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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13

    异世神级鉴赏大师 作者:时镜

    的喧响,还有外面那嘈杂的雨声,心底一片平静。

    他心里有一口井,照见五蕴六感七苦,人世间的艰辛,汇作这一口井的井水――自打是非来了之后,人人都说村里那口苦井变甜了,可是非心底的那一口井却汇聚了世间所有的苦楚。

    是非是一个掘井人,却无法控制井中冷泉的甘与苦。

    油灯被风里带着的潮气给吹熄灭了,于是一世幽暗。

    亮着的,只有是非手中的佛珠,随着他缓慢地波动而轻轻在这屋中流转。

    意外,或者说必然发生的事情,便是在这一夜。

    雨水汇聚起来,冲刷着周围的山峦,泥水顺着陡坡冲下来,转瞬便爆发了山洪。

    建在山谷之中的村子,只在那一会儿就要被淹没。

    是非也不知道那僧人是不是自己,只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用火折子点那油灯,周围轰隆之声大作,眼看着村庄倾覆就在眼前了,可他依旧是在点灯。

    这一盏灯,应该叫做什么灯呢?

    他不知道。

    点了很多次,直到火折子再也吹不燃,这一盏灯,也终究只是从灯芯上冒出几缕熏干的青烟,袅袅而去,又被潮气给消弭。

    是非似乎终于放弃了,他将那灯盏,放回到桌台上,一敛僧袍,便走了出去。

    山洪,已经近在眼前了。

    毁天灭地一样的景象,无数的村民,已经在那一时刻被惊醒,只是来不及逃走。

    巨龙一样的灰色泥流,从山谷之中咆哮而下,掀翻了山上的树木,也卷走了一切飞禽走兽的生命。于是,是非只忽然消失,化作一道金芒,没入这无尽的山洪之中。

    他忽然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命。

    可他明明不信。

    然而,这一切都隐约之间预示这什么。

    山洪,终于冲了下来,可是村庄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所有惊慌的脸孔上,那些恐惧的表情,都转变成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有人痛苦起来。

    那白僧衣的和尚,站在下面的泥水之中,僧衣被泥浆染污,却将整个村庄都托起来,漂在水面上,像是一座浮岛。

    村庄,孤岛,白僧衣的和尚。

    无边的凄风苦雨之夜。

    和尚死了。

    是非很清楚。

    这是一个幻境,应该开始的,才刚刚拉开序幕。

    古井之中,忽然落下一滴水,点在井水的正中间,荡开一片涟漪。

    在下面的泥浆凝固,也彻底掩藏掉那僧人的身影的时候,村庄集体搬迁了。

    僧人,无声地被埋葬在那村庄的泥浆下面。

    他点了许多次的那一盏灯,被所有的村民遗忘在了角落里,再也不曾点燃,随着岁月的流逝,灯盘之中的灯油逐渐地挥发消失,终于只剩下干涸的一盏灯,再也没有被点亮的可能。

    那里,那山谷之中,留下一个空空荡荡的村庄的旧址。

    再也没人知道,这里曾经有一名白衣僧,救了一座村庄。

    新搬迁的村庄,在一片平原上。村民们依旧安静祥和地生活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耕织自足。村里的老人、青年小孩,男人和女人,似乎即便是再过千万年,也是这样一副美好的模样。

    许多许多年以后,又有一名白衣的僧人来到了这里。

    是非抬眼的时候,看到的人已经不是许多年之前的人,新的面孔,却似乎有一样的淳朴。

    他再次被所有人热情接待,住进了村里一间无人居住的草屋。

    屋里有一盏灯,他照旧过去点灯。

    灯,在黑暗之中,给人光明,为人指明方向,脱离黑暗阴沉与苦海地狱。

    僧人们很喜欢灯,也喜欢点着这一盏灯,行走于黑暗之中,胸中却藏着无限的光明。

    吹火折子,点灯,似乎受了潮。

    他看了看那灯芯,又重新为点灯而努力。

    天色已经黑了,有一名村妇来敲门,说是给僧人送饭。

    于是是非放下了灯盏,盏中的灯油跟着晃动了一下,等是非端着一些简单的饭菜回来放在桌上的时候,这灯油已经不在晃荡了。

    淳朴的村民们,施舍给僧人的斋饭。

    然而他只吃了几口,便迷迷糊糊地倒地了。

    那一道虚掩着的门,忽然之间打开了。

    有人提着斧,拿着刀,男人们个个表情狰狞,女人们抱紧了自家的孩子,有些害怕。

    这是一种色厉内荏,一种心虚和恐惧。

    他听到有人说:就是这个和尚,他跟当初那个和尚一模一样,一定是要来寻仇了。

    有人附和:就是他,我当年见过他,就是他……

    是啊,就是他。

    就是他。

    就是他。

    就是他……

    无数人说着,“就是他。”

    是非仿佛又忽然之间变成了两个,他看着其中一个自己倒在地上,浑然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危险,另一个自己却漂浮在半空之中看着这即将发生的一幕――惨剧。

    刀斧举起来,女人们的眼神跟着男人们的眼神,也变得怨毒和狰狞起来。

    世人很少有好记性,人对自己的好,时常忘记得很快,能记住的大多都是那些不好的。因为坏事比好事深刻。

    记住一个人的好,比记住一个人的坏,困难多了。

    对村民们来说,这白衣僧人,已经不是当初救助过他们的那个白衣僧人,而是鬼,是妖邪,是被他们遗弃在村庄旧址的死人。

    所有一切诡异的事情,都会被归入妖邪。

    凡人之眼,只能看凡人之事;凡人之心,只能推凡人之理。

    唐时远远地看着,旁人只知道是非站在那里,他身为风雨三千阵法的主阵者,却知道是非看到了什么。

    双手一背,便轻轻地叫交握,唐时这里还是晴天,正是那东边日出西边雨。风风雨雨,都与他无关。唐时喃喃道:“好了,现在你怎么选择呢……”

    怎么选择呢?

    是非仿佛听到了旁人对他说话:此刻,你要怎么选择呢?

    “杀了他们,你就能过去了。你的对手,你的小自在天,你济世怀仁之心,不管是什么,通通可以被成全……杀了吧,善无法止恶。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如何不杀?”

    只有杀了这些人,才能破了这一个局。

    风雨三千阵。

    这才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唐时抿了抿嘴唇,竟然有几分奇怪的紧张。

    是非到底会怎么选呢?

    杀人,或者被杀――

    不管怎么选,其实都是万劫不复。

    刀斧举起,已经下落。

    是非闭眼,手指颤抖了一下,却不曾有任何举动。

    杀,不杀,在他心中纠缠成海。

    无法否认,他在动摇。

    修长的手指,掐紧了佛珠,那上面刻着他的名字――是非,是非,名为是非,又怎能脱离是非?

    正如这芸芸众生,从苦海之中诞生,何时能脱离苦海?

    有人对他说:这些人,从来没有资格脱离苦海,到极乐世界,成大自在。

    “心、佛、众生,三无差别,平等平等。”

    他喃喃念诵一句,闭目的同时,刀斧已然落在那地上僧人的身上,僧衣染血。

    站在铁索桥上的是非,那一瞬间僧衣竟然尽数被染红,唐时久久不曾说话。

    在知道是非做出这样的选择之后,他竟然有一种奇怪的轻松。

    其实唐时很难想象,若是是非真的被蛊惑,做出了“杀”这一个选择,到底会是怎样的场面。不杀,是死路一条;杀了,能苟活于世,却直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永世不得超生了。

    血色忽然之间在半空之中化开,氤氲到无数的烟雨里,很快伴随着雨滴落入滚滚江水之中,铁索桥晃荡了一下,又很快停止。是非的身影,像是也化作了一道血色的烟雾,消失了。

    外面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只觉得是非肯定是遇到麻烦。

    在看大白衣染红,而是非消失无踪的这一刹,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只有远远站在第十层的汤涯勾唇笑了一下,似乎早有预料。

    而下面的绿辞,却是摇摇头,也是一笑:“不知是福是祸……”

    唐时身边,出现这样的一个和尚,之后会发生什么,没有人能够预料。

    手指指诀一掐,唐时站在反飞檐角上,道:“风雨三千,开。”

    右手大拇指与中指触碰到一起的时候,便有一道光环忽然以唐时的手指相触的点为中心,迸射开去,迅速无比,清气撒去,将乾坤照亮,于是天朗气清,风雨乍歇。

    雨幕消失了,潮湿的风也隐匿了。

    江水依旧浩浩,铁索桥上的雨滴,还挂在那冰冷的铁索上,反射着周围的天光。

    阳光穿透云层落下来的那一刹,是非的身影,也重新凝聚在了铁索桥的尽头。

    只是他脸色苍白了许多,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崎岖的山路,已经是经历一劫了。

    此刻,风雨三千大阵的作用,也已经到头了。

    只有这秀丽江山,成为是非的陪衬。

    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能从他脸色上看出,是非应该受了伤。

    他从那陡峭的栈道之上下来,像是从天梯上下来一样。

    这个时候,之前还觉得无聊的所有人,都提了一口气,不敢松下去,原本坐着的人,也都站了起来。包括之前那不以为然的藏蓝长袍的少年修士,竟然也紧张了起来,紧紧地盯着那白衣僧人的一举一动。

    唐时站在那里,不曾移动过半分,头上的三株木心笔映着那阳光,如同一汪流动的碧蓝海水。

    是非已经走了下来,站在石亭前面那一块空地上 ,山溪水从他脚边过去。

    他没说话,唐时却将双手环抱,笑了一声:“好定力,不曾堕入妖魔道,是非大师好本事。”

    这是夸赞,可唐时的夸赞时时刻刻听着,都像是嘲讽。

    是非没有笑,唇线是平直的,也不曾看唐时,只是垂着眼帘,道:“三千风雨路,不改莲心。”

    唐时顿时冷笑,最见不得他这要死不活模样,只左手一伸,凭空抓出一朵金莲来,右手指诀一掐,却是佛门最常见也最精粹的拈花指。

    “在下曾于小自在天之中修行过些时日,于佛法种种,自认为略有了解。是非师兄乃是三重天大弟子,今日在下,便向是非师兄讨教一二,也好相互印证,还望是非师兄――不吝赐教。”

    风雨三千阵之外,一片哗然。

    竟然向着小自在天千百年来最出色的弟子讨教佛法,这唐时莫不是疯了?他分明只是个道修!

    吃错药了吧!

    ――今儿个,唐时还真没吃错药。

    所谓放水,那可是个技术活儿。

    是非只合十,不曾应答。

    唐时最厉害的,应当是一心二用的变态本事。因为精神力足够强悍,所以他此刻左右两手之中握着完全不同的功法,却还能运转自如。

    莲,在佛门之中有特殊的意义。

    白莲,青莲,红莲,金莲,各有不同。

    除以颜色划分之外,还有以莲花花瓣叶数来划分,十余瓣的莲,被称作“人华”,千余瓣的莲则已经能被称作“天华”。唐时这一手的金莲,只有百瓣,显然还没到天华之境。只是唐时毕竟是半路入门,还是个道修,能有这样惊人的表现已经很是厉害了。

    是非在看到那一朵百瓣金莲的时候,眼底已经透出了几分赞赏。只是他自己起手一指,莲花从他指尖绽开,一层一层的莲瓣舒展开,十瓣,百瓣,千瓣!

    重重叠叠的花瓣,各有各的形态,只瞧着他指尖这一朵金莲,便已经醉了。

    “我非佛修。”

    唐时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后扯起了唇角一笑,却是手腕带着手指一转,金莲在旋转之中,竟然改换颜色,金、青、白、红三色交错闪过,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朵四色莲!

    他唇边的冰冷笑意不曾落下,在与人对战的时候,可没有什么朋友。放水是放水,可比试,那是另一回事。

    本身便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唐时若不耍手段,只怕输得太难看。

    他是佛修,对佛法虽然尊重,却不像是众多正经的佛修一样视之作神明圣法。

    他唐时,只尊自己为神为圣!余者,皆为吾之奴仆!

    眼中爆射出神光,像是这天地无数的乾坤清气都已经汇聚到他眼底,出手,一朵莲花炸开。

    是非微微摇头,依旧不说话,抬手一指,千瓣天华压下,莲瓣纷飞之间,却是一瓣吞没一瓣。

    飞花乱影之间,两个人的身形已经被这无数的莲瓣给掩盖,众人只能看到华光乱爆,早已经分不清人在哪里了。

    甫一交手,便有这样的场面,众人忽然都觉得这一场是没有白来的。

    是非跟唐时,是众人所知的朋友一样的人了,可现在相互之间动起手来,竟然是半点不留情。不,应该说,真正不留情的根本就是唐时,步步杀机!

    在这一片乱光之中,忽然又一道冰冷气息,从斜剌里出来,是非堪堪抬手,正好接住唐时这本来出其不意的一招。

    这样光影乱飞之中,根本看不清对方人在哪里,甚至灵识也被周围的灵气所干扰,无法准确探出对方的位置。唐时便是趁着这个机会,一指对向是非――可惜,这一招不曾得手。

    不待招式变老,唐时便撤手回身,一瞬间翻身回到了那石亭飞檐之上。

    还不等众人看清楚他身形,唐时便双手一交错,五指虚抓,却转瞬之间一掌推出。蓄力于虚,而掌藏须弥,端的是厚重无比。

    小自在天,须弥山掌。

    掌力如山,以厚重见长。

    他只站在高处,便将这一掌压下,劲风拂面,只沉重无比,唐时掌中如同压着一座山岳,周围山形摇动,竟然也像是被他这一掌影响,跟着呼应起来!

    山,是须弥山!

    掌,是须弥山掌!

    人,无情无心,唐时是也!

    掌一出,便是舍我其谁;山一压,则成谁与争锋!

    唐时的掌力,比之佛家的厚重,更多了几分刚猛与霸道,仿若天下人在他这一掌之下必须臣服一样。

    这其中,似乎也该包括是非。

    唐时掌力笼罩之下,是非僧袍乍然鼓动起来,四下里翻飞不止。

    是非的脸色,少见地凝重了起来。唐时修佛的天赋,虽不如修道,可终究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袖中手掌伸出,却是一并指,无相劫指出!

    起手式!

    “无我无相,无虚假、无真实。”

    只朝天向着唐时下压的手掌而去,掌指相交,巨力翻涌。在唐时看来,是非像是从他感知之中消失了,一时觉得那须弥山掌无可着力,可用眼看的时候,是非还是站在那里。

    无相劫指,唐时也修炼过,只是不曾得了其中精髓,可是非用来却是举重若轻,如信手拈来。

    若不发力,他唐时还真的变成跟是非“讨教”了。

    嘴唇一抿,唐时收敛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只当自己山岳一样厚重,再次将手掌狠狠下压。

    他眼底冒出几分凶厉之气来,是非抬眼便见了他这样的表情,眉头一皱,已然是有些心生不满。

    是非不喜欢唐时有这样的眼神。

    无相劫指有五式,起手式后乃是第一式“一指昙花”,其后乃是“一指黄粱”“一指倾城”与“一指登天”,昙花一现,似纷华、似无情其可悲乎?而人本痴迷,几时方能拨云见天,吹醒黄粱梦?即便是倾城倾国,也不过过眼云烟。知其所以,遂有看破执迷,方能无羁绊。

    无相无我无世界。

    是非出指很快,唐时咬牙,须弥山掌已然力竭,却左手盖上,再次甩出一堆的佛门术法,寂灭指,澄净指……诸多指法一一使出,奈何是非乃是以一破万,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唐时无法破去是非的无相劫指,反倒在他指力之下生出几分遁入空门的心思来。

    他心中自己已经中招,只恨恨一跺脚,不退反进,已经换了一招般若掌对上。

    只是是非见他使出此掌法来,眉头更皱,竟然收了指法,双手一扭,将凌于半空之中倒立着出掌的唐时握住,上下一个翻转,伸手点了他周身穴道,指法迅疾却似清风拂过。

    唐时没反应过来,被打个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骂人,便听是非沉静的声音出来了。

    “悬镜高堂,无心虚招,万象斯鉴,不简妍媸,以绝常无常之心,照常无常之圆里。”

    此语出自《华严经》,世间万象都是表象,应当争取对待自己长短之处,屏蔽干扰,遂能得心灵之安定平和。

    唐时伸手出去与他斗掌法,而是非手指连点之间是金光闪烁,只将他一身积聚的戾气化去。唐时冷笑:“自以为是!”

    杀心忽起,唐时抬手便欲拔头上三株木心笔,只是是非在这一瞬已经直接握住了他手腕,平淡道:“心清净,身清净,世繁华而不不改心静。我佛修心,唯心而已。学佛在自心,成佛在净心。汝不学佛不成佛,然修行百道接通,外物蒙蔽心智,大道合成?亦不过高楼大厦忽倾颓。”

    道家做人,佛家修心。

    在唐时被是非一掌推开,站在那石亭台阶上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此番,却是他自己大意了。

    杀心,并未褪去,眼底依旧是冷光闪烁。

    唐时牙关紧咬,脸上一白,似是还要出手,拳头紧紧握住,手指几乎要把掌心给掐出血。

    只是是非迎着他如此冷厉的目光,却是一派淡然,一副平心静气,似乎,方才因见不惯唐时那戾气满身模样而出手相制的不是他一样。

    唐时的手指,终于还是缓缓地松开了,他只隐约觉得嘴里冒出几分血腥气,却被他给藏下了。

    四周一片静寂,无人言语,也或许是无法言语。

    站在台阶上的唐时,腰间诗碑所制的坠链还在轻轻晃动,唐时却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非双臂微微展开,又归拢,白僧衣上,宽大袖袍随着摆动,因为方才短暂斗法而略带一些褶皱的衣袖,只在这转眼之间回复到严谨整齐模样。

    他脸色依旧带着几分苍白,垂眼同时,平静似水,双手合十,却道:“阿弥陀佛,承让。”

    ☆、第三章 星主

    唐时这算是,输了吗?

    一开始胜负其实应该算是很清楚的,只是对于唐时来说,败绩实在是太少了。更何况,众人都知道藏阁是在给小自在天放水,唐时会输是在众人意料之中的。

    是非乃是归虚中期的修士,而唐时依旧差着是非三个小境界,一个大境界。从修为的等级上来说,这样的结果才是最正常的,毕竟一个人全无败绩几乎是不可能的。

    唐时是输的时候太少,绝处逢生而反败为胜的时候太多。

    第一战,就这样走向了落幕。

    站在第十层上的汤涯,挥手便放出一道光来,从上而下,直直地向着是非而去。

    是非抬手接住,一看,正是那一只盒子装着的藏阁天阁印。

    他并未打开查看,却已经能从方才汤涯挥手之时散射出的灵力而分辨出真假来。

    上面的汤涯,只是朗声道:“一战结束,是非法师里面请。”

    作为东道主,藏阁还是要略略招待一下是非的。

    唐时这边,只是对是非一拱手,看着他方才那云淡风轻模样很想打他。摇摇头,唐时率先从藏阁的大门口进去了,其目中无人的嚣张态度,顿时又让所有人哗然了。

    他从外面出去的时候,那藏蓝色长袍的少年正好看到他,又看了看他后面的是非,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绿辞直接跟上了唐时,一拍他肩膀,笑道:“放水嘛,放轻松一些。”

    如果不是此刻刚刚进来,还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唐时没搭理他,臭着脸走了进去,刚刚转过拐角,绿辞便又凑上来,“我说你怎么不搭理我?”

    搭理?

    唐时一巴掌把他的脸从自己的身边推开,按到旁边的墙上去,只变成薄薄的一片,贴在墙上。

    “你这样一点也不尊重我。”

    “需要吗?”

    唐时凉飕飕地回了他一句,直接从传送阵回去了。

    据说是非会在这里做客一段时间,之后挑个人就往浮阁那边走。

    这一次观战的人之中,自然也有不少浮阁的修士来打探情报,回去之后肯定会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浮阁的决策者。至于他们是不是决定放水,那就要看他们的了。浮阁乃是妖修两阁之一,小自在天已经跟天隼浮岛和好,可想而知,对于是非来说,下面还是一片坦途。

    只是大荒阁有大荒阁的脸面,有时候无法让是非赢得太过漂亮。还是那句话,放水是一回事,怎么放那就是一个技术活儿了。

    是非在下面几名藏阁修士的指引之下,跟着进了藏阁,上了第十层。

    汤涯已经在上面等待了,见到是非上来,他首先笑了一下,又赞道:“是非法师果然是佛法精深。”

    普通的恭维话,是非也不会当真。

    他只是略微见礼了一下,藏阁天阁印已经在是非出风雨三千阵的时候就已经当场交还了。

    现在他们坐在一起,大约不过是说说话,之后讨论一下是非要挑谁的问题。

    唐时这货虽然不靠谱,不过却是是非唯一可以挑选的人。毕竟这一次,只来了是非一个人,与他交战的也只有唐时一个,除了唐时,他别无选择。

    “风雨三千阵,不知道是非大师感觉如何?”

    汤涯谈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问了这个问题。

    是非想起那阵法之中诸多残酷事,却知道相由心生,真正厉害的幻境都是以人心而长。是非遇到过的事情太多,随意挖掘出一点来,对他自己来说似乎都是浩劫。

    就像是当初在世外桃源境之中的寺庙一样。

    他摇摇头,“阵法本身并无出彩之处,只布阵之人其心难测。”

    汤涯的眼神,忽然就变了。他看着是非,唇边的笑弧变得有些隐约。布置这风雨三千阵法的人正是汤涯,他不相信是非不知道这一点,如今将这句话说出来,是非又是个什么意思?

    “不这样,哪里有什么意思?”汤涯最终还是轻描淡写准备将这件事给揭过去,但是说了话,问是非之后有什么打算,想不想要知道浮阁那边的情况之类的,是非摇摇头,只说是顺其自然,之后便下去了。

    他一个人,走到哪里都能栖身,也不觉得漂流有什么。

    唐时这边,却是一进石室就被围观了。

    一路上就已经碰到了不少人,都用一种很难言的目光看着他,回来了之后还要忍受众人的目光,唐时恨不能直接一笔将这些人的眼睛全都戳瞎了。

    他站在门口,忽然将那手往门框上一摆,便做出一个青楼女子一样妩媚妖娆的表情,兰花指翘起来,向着屋里应雨、秦溪和成书三人抛了一个媚眼。

    “爷们儿在看什么呢?奴家有这么美吗,嗯?”

    应雨:噗――

    秦溪:噗――

    成书:噗――

    噗尼玛啊,唐时直接翻了个白眼,恢复正常,走进来,就往那小方桌旁边坐,“最好是真的吐血,不然一会儿打得你们吐血。你说你们怎么这么没有兄弟有爱呢?我这个时候都输了好么?我是败军之将,我这么需要安慰啊!”

    “那个……”应雨擦了擦自己唇边的血迹,弱弱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来,打断了唐时那假模假样的一阵吐槽。

    唐时冷冰冰斜着一眼扫过去,“说。”

    尼玛――你这眼神分明是“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快说吧你说完了我好直接打死你”的意思啊!应雨简直擦了一把冷汗,但是思考了一下自己想要说的话,还是觉得理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所以她勇敢地开口了,悲壮地开口了:“我觉得吧……师兄你刚刚说错了一点,我不是你兄弟,我是女的――”

    “你是山,山也有性别吗?”唐时直接反问了一句,又站起来,走到了应雨的身边,按住了这姑娘瘦削的肩膀,阴森森道,“不男不女,不人不妖,这个时候还要来让我不痛快,你不挨打,谁挨打?”

    ――于是应雨真的挨打了。

    唐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甚至他对女人比男人还无情,更何况应雨在他眼中,是座随时随地能够变得不男不女的山呢?山,这一种东西,是不存在性别的。

    所以唐时绝对没有打女人。

    应雨悲惨地抱着头哭起来,秦溪和成书再次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他们感觉得出唐时心里不痛快,可是看他打变态的应雨,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应雨很不开心,她很不开心。

    唐时不开心,打了应雨,所以应雨不开心;应雨不开心,也要去打人,让别人不开心,这样她才能开心。

    悲愤过头的姑娘,直接将那袖子一撸,狠声道:“我出去了,输了就是输了,你个傻逼!”

    她已经飞快地往外面跑,整个人的身形已经化作了一道电光,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奔到了门边!

    唐时嘴角一抽,哈,这小姑娘竟然还学人家中下贫农奋起反抗闹革8命?做梦!手指一夹,便已经有一支蓝色的毛笔虚影出现,而后唐时直接往外面一甩,便已经准确地将应雨给定住了。

    这姑娘怎么老是想不开呢?总是出来卖萌,不被打死,往哪儿去?

    她山魂精魄还在唐时的太极丹青印里,她的位置唐时能够很准确地感知――只要唐时想。

    所以这样准确地一笔钉住应雨,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血腥暴力的一幕,在这石室之中已经上演过不少次了。

    秦溪成书二人很默契地扭过了头,他们的人生道路,真是有点坎坷呢,到底下辈子要怎么做人,才能避免遇到唐时这样的一朵奇葩呢?对着这样可爱的姑娘,还能用毛笔甩人家一脸……

    看看,那姑娘被钉在门外走道的石壁上,鲜血横流,死不瞑目――呃,这样说可能严重了一点,事实上可能她还或者……

    不过,事故现场实在太过惨烈,让人有些不敢直视了。

    应雨,叉年叉月叉日叉时,丧命于插笔狂魔唐时之手,享年叉叉叉叉叉叉叉叉叉岁。

    默哀三分钟。

    一,二,三!原地复活!

    三分钟之后又是一座好山!

    于是应雨站起来了,手一指唐时道:“你等着,我会回来的!”

    然后唐时走过去,直接把门关上了。

    他转身来,也不管那石门是不是摔在了应雨的脸上,很平静地跟秦溪成书摊手道:“我们知道她是一座山,但是很能卖蠢,对于这样的行为我们应该坚决杜绝,让她去死。”

    秦溪和成书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点了点头,道:“不过,我们还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放水到了什么程度。”

    唐时也知道这个时候是在谈正事,只是他心情不佳,不准备多说,坐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管应雨那熊孩子,便道:“其实我没有放水,只是……对佛法的确不怎么精通。”

    “……”这他妈不叫放水叫什么,要不要脸啊你!

    秦溪跟成书都已经无语了。

    唐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用道修的手段,我也不一定能赢他。他是小自在天的佛修,又是三重天的大弟子,底蕴深厚,他算是名门正派,我不过是野路子出来。”

    “胜负修为,与出身无关。”秦溪摇了摇头。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唐时也想这么说,只是真正从客观上分析,即便是他用了虫二宝鉴和诗碑的手段,大约也就堪堪跟是非打个平手。

    分析起来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谈话双方都放下了这样的话题,转而去谈风雨三千阵。

    秦溪跟成书想知道的是,是非在里面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一个问题,唐时倒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他一一道明了自己所见,说到了末尾的时候,灵识散出去追踪应雨的去向,却感觉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最后一句话出口的同时,那个从第十层下来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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