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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生活顾问第43部分阅读

    北宋生活顾问 作者:肉书屋

    北宋生活顾问第43部分阅读

    而方睿则没这么幸运,他被勒令闭门思过,官职也降了一级。

    张伯临得知此事,暗乐,李简夫真乃老狐狸,明明是张梁寻仇,却不让他露面,由此保护张伯临,不然那降职的人,又要多一个。没过几日,张梁带着张八娘的嫁妆,旗开得胜回京,随后摆了两桌酒,请张仲微一家吃饭。林依坐在席上,笑容满面,跟李舒同时举杯,与张八娘相贺。张八娘的嫁妆,没剩下多少,但数百亩的田契尚在,被张梁带了回来,有了这些田,她就算不再嫁人,后半生也有依靠,张八娘想到这里,脸上有了笑意,与林依李舒二人频频碰杯。

    席上的人都高兴,只有方氏闷闷不乐,娘家吃亏,意味着她今后在张家要矮人一截,一远一近两个儿媳本来就不大听话,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林依和李舒晓得方氏的心情,却都不愿去安慰她,生怕惹事上身。张八娘心疼亲娘,想安慰,却又不知 从何讲起,只能默默帮她夹两筷 子菜。闷酒最易醉人,方氏没几杯就喝高了,朝桌上一俯,吐了满桌子,吓得她旁边的李舒花容失色。

    张八娘把方氏搀了下去,一众下人上来换过桌面,林依与李舒却都无心再吃。好容易熬到男人们散席,林依将微醺的张仲微扶了,告辞回家。

    张仲微看起来心情很好,一路上有说有笑,到了家中还不停歇。林依绞了巾子与他擦脸,故意逗他道:“方家吃亏,婶娘正难过呢,你却这般兴高采烈,不怕她见了更寒心?”

    张仲微却道:“让我高兴的另有其事,与这个无关。”

    林依更加好奇,追问不已,张仲微却神神秘秘,不肯相告,只道过几日便知。

    第二日,张八娘自祥符县回来,将田契交与林依,托她保管。林依当着她的面,将契纸同李舒送她的金首饰锁到一起,再把钥匙交到她手中,笑称:“如今你是咱们家最有钱的人。”

    张八娘一笑,将钥匙贴身藏好。

    她虽然手头有了钱,却仍甘愿当个店小二,在林依店里帮忙。张仲微怕委屈了她,便与林依商量着另雇一个人。林依却认为让张八娘多接触一些人,有益无害,张仲微觉得林依所讲有理,也就随她去了。

    府尹千金听说张八娘向夫家讨回了公道,备礼前来道贺,府尹夫人也随着一道来了。林依不敢怠慢,留出屏风后的位置,端上最好的酒菜招待。府尹夫人指了闺女,向林依笑道:“这是我家三女儿,大家都唤她衡娘子,想必你见过好多次了。”

    林依笑道:“是,贵千金与我家小姑子是好友。”

    府尹夫人站起来,玩笑道:“既然她们相厚,咱们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林依闻言,心知府尹夫人是有正事要讲,便将她引进里间,命杨婶另备一份酒菜。

    第一百七十四章好事近了

    府尹夫人到得里间,一眼瞧见林依自制的窗帘,好奇走过去,看了又看,赞道:“张翰林夫人手巧,难为你怎么想得出来。”

    林依谦虚道:“简单的很,府尹夫人若喜欢,我做几个送到你府上。”

    府尹夫人对窗帘很感兴趣,欣然接受,又问道:“如今专门招待女客的酒店不少,可曾影响店里的生意?”

    林依笑道:“影响不了,咱们的店小,只得六张桌子,若东京城的客人们都上店里来,还坐不下呢。”

    府尹夫人放了心,道:“这倒也是,她们漏掉的客人,就够咱们赚了。”

    林依将门打开一条缝,请府尹夫人看外面,只见店内张张桌子都是满的,生意极好。

    她掩上门,笑道:“府尹夫人隔三岔五来坐一坐,我们这一个月,就赚够了。”

    府尹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却又问道:“杨家娘子店的事,你可听说了?”

    林依以为她指的是杨升娶亲的事,道:“陆翰林赠妾的事,府尹夫人也听说了?”

    府尹夫人一愣:“你这讲的是哪一桩?”

    原来她们所讲的,不是同一件事,林依尴尬一笑,将杨升成亲那日,陆翰林送妾的事讲了一遍。府尹夫人冷哼一声:“男人们的风流韵事,不提也罢。”又问道:“这段时间,杨家娘子店的生意又红火起来了,你竟是不知?”

    林依听出她话语中暗含责备之意,忙解释道:“这个把月,光顾着为小姑子忙活,想必府尹夫人也有耳闻。”

    府尹夫人听她提张八娘被休的事,突然笑起来:“世间之事,机缘巧合,真是妙不可言,我家马上就有喜事,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家小姑子。”

    喜事?林依马上联想到同样被休的衡娘子,难道是她要改嫁?府尹夫人猜到林依在想甚么,摆着手笑道:“莫要想歪了,这桩喜事,与她无关,而且既是我们家的喜事,也是你们家的喜事。”

    林依越听越糊涂,府尹夫人偏又不讲明,让她好奇心猛涨,追问了几句。府尹夫人笑道:“别急,再过几日,自然明了。”

    这话,与那日张仲微的语气倒有几分相似。林依断定,他们有事瞒着自己。

    府尹夫人把话题重新转到正题上来,问林依道:“杨家娘子店的生意好转,你如何看待?”

    府尹夫人从来只坐等分红,不兴过问生意的,今日特特提起,林依十分好奇,答道:“上回那事儿,都过去个把月了,总会有人淡忘,加之他们店内环境雅致,生意好起来,倒也不奇怪。”

    府尹夫人道:“好大一只蟑螂呢,官司又灰头灰脸,哪能这容易就被人忘了,环境再雅致也没用,他们生意能再度好起来,全因攀上了高枝。”

    “高枝?谁?”林依头一回听说,惊讶问道。

    府尹夫人并不直接回答,只道:“王翰林的俸禄,还不如我们家老爷,她家夫人却能天天去杨家娘子让吃酒,照你看来,这是为何?”

    此话虽是问句,但府尹夫人一定知道答案,不过是想考校林依。林依仔细琢磨起来,一种可能,是牛夫人的思路与她一样,与王翰林夫人送了股份,但参照牛夫人以往的行事作派,此种可能性不大;另一种可能,即牛夫人许了王翰林夫人免费去吃酒,兴许还送了礼,反正王翰林夫人一去,自有招揽生意的效果在,她横竖是亏不了的。

    林依将她的分析讲与府尹夫人听,又自嘲道:“我家官人同样是个官,还与牛夫人沾亲带故呢,我的待遇,却与王翰林夫人截然不同,果然官阶差了几品,就大不一样。”

    府尹夫人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到最后这句,突然道:“别急,不远了。”

    这话没头没脑,听得林依一头雾水,但府尹夫人并没打算解释,只接着她前面的话道:“我打听到消息,同你猜得一样,杨家娘子店,确是免了王翰林夫人的酒钱,且还送过一份大礼。”

    府尹夫人讲完,将酒杯朝桌上重重一顿:“王翰林夫人收受贿赂,好大的胆子。”

    林依虽不大懂得官场上的道道,但也晓得,官员私下收些小礼,大家都是习以为常,就算闹出去,也没 甚么大不了,毕竟像欧阳府尹这般清廉的官员,并不多。

    这些门道,林依都知道,府尹夫人自然不会晓得,那她为何还这样大的反应?林依正疑惑,抬头瞧见府尹夫人唇边一丝得意的微笑,忽地明白过来,当下正是拜相之争激烈的时候,任何一丁点儿的小毛病,都能被对手所利用,作出大文章来。

    府尹夫人见林依不作声,以为她愣住,遂拉起她的手,拍了拍,道:“这些事,你晓得就行,不必操心,凡事有我呢。倒是脚店的生意,该想想辙了,若还蛤只有六张桌子,就算对手少了一家,也多赚不了。”

    这暗示太过明显,林依不用动脑筋,就能明白——王翰林要失势了。王翰林夫人无法再替杨家娘子店做活招牌了,总而言之,杨家娘子店离倒闭不远了,林依得想办法扩大店面,以接纳多出来的人流量。

    林依很乐意扩大店面,但本金从哪里来?开店几个月来,虽然赚了一些,但远达不到杨家娘子店那样的规模。

    府尹夫人只负责透露信息,筹钱的事,她可不管。在林依思索的时候,府尹夫人再次拍了拍她的手,勉励了几句,起身告辞。

    林依早就想扩店面,今日经府尹夫人这一提,愈发激起斗志,待她一走,就去翻账本,拨算盘,忙个不停。

    张八娘送走衡娘子,走进里间来,见林依忙碌,奇道:“三娘,还没打烊呢,你算甚么帐?”

    林依边算边叹气:“六张桌子太少了,想将店面扩一扩,钱却不够。”

    张八娘笑道:“我还道甚么事。”说完,取出贴身收藏的钥匙,开了藏钱的小箱,将李舒送她的一匣子首饰拿出来,放到林依的算盘前,道:“卖了这个,还能顶几个钱。”

    林依看也不看就推回去,道:“那是大嫂送你的,我怎能拿来使用。”

    张八娘道:“这有甚么,你就当是我入了股,若不够,我那里还有百亩田。”

    林依捧起匣子掂了掂,笑道:“大嫂还真舍得。”

    张八娘也笑:“那你这做二嫂的舍得不舍得?将你这红火的脚店,分我几股?”

    林依拍了她一下,故意道:“几股?你胃口也太大,顶多分你一股。”

    二人嘻嘻哈哈,似回到了小时候,笑闹一阵,林依取出一杠杆,称了称首饰的重量,再折算成铜钱,摇头道:“还是不够。”

    张八娘惊讶道:“这匣子首饰不算少,足够把隔壁的上等房也租下来了。 ”

    林依奇道:“我是想开一家宅园式的酒店,再租一间上等房做甚?”

    张八娘愣了半晌,感叹道:“三娘,自小我就晓得你是个有雄心的,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得一步一步来,在东京买个宅院,那得花多少钱,咱们还是先租一间上等房再说。”

    张八娘所讲不错,但林依有她的想法,官宦夫人多,是张家脚店的优势,人人都是冲着这点来的,反言之,若留不住官宦夫人,张家脚店也就离倒闭不远了。而现如今,东京城内酒楼式的娘子店、宅园式的娘子店,已有好几家,许多官宦夫人都 爱去,张家 脚店若不是还有府尹夫人常常来,生意早被抢光了。

    林依问张八娘道:“若再租一间上等房,改成脚店,会多吸引几个官宦夫人来么?”

    张八娘觉得不可能,摇了摇头。

    林依叹道:“先前官宦夫人聚会时,就已有人抱怨了,咱们店面小,又没济楚阁儿,她们不爱来呢。”

    张八娘想了想,道:“你讲得也有道理,若一样都是宅园式的酒店,咱们家掌柜的是官宦夫人,她们家掌柜的却是布衣,那些爱讲究身份的官宦夫人,一定更愿意上咱们店来。”

    林依又开始翻账本,道:“就算租不了宅园,也该把酒楼租一栋,不然官宦夫人都要跑光了。”

    张八娘问道:“不知租一栋酒楼,或租一座宅园,价钱分别是几多?”

    林依道:“等你二哥回来,叫他打听去。”

    张八娘点头,笑指首饰匣,叮嘱道:“别忘了我的股份。”林依作势要打她,张八娘迅速拉开门,溜出去了。

    晚上张仲微回来,林依没急着讲扩店面的事,先将府尹夫人提过的“喜事”来问他。她拎住张仲微的耳朵,道:“到底是甚么事,你们都晓得,只我一人蒙在鼓里。”

    张仲微叫了声“哎哟”,求饶道:“娘子,是好事,又不是坏事,你揪我作甚?”

    林依想了想,逗他道:“好事近了?莫非是要纳妾?”

    张仲微努力将耳朵挣脱出来,又钳住她的手,道:“尽瞎扯,好事在欧阳府尹家里,我只不过是沾沾光。”

    第一百七十五章双喜临门

    张仲微与府尹夫人,都口口声声称有好事,究竟能是甚么好事?林依问道:“这好事,是欧阳府尹,还是他家人?”

    张仲微道:“自然是欧阳府尹。 ”

    欧阳府尹?男人这辈子,三桩大喜事,无非是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林依突然灵光一现,问道:“可是欧阳府尹要高升?”

    张仲微赶忙捂住她的嘴,小声道:“还只是小道消息,莫要嚷嚷。”

    林依一猜即准,很有几分得意,心道,这肯定不是小道消息,府尹夫人谨慎,张仲微老实,他们都道好事近了, 那定然八九不离十。

    张仲微听过她心中所想,摸着脑袋一笑,并不反驳,林依愈发断定自己猜对了。

    三日后,张仲微带回消息,欧阳府尹在圣上面前参了王翰林一本,告他收受商人贿赂,圣上因前段时间的眉州械斗事件,本来就对王翰林有看法——王翰林运气不好,与倒霉的方睿同属一派,此次受贿事件,便成了压倒危房的最后一根稻草,虽不至于令王翰林贬职,却使他颜面扫地。

    王翰林受贿一事被揭发,直接影响了行贿人,杨家娘子店的生意一落 千丈,就在林依为此欢欣鼓舞,积极筹备资金,准备大干一场之时,更好的消息传来,两派之争,渔翁得利,欧阳府尹升官,任参知政事,权同副相。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不太好听,却十分贴切,曾经的欧阳府尹,如今的欧阳参知,虽不属于任何党派,却有亲近之人,张仲微很幸运,就属于其中一员。

    自从欧阳府尹高升的消息传出,州桥 巷的人流量,陡增数倍。那些个官员,个个都是人精,晓得张仲微与欧阳参知走得近,来道贺时就稍上了各自的夫人,叮嘱她们到府尹夫人面前贺过,再来张家脚店与林依套套近乎。

    张家脚店总共才六张桌子,根本容不下这许多人,幸好那些夫人并不是真来吃酒的。不拘哪里挪个凳子就能坐下,只是苦了林依,不仅要亲自出来招待,还要提起精神与她们周旋,如此迎为送往好几日,把她累得够戗。

    这日又送走一批官宦夫人,林依直觉得腰酸腿疼,早早儿地就命打烊,躲进里间,一头倒在床上,再不想起来。张仲微与其相反,是在家闲了好几天,见状忙走上来,替她捶腰捏腿。

    林依趴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享受着按摩服务,嘀咕道:“作甚么我一天到晚应酬那些夫人们,你却藏在房里享清闲。”

    张仲微道:“这是欧阳参知吩咐的,不能叫人瞧出我与他关系好,免得惹来麻烦,因此我只躲在家里闭门谢客,连翰林院也不去。”

    既是把麻烦事都计算上了,想必已对张仲微作出了安排,林依笑意盈盈,问道:“欧阳参知还与你讲了甚么?”

    张仲微晓得林依在想甚么,俯下身子,低声道:“欧阳参知有心提拔,却无奈我资历尚浅,再说此时行事,太过招摇,且再等上一等。”

    林依并不性急,道:“如今朝中局势混乱,比起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官职低些,并非坏事,再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趁着有欧阳

    参知照拂,赶紧多赚些钱,在东京安个家是正经的。”

    张仲微替她捶着腰,惭愧道:“要安家,得挣钱。靠我那几个俸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幸亏娘子能干,会开脚店。”

    林依笑道:“那也是托你的福,若你不是个官,这店哪能开得顺。”

    小小一记马屁,叫 张仲微笑开了怀,格外帮林依多捏了一会子。

    第二日,张家脚店生意又爆满,张张桌子前坐的都是官宦夫人,林依挨个看去,期间有许多熟人,靠墙的赵翰林夫人,还有角落里的陆翰林夫人。

    赵翰林夫人拉住张八娘的一只袖子,盛情邀她也坐下吃一杯,浑然忘了不久前她才讲过张八娘的闲话。

    陆翰林夫人与林依并不熟络,今日却主动走到她面前,问她可得闲坐一坐。林依实在有些累,不愿应酬,但陆翰林夫人的身份比她高出许多,这会儿又是店中客人,她没理由不去,只好随她到桌边坐下。

    陆翰林夫人把身段放得低低的,亲手斟满酒,递到林依手中。林依有些受宠若惊,忙客气问道:“我店里的酒菜,还合陆翰林的口味?”

    陆翰林夫人点的酒,还有几碟子菜,都是店中最贵的,笑道:“那杨家娘子店,自诩东京第一,我看他们卖的酒菜,还不如你家的。”

    杨家娘子店,已濒临倒闭,陆翰林夫人怎拿出来与正当红的张家 脚店相比?这些官宦夫人,个个精明无比,林依可不认为陆翰林夫人是无心之语,其中必有深意。她仔细想了想自身与牛夫人的关系,决定谨慎作答,道:“杨家娘子店乃是大酒店,我们这却只得六张桌子,顶多算个拍户,哪能与它相比。”

    陆翰林夫人略微一愣,不再深究此话题,转而谈起杨升的亲事,道:“不知我送去的那个妾,合不合杨少爷的心意,张翰林夫人若遇见他,替我问一声。”

    陆翰林夫人句句不离杨家,究竟是甚么意思?林依最讨厌打哑谜,不由得抬手,揉了揉太阳|岤,道:“陆翰林夫人说笑了,我这外甥媳妇,怎好去过问舅舅的后院。”

    林依语气不善,陆翰林夫人听了出来,忙赔笑道:“张翰林夫人休气,我这不是担心送的妾不合杨少爷的心意,牛夫人不喜欢么。”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林依反倒听明白了,陆翰林夫人大概也明白兰芝送的不是时候,知道牛夫人会恨她。牛夫人的态度,陆翰林夫人并不放在心上,但她拿不定张家与杨家的关系,担心张家也因此恨她,所以到林依 这里探风来了。

    张家有可能将陆翰林恨上,这结局,陆翰林夫人肯定早就想到了,但早些时候他们根本不把官微言轻的张仲微放在眼里,因此不管不顾,如今时局不同,才着起急来了。

    看来陆翰林夫人与陆翰林不够聪明,杨家与张家的关系如何,哪里需要试探,打听打听之前的官司,再看看杨家娘子店行贿一事是谁告发的,就能知道了。

    林依念及张仲微在翰林院当差,与同僚搞好关系很重要,于是就想宽一宽陆翰林夫人的心,但她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明着讲自家与外祖母家的关系不好,便只委婉道:“许久不曾去过杨家,不知情形如何,哪日遇到,再帮陆翰林打听罢。”

    按照常理,陆翰林夫人听见这话,该高兴才是,但她嘴角虽然朝上翘着,眼里闪过的,却是一丝失望。林依眼尖具见,大为困惑,待要仔细琢磨,却听见张八娘在赵翰林那桌唤她,只好起身,与陆翰林夫人告了个罪,转到张八娘那边去。

    张八娘明显吃多了几杯,双颊通红,拉住林依道:“三娘,赵翰林夫人好酒量。”

    林依猜想她是不会推酒,才吃多了,不禁好笑道:“赵翰林夫人好酒量,又不是你好酒量,为何要使劲吃?”

    赵翰林夫人笑道:“我与八娘子投缘,就请她多吃了几杯,张翰林夫人切莫怪她。”

    林依看看她,又看看张八娘,不知她们是和解了, 还是面儿上情,只好讲些不疼不痒的客套话:“我家的酒,可还中吃?”

    赵翰林夫人大声赞道:“整个东京城,就属你家的酒味道最好。”她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当即唤来祝婆婆,又点了一壶酒。

    有人大方花钱,林依偷着乐,扶了张八娘起身,道:“八娘醉了,我扶她进去。赵翰林夫人慢用。”

    赵翰林夫人明显还有话讲,但林依不待她出声,就扶着张八娘转过了身去,迅速进了里间,叫张仲微把门关起。

    张八娘酒劲冲上来,脸上发烫,忙挣脱了林依的手,倒了盏冷茶吃下,方觉得好些。林依问她道:“赵翰林夫人与你道过歉了?”

    张八娘点了点头,道:“她说那日是无心之语,叫我别往心里去。”

    林依提醒她道:“城里不比乡下,掏心掏肺的人少,虚情假意的人多,遇事得多分辨。”

    张八娘的脸更红了,慢慢垂下去,道:“我晓得这酒不该吃,但她是客人,又是官宦夫人,我不知如何推辞。”

    林依教她道:“下回再遇见这种事,就道你是酒保,要招待客人,不能饮酒。”

    张八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林依指了指床,道:“歇会子再出去罢。”

    张八娘方才吃酒,已是失职,不敢再停留,忙摇了摇头,重回房中。

    张仲微方才一直没出声,等张八娘出去,才替她求情道:“娘子,八娘子头一回做店小二,规矩多有不懂,今日就饶了她罢,若有再犯,再扣月钱不迟。”

    林依好笑道:“我一句重话也无,更没提月钱,你这是求的哪门子情?”

    第一百七十六章险中圈套

    张仲微笑道:“我晓得你分寸拿捏得好,但言语间还是有些许责怪。”

    林依道:“就是要她听得出来,须知她朝店里一站,就不仅是我的小姑子,更是酒保一名,凡事无规矩不成方圆,该责罚的,不能含糊,不过念在她是头次犯错,我确是没打算罚她。”

    张仲微忙躬身一揖,道:“娘子大度,是为夫小人之心了。”

    林依轻拍他一掌,拉他到桌边坐下,道:“少嬉皮笑脸,我有正事问你。”

    张仲微问道:“娘子有甚么事,愿闻其详。”

    林依将陆翰林夫人之异状讲与他听,又道:“稍微有点儿眼力劲儿的,都该看得出来我们与杨家关系不好,陆翰林夫人并不像那愚笨之人,为何却看不出来,还特特来试探于我?”

    张仲微听了这话,严肃起来,仔细思忖一番,沉声道:“的确是试探,但试探的目的,只怕与你想的不同。”

    林依更加奇怪:“那她是为了甚么?”

    张仲微没急着作答,反问道:“陆翰林夫人试探张杨两家的关系,你是怎样回答的。”

    林依道:“这事儿众人都晓得,横竖瞒不住,我便照实答了。”

    张仲微大松一口气,笑道:“到底是我娘子,就是机灵。”

    林依糊涂了,问道:“这里面有甚么干系不成?若我骗她,称张扬两家关系好,又会如何?”

    张仲微道:“若真这样答,可就中了她的圈套,如了她的愿了。”

    林依大吃一惊,她虽猜到陆翰林夫人是有所图,却没想到事情这般严重,自己竟是差点中了圈套了,忙问:“陆翰林夫人究竟是甚么目的?”

    张仲微摆了摆手,先起身察看门栓,牢牢锁了,又将窗户关严实,再才坐回来,低声道:“照我看,他们准是怀疑我们两家关系不好是装出来的。”

    林依大惑不解:“这有甚么好装的?”说完又自嘲:“我自认为向那些官宦夫人们学到不少,没想到还是不中用。”

    张仲微道:“官场上的事,你看不明白也正常,你可还记得,陆翰林与王翰林是同属一派的?”

    经这一提醒,林依明白过来,方睿、王翰林、陆翰林,都是同一派,近来他们那派,接连受挫,先是方睿降职,后是王翰林被圣上责罚,前一桩事,与张伯临的岳丈有关,后一桩事,与张仲微的外祖母有关,总而言之,都与张家有些关联,因此他们便对张家生出疑心来。

    林依又仔细想了想,问道:“王翰林他们是怀疑牛夫人行贿一事,乃张家故意安排,这才使陆翰林夫人来探消息?”

    张仲微点头道:“与我想的一样。”

    林依一阵后怕,若当时她答的是张扬两家关系好,可就正中陆翰林夫人下怀了,她拍了拍胸口,道:“幸亏我照实答了,不然便要弄巧成拙。”

    张仲微道:“张家太过显眼,已遭人记恨,往后还是避讳些好。”

    林依赞同道:“说的是,也别尽想着升官发财,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咱们有欧阳参政庇护,哪怕你只当个编修,一样能发财。”

    张仲微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笑问:“娘子已想出发财的门道了?”

    林依起身,端正福了一礼,笑道:“正是要求编修帮个忙,上牙侩那里打听打听各种酒楼的租价。”

    张仲微一愣:“你要租酒楼?”

    林依将扩展店面的想法讲与张仲微听,本以为他会同张八娘一样极力反对,但没想到,张仲微却是大为赞同,他认为,从这几日官宦夫人的往来情况,就能罕见张家脚店日后生意的走向,因此租一间符合官宦夫人身份的酒楼,十分必要。

    林依获了支持,有些激动,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反对,把说辞都想好了。”

    张仲微道:“我作甚么要反对,我与同僚们出去吃酒,稍微差点的酒楼,他们都不爱去,想来他们的夫人也是一样讲究的。如今她们看在欧阳参政的面子上,还来照顾生意,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没有人愿意一直坐在不合自己身份的酒店里吃酒。”

    林依扑过去,紧紧将张仲微抱住,激动道:“还是官人深知我心。”

    张仲微回抱住她,惭愧道:“我也是嘴上讲得好听,落到实处,一筹莫展,租酒楼可是要钱的,我的俸禄少,光靠咱们攒下的钱,只怕是不够。”

    林依取出张八娘的首饰匣,递与他瞧,道:“这是大嫂赠与八娘子,八娘子又拿出来助我的,说是当她入了股。”

    到底是亲妹妹,行事大方又贴心,叫人感动,张仲微将匣子递回林依手中,道:“正好有八娘子相助,咱们就把酒楼租起来。”他趁着这两日休假不用当差,便避开巷中来往的官员,选了另一条路出巷,溜到街上去寻牙侩,打听酒楼租价。

    东京房价贵,租酒楼的价钱就更不用说,张仲微打听了好几家,认真做了记录,最便宜的双层酒楼,每月租价是两百贯足陌,宅园式的酒店,那就更贵了,一座最便宜的也得上千贯,吓得张仲微没敢细问。

    林依看过张仲微的记录,很是失望,她最想租的宅园式酒店,成为了泡影。张仲微见她沮丧,安慰道:“那酒楼是两层的,总比咱们现在这间强,不如去看看再说。”

    林依不是很愿意,因为双层的酒楼一般也是临街的,她之所以中意宅园式酒店,除了环境优雅,就是因为带个院子,能为防止外人闯入,让来吃酒的娘子们更有安全感。

    不过,近日来张家酒店的官宦夫人实在太多,又个个点名要见林依,使她疲惫不堪,若出去看酒楼,正好能躲一躲,也是好的。因此林依就依了张仲微,戴上盖头,随他去同见牙侩,再由牙侩领着,去瞧那栋月租两百贯的酒楼。

    林依对这样的酒楼,本就不大喜欢,等到了地方,更觉失望,那两层的楼房,根本不能称之为“酒楼”,里面没有刷墙,没有铺地砖,桌椅板凳全无,甚至连个像样的厨房都没有。她忍不住质疑道:“这楼只得个壳子,也要两百贯?”

    张仲微也很不满:“简直是抢钱。”

    牙侩晓得张仲微是个官,不敢怠慢,陪着笑道:“大官人,东京的酒楼,就是这个价,你若觉得不合算,不如买一栋更好。”

    张仲微问道:“买这样一栋,需得几个钱。”

    让林依租这样的酒楼,她都不愿意,买来作甚,忙道:“咱们不买,且到别处看看再说。”

    她拉着张仲微,别过牙侩出来,叹道:“我一直都晓得东京房价贵,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两百贯竟只能租个破破烂烂的楼。”

    张仲微道:“那楼只是简陋些,并不破旧,咱们租下来,刷一刷,铺一铺砖,还是能用的。”

    林依很想捶他一拳,无奈是在街上,只好忍住了,没好气道:“再置办些桌椅板凳,重盖一间厨房,是不是?”

    张仲微哑口无言,尴尬咳了两声,红着脸道:“花费的是多了些。”

    林依自言自语道:“不知那装修好了的,每个月得多少钱。”

    张仲微忙掏出他之前的记录,指着其中一条与她看,道:“我问过牙侩的,这栋每月五百贯的,装饰得极好,别说桌椅板凳,连温酒的炉子都有。”

    五百贯,林依吞了吞口水,张仲微每个月的俸禄,是五贯,这栋酒楼每个月的租金,竟是他俸禄的百倍,着实吓人。

    张仲微也意识到这一点,更显尴尬,把记录收了起来,结结巴巴道:“咱,咱们再看看。”

    回到家中,林依盯着账本发了好一会儿呆,突然一拍桌子:“反正都是个贵,我还看那两层的酒楼作甚,直接去瞧宅园。”

    杨婶正在推门,想要进到里间来,猛一听见这话,惊讶道:“二少夫人,你怎么晓得有人要租宅园?”

    林依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问道:“有人要出租宅园?”

    杨婶点了点头,将一封茼递上,道:“不知谁家的小厮,跑来将这个与我,说是他家有宅园要出租。”讲完又问:“二少夫人,方才我还没告诉你呢,你怎地就晓得租宅园的事了?”

    林依转过头去,冲张仲微一笑:“这大概就是心想事成?”

    张仲微也觉得这事儿太巧,凑过来同林依一起拆那封茼。封茼内并没有信,只有一张招租启示,两人把启示看完,齐齐“嗐”了一声:“这叫甚么心想事成。”

    原来那招租的人,是牛夫人,她想出租的, 正是杨家娘子店。林依道:“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杨家娘子店如今门可罗雀,再不将店

    盘出去,就要亏本了。”

    张仲微道:“看这样子,外祖母是急着脱手,不然不会给我们也送一份来,此时若租下,倒是能压压价,不过……”

    林依见他吞吞吐吐,奇道:“当家人,你这到底是想租,还是不想租呀?”

    第一百七十七章学习窦义

    张仲微很矛盾,一方面,他认为机会难得,出于成本考虑,应该将杨家娘子店盘下;另一方面,他却担心由此会让人误会张杨两家的关系,毕竟王翰林一派已开始怀疑了。

    林依听过张仲微的疑虑,斩钉截铁,替他作了了断:“咱们不租,杨家娘子店是自杨府后院隔断出来的,我才不愿和牛夫人离得那样近。”

    张仲微便将那招租启示揉作一团,丢到一旁去,道:“就听娘子的,咱们不租。”

    林依自己不愿租,还是留意了杨家的动静,心想,不知哪个有运气,低价将那座宅园租了去。她却是想错了,从商者,大都爱讨个好彩头,而杨家娘子店自开张以来便事故不断,他们都认为该店风水不好,对牛夫人招租一事,要么不屑一顾,要么趁机压价。

    落到最后,竟无一家将生意做成,牛夫人无奈之下,只好又将酒店重新改回了杨家内院,可惜了那些豪华的装饰。林依瞅准机会,托牙侩出面,将牛夫人低价抛售的贵重桌椅和精致酒器尽数买下,捡了个大便宜。

    酒器是银的,搁到里间,桌椅板凳摆不下,便搬到下等房藏起。青苗一面帮忙,一面笑得欢快:“牛夫人的店不曾盘出去,这回亏大了。”

    林依道:“她再亏,咱们也赚不着,宅园还是没着落。”

    青苗不作声了,良久,道:“二少夫人别急,咱们慢慢赚,总有攒够钱的一天。”

    青苗的性子才是最急的,却反过来劝林依,惹来众人一片笑声。青苗抱怨道:“城里就是麻烦,这要是在乡下,随便哪里寻一块地,就能盖房子,根本不消花钱去租。”

    祝婆婆是土长土长的东京人,对城里的情况更了解,反驳道:“你这话却差了,盖房子,跟城里还是乡下并无关系,只要有钱,在哪里都能盖。”

    青苗叹道:“说的是,可不就是没钱,若咱们手里有钱,也能在东京买一块地,想盖甚么样的酒店,就盖甚么样的酒店。”

    林依听她们讲买地,突然想起在杂书中看过的一则小故事来,那本杂书,还是在乡下时,自张家小院一角落捡到的,她猜想张仲微大概也读过此书,便叫青苗带着众人继续搬桌椅,自己则拉了张仲微回房,问道:“仲微,你可晓得前朝富商窦义?”

    张仲微挠着头想了想,道:“略知一二,他盖房租屋起家,不到四十便为长安首富。”

    果然张仲微也是知道的,林依兴奋起来,奔到书箱前一阵猛翻,却一无所获,失望道:“那本书不曾带到城里来。”

    张仲微疑惑道:“娘子,不过一本杂书而已,自然不会带到城里来,你特特寻它作甚么?”

    林依道:“我记得窦义当年只花了极少的钱,就买下了第一块地皮,但却忘了他是如何做到的。”

    张仲微记性好,略想了想就记起来,道:“他之所以花费少,是因为买的地,乃是个废弃不用的粪池,虽然足有十几亩,但根本没人要,他只花了不到八十万的钱,便将其买了下为,雇人填平,再盖店铺,租与波斯人做生意,由此发了财。”

    林依听着听着,两眼放光,恨不得立时奔住东京大街,也寻个废弃的粪池买下。

    张仲微瞧出她心思,好笑道:“若钱这样好赚,人人都去了,你想想,朝廷可是不许布衣百姓大量囤地盖房的,窦义却为何能做到?”

    林依并不知朝廷有如此规定,愣了,道:“我只记得窦义是买地建了马球场,送与当场太尉,讨了他的欢心,从此才飞黄腾达,却不知里头有这样的原因在。”

    张仲微见她蔫蔫的,似霜打了的茄子,问道:“娘子,你突然提起窦义作甚,难不成你也想买地?”

    林依趴到桌上,道:“我想学窦义买粪池。”

    这话太过逗趣,张仲微大笑不止,林依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道:“怎么,许窦义买粪池盖商铺,就不许我也盖个酒店?只是我没他那样的好运气,只能想想罢了。”

    她半开玩笑,张仲微却认真思考起来,道:“娘子,你若只是想盖酒店,何须十几亩,一亩地,甚至半亩地足矣。”

    林依猛地直起身子,来了精神,急急问道:“你有办法弄到地?”

    张仲微缓缓踱着步,道:“识字的人不多,就算识字,也少有人会去看杂书,因此知道粪池也能盖房发财的人,定是极少的。”

    林依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别人不知这事儿,与咱们有甚么关系?”

    她讲这话时,张仲微正好走到她旁边,见她双眼懵懂,煞是有趣,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她脑门,笑道:“既然大多数人都不晓得,或许京城说不准还有废弃的粪坑遗漏也不定。”

    林依不顾他的手还搁在自己头上,跳将起来,拽了他就朝外走:“咱们上街瞧瞧去。”

    张仲微从未见过林依这般性急的模样,好笑道:“瞧甚么?看哪里有粪坑不成?”

    林依一顿足:“你少笑话我,难道你有更好的主意?”

    张仲微拉了她重新坐下,道:“其实咱们大宋,同窦义一样买地盖房出租的人,不在少数。”

    林依点头道:“那是,东京城遍地出租的房子,总是有人盖的,那些人,想必不是大商贾,就是高官。”

    张仲微道:“不只这些人,你忘了咱们这两间房,是向谁租来的?”

    林依脱口而出:“楼店务。”

    张仲微却轻轻摇头,原来楼店务只管出租,负责盖房子的,另有部门,称为“修完京城所”,这“修完京城所”,本来只负责修筑城墙和宫殿,等到城墙修得差不多,宫室也盖得够豪华,便奏请朝廷划拨地皮,盖房出租,林依他们所租的房屋,就是这样来的。

    张仲微讲完,又道:“朝廷划拨土地,都是成片成片,我就不信其中没有废弃用不着的地方。”

    林依一下一下敲着桌子,道:“有肯定是有的,但不靠关系,肯定弄不到。”

    北宋生活顾问第4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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