赵志远并没有进屋，就站在门口，远远的就看到苏浅璎主仆走来。</p>
摘掉了面纱，隔着不远的距离，那张容颜与曲素娥越发相似。他的记忆，一瞬回到了很多年前</p>
他失神的时候，苏浅璎已经来到他面前，开门见山的问：“找我有事？”</p>
赵志远回过神来，对上她漠然疏离的目光，只觉得心里发苦。</p>
“夭夭。”</p>
他道：“慕宜清已经死了。”</p>
“我知道。”</p>
苏浅璎的眼神，恰到好处的嘲讽。</p>
“你杀了她。”</p>
赵志远喉咙再次一埂，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鄙夷与轻视，然而他无法解释，也没脸责怪。</p>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p>
他语气轻缓，像极了一个慈父的模样。</p>
苏浅璎微笑，“关于我娘吗？”</p>
“嗯。”</p>
赵志远点点头，神情渡上了温柔的光泽。</p>
“你娘，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知书达理，秀外慧中”</p>
“可你还是负了他。”</p>
苏浅璎毫不留情的戳破他打亲情牌的目的。</p>
赵志远再次一噎。</p>
他目光颤颤的落在她身上，带点深切的悲凉和微微的小心翼翼。</p>
“你恨我。”</p>
“不。”</p>
苏浅璎摇头，“老实说，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我娘生下我就死了，而你从来也没有养育过我。若在十年之前，血缘亲情对我来说，重于生命。然而现在，淡如浮云。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为我娘为曲家讨回公道而已。若说恨，不如说厌恶。我厌恶你的喜新厌旧，厌恶你的自私自利，凉薄冷血。”</p>
“是，我是说过你杀了慕宜清就原谅你的话。可如果你只是为了这句话而杀她，那你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原谅和宽恕。你亏欠的是我娘，你若真心悔悟就该向我娘忏悔，而不是找一个替罪羔羊来减轻你的罪过，从此你就可以心安理得毫无亏负。”</p>
“慕宜清是该死，她插足别人的家庭，勾引别人的丈夫，杀死别人的妻子，利用自己的权利灭人满门。她恶贯满盈，丧尽天良。然而她所做的一切，该由律法来制裁，而不是由你决定。”</p>
她一字一句说得冷静而清晰。</p>
“无论我今日无依无靠也好，靠山强大也罢。我的初衷，都不曾变过。至于赵语心，我不觉得我杀了她有错。她屡次挑衅，我已手下留情。然而她非但没有记住教训，反而变本加厉买通杀手想要杀我。她是你的女儿，却不是我的妹妹。赵家的所有人，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如此。”</p>
“如果你今天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那么，你可以走了。”</p>
她说完后就转身，毫不犹豫。</p>
赵志远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口，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来。</p>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半生的经历从眼前划过，久到那些尘封的记忆从脑海里跳跃而出。</p>
一瞬间，却仿佛已走过了一生。</p>
“姑娘，我刚才看赵志远那消沉愧疚的模样，好像还真有几分悔悟。可惜啊，太晚了。”</p>
锁烟摇头叹息，如是说道。</p>
苏浅璎沉默不语。</p>
她是一个将亲情看得很重的人，哪怕是当初回京城，找到赵府，也曾怀抱着最后一丝期望。</p>
然而赵志远的所作所为，再次给了她当头棒喝。</p>
没有爱，何来的恨？</p>
这具身体里与赵家牵绊的血缘关系，早已荡然无存。</p>
回到内室，玉初依旧站在那里等她。见她走来，对着她缓缓张开双臂。</p>
苏浅璎看着他，他眼神里温润流光如水如月，一刹那十六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堆积在心头重如泰山。</p>
眼角莫名的酸涩。</p>
她疾步上前，扑入他怀中。</p>
锁烟很知趣的退了下去，并且十分体贴的关上了门。</p>
玉初抱着苏浅璎，给予她无声的安慰。</p>
这世上没人比他更了解她，嘴硬心软，有情有义，别人对她好她会双倍还之，唯独仇恨，她做不到冷心绝情。</p>
他最喜欢，最爱的夭夭。</p>
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的夭夭。</p>
无论多少红尘磨折，始终坚持本真的夭夭。</p>
“阿初。”</p>
苏浅璎在他怀里轻轻开口了。</p>
“嗯，我在。”</p>
“我突然反悔了。”</p>
“嗯？”</p>
苏浅璎抬起头来看着他。</p>
“我刚才看见赵志远，他的确后悔了，可是我娘已经死了十多年，再来悔悟又能改变什么呢？不过徒增伤怀罢了。老实说我真的不恨他，只是厌烦，漠然可我看到那个样子，忽然就觉得，人生那么短暂，为什么要因为对未知的茫然和恐惧而退宿不前呢？”</p>
“就如同幼时的我，常常担心一夜睡醒就再也醒不过来，害怕死亡，所以不敢面对黑暗。可若我真的走到了生命尽头，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是一样的。太阳不会不因为我永不坠落，月亮不会因我而永不升起，时间也不会因我而永远停止那么我在害怕什么呢？恐惧只会给我增加心理负担也让我身边的人担心伤怀罢了。”</p>
“我总说早已看破生死，可在心底，我始终无法释怀。不甘心就这么服从既定的命运，不甘心就此放弃却因对未知的恐惧而放弃的一切，不甘心就这样蹉跎到死我总觉得，人生可以有遗憾可以有缺憾，但不能悔不当初。但是我今天看到赵志远那个样子，突然好害怕我会因今日的怯懦而悔不当初。真到了那时候，我大概无法云淡风轻的承受那样的遗憾”</p>
玉初看着她，眼睛越来越亮。</p>
他从她目光里看透了某种了悟，一切已不必细说，他懂就好。</p>
“夭夭”</p>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时激动欣喜的心情，只能这样叫着她的名字，双臂紧紧的拥着她。</p>
苦苦煎熬的等待，终于迎来了这一天。</p>
苏浅璎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闪过一丝忧愁。</p>
“不可以让师父知道。”</p>
“好。”</p>
玉初嘴上答应她，心里却不这么想，他要的是光明正大，而非躲躲藏藏。不过她一向固执，好容易让她松口，某些事做些退让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个期限，得由他说了算。</p>
“阿初。”</p>
半晌，苏浅璎才从他怀里抬头，认真的看着他。</p>
“我想知道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希望，我的记忆有空缺。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失忆？而且我还不记得我失忆这件事。”</p>
玉初僵了僵。</p>
他在犹豫，在思考，在斟酌</p>
“阿初”</p>
苏浅璎知道他的顾虑，“无论十年前我和宁晔是怎么认识的，但至少有一点我确信，他在我心里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否则我不会忘记。”</p>
而且从这段时间短短的数次交锋，她觉得宁晔对她未必就存了别样的心思。</p>
他看她的眼神有欣赏，又他乡遇故友的喜悦，又被遗忘的失落，唯独没有男人看女人的那种光芒。</p>
就算那天晚上他陪她从黑暗的长街走到黎明，陪她看日出。</p>
他始终是那般温润如玉，波澜不惊的模样。</p>
若说是演戏，那全然没必要。</p>
苏浅璎能感受的到，宁晔对她没有恶意。至于到底是什么心态，那她就不得而知了。</p>
玉初深深的看着她，终究妥协。</p>
他始终不忍拒绝她，如同她对他一样</p>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的确和他在一起。而且你体内的血砂发作过一次，应该是他帮你稳定下来的。”他顿了顿，道：“你还记得少翾说过的，十年前幽州闹瘟疫而赵志远让羽书和少翾偷偷杀死染上瘟疫的病患么？”</p>
苏浅璎震了震，脱口而出道：“十年前我倒过幽州？”</p>
“是。”</p>
玉初道：“那些人死了以后，全都被火焚。我猜想，你可能见到那一幕，所以才会引发血砂发作”</p>
火焚</p>
苏浅璎脑海里零碎的飘过一些片段，火光，嘶喊，鲜血</p>
那一幕太过深刻，所以在记忆里才挥之不去。</p>
“夭夭”</p>
玉初见她脸色苍白，不由得有些担心，扶着她坐了下来。</p>
“我没事。”</p>
苏浅璎揉了揉眉心，对他笑笑。</p>
“你继续说。”</p>
玉初蹙了蹙眉，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乳白色，呈圆形，外围龙纹雕花，中间一个奕字。</p>
天熙皇族每一个皇子出生前所拥有的鸾佩。</p>
这一块，就是当初许贵妃和曲氏定下儿女亲事的时候交给曲氏的，属于慕子奕的那一块。</p>
“我是通过它找到你的。”</p>
苏浅璎一怔，脑海里浮现熟悉的画面。</p>
那年她私自下山，结果忘了带钱，抽出衣袖上的金丝换了一顿饭。露宿荒野的时候，鸾佩不见了。</p>
却不想，竟被他捡了去。</p>
她顿时黑了脸，“鸾佩在你手里，你干嘛不告诉我？”</p>
玉初道：“是你自己没问。”</p>
苏浅璎一噎。</p>
她昏迷一个月后醒来，他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她哪里好意思让他帮她找？而且她当时也不知道那是订婚的信物，更不知道自己有婚约在身。</p>
她不肯交出鸾佩，除了要慕子奕认错以外，更关键的是，鸾佩被她弄丢了。</p>
其实她知道，以慕子奕的脾气，是肯定不会跟她道歉的。就算日后师父来了，他低头认错了，她也可以直接实话实说，让他自己去寻那鸾佩。毕竟当年她年幼，弄丢了鸾佩也属大意无知，天熙帝总不至于追究这小小的过失。</p>
皇家鸾佩是很认的，到时候让他们自己寻找，也算是慕子奕自作自受的报应。</p>
玉初把玩着手中的鸾佩，语气有些耐人寻味。</p>
“再说了，把这个东西给你，你大概早就忍不住来天熙了。那时你太过天真，性子又温软，武功还不好。而我太忙，根本无法陪你。你怎么和皇家的人斗？要是太师父和师父出马，慕子奕肯定不会退婚。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p>
苏浅璎再次被堵得说不出话来。</p>
敢情他那时候就在算计她了。</p>
“所以你就等，让时间来坚定和加深许贵妃和慕子奕对权势的贪婪，让他们所有人都忘记甚至是痛恶这段婚约。再放任我来天熙，水到渠成？”</p>
玉初不置可否。</p>
苏浅璎黑了脸，玩儿权术的果然都一样的黑心黑肝黑肺，从里到外全都黑。</p>
她愤然道：“可你间接也让我受辱。”</p>
玉初的眼神，闪过愧疚。</p>
“其实早在三年前我就准备告诉你真相，可是你每次见我都躲，我只能让锁烟跟着你。而且，我也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退婚。皇室的婚约，由来只有圣旨可退，也只有皇帝金口玉言才有说服力。慕子奕当真是这些年得意太过，昏了头，才会做下这等糊涂事。”</p>
“此事是我思虑不周，我有责任。”他抚着她的脸，眼底暗流涌动，“曾经他们怎么欺负你的，我会让他们双倍奉还。”</p>
苏浅璎怔了怔，为他眼中一刹那的森然冷冽。</p>
随即她笑了笑，“我刚才开玩笑的，我没怪你。”</p>
玉初无言的看着她。</p>
然后掏出另一块玉佩递给她，“不许弄丢了。”</p>
苏浅璎低头看手中的玉佩。</p>
淡紫色，莲花形状，中间刻着一个初字。</p>
定情信物？</p>
苏浅璎会心一笑，将玉佩放在怀里。</p>
“言归正传。”她道：“你找到我的时候，宁晔没发现你？”</p>
玉初看她一眼，继续道：“你当时心情很糟糕，我说带你回去，你也没反对，只说要向他告别。他没看见我，但应该有所察觉。”</p>
苏浅璎恍然大悟。</p>
怪不得那天晚上他突然爆发了。</p>
原来还有个告别这个结啊？</p>
“所以他现在已经知道跟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是你了？”</p>
“嗯。”</p>
玉初点头，又想了想，道：“当时你受了特别大的打击，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半路就晕倒了。我担心你心里留下阴影，就告诉了太师父，太师父几经思虑，最终封印了你部分记忆。你自己大底也不愿去触碰那些事，所以在昏迷一个月以后，自发的跳过了那段记忆。”</p>
苏浅璎在心里默默道，其实你是希望我忘记宁晔吧？</p>
要不是那时候他太小还不能保证能在不以伤害她身体的基础上封印她部分记忆，估计也不用劳烦师父。</p>
“至于你和他究竟经历过什么”玉初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我不得而知。”</p>
苏浅璎本来想问那个十年之约是怎么回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p>
算了，问了估计又会刺激到他。</p>
她倒是觉得，就算自己十年前与宁晔相识，也说明不了什么。且不说自己好歹活了两辈子怎么也不可能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动什么心思，便是宁晔一看就是个心思深沉的家伙，怎么可能就仅凭幼时的一面之缘就非卿不娶了？</p>
这也太荒唐了些。</p>
“最后一个问题。”</p>
她盯着玉初，道：“你跟燕绥，到底什么关系？”</p>
玉初微微一僵，沉默良久，道：“他是我舅舅。”</p>
苏浅璎愕然当场。</p>
驿馆。</p>
其哲匆匆而来，</p>
“殿下，查出来了。玉初的生母，是上官府的养女。而他身边那个护卫，是上官家唯一的遗孤。”</p>
宁晔嗯了声，神色并不意外。</p>
“还有一件事。”其哲继续道：“慕宜清死了，赵志远的说法是刺客所杀。天熙的皇帝没有追究，只下令好生安葬，现在赵府已经挂起来白绫。”</p>
宁晔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掠过一丝淡淡嘲讽。</p>
“准备贺礼，去赵府吊唁。”</p>
“是。”</p>
其哲躬身退下。</p>
宁晔坐着，眼神飘过翡翠屏风上的白玉兰，神情难得的有些恍惚。</p>
十年她对他说，要到天熙寻亲，他一路护送为伴，赶上了那场瘟疫。她固执的要救人，却险些被人灭口。</p>
若非她一直蒙着面纱，或许早就被少翾和羽书认出来了。</p>
他让其哲一路跟踪，查出幕后主使赵志远。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神情里有着难以掩饰承受的震惊和悲凉。</p>
那时他已有所怀疑。</p>
分别之时，她说，“如果有缘再见，我再告诉你我的身世。”</p>
他听得懂她的暗示，她不希望他去调查她。</p>
那是属于她内心的伤疤，她不想让人知道。</p>
他懂，因为他也有这样的伤。</p>
所以，他从未刻意的调查过她的身世，她的行踪。</p>
直到十年之后，他按照约定来了天熙。</p>
那天在街上，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也认出她身边的慕容锁烟。</p>
然后，他知道十年前来找她的那个人，是玉初。</p>
玉初对她的心思，昭然若揭。</p>
他向后靠了靠，神情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p>
赵府，落梅居。</p>
苏浅璎怔怔的看着玉初，实在难以消化方才听到的一切。</p>
玉初的母亲，是燕绥的亲姐姐。当初因为贪玩出谷去了玉照国，碰上刚丧女悲痛欲绝的上官夫人，收了她做义女。</p>
后来，她恋上荣亲王，执意嫁给他为妻。</p>
而云梦谷的老祖宗传下规矩，但凡云梦谷的子女，不可与各国皇室有任何关系，更是杜绝联姻，否则逐出家门。</p>
所以，她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赶出了云梦谷。</p>
“所以，依斐是你表哥？表弟？”</p>
玉初道：“他比我小一岁。”</p>
“当年我父王蒙难后，我母妃身边的丫鬟曾带我逃到云梦谷寻求庇护，却被我的外公一掌毙命。他还想杀了我，是舅舅他救了我，然后派人将我送到苍雪山。”</p>
苏浅璎听得心都揪了起来。</p>
玉初神色淡漠，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p>
“我知道云梦谷有千年寒玉，但那个时候，我不够强大，我没能力为你取来寒玉压毒。”</p>
“别说了”</p>
苏浅璎心如刀绞。</p>
她知道他幼年吃过不少苦，否则不会是那般沉闷寡言的性子。却不知道，会这般的让人心痛。</p>
父亲蒙难，母族被牵连，一夕之间所有亲人都死绝，只剩自己一人在这人世间挣扎苟活。</p>
凄凉，孤独，冷漠，绝望</p>
这是一种怎样的滋味？</p>
生死一线之际，外祖父却还要赶尽杀绝。</p>
何其的凉薄冷血？</p>
若非为了她，他大底一辈子也不愿踏进云梦谷半分。当年那一身的血，是从心底流出来的</p>
“阿初”</p>
苏浅璎眼中含泪，心疼的看着他。</p>
玉初却对她笑笑，伸手擦干她眼角的泪痕，“别哭。”他说，“其实我挺感激他当初没有收留我，否则我如何能遇见你？”</p>
苏浅璎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抱住他。</p>
“阿初，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背弃你，你还有我，我永远都陪着你，永远”</p>
“嗯。”</p>
玉初揽着她的身子，道：“不许反悔。”</p>
“好，不反悔。”</p>
苏浅璎坚定回答。</p>
玉初眼神闪动，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愉悦的笑弧。</p>
砰</p>
药碗碎裂。</p>
一屋子的宫女跪了一地。</p>
太后怔怔看着天熙帝，“你刚才说什么？”</p>
天熙帝脸色黯然，“宜清，她遇刺身亡了。”</p>
太后死死的瞪着他，所有血液充斥至脑门，她的脸色开始涨红，然后一寸寸白下去。</p>
“母后。”</p>
天熙帝担心的看着她。</p>
太后蠕动着出版，随即吐出一大口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p>
“母后！”</p>
天熙帝惊呼着上前。</p>
慈安宫里顿时一片混乱。</p>
凤仪宫。</p>
皇后听说这个消息以后，倒是笑了。</p>
“什么遇刺，不过就是借口罢了。”她眼中有着了然透彻的光，“那个苏浅璎还真是厉害，才回来不到一个月，赵志远贬官，赵语心死了，现在宜清也死了。现在就算皇上想要重新启用赵志远，对旭儿也没任何威胁了。”</p>
绛心微笑，“娘娘圣明。”</p>
皇后道：“让旭儿去一趟赵府，好歹那也是他的姑姑，也该尽一尽做晚辈的孝道。”</p>
“是。”</p>
慕宜清死了，赵府办丧事，不少人都来吊唁。而暂时住在驿馆的两国使者，原本是不必走这个过场的。但是因为苏浅璎的缘故，都来了。</p>
苏浅璎是不会去哭丧的，也不会穿什么孝服。</p>
不过，她还是去了大堂。</p>
所有人都在，老太爷一脸的凝重悲痛，老太太更是将戏做得很足，还在不停的摸着眼泪。</p>
只是脚上那双鞋子，却还嵌着金丝，宽大的衣袖也未曾遮住手腕上隐约露出来的碧绿一角。</p>
上好的碧玉手镯。</p>
她嘴角微微嘲讽，走了进去。</p>
屋内所有人顿时都看了过来。</p>
宫宴之上，苏浅璎曾惊艳四座，此时见她仍旧青衣着身素颜朝天，许多人的眼神，就多了几分耐人寻味。</p>
“夭夭。”</p>
老太太立即呵斥，“怎的穿得如此不成体统？快去换了！”</p>
</p>
玉初却道：“没办法，你要假正经，我只能跟你相反，互补嘛。”</p>
苏浅璎说不过他，只好闭嘴。</p>
玉初笑笑，揽着她倒在床上。</p>
“喂，我昨晚可睡得很好，不需要补觉，要睡你自己睡。”</p>
苏浅璎去推他。</p>
“真没良心别动。”玉初轻哼一声，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睁开眼睛看着她，“我真的会忍不住的。”</p>
苏浅璎的脸，腾的一下爆红。</p>
“你你你色狼。”</p>
上辈子好教养，这辈子虽然闯了几年江湖，也没染上多少红尘俗气，苏浅璎还是骂不出太难听的话，反而听起来像是打情骂俏。</p>
玉初不置可否，心满意足的搂着她。</p>
“你躲了我这么多年，我好容易等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趁机讨点利息，也太亏了。”</p>
苏浅璎眼神闪躲，有些心虚。</p>
“你知道？”</p>
玉初轻笑一声，有点无奈。</p>
“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我眼睛又不瞎。”他替她理了理散在脸颊旁的发丝，道：“要不是我派人跟着你，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再见我了？”</p>
苏浅璎更心虚了，咕哝道：“我那是为你好。”</p>
“任何没有经过我认可和允许的好，对我而言都是一种凌迟。”</p>
玉初拿她曾经说过的话堵她。</p>
苏浅璎被堵得哑口无言，不由的有些气闷。</p>
玉初见了，会心一笑。</p>
“我被你无视这么多年都没委屈，你委屈什么？”</p>
苏浅璎瞪着他。</p>
“你委屈？你三番五次占我便宜，你好意思说委屈？”</p>
“当然。”玉初理直气壮，“我为你害了这么多年相思病，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你却还潇洒肆意没心没肺。你说，我委不委屈？”</p>
苏浅璎脸颊通红。</p>
“你这是强词夺理。”</p>
“错，我是实话实说。”玉初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你可以把我的心挖出来看看，那上面一定刻着你的名字。”</p>
苏浅璎整个人都快烧着了，上辈子也不是没被人追过，却从来没有这般的窘迫过。以至于完全失了主动权，被动的结结巴巴道：“那你想怎么样？”</p>
“很简单。”某人坚持把厚脸皮的本质进行到底，“为了补偿你对我的伤害，我要求升职。”</p>
“升升职？升什么职？你已经是王爷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你还想怎么样？”</p>
苏浅璎呆了呆，随即满脸黑线的说道。</p>
“那是皇上封的，不是你。”</p>
“我又不是皇帝，我能给你升什么职？”</p>
“从师侄，升到夫君。”</p>
“凭什么？”</p>
“就凭你昨天睡了我。”</p>
苏浅璎脸色涨得通红，“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睡明明是你死皮赖脸占我的床，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p>
“那我不管。”玉初义正言辞，“我坚守了二十一年的清白之躯被你夺走了，所以你得对我负责。”</p>
苏浅璎嘴角瞅瞅，咬牙道：“同学，你说这话的时候有问过你府中的三千佳丽么？还清白之躯，你真当你师叔我眼瞎啊？”</p>
“她们比我更清白。”</p>
“”</p>
苏浅璎呆住。</p>
玉初看着她的眼睛，“我记得我对你说过，这世上除了你，任何女人都跟我没有半分关系。这句话，并非戏言。”</p>
苏浅璎睁大双眼，随即用被子遮住自己红得滴血的脸。</p>
“与我无关。”</p>
“当然与你有关。”玉初笑着把被子从她脸上拉下，“捂得这么紧，要是热出病来，你是折腾自己还是存心要我心疼？”</p>
苏浅璎红着脸不敢接话。</p>
玉初笑一笑，“好吧，我不要你负责了，我对你负责，如何？”</p>
“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p>
“嗯，我很乐意让你占便宜。”</p>
苏浅璎被噎得再次无言以对。</p>
半晌，她闷闷道：“我发现你脸皮越来越厚了。”</p>
“没办法，你脸皮太薄，我要是还什么都不做的站在原地等你开窍，只怕等到白发苍苍你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只好改变策略，主动出击。”</p>
玉初颇有些幽怨的说道。</p>
苏浅璎却有些发怔，“等你白发苍苍，我大概早就作古了”</p>
“不许胡说。”</p>
玉初咬住她的耳垂，轻轻在齿间厮磨，声音温柔而低沉。</p>
“夭夭，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到办法为你解毒的，一定！”</p>
苏浅璎笑了笑，并不以为意。</p>
“阿初。”她轻轻说：“我不在乎世俗偏见，也不怕被世人唾骂。这世间的所有伦理道德都是精神绑架，我还没迂腐到自虐的地步。但是我不能连累师父。师父一生受人敬仰，我不能让他因我被人戳脊梁骨。”</p>
“那你就舍得戳我的心？”</p>
玉初反问。</p>
苏浅璎呼吸一滞。</p>
玉初将她拥得更紧。</p>
“夭夭，我不想逼你，但我更不能容忍失去你。”他道：“从前你有婚约，我不想给你施加压力。但是现在，我决不允许你继续逃避。万幸，你总算愿意与我坦诚相对了。”</p>
苏浅璎苦笑。</p>
“我要是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你只怕要闹得天下皆知了。”</p>
“当然，迟早有那一天的。”玉初轻啄她的脸颊，道“夭夭，我对你绝不是一时冲动。从你六岁开始，我就在等你长大。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我要的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天长地久。我要你做我的女人，我的妻子。”</p>
苏浅璎抿唇，心中五味陈杂。</p>
玉初抚着她的脸，认真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交给我来处理。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许再逃避。”</p>
苏浅璎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p>
玉初立即道：“不许说不。”</p>
苏浅璎哭笑不得，“你这也太霸道了些。”</p>
“你太不安分，我得把你看好了，省得处处被人惦记。”</p>
玉初语气颇有些酸味。</p>
苏浅璎不服气，“我什么时候被人惦记了？”</p>
玉初凉凉的瞥她一眼，“你心知肚明。”</p>
苏浅璎无语。</p>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玉初勾了勾唇，“以后不许和其他男人单独出去，不许对其他男人笑，有麻烦也只能找我。我不怕被你连累，唯独怕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不是我。还有”</p>
“还有？”</p>
苏浅璎黑了脸，“你可别得寸进尺啊。”</p>
玉初瞥她一眼，慢吞吞的说道：“不许对我疾言厉色，不许对其他人比对我好。”</p>
“你在限制我的人生自由。”</p>
“我是在维护我的基本权利。”</p>
玉初理直气壮的反驳。</p>
“什么基本权利？你明明就是勒索，是敲诈，你无理取闹，你唔”</p>
让女人迅速闭嘴的方法，永远都是吻她。</p>
苏浅璎被他吻得面红耳赤，娇喘吁吁。她感觉自己浑身发热，像是要将整个人从头到尾烧成灰烬。</p>
玉初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连忙松开她。</p>
“夭夭”他眼神担心而歉疚，“对不起。”</p>
**如火，会点燃她体内的血砂，稍不注意就有性命之忧。</p>
他知道，所以一直在克制。</p>
然而情之一字，摧肝断魂，思之如狂，如何能做到心如止水坐怀不乱？</p>
苏浅璎深呼吸，暗自调动自己的气息，好容易才将那股真火给压下去。然而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p>
“阿初”</p>
“什么都不要说。”</p>
玉初用手指拂过她的眉眼，了然而温柔道：“我都懂。我说了，一切都交给我。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永远。”</p>
苏浅璎看着他的眼睛，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他，只得沉默。</p>
“你说宜清遇刺身亡？”</p>
天熙帝惊愕的看着赵志远。</p>
“是的。”</p>
赵志远脸上有恰到好处的悲痛，“微臣到的时候，侍卫已经全部死在刺客手中，就连丫鬟也不能幸免。李嬷嬷受惊晕倒，这才逃过一劫。”</p>
这个解释其实有些牵强。</p>
然而赵志远手臂上带着伤不似作假，跪在地上的李嬷嬷也是满脸悲痛神情惊恐，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头上缠着纱布，上面隐约有血迹，一看就是撞伤的。</p>
两人的说辞完全一致，明明觉得哪儿不对，却找不到任何纰漏。</p>
天熙帝挑了挑眉。</p>
“既如此，就好好安葬吧。母后那边，朕会亲自对她解释的。”</p>
赵志远拱手道：“微臣遵旨。”</p>
天熙帝自然不会相信赵志远的一面之词，但他选择睁只眼闭只眼，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知晓当年她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别的不说，单凭一个曲氏，就够苏浅璎闹翻天。</p>
到时候顺藤摸瓜查出那些他不愿让人知晓的隐秘，于他于皇族而言，都是大大的不利。</p>
所以她死了反倒是清静。</p>
人都是这样，但凡涉及自己的利益，都会格外的自私冷血。天熙帝虽然有些优柔寡断，却非同情心泛滥之人。触及自己至高无上的皇权，他一样可以心狠手辣。</p>
这也是苏浅璎淡定自若的原因。</p>
皇家人，在权利面前，什么亲情爱情，全都是浮云。</p>
赵志远不可能会供出她来，否则他自己也会完蛋。</p>
“姑娘。”锁烟这次学乖了，她就站在门口，隔着门禀报道：“赵志远来了，要不要我打发了他？”</p>
“不用。”</p>
苏浅璎直接打开门。</p>
“我这就去前厅。”</p>
锁烟偷偷抬头看了眼，玉初正慢条斯理的穿衣服，很显然刚从床上下来。</p>
她眨了眨眼睛，不是吧，进展这么快？</p>
苏浅璎自然察觉到她古怪的神情，没好气道：“你看什么呢？”</p>
锁烟立即收回目光，“没、没什么，我先去备茶，你们继续”</p>
继续个头。</p>
苏浅璎额头掉落几根黑线，回头咬牙切齿的瞪着神色慵懒，风姿绰约的玉初。</p>
“你故意的。”</p>
“是。”</p>
玉初坦然承认。</p>
苏浅璎险些气歪了鼻子。</p>
玉初走过来牵她的手，温声道：“我都没勉强你现在把我扶正，难道这点自由你都不给我？”</p>
苏浅璎又心虚了。</p>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悲催的命，明明是他追的她，反倒是她显得被动，而且还被他吃得死死的。</p>
这不公平。</p>
可是她又无可奈何。</p>
“我现在要去见客，你自己回”</p>
“我可是来补觉的。”玉初眨眨眼，道：“我还没睡你就要赶我走？”</p>
苏浅璎再次无语，转身走了出去。</p>
玉初负手站在门边，笑得很是愉悦。</p>
赵志远并没有进屋，就站在门口，远远的就看到苏浅璎主仆走来。</p>
摘掉了面纱，隔着不远的距离，那张容颜与曲素娥越发相似。他的记忆，一瞬回到了很多年前</p>
他失神的时候，苏浅璎已经来到他面前，开门见山的问：“找我有事？”</p>
赵志远回过神来，对上她漠然疏离的目光，只觉得心里发苦。</p>
“夭夭。”</p>
他道：“慕宜清已经死了。”</p>
“我知道。”</p>
苏浅璎的眼神，恰到好处的嘲讽。</p>
“你杀了她。”</p>
赵志远喉咙再次一埂，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鄙夷与轻视，然而他无法解释，也没脸责怪。</p>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p>
他语气轻缓，像极了一个慈父的模样。</p>
苏浅璎微笑，“关于我娘吗？”</p>
“嗯。”</p>
赵志远点点头，神情渡上了温柔的光泽。</p>
“你娘，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知书达理，秀外慧中”</p>
“可你还是负了他。”</p>
苏浅璎毫不留情的戳破他打亲情牌的目的。</p>
赵志远再次一噎。</p>
他目光颤颤的落在她身上，带点深切的悲凉和微微的小心翼翼。</p>
“你恨我。”</p>
“不。”</p>
苏浅璎摇头，“老实说，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我娘生下我就死了，而你从来也没有养育过我。若在十年之前，血缘亲情对我来说，重于生命。然而现在，淡如浮云。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为我娘为曲家讨回公道而已。若说恨，不如说厌恶。我厌恶你的喜新厌旧，厌恶你的自私自利，凉薄冷血。”</p>
“是，我是说过你杀了慕宜清就原谅你的话。可如果你只是为了这句话而杀她，那你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原谅和宽恕。你亏欠的是我娘，你若真心悔悟就该向我娘忏悔，而不是找一个替罪羔羊来减轻你的罪过，从此你就可以心安理得毫无亏负。”</p>
“慕宜清是该死，她插足别人的家庭，勾引别人的丈夫，杀死别人的妻子，利用自己的权利灭人满门。她恶贯满盈，丧尽天良。然而她所做的一切，该由律法来制裁，而不是由你决定。”</p>
她一字一句说得冷静而清晰。</p>
“无论我今日无依无靠也好，靠山强大也罢。我的初衷，都不曾变过。至于赵语心，我不觉得我杀了她有错。她屡次挑衅，我已手下留情。然而她非但没有记住教训，反而变本加厉买通杀手想要杀我。她是你的女儿，却不是我的妹妹。赵家的所有人，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如此。”</p>
“如果你今天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那么，你可以走了。”</p>
她说完后就转身，毫不犹豫。</p>
赵志远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口，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来。</p>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半生的经历从眼前划过，久到那些尘封的记忆从脑海里跳跃而出。</p>
一瞬间，却仿佛已走过了一生。</p>
“姑娘，我刚才看赵志远那消沉愧疚的模样，好像还真有几分悔悟。可惜啊，太晚了。”</p>
锁烟摇头叹息，如是说道。</p>
苏浅璎沉默不语。</p>
她是一个将亲情看得很重的人，哪怕是当初回京城，找到赵府，也曾怀抱着最后一丝期望。</p>
然而赵志远的所作所为，再次给了她当头棒喝。</p>
没有爱，何来的恨？</p>
这具身体里与赵家牵绊的血缘关系，早已荡然无存。</p>
回到内室，玉初依旧站在那里等她。见她走来，对着她缓缓张开双臂。</p>
苏浅璎看着他，他眼神里温润流光如水如月，一刹那十六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堆积在心头重如泰山。</p>
眼角莫名的酸涩。</p>
她疾步上前，扑入他怀中。</p>
锁烟很知趣的退了下去，并且十分体贴的关上了门。</p>
玉初抱着苏浅璎，给予她无声的安慰。</p>
这世上没人比他更了解她，嘴硬心软，有情有义，别人对她好她会双倍还之，唯独仇恨，她做不到冷心绝情。</p>
他最喜欢，最爱的夭夭。</p>
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的夭夭。</p>
无论多少红尘磨折，始终坚持本真的夭夭。</p>
“阿初。”</p>
苏浅璎在他怀里轻轻开口了。</p>
“嗯，我在。”</p>
“我突然反悔了。”</p>
“嗯？”</p>
苏浅璎抬起头来看着他。</p>
“我刚才看见赵志远，他的确后悔了，可是我娘已经死了十多年，再来悔悟又能改变什么呢？不过徒增伤怀罢了。老实说我真的不恨他，只是厌烦，漠然可我看到那个样子，忽然就觉得，人生那么短暂，为什么要因为对未知的茫然和恐惧而退宿不前呢？”</p>
“就如同幼时的我，常常担心一夜睡醒就再也醒不过来，害怕死亡，所以不敢面对黑暗。可若我真的走到了生命尽头，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是一样的。太阳不会不因为我永不坠落，月亮不会因我而永不升起，时间也不会因我而永远停止那么我在害怕什么呢？恐惧只会给我增加心理负担也让我身边的人担心伤怀罢了。”</p>
“我总说早已看破生死，可在心底，我始终无法释怀。不甘心就这么服从既定的命运，不甘心就此放弃却因对未知的恐惧而放弃的一切，不甘心就这样蹉跎到死我总觉得，人生可以有遗憾可以有缺憾，但不能悔不当初。但是我今天看到赵志远那个样子，突然好害怕我会因今日的怯懦而悔不当初。真到了那时候，我大概无法云淡风轻的承受那样的遗憾”</p>
玉初看着她，眼睛越来越亮。</p>
他从她目光里看透了某种了悟，一切已不必细说，他懂就好。</p>
“夭夭”</p>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时激动欣喜的心情，只能这样叫着她的名字，双臂紧紧的拥着她。</p>
苦苦煎熬的等待，终于迎来了这一天。</p>
苏浅璎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闪过一丝忧愁。</p>
“不可以让师父知道。”</p>
“好。”</p>
玉初嘴上答应她，心里却不这么想，他要的是光明正大，而非躲躲藏藏。不过她一向固执，好容易让她松口，某些事做些退让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个期限，得由他说了算。</p>
“阿初。”</p>
半晌，苏浅璎才从他怀里抬头，认真的看着他。</p>
“我想知道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希望，我的记忆有空缺。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失忆？而且我还不记得我失忆这件事。”</p>
玉初僵了僵。</p>
他在犹豫，在思考，在斟酌</p>
“阿初”</p>
苏浅璎知道他的顾虑，“无论十年前我和宁晔是怎么认识的，但至少有一点我确信，他在我心里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否则我不会忘记。”</p>
而且从这段时间短短的数次交锋，她觉得宁晔对她未必就存了别样的心思。</p>
他看她的眼神有欣赏，又他乡遇故友的喜悦，又被遗忘的失落，唯独没有男人看女人的那种光芒。</p>
就算那天晚上他陪她从黑暗的长街走到黎明，陪她看日出。</p>
他始终是那般温润如玉，波澜不惊的模样。</p>
若说是演戏，那全然没必要。</p>
苏浅璎能感受的到，宁晔对她没有恶意。至于到底是什么心态，那她就不得而知了。</p>
玉初深深的看着她，终究妥协。</p>
他始终不忍拒绝她，如同她对他一样</p>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的确和他在一起。而且你体内的血砂发作过一次，应该是他帮你稳定下来的。”他顿了顿，道：“你还记得少翾说过的，十年前幽州闹瘟疫而赵志远让羽书和少翾偷偷杀死染上瘟疫的病患么？”</p>
苏浅璎震了震，脱口而出道：“十年前我倒过幽州？”</p>
“是。”</p>
玉初道：“那些人死了以后，全都被火焚。我猜想，你可能见到那一幕，所以才会引发血砂发作”</p>
火焚</p>
苏浅璎脑海里零碎的飘过一些片段，火光，嘶喊，鲜血</p>
那一幕太过深刻，所以在记忆里才挥之不去。</p>
“夭夭”</p>
玉初见她脸色苍白，不由得有些担心，扶着她坐了下来。</p>
“我没事。”</p>
苏浅璎揉了揉眉心，对他笑笑。</p>
“你继续说。”</p>
玉初蹙了蹙眉，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乳白色，呈圆形，外围龙纹雕花，中间一个奕字。</p>
天熙皇族每一个皇子出生前所拥有的鸾佩。</p>
这一块，就是当初许贵妃和曲氏定下儿女亲事的时候交给曲氏的，属于慕子奕的那一块。</p>
“我是通过它找到你的。”</p>
苏浅璎一怔，脑海里浮现熟悉的画面。</p>
那年她私自下山，结果忘了带钱，抽出衣袖上的金丝换了一顿饭。露宿荒野的时候，鸾佩不见了。</p>
却不想，竟被他捡了去。</p>
她顿时黑了脸，“鸾佩在你手里，你干嘛不告诉我？”</p>
玉初道：“是你自己没问。”</p>
苏浅璎一噎。</p>
她昏迷一个月后醒来，他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她哪里好意思让他帮她找？而且她当时也不知道那是订婚的信物，更不知道自己有婚约在身。</p>
她不肯交出鸾佩，除了要慕子奕认错以外，更关键的是，鸾佩被她弄丢了。</p>
其实她知道，以慕子奕的脾气，是肯定不会跟她道歉的。就算日后师父来了，他低头认错了，她也可以直接实话实说，让他自己去寻那鸾佩。毕竟当年她年幼，弄丢了鸾佩也属大意无知，天熙帝总不至于追究这小小的过失。</p>
皇家鸾佩是很认的，到时候让他们自己寻找，也算是慕子奕自作自受的报应。</p>
玉初把玩着手中的鸾佩，语气有些耐人寻味。</p>
“再说了，把这个东西给你，你大概早就忍不住来天熙了。那时你太过天真，性子又温软，武功还不好。而我太忙，根本无法陪你。你怎么和皇家的人斗？要是太师父和师父出马，慕子奕肯定不会退婚。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p>
苏浅璎再次被堵得说不出话来。</p>
敢情他那时候就在算计她了。</p>
“所以你就等，让时间来坚定和加深许贵妃和慕子奕对权势的贪婪，让他们所有人都忘记甚至是痛恶这段婚约。再放任我来天熙，水到渠成？”</p>
玉初不置可否。</p>
苏浅璎黑了脸，玩儿权术的果然都一样的黑心黑肝黑肺，从里到外全都黑。</p>
她愤然道：“可你间接也让我受辱。”</p>
玉初的眼神，闪过愧疚。</p>
“其实早在三年前我就准备告诉你真相，可是你每次见我都躲，我只能让锁烟跟着你。而且，我也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退婚。皇室的婚约，由来只有圣旨可退，也只有皇帝金口玉言才有说服力。慕子奕当真是这些年得意太过，昏了头，才会做下这等糊涂事。”</p>
“此事是我思虑不周，我有责任。”他抚着她的脸，眼底暗流涌动，“曾经他们怎么欺负你的，我会让他们双倍奉还。”</p>
苏浅璎怔了怔，为他眼中一刹那的森然冷冽。</p>
随即她笑了笑，“我刚才开玩笑的，我没怪你。”</p>
玉初无言的看着她。</p>
然后掏出另一块玉佩递给她，“不许弄丢了。”</p>
苏浅璎低头看手中的玉佩。</p>
淡紫色，莲花形状，中间刻着一个初字。</p>
定情信物？</p>
苏浅璎会心一笑，将玉佩放在怀里。</p>
“言归正传。”她道：“你找到我的时候，宁晔没发现你？”</p>
玉初看她一眼，继续道：“你当时心情很糟糕，我说带你回去，你也没反对，只说要向他告别。他没看见我，但应该有所察觉。”</p>
苏浅璎恍然大悟。</p>
怪不得那天晚上他突然爆发了。</p>
原来还有个告别这个结啊？</p>
“所以他现在已经知道跟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是你了？”</p>
“嗯。”</p>
玉初点头，又想了想，道：“当时你受了特别大的打击，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半路就晕倒了。我担心你心里留下阴影，就告诉了太师父，太师父几经思虑，最终封印了你部分记忆。你自己大底也不愿去触碰那些事，所以在昏迷一个月以后，自发的跳过了那段记忆。”</p>
苏浅璎在心里默默道，其实你是希望我忘记宁晔吧？</p>
要不是那时候他太小还不能保证能在不以伤害她身体的基础上封印她部分记忆，估计也不用劳烦师父。</p>
“至于你和他究竟经历过什么”玉初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我不得而知。”</p>
苏浅璎本来想问那个十年之约是怎么回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p>
算了，问了估计又会刺激到他。</p>
她倒是觉得，就算自己十年前与宁晔相识，也说明不了什么。且不说自己好歹活了两辈子怎么也不可能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动什么心思，便是宁晔一看就是个心思深沉的家伙，怎么可能就仅凭幼时的一面之缘就非卿不娶了？</p>
这也太荒唐了些。</p>
“最后一个问题。”</p>
她盯着玉初，道：“你跟燕绥，到底什么关系？”</p>
玉初微微一僵，沉默良久，道：“他是我舅舅。”</p>
苏浅璎愕然当场。</p>
驿馆。</p>
其哲匆匆而来，</p>
“殿下，查出来了。玉初的生母，是上官府的养女。而他身边那个护卫，是上官家唯一的遗孤。”</p>
宁晔嗯了声，神色并不意外。</p>
“还有一件事。”其哲继续道：“慕宜清死了，赵志远的说法是刺客所杀。天熙的皇帝没有追究，只下令好生安葬，现在赵府已经挂起来白绫。”</p>
宁晔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掠过一丝淡淡嘲讽。</p>
“准备贺礼，去赵府吊唁。”</p>
“是。”</p>
其哲躬身退下。</p>
宁晔坐着，眼神飘过翡翠屏风上的白玉兰，神情难得的有些恍惚。</p>
十年她对他说，要到天熙寻亲，他一路护送为伴，赶上了那场瘟疫。她固执的要救人，却险些被人灭口。</p>
若非她一直蒙着面纱，或许早就被少翾和羽书认出来了。</p>
他让其哲一路跟踪，查出幕后主使赵志远。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神情里有着难以掩饰承受的震惊和悲凉。</p>
那时他已有所怀疑。</p>
分别之时，她说，“如果有缘再见，我再告诉你我的身世。”</p>
他听得懂她的暗示，她不希望他去调查她。</p>
那是属于她内心的伤疤，她不想让人知道。</p>
他懂，因为他也有这样的伤。</p>
所以，他从未刻意的调查过她的身世，她的行踪。</p>
直到十年之后，他按照约定来了天熙。</p>
那天在街上，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也认出她身边的慕容锁烟。</p>
然后，他知道十年前来找她的那个人，是玉初。</p>
玉初对她的心思，昭然若揭。</p>
他向后靠了靠，神情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p>
赵府，落梅居。</p>
苏浅璎怔怔的看着玉初，实在难以消化方才听到的一切。</p>
玉初的母亲，是燕绥的亲姐姐。当初因为贪玩出谷去了玉照国，碰上刚丧女悲痛欲绝的上官夫人，收了她做义女。</p>
后来，她恋上荣亲王，执意嫁给他为妻。</p>
而云梦谷的老祖宗传下规矩，但凡云梦谷的子女，不可与各国皇室有任何关系，更是杜绝联姻，否则逐出家门。</p>
所以，她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赶出了云梦谷。</p>
“所以，依斐是你表哥？表弟？”</p>
玉初道：“他比我小一岁。”</p>
“当年我父王蒙难后，我母妃身边的丫鬟曾带我逃到云梦谷寻求庇护，却被我的外公一掌毙命。他还想杀了我，是舅舅他救了我，然后派人将我送到苍雪山。”</p>
苏浅璎听得心都揪了起来。</p>
玉初神色淡漠，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p>
“我知道云梦谷有千年寒玉，但那个时候，我不够强大，我没能力为你取来寒玉压毒。”</p>
“别说了”</p>
苏浅璎心如刀绞。</p>
她知道他幼年吃过不少苦，否则不会是那般沉闷寡言的性子。却不知道，会这般的让人心痛。</p>
父亲蒙难，母族被牵连，一夕之间所有亲人都死绝，只剩自己一人在这人世间挣扎苟活。</p>
凄凉，孤独，冷漠，绝望</p>
这是一种怎样的滋味？</p>
生死一线之际，外祖父却还要赶尽杀绝。</p>
何其的凉薄冷血？</p>
若非为了她，他大底一辈子也不愿踏进云梦谷半分。当年那一身的血，是从心底流出来的</p>
“阿初”</p>
苏浅璎眼中含泪，心疼的看着他。</p>
玉初却对她笑笑，伸手擦干她眼角的泪痕，“别哭。”他说，“其实我挺感激他当初没有收留我，否则我如何能遇见你？”</p>
苏浅璎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抱住他。</p>
“阿初，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背弃你，你还有我，我永远都陪着你，永远”</p>
“嗯。”</p>
玉初揽着她的身子，道：“不许反悔。”</p>
“好，不反悔。”</p>
苏浅璎坚定回答。</p>
玉初眼神闪动，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愉悦的笑弧。</p>
砰</p>
药碗碎裂。</p>
一屋子的宫女跪了一地。</p>
太后怔怔看着天熙帝，“你刚才说什么？”</p>
天熙帝脸色黯然，“宜清，她遇刺身亡了。”</p>
太后死死的瞪着他，所有血液充斥至脑门，她的脸色开始涨红，然后一寸寸白下去。</p>
“母后。”</p>
天熙帝担心的看着她。</p>
太后蠕动着出版，随即吐出一大口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p>
“母后！”</p>
天熙帝惊呼着上前。</p>
慈安宫里顿时一片混乱。</p>
凤仪宫。</p>
皇后听说这个消息以后，倒是笑了。</p>
“什么遇刺，不过就是借口罢了。”她眼中有着了然透彻的光，“那个苏浅璎还真是厉害，才回来不到一个月，赵志远贬官，赵语心死了，现在宜清也死了。现在就算皇上想要重新启用赵志远，对旭儿也没任何威胁了。”</p>
绛心微笑，“娘娘圣明。”</p>
皇后道：“让旭儿去一趟赵府，好歹那也是他的姑姑，也该尽一尽做晚辈的孝道。”</p>
“是。”</p>
慕宜清死了，赵府办丧事，不少人都来吊唁。而暂时住在驿馆的两国使者，原本是不必走这个过场的。但是因为苏浅璎的缘故，都来了。</p>
苏浅璎是不会去哭丧的，也不会穿什么孝服。</p>
不过，她还是去了大堂。</p>
所有人都在，老太爷一脸的凝重悲痛，老太太更是将戏做得很足，还在不停的摸着眼泪。</p>
只是脚上那双鞋子，却还嵌着金丝，宽大的衣袖也未曾遮住手腕上隐约露出来的碧绿一角。</p>
上好的碧玉手镯。</p>
她嘴角微微嘲讽，走了进去。</p>
屋内所有人顿时都看了过来。</p>
宫宴之上，苏浅璎曾惊艳四座，此时见她仍旧青衣着身素颜朝天，许多人的眼神，就多了几分耐人寻味。</p>
“夭夭。”</p>
老太太立即呵斥，“怎的穿得如此不成体统？快去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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