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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世神级鉴赏大师 作者:时镜

    杜霜天走远。

    【第十三自在阁】

    ☆、第一章 风云变

    地上高楼接大荒,平沙莽莽黄入天。

    不相关的两句诗,却能概括唐时对大荒总体印象。

    他已经回了藏阁,汤涯问过了他世外桃源境之中的事情,便将是非与大荒十二阁之间的约定告知了他,并且道:“我们藏阁,因为有貔貅楼的关系,有时候也去小自在天,跟天隼浮岛之间的关系还算是不错。妖修那边已经联系过我们,所以这一次第十三阁建阁之擂,藏阁决定放水,派你去。”

    “……”

    唐时只想说,你他妈确定叫老子去是放水?

    如果去的人,真的是唐时,从一方面来说的确是放水,毕竟唐时跟是非认识,如果他跟是非比试,估计不会下重手;只是从另一方面说,若是唐时好胜心起,只怕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是非无法对唐时下杀手,唐时却不一定――至少唐时自己是这样以为的。

    汤涯起身,站在这第七层的围栏上,只背手道:“小自在天将逐一以比试的方式,从十二阁的手中借得十二天阁印。我们藏阁,乃是与他比试的第一场。这一场,极其重要。我知道你是是非的朋友,所以想必你也不愿意看到,是非被总阁那边的阴谋算计。第一场参战的人数,决定了后面会参战的人数。小自在天可用之才实在已经不多,我想是非也不会愿意损耗。”

    “所以?”

    规则,唐时已经了解了一个大概,不过看样子还有细节方面的问题,汤涯之前没有说。

    现在,汤涯却笑了一声,这一点很关键。

    “如果藏阁作为第一场,我们只出一个人,那么对战的必然是是非。你输给是非,是非可以从败者之中挑选出一人来,参与到后面的对战之中。这才是最大的变数,也是大荒十二阁更深刻的考量。”

    选什么人,绝对是最大的一个变数。

    而选人,必定要从他们安排的人之中选。

    唐时这样一推测,大荒十二阁之中的熟人不少,只是不知道,有多少成为朋友,多少成为对手?

    他现在已经明白汤涯的意思了,便点点头,“所以……藏阁会是第一场?”

    “第一场,只是时间还没确定。”

    汤涯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摆了摆手道,“不过现在是非去总阁了,想必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他之后会回小自在天,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虽然我们藏阁决定放水,但是输,也不能忽输得太难看。你才从世外桃源境回来,早点休息去吧。”

    “嗯。”

    唐时应声退出去,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汤涯有一些古怪,可具体又说不上是哪里。

    从第七层通过传送阵下来的时候,唐时在第一层撞见了刚刚从外面进来的绿辞,他眼神闪了一下,停住脚步。

    绿辞也停下,一摸自己的脸,便想着唐时走过来:“完好无损地回来了,真是难得。”

    难道还缺胳膊断腿地回来吗?唐时嘴角一抽,回道:“你现在还活着,也是难得。”

    绿辞摆摆手指:“死,这个字可不能乱说。”

    “……”喂,根本不是我在说好吧?是你在说好吗!

    唐时简直吐槽无力了,转身便进了传送阵,却被绿辞提醒道:“你已经是第一层的修士了,五百唐时,你走错路了。”

    是了,唐时现在是第五百。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便直接摸出了那记录着排名的玉简来,他去的时间不长,所有的排名几乎还是维持着原样的。

    唐时眯着眼睛想了想,竟然手指在那玉简上一划,而后绿辞的玉简上顿时有了感应,他拿出来一看,尽管有了预感,可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骂唐时一句“疯子”。

    绿辞终究忍住了没有骂,而是笑嘻嘻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爱上我了呢。”

    他说完,唐时便已经走了传送阵,依旧回到地下层去了。

    ――看到玉简上动静的人,已经把唐时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货他妈简直是神经病和脑残的结合体,有这样办事儿的吗?

    唐时这傻逼,竟然再次对绿辞发出了挑战邀请!

    绝逼是疯了!

    唐时现在已经是第一层的修士了,可以算是成为藏阁正式的明面上的成员,毕竟地下层之中的修士只能算是“预备役”,可已经进入第一层的唐时,竟然继续回来挑战地下层第三十三!

    他怎么就对这小三绿念念不忘呢?

    第一层的修士挑战下面的修士,名次依旧是可以直接对调的。可这样的情况,大约自藏阁建阁之日起,便从来没有发生过吧?向来都是下面的挑战上面的,哪里有唐时这样倒着来的呢?

    唐时根本是来逗比的吧?

    如果唐时挑战不成功,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似乎玉简上从来没有提及过。众人一时之间也开始猜测起来。

    原定的规则是,下面的人挑战上面的成功之后,排名便会对调一下,可如果是反过来,排名会怎样?这个还没人尝试过――

    藏阁的规则,是类似于法则的一种存在,不知道当初制定规则的人有没有想到过,会发生现在这样的情况?

    这样的疑惑,并没有能够维持多久,因为唐时在休整完毕之后的第二天就已经直接跟绿辞打架去了。

    对战小三绿,唐时又输了。

    原本是第一层第五百的他,在输了这一场之后,竟然重新变回了地下层第三十四。也就是说,规则判定唐时的实力在绿辞之下,所以直接给他排到了第三十四。而最无语的人,可能是原本的地下层第一。

    这个地下层第一,就是原来被唐时挑战过的第一层第五百,本来才到第一层没多久就被唐时给搞下来了,心里有点小郁闷。原本想着,在地下层就地下层吧,等唐时爬到上面去了,他再去挑战被唐时打败的那些人,兴许就简单了。

    可是唐时走了没几天,忽然之间回来,又犯贱地跑去挑战绿辞――尼玛,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唐时的排名重新回到了地下第三十四,而原本在地下层第一的那哥们儿,特别倒霉地因为唐时,再次回到了第一层第五百。

    那感觉,简直酸爽得让他眼泪掉下来!

    极品的唐时,极品的行事方式,这事情简直被所有人当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笑喷之余,却也对唐时这人的古怪了解得很是清楚了。

    而唐时自己,则开始借助那烂柯门之内的空间开始了修炼。

    时间流速跟外面不一样,他跟是非测过了,乃是十倍。

    唐时最近的修炼时间明显地多了起来,烂柯门之中,是非始终没有出现过,看样子他并不依赖烂柯门进行修炼,想必他很忙。

    近日来,陆陆续续有不少关于是非的消息传来。

    小自在天跟天隼浮岛之间的关系进一步和解,听说妖修那边让步已经是百分百的事情了。想必小自在天将要迁离东海,天隼浮岛也是坐不住的。只不过天隼浮岛有大荒这边的妖修两阁,应该能够应付过来。

    只是最要紧的问题,似乎是东海罪渊。

    唐时不知道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不过是非应该有办法。

    他沉浸于修炼之中,将自己的诗碑炼制出来,又将自己诗中十八般乐器都练了个完全。对旁人来说,这只是过去了大半年,对唐时来说,已经又是六七年了。

    唐时的修为,巩固了出窍期之后,在这烂柯门之中的第七年,终于达到了出窍中期。

    出关的时候,他人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前后从初期到中期,时间太短,太让人震撼了。

    别人是越到后面修行越慢,偏生唐时是逆着来的。正在所有人被唐时的速度打击到的当口,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这件事很大,以至于……再也没有人去关注唐时的修为,甚至是从小自在天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了。

    藏阁,出大事了。

    这一天,绿辞提着酒葫芦才能够唐时的面前走过去,笑意盈然,对他道:“早说过了,话不能乱说。”

    到底是什么话不能乱说?一个“死”字。

    唐时闭关的这段时间里,汤涯挑战了第八层修士,成功成为第八层的层主,而后是第九层,势如破竹,展现出一种惊人的攻击力。

    战斗的情况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只听说,汤涯有使不完的灵术,一个人一双手,幻化衍算出千般灵术,让所有与他战斗的人都看花了眼,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了。

    只是这还不是最令人惊讶的,最令人惊讶的应当是,汤涯挑战了阁主皇煜。

    他是从第七层,一路挑战上去的,并且是一个一个挑战,一个都不曾落下。

    皇煜竟然败了,也死了。

    汤涯杀了阁主,成为了新的阁主。

    转瞬之间,整个藏阁改换新天。

    一切的一切,从今天开始――完全不一样了。

    貔貅楼的生意是照旧的,皇煜的貔貅,唐时还没见过,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他只觉得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却在之后立刻感觉出了一种“多事之秋”的迹象。恐怕是大荒这么多年一来,都没有发生过最近这么多的事情吧?

    一件一件,一件一件,让人应接不暇。

    正所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唐时总觉得这是大风云开始的前兆,便是天魔四角那边也开始有异动,前一阵抓住一些潜入大荒的魔修,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时度,阁主有请。”

    此阁主,已经不是那个唐时只见过一面的人了。

    汤涯还是原来那样,甚至看不出一点变化来,他修为到底多高,现在似乎也成为一个谜团了。

    “汤先生――”

    唐时还像是原来那样称呼他。

    汤涯转过身来,镜链子摇摆一下,被他手指搭住,只一笑道:“还是这称呼顺耳。第十三阁之战将起,是非回来了,十五日后,从我们藏阁开始。而你,是本阁,派出的唯一一人。”

    ☆、第二章 对佛

    有关于汤涯跟皇煜之间的那些陈年旧事,绿辞似乎一点也不想提起,或者他觉得那跟他没什么关系。

    今天,唐时依旧输给了他,不过现在绿辞已经胜得没有那么容易了。

    唐时已经得到了要跟是非对战的消息,时间一晃便已经快要过去,第二日第十三阁的建阁之战就要开始,藏阁是这一切的开始。每一场之间有大约半个月的休整时间,藏阁这边虽然说是只派了唐时一个人去,可依旧布置了一些东西等待是非。

    “你,当真不说吗?”

    唐时以前问什么,绿辞都要说什么的,可现在他问了汤涯为什么忽然之间就杀了皇煜,对方却只摇头不言,反而笑容满面。

    他道:“你当真要知道吗?”

    “当真。”唐时一旦对一件事好奇,若非有太大的阻力,否则一般不会放弃。

    可绿辞也少有这样拒绝的时候,他抬手轻抚自己那如画的眉眼,轻笑一声,道:“你当真,我也当真。”

    所以他直接站起来,走了出去。

    唐时当真要知道,而绿辞说,他当真不说。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结。

    对方越是不说,唐时越是想要知道,这就是劣根性。可是唐时想想,又觉得这件事的确跟自己没什么关系,汤涯是个很有秘密的人,比如绿辞曾经透露过的,他有一种看过别人的灵术就能记在自己脑海之中的技能。而且他身为高等级的鉴灵师,见过的灵术绝对成千上万,若有这样的阅历见识,再配合汤涯的特殊本事,他要成为藏阁的阁主,已经是实至名归了。

    只是他直接杀了皇煜这样的行为,却很让人费解了。

    毕竟从之前的一切行为上来看,汤涯对皇煜还算是很忠心的,只是――不排除演技很好的可能。

    百思不得其解的唐时,只能将这件事放下了。

    他也没心思再去想这么多了,明日天明,便是战斗开始的时候,而他的对手――是是非。

    认识了是非有很多年了,唐时还从未真正跟是非交过手。不过唐时也觉得,自己跟是非大约是不会有真正交手的时候的。

    毕竟他们两个人,似乎都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上。

    很难用言语形容这样的平衡,不过本身也不需要形容。

    唐时从地下层出去,见到他的人都客气地拱手致意,唐时也拱手还礼。

    现在他在藏阁之中算是已经名气很大,一切行事太过特立独行的人都会被人注意到,更何况是唐时这样的奇葩?

    他到了地面上,出藏阁便能看到前面广阔的草原,只是现在上面的情况已经有一些改变了。

    是非是一层一层地闯关的,唐时算是藏阁给他安排的对手,只是事情如果只是这样未免太过简单枯燥,放水的嫌疑也就大了――尽管他们本身就是放水,但放水是必须有技术含量的。

    所以,藏阁制造了眼前这样一个局。

    汤涯将之称呼为“风雨三千路”,唐时只想到“一帆风雨路三千”,是非将要从远处走过来,走过他们布下的大阵,到了阵口上再对上唐时。

    是非是孤身而来,走过一个大阵大约是不算什么的。

    他站在这里看了看,所谓这三千路,很像是江南烟雨之中的小桥流水,烟柳画桥之间,水流潺潺,只是转过最外面的那几层,便是两座高山,中间用铁索桥相连,索桥之上铺着木板,此刻只在两山之间勾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从那桥上,有栈道下来,陡峭异常,只是从表面上,看不出这个布景有任何的问题。

    要在原本的一片草原上建起这样恢弘吓人的一座大阵,真是要夺天地造化之力了。

    汤涯走到了唐时的身边,并没有引起唐时的注意,直到他说话:“在想换个明日的胜负吗?”

    唐时这才反应过来,看到汤涯已经到了他的后面,这才摇摇头,一边心惊,另一边却感觉出汤涯现在身上那种内敛到极致的感觉。想起绿辞以前说过的话……大荒十二阁之中的怪物,其实有很多。

    不知道,汤涯算不算其中一个。

    他回答道:“胜负并不需要担心,我只是在想,这两座山,到底是怎么起来的?”

    根本不是什么幻境,而是真实的山,唐时甚至在布阵成功的时候就上去转过一圈了。

    应雨也说是奇怪了,因为那两座山是应雨熟知的两座名山,她还跟那两座山交流过。应雨跟唐时说,那两座山是被请到这里的。

    她用了一个“请”字,后面却说涉及到更深层次的秘密,一句话也不肯提了。

    汤涯道:“十二天阁印的本事,大了去了,这不过是冰山一角。”

    十二天阁印乃是大荒十二阁扇区的控制器,有了它便能掌控整个大荒阁所在的扇区。所以,是非要借大荒十二阁的天阁印才会这样艰难。如果只是普通的东西,一个顺水人情就直接做出去了,众人也不会担心。

    现在汤涯一说,唐时隐约明白了一些,想必是……能够控制这地面?

    是非借十二天阁印之后,才能开出第十三个扇区,开第十三阁。唐时沉默了一阵,道:“我对明日,有些迫不及待了。”

    汤涯闻言笑了几声,便直接转身走了。

    小自在天要在大荒建阁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大荒,跟着出名的,自然有提出这件事的是非和尚。因为第十三阁的比试都在大荒阁外面,所以不管是大荒阁内的修士还是外面的修士,都可以来观看。

    这个时候距离擂台战开始还有一个晚上,可外面已经有了很多的人了,这些人的修为大多都不高,相互之间低声谈论着自己对这一战的看法,

    唐时跟是非是老朋友了,至少不少人觉得这俩简直是狼狈为奸,说藏阁派唐时出战根本就是放水。可是他们在看到那恢弘的风雨三千大阵的时候,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管藏阁是不是放水,这个阵法已经夺去了无数人的眼球了。

    藏阁之战,乃是这一系列比试的最开端,乃是这一场风云际会的起始处。

    无数人,翘首以盼,只等着今夜的星月过去,明日的黎明从这无尽的阴云之中钻出。届时,一场大战,就在眼前了。

    很多人就是来看热闹的,甚至有的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跟着是非走。是非往哪里,他们就往哪里。

    毕竟这是一个圈,藏阁乃是开场,之后顺时针下去,大荒十二阁,会一一与小自在天的那和尚较量,只要输了一场,那么这一场风云便宣告结束。

    很多人很矛盾:大荒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这样的热闹了,可是是非若是真的赢了,便会出现第十三阁,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唐时却没有那么复杂。

    他想到了东海罪渊,小自在天那么多人,已经为之付出了太多。小自在天固然讲求舍己度人,可当小自在天自己的生死存亡也无法顾及的时候,是非的慈悲只能让他做出更加残酷的选择。这一个所谓的残酷,指的是对他自己。

    小自在天建阁,对大荒十二阁有什么坏处,唐时是不清楚的。

    他只是踏入了那上千丈方圆的大阵之中,作为首战,藏阁这一次真的是大手笔,山山水水,一见之下便已经让人心神震撼了。

    下面流着的是浩浩的碧色江水,青山苍翠,铁索光寒。

    一步,踏入阵中,唐时感觉到一阵涟漪已经将他包裹了。

    于是,一道青光从阵法中心亮起来,就在那铁索桥下面江水的正中心,像是一道幽幽的绿光,只一闪又消失了。

    众人立刻注意到了那骤然起来的清光,有人手一指已经站在那陡峭栈道不远处的唐时喊道:“唐时入阵了!”

    之前还昏昏欲睡的人们,立刻睁开了眼睛。

    一名穿着藏蓝色长袍的修士打着呵欠,像是不满自己被吵醒了一样。他看了看周围,道:“都在吵什么啊,有什么了不起?”

    有人瞪了他一眼,“你不看这个,来这里干什么?”

    周围的修士也觉得这人奇怪,这少年模样的修士耸了耸肩膀,不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众怒。

    来这里观看的,不仅仅是大荒之外的闲散修士,还包括其余十一个大荒阁的人。这些人隐藏在普通人之中,第一眼是看不出来的。

    毕竟藏阁这里是第一站,还关系到两个很关键的人物。虽然早知道藏阁肯定会放水,但是后面想要放水的大荒阁,想要来参考一下放水放到什么程度;不想放水,跟小自在天有仇的,则是来看看自己的对手到底是个什么实力。

    第一战,很关系,对下面要接战的浮阁来说,根据是非的本事来制定对策,才是上上策。所以很多人都在观望。

    唐时已经入了阵,进来之后就像是进入了一个被水波笼罩的世界,外面的一切都模模糊糊。

    回头看,藏阁的高大古朴的楼阁,只有一个隐约的影子了,甚至伴随着阵法灵力的波动而波动。

    扭头再前面,一切都很清晰。

    藏阁,第一站,必须给人一种开场很盛大的感觉。毕竟这是一件大事,而藏阁是爱面子的藏阁。

    这样大的手笔,只怕是后面都找不到了。

    一定有人在吐槽藏阁,但是唐时一点也不介意。

    他抬头看向前面的栈道,当真如天梯一般。那铁索桥悬在两山之间,却给人一种晃晃悠悠的错觉。

    实则,这山山水水,险峻异常。

    那栈道的尽头,有一座石亭,唐时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小溪旁还有一片平地,他只坐到了那石亭之中,便开始闭目养神。

    他要做的,只是在是非到来之前,等待。

    天色暗下去,众人也知道这一夜,会在等待之中过去。

    只是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萦绕在众人的心头,挥之不去,睡觉的时候遇到半点动静都会醒。

    而唐时,只是在调整自己的状态。

    说实话,很期待与是非一战,即便――只是不得不放水的一战。

    可是能交手,也已经是一件幸事了。

    唐时穿着那一身画裳,白衣黑字,甚至还在流动。腰上挂着一串小小的牌子穿成的腰佩,插头发的发簪乃是深海蓝的三株木心笔,在他闭目之时,更衬托了他此刻满脸的安然,满身的沉静。手指掐诀,放在双膝之上……

    出窍中期的唐时,归虚期的是非。

    唐时心中正在衍算这一战,可他最后还是想……

    手上十指的指甲,伴随着天色的逐渐明朗,而缓缓地被黑色覆盖。

    十指指甲,在红日越出地面那一线的时候,全数黑尽。他眼底也氤氲了几分墨气,睁开眼,第一眼看向那红日,第二眼看向自己腰间挂着的腰坠。

    是非,已经来了。

    少有人注意到,他是从大荒来的。

    从那漫漫黄沙之中走出,便已经到了整个风雨三千阵的另一头。

    这阵法的周围都是人,只有这个入口处一个人也没有。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是非孤身而来,而藏阁的十层楼上,已经全是人了。

    汤涯背后站在最高层,远远看着那一幕。

    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后是凑近的气息。

    汤涯表情不变,一把将他推开,却懒洋洋道:“你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哪里又是我在打什么主意?”绿辞耸肩,又喝了一口酒,就坐到了那桌边,道,“皇煜死透了?”

    “死透了。”汤涯点了点头。

    绿辞又道:“九回当真联系了他吗?”

    “你怀疑我。”汤涯用了一个很肯定的口气。

    绿辞再次走到他身边来,凑到他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是,我怀疑你。”

    说完这句话,他便直接下去了,经过传送阵,从第一层出来,之后来到最外面,站在人群之中,远远看着已经走在那山道之中的是非。

    这一局,对是非来说,其实应该是最艰辛的。

    他肯定能够过来,只是受到的折磨最大。一切由心而起,又由心而灭。至于唐时那样的人,就完全无所谓了。

    这高山的轮廓很陌生,可是壮美之间带着一种更亘古的冷意。

    山道回环,九曲十八弯,是非在转过第一个弯的时候,遭受到了无数妖兽的攻击。

    豺狼虎豹,从林中传蹿出,而是非只是一掐佛珠,佛珠上散射出金光来,便安然从这些野兽的包围之中过去了。

    周围的树木也忽然之间活了过来,在是非经过第一个山谷的时候,骤然开始了移动,布成了一个个阵法。

    唐时的灵识,穿越了这一重重的山,将这一切场景收入眼底。

    他走出石亭,身形一轻,便直接跃上了石亭的顶端,站在那翘起的飞檐上,只踩住一点尖端。画裳被冷冽的山风吹起来,已经能看到那山谷之中的白衣僧人了。

    唐时只负手站在此处,已经像是一幅画。

    此刻的他,像极了仙人。

    只这一站,之前只听说过唐时,却不喜欢他的人,已经有不少路人黑转路人粉了。

    只是唐时此刻的内心,却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仙风道骨。

    哟,这和尚还真是什么都没宰,一路只抵挡周围层出不穷的攻击,却不曾主动出手攻击。好怕踩死了蚂蚁的和尚,真是……在残酷的修真界之中,怎么生存到现在的?

    和尚,还真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

    唐时摇头笑笑,看到是非那边已经结了一个“e”字印,来抵挡山谷之中的万兽阵,只转瞬之间回便像是到了山谷的出口了。

    后面那些妖兽野兽,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一样,怎么它们的目标已经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唐时却感觉出来,是非这缩地成寸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他到了山谷口之后,看着那无数往外面冲,还要来追他的无数妖兽,只回身抬手,往半空之中一按,无数的金莲从他手中暴闪而出,便形成了一道光幕,而后莲花的花瓣变大,交织在一起,将山谷的谷口给封印住。

    他从这山山水水之中走过,真算得上是过五关斩六将了。

    一路走过来,都是轻轻松松的,脸上带着的表情堪称是寡淡,却有一种格外超脱的感觉。双瞳之中的金莲已经亮了三瓣,在他双眼开阖之间,明灭闪烁。

    是非一步一步往前面走,所有人也都看着他往前面走,只是他的速度一点也不慢,甚至比大多数修士御剑还快。

    白色僧衣在青山绿水之间,煞是好看。

    一时倒是让众人怔忡了起来,怎么这和尚这样想不开,跑去当了和尚不说,还来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吃力不讨好。

    这绝对是大多数人对是非将要面临的事情的评价,可唐时知道,那是迫不得已。

    他看着是非重新走上了曲折的山道,中途偶尔停下,却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

    是非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不禁让唐时开始怀疑那是不是是非,可这样想过之后,他又觉得――若是有太多的表情,那才是奇怪了。

    这风雨三千阵法,到底是怎样的,唐时一点也不清楚。

    据说这里面藏着无数的阵法,是非不管走哪一条道都会遇到许多阵法,杀阵、困阵、迷阵、幻阵……

    如此种种,最是考验人心。

    他在那一处看着平平无奇的山道上停了太久,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在半空之中虚画了几个字,却是梵文,唐时不大认得。仔细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却是“回头是岸”。那梵文金光大放,霎时间,琉璃碎地的声音,便从是非身前的某处散落向四周,甚至也传出了这风雨三千阵法。

    众人只觉得是非手指落下那些金色的字迹之后,周围便像是有一些清光崩碎,化成细碎的星光,散落到青山绿水的各处。

    是非远远地看了一眼,已经能看到高高站在那石亭飞檐之上的唐时。

    唐时背着手,甚至是唇边带着笑地看他。

    是非垂眼,古井不波,双眸依旧,千里之行,只从足下开始。

    一路有惊无险到了那铁索桥前面,脚下是江水涛涛,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唐时打了个响指,于是三千风雨,终于下来了。

    这个阵法,叫做“风雨三千阵”,自然还有更加特殊的含义。

    雨初时不大,只是逐渐变大,风吹斜了雨,却淅淅沥沥淋湿了是非将要经过的铁索桥。

    雨滴落到下面的江水之中,雨声喧嚣起来。

    这样的声音,原本应该是很清静的,只是清静之余,却隐藏着几分阴寒冷意。不断有黑气,在是非走过的时候,从那雨滴点到的江面上冒出来,逐渐笼罩了那一架铁索桥。

    原本那铁索桥在这奇山秀水之间,透出几分清绝的仙气,这会儿却忽然像是阴惨地狱了。

    是非一步一步周走着,不为所动,唐时的目光隔着那重重雨幕,似乎能望见是非的表情,事实上只是平淡的一片。

    在他走到整个铁索桥最中间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肯定是最关键的――铁索桥的存在,很明显完全凌驾于别的一切,他在这阵法之中的作用肯定最大。

    是非身周亮起了光罩,风雨不侵,可在这样的风雨之中,他看到了一座村庄。

    这村庄之中有无数的人,是非转瞬便化作了一个普通的僧人。

    他闭上眼,任由自己意识之中的那个是非,走入那幻境。

    淳朴的山里村庄,是非一进来,便有人对着他笑。

    村子建在山谷之中,风景秀丽,又民风淳朴,村民们躬耕田园,青壮年偶尔上山打猎。是非的到来,似乎是一件很新鲜,也很好的事情。

    时间过得很快,他被整个村子的人接受也只是很快的事情。

    只是过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就风雨大作起来,风狂雨骤,吹折了村外的大树,吹翻了村里人的屋顶,所有人都躲在自己的屋里。

    是非也坐在漏雨的屋中,听着这屋里滴滴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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