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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节

    逸羽风流 作者:澹台扶风

    第53节

    “就是想来看看你,羽儿平安回来,娘的病便没事了,放心。”

    君逸羽忍不住倾身抱住了萧茹,“娘亲放心,孩儿是真的平安回来了,再不会让你为我担心了。”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轻拍君逸羽肩头,萧茹低声呢喃,似是安抚,似是自语。

    “羽儿既是睡好了便早些起来吧。”拥抱有顷,萧茹轻轻推开君逸羽,向后招了招手,“王府的贺客都来得差不多了,去正院给你爷爷奶奶问疾问安,你也该出去谢客了。你皇爷爷说要来给你送生辰礼的,想来也快到了。”

    珠芸早已偷偷抹了几把眼泪,见得萧茹示意,侧行让出路来,眼圈暗红的陵柔步上床前,托盘举过头顶,跪地道:“祝少爷福寿安康!”珠芸也跟着跪献祝词。

    侧耳隐约听到了院外热闹,正自心念“皇家效率”的君逸羽,回神先是一讶,随即接了陵柔手中呈放衣物的黄花梨清漆托盘,扶了她一把,对她们笑道:“珠芸姑姑和陵柔还和我来这些吗,快些起来。”

    “谢少爷。”

    触上紫色吉服上的精细针脚,萧茹笑赞,“是陵柔的手艺吧,有心了。”君逸羽亦赞叹于其上精巧的福寿祥纹,华美喜气之余却也不失清朗,想到昨日回府时陵柔红肿的眼睛,君逸羽更是感动,待人真好,这只怕又是多夜辛苦吧。

    由自家娘亲帮助着穿戴好了衣服,梳洗之时君逸羽关心道:“对了,叔母呢?她可起了?”

    “你叔母一早就起了,在后院招待女眷呢。”

    “这么早,赶了这么些天路回来,她怎么不多睡会儿。”

    “今儿府上这么多人来,也就少爷你凡事躲清闲,能安睡到这个时辰。”珠芸忍不住笑道。

    君逸羽吐舌。王府诸事俱有安排,一向无需他插手,他也被惯得没了帮忙的觉悟。倒是他自八月二十出云受刺起,野外安歇时需得时时警惕,有赵杉等人随行护卫后,连番赶路亦是辛苦。身躯疲累,在外紧绷着倒不觉得,甫一回家,竟是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实是好些年没有的事了。

    君逸羽张口再要问些什么时,却是房檐铃铛响得急切,知道这是有要紧事求见,陵柔来去接引消息的功夫,君逸羽抓紧时间洗漱完毕,待得陵柔入内回禀上来,却是来了圣旨。

    食指指心,君逸羽瞪眼,“圣旨?给我的?”

    萧茹也是讶异,却是催促道:“羽儿,快些出去,别让皇差久等。”寿诞之日给羽儿的圣旨,想想也不会是坏事。

    君逸羽点头,平素他与君承康君天熙只做亲人相处,并不着意守太多规矩,可今日宾客盈门,圣旨自然怠慢不得,面子上的事情他必是得做足的。既然只是指在我名下的圣旨,娘亲还病着,倒也不用着急出去。这般想着,君逸羽也不耽误,辞别萧茹,当即出了羽园。

    一路家仆“福寿安康”的祝词中,君逸羽匆匆到得王府一进院子的月门前,整理了衣冠,跨将出去却是一呆。

    目光所及,满院朱紫青绿,尽皆跪地,唯有府前一班内侍,谨身而立。领头一人,圆领蟒服,手捧黄娟,是卓明。

    威严肃穆,只为那一抹明黄。

    遥望之间,意识到此刻威风凛凛、傲立天地的卓明所代表的人物,他的心,突兀抽疼。

    留意到君逸羽到来,卓明眼中一喜,“世孙爷,快来接旨。”

    圣旨来时,便有恩典说无需抱病的翼王出来,此刻跪立正前的,却是王府的“预备家主”君康逸,留意到卓明神色,他也回头招手,示意君逸羽赶紧过来。

    微微摇头醒了醒心神,君逸羽抬步上前,步步走向了君康逸身侧明显预留给自己的跪垫。唉!天地君亲师,身处这个时代,终究是要跪的。轻振衣摆,屈膝下放,君逸羽直直跪落。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翼王世孙君逸羽,性义行良,允文允武,着晋封郡王,王号‘荣乐’!钦此!”

    “这···”君康逸君逸羽相顾讶然。

    “荣乐郡王,恭喜了,快来接旨吧。”久不见君逸羽动作,卓明想来,这怕是惊喜呆了,当下含笑提醒。

    眼神征询间得了自家爹爹的首肯,君逸羽无奈垮了下肩。算了,世孙到郡王,爵位入了半阶,王位坐实了,反正都是欺君。“君逸羽领旨谢恩!”

    “恭喜郡王爷”将圣旨交给了君逸羽,卓明回身从小太监手中拿了紫檀木雕云龙纹的托盘双手恭敬奉上,“这是王服宝册,王爷收好了。”

    接了四爪银龙杏黄底色的王服和镀金银册,知道大华加官进爵后易赐服、谢圣恩的规矩,君逸羽点头道:“卓公公稍等,我这就去更衣。”

    “打今儿起,王爷该自称‘本王’才是。”卓明笑眯眯的摆手,“王爷只管去。”

    自皇差唱喏进得翼王府门,众人的心神都系在了手捧圣旨的卓明身上,躬身跪地之时,谁也没留意到翼王府门前不知何时停了两驾低调奢华的马车。

    君逸羽跨出月门现身王府一进院的那一刻,靠门的那一驾马车内不可抑制的响起了一声惊呼,却又在似有轻责的“珊儿”声中戛然而止。

    “母皇,皇兄没事了,我想下车,我想去看皇兄嘛。”君若珊可怜巴巴的哀求,却是半点不敢违逆。以前倒也算了,这些日子母皇格外凶,她可不敢找母皇的不自在。

    信任马车的隔音效果,君天熙并不需要压抑声音,一声“等等”,淡淡威仪。只是此刻她隔窗而望的眼中,情绪波澜,暗潮汹涌,却是谁都无曾窥见。你能活着回来,真好!瘦了点,似乎长高了些···便知道你会跪得不情不愿。即便跪着,你也不同旁人,总是松竹挺拔的模样。

    君天熙眼底深藏的情意,随着君逸羽离去的背影拉伸,隐隐有了些绵延泛滥的趋势。车外众人目送紫袍少年去换王服,又全然是另一种心潮难平。

    有着世孙封号,父祖百年之后,他便是稳稳的亲王,谁想尊耀待之不及,竟又给他送来了荣乐郡王的爵号!

    “荣”之封号,本朝未有前例,但在前朝,唯封皇子。封爵“荣亲王”者,更是前朝齐国半只脚踏入东宫的准太子!如此,“荣”字贵重,可知一斑!再跟一“乐”字,其中厚意,更见非凡!天家恩宠,隆重至斯!好个压惊礼,好个生辰礼啊!

    “承天二十五年重九日,辅国翼亲王承康之孙,翼王世子康逸之子,翼王世孙君逸羽,年十五,晋封荣乐郡王。”君华皇族宗人府志上这一笔,“荣乐”二字作为寄予尊荣的封号,第一次出现在华朝史册记载上。

    这一刻,有幸见证的人们,认定“荣乐”二字是这少年贵公子的幸运,人人称羡之余,没人能预见到在不远的将来,恰是这少年给了“荣乐”无上的荣光。因着此刻与这少年的接合,“荣乐”铸就了史前未有的尊崇与光耀,承载了无数人的佩仰与祈望。

    历史终将会解答一切,终有一天会让所有人知道,命运的轮盘进行到这一步,幸运的是“它”,而非“他”。而此刻,所有人都不曾知晓。即便是“荣乐”的拥有者与赐予者。

    136第 136 章

    王服玉冠换将出来,君逸羽惊讶于满院更甚的肃穆,不等有所发现,察觉有人往自己怀中撞来,他下意识的伸手挡住。

    “皇兄,我好怕你也回不来了。”

    “珊儿?”少女略带鼻音的话,让君逸羽一僵,尤其听得“也”字,他抬手任君若珊抱住自己。她生父死时,她才一岁吧。

    “皇兄”,紧随其后,君熙佑微带哭声的尾音响起在近前。

    君逸羽伸手将君熙佑揽过,手底安抚的拍了拍他,抬眼间已对时下肃穆了然如胸。果然,他看见微服的君天熙。她依旧冰雪冷漠的容颜,却让他自心底升腾起了一股暖意。扫见君天熙身侧的君承天投诸己身的慈祥目光,他的唇角亦是飞扬。

    大礼参拜后躬身迎候君皇的王府来客们,察觉皇子和公主的动作时,说不得也是惊讶之下偏眼偷看,入目之景却是让人心波起伏,再生感慨。这···素闻这世··哦,不,是荣乐郡王了。素闻荣乐郡王和皇子公主们亲善,没想到竟能亲善至此。唐家潘家的说来是他们的亲叔伯,不敢也不能如此待皇子公主。看他们这亲密势态,为父为兄也不过如此吧。

    更有甚者,念及华朝贵族男子多是十五开始议亲,都有些后悔没将家中的适龄女儿带来了。原听说杜恩大学士和卫国公都曾给陛下推荐过这荣乐郡王的才学,陛下却以一句“还小”搁置再没下文,想来陛下对他只怕是恩宠固有但重用有限。可如今看来,陛下留他个宫廷待诏尚书房行走,八成是因为皇子公主。看这圣眷,大用是早晚的事吧。再考量到君熙佑皇长子的身份,都有人盘算着等会要派人回府接女儿来了。才貌家世没得说,没准这新晋郡王爷与他爹一样是个专情种子,若真能机缘巧合看中我家······

    君逸羽不知继君承天之后又有有心人“关心”起了自己的婚事,众目睽睽之下,他轻声安抚住君若珊君熙佑姐弟,很带着他们快走向了君天熙。既然皇帝陛下亲自来了,谢恩自然用不上皇差卓明了。虽知得再次跪拜,但他却神奇的没了前番那般排斥。

    看到君逸羽再次鲜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载着浅浅清气步步走近,君天熙暗暗捏拳稳定心神,知他不喜,她正要挥袖示意免礼,却是有不合时宜的声音,让她微微皱了眉头。

    “陛下,恩赏以功,即若宗室,亦当如此,臣以为翼王世孙晋封郡王不妥,望陛下收回成命。”

    认出进谏之人,君承天的眼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精光。竟然是你跑来出头了吗?延平,皇兄早已有言,你这准女婿,不太妥当呢。

    君逸羽一讶,拦了瞪眼的君若珊,对那御史服色的年轻官员和颜悦色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他的身份,爵位得来是累赘,郡王称号若能借此推出去,倒也没什么不好。

    “下官侍御史顾泽。”听得君逸羽的语气,顾泽心下松泛了些。谏官以清直立身,他有延平大长公主府的关系倒也不惧仕途难行,可谓得天独厚。可翼王府如今正是声威大震之时,若是对将起来,终是不美。风闻此人医者仁心,待人和善,倒也不假。

    “承天二十三年的进士,江州顾泽?”

    听出君逸羽语中微添的厉色,君天熙微挑眉梢,静观其变。

    “正是下官。”顾泽没能体味得君逸羽的些微变化,语中还隐隐有些自豪之意。他以二十五岁之龄鲤跃龙门,虽比不得眼前人的生父和今科探花,但不足而立便金榜题名的,平民子弟中也就自己这一份了,也是因此才被选为敏佳郡主的准郡马呢。这位久不在京的王孙也知道我吗?

    “是你!”想及两日前偶遇的那对孤儿寡母,君逸羽攥拳,眼中亦现了些怒色。我正想要找你,你便自己撞上了门来!

    顾泽也觉了异常,没听到君逸羽后话,他不欲多纠葛,正准备再度向君天熙进言,却又在君逸羽的不平嘲意中全身僵硬。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顾御史金榜题名,仕途顺遂,再得佳婚,春风得意。只是可怜江州旧人,山盟空付,良人错托!”

    碍于君王在前,人群低哗间眼神交流甚是丰富。君逸羽对顾泽的态度前后极转,瞎子才会看不到,聋子才会听不出!合着君逸羽的嘲讽之语,默念“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的众人,暗暗击节之余,不难想见一段趋炎附势、抛弃糟糠的负心故事。

    “羽儿!”君承天面色一变。退位之后,他时刻着意维护女儿独一无二的天子权威,是以大庭广众之下,君天熙不言,他亦缄口不催,到得想要制止君逸羽的话时,低呵一声,已然迟了。

    “嗯?”见得君承天的难看脸色,君逸羽奇怪之间心神一转。是了,这顾泽攀了延平大长公主的亲,是敏佳郡主的未婚夫。敏佳郡主是皇爷爷的亲外甥女,皇爷爷是觉得这般当众拆穿顾泽伤了敏佳郡主的声誉,也不利于皇家颜面吧。说都说了。好在还只是订婚,总比结了婚发现他人面兽心的好。

    这般想着,君逸羽抱拳,“陛下、太上皇恕罪。只是夫妇有义、父子有亲,而后君臣有正,抛妻弃子之人,本王不信他能忠君体国!”一改顺势辞掉郡王封赏的初衷,君逸羽刻意用了“本王”的自称,等若直面反击顾泽的谏言,言下更是指责顾泽欺世盗名。

    “臣没有··臣没有抛妻弃子。”

    瞥了一眼恍惚的顾泽,君逸羽冷冷吐出一个“苏”字。

    身躯一震,顾泽似乎感到了背上的指指点点,喃喃道:“她不是,她只是,只是···”

    知道顾泽口中无外乎“□□”“逢场作戏”的话,君逸羽咬牙强行忍住暴揍顾泽的冲动,语中却再难压抑滔天愤怒,“她不是?!她将一个女人最珍视的东西给了你,为你生了儿子!若非她,你一个江南穷苦小子,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没有!当日你与她海誓山盟,如今你风光了,想求更好的亲事更好的前程,便说她不是你的妻?!难怪,难怪你能与旁人定亲!难怪你能心安理得的让她空等两年!难怪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千里奔波来找你,你竟然能直接拒之门外!狼心狗肺,不外如是!”

    君逸羽这番夹枪带棒的话,听在旁人耳中不知如何,听在顾泽口中却是字字钻心,忆得往昔情谊与恩情,顾泽终是呢喃,“我不知道,我没有不见她,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君逸羽冷哼一声,偏头再不搭理。觉出君若珊和君熙佑眼中的一丝畏色,怕是被我吓着了吧。君逸羽安抚的对他们笑了笑,心神却有些飘远。她在哪儿?那天老三知道薛家灭门,又知道卫城到玉安大路无险才肯领命护送苏师傅回浙州呢,我要他留心照顾孩子,别急着赶路的,两天功夫,想来还没出关中吧。苏师傅心灰意冷了吧。有长孙蓉帮我劝着,她才算为了孩子,接受了我赵氏书院琴艺师傅的聘请

    ,只望与书院那些活泼的孩子们相处着能让她慢慢放开心结。为这般负心人,憔悴红颜,不值。

    君承天原就是心念亡妻的痴情之人,至此,实是不能对君逸羽的侠义情怀和赤字诚心生出太多怪罪。心下一叹,已不可行了,无妨,无妨,还能有别的人选,别的人选。

    难见君逸羽的愤怒颜色,君天熙惊讶之余,眼底生了些莫名复杂。她开口,满院的悄声议论,顿时沉寂。“朕与太上皇早已有言在先,今日微服来此,与诸卿同为王府贺客,不论君臣,不谈国事,御史顾泽想抗旨吗?”

    君天熙话音虽淡,但颇有威仪。尤其思及十日前满门抄斩的薛家尚未干涸的血迹,初见新君狠辣手段的君华臣民们,半点不敢因是女帝而有所轻忽。神思不属的顾泽,听得君天熙的问罪之意,亦强打起精神跪地道:“臣不敢。臣只是觉得翼王世孙的世孙封爵已是宗室恩典,无故晋封,不妥。”

    傻眼于自家孩儿的表现,回过神来的君康逸摇头无奈于君逸羽的打抱不平,心下却已在斟酌言辞。听得顾泽的话,君康逸脚步轻挪便要出头为孩儿掠阵,却又得了君天熙的眼色,虽是不解,但也静默着不敢坏了君天熙的安排。

    “顾泽之意,是朕赏罚不明?”顾泽低头默然。君逸羽一番指摘,让他名誉扫地,心中也自生悔意,告罪之后便无心再多说了。

    “诸卿也是如此作想吗?”君天熙见了,转而扫向了院内众人,没见人出列附议,却也将他们眼中的艳羡之色看了个真切。君天熙点头,“想来诸卿应该记得,七月间,朕身体不适,曾停朝多日,非是因病,实是宫中有小人为祸,欲谋害于朕!有人于朕饮食中放了梦断忧。此药产自北地,长期服用可至活死人,数量稀少,极为罕见,宫中御医不曾识得,幸得君逸羽发现。如此,救驾之功,郡王可否?”语到最后,君天熙已踱步立在了翼王府正殿的殿墀之上,回身遥指君逸羽,灼灼目光中的帝王威势遍布全场。

    “陛下天命君皇,得天所佑!荣乐郡王救驾大功,万赏亦不为过,吾皇圣明!”

    第一个出来歌功颂德的,不是旁人,却是现任定国公潘宁。君天熙说到“宫中有小人为祸,欲谋害于朕”时,似若无意的扫了潘宁一眼。潘宁见了君天熙眼中似有似无的深意,心中冷汗涔涔,低头间忆得君天熙七月停朝遇害之时恰是族兄潘固延误漕粮之日,他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因为潘佐的事,天家与我潘家原就有了些嫌隙,陛下莫不是以为是我潘家······尤其想到姐夫薛氏一家一着不慎的下场,兀自生怕的潘宁,再听“北地”之语,无异,君天熙话音一毕,便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今非昔日,为了潘氏全族计,说什么也该劝族长从失子小节中走出来了,否则···

    见得潘宁率先出列,君天熙嘴角一丝满意弧度,微不可查。几番敲打,潘家,该老实了。

    “吾皇圣明!”

    “陛下,胡人欺人太甚,谋害陛下,老臣不才,愿赴北地讨贼!”周国公孟江,大华朝有名的主战派。

    “臣请讨伐宏国胡贼,便为军卒,臣亦甘愿!”

    “胡人可恶,欺我华汉,臣请陛下发兵征宏!”

    ······

    君承天眼底含了轻笑,五十多年国仇家恨,大华战心可用。握拳尽作决意,秀儿,快了!

    欣赏君天熙的威严气势,即便没有那身耀目明黄,她依旧是睥睨天下的绝世女子。巾帼从不让须眉,女子又如何!你早就准备用救驾的名义封我郡王,却又故意不说吗?非是局中人,不知内情的君逸羽想不出太多关窍,但祸水北引一条确信无疑。看得场中主战派的群情激奋,君逸羽想起长孙蓉那句“为政之人深谋远虑”。政治啊,事情原本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利益需要它怎么样。

    137第 137 章

    “逸羽哥哥!逸羽哥哥,啊,你在这儿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去后园找你,他们说你···”

    “歆儿!不得无礼!还不快来见过陛下和太上皇!还有皇子和公主。我带你来是祝寿的,你就是这么给荣乐郡王贺的寿吗。”

    “爷爷!”唐歆吐舌,这才留意到满堂尊贵。君承天面色和善倒还好说,君天熙淡淡一瞥眼,却是让唐歆畏缩的松了君逸羽的胳膊,老实行礼一圈,“见过陛下,见过太上皇,见过福珊公主,见过大皇子。”

    “免礼平身。”

    “谢陛下。”唐歆眼睛一闪,“荣乐郡王?是说逸羽哥哥吗?”转头看得君逸羽杏黄为底银龙为饰的王品服色,眼底生光,“恭喜逸羽哥哥。”

    “咳,歆儿,该称王爷才是,你还没给王爷祝寿呢。”唐劭咳嗽着提点宝贝孙女,虽说有资格坐在堂中敬陪天子的人家有限,可这冒冒失失闯进已经是不对了,如何还能再失礼法。

    “好嘛”唐歆扁扁嘴,转而向君逸羽福身道:“祝王爷生辰安乐,福寿安康。”起身时,对上君逸羽的眼睛,她却是不住向着门口瞟去,脸上还露了分乞怜神色。

    因为前番去卫国公府找唐晗学马球蹴鞠的关系,加之许浩轩的原因,君逸羽与唐歆接触得实是不算少,倒是有些读懂了她的表情。此前君天熙一句“尚未查实,今日荣乐郡王生辰,旁事改日再议”才没让君逸羽的“生辰宴”变成“誓师大会”。入得堂中安坐,不等屁股坐热,君逸羽便接了君若珊好几道想要出去的眼神示意,都只无视了。此刻想来,刚刚坐了这么大会儿了,告辞倒也不算太失礼了,于是他起身道:“宴席还没有,我带珊儿他们去后院转转,等会儿再来怎么样?”

    君天熙沉默良久才是点头,君承天察觉了孙女的蠢蠢欲动,要这些坐不住的孩子们陪在这倒真是难为他们了,当下笑着摆手,“去吧。”

    得了允许,君逸羽微微点头向着堂内诸人做着告辞示意时,君若珊早已乐呵呵的扯了君熙佑与他和唐歆汇合一处了。

    目送四人离去,君承天捋须间忍不住对身旁的卫国公笑道:“不知不觉,唐晖留下的女儿都这么大了,我看她和羽儿合适得很,话里对这王府似也熟悉得紧,唐卿送我君家一个郡王妃如何?”说道最后,君承天忍不住哈哈大笑。

    君承天声音不大,也就他近旁的卫国公和君天熙听了个真切,旁人不知哪般,突然见君承天高兴,也只当他与卫国公聊得投缘,当下跟着赔笑。同在堂中就坐的定国公悄悄吞了杯苦酒,同是勋贵,同是出了皇夫,如何唐家与天家君臣相宜,我潘家竟落得这般田地呢?

    君逸羽脚底一个踉跄,不等旁人发现便反应迅速的稳了下来。他是学武之人,耳聪目明非同一般,隐约听到了君承天的话,心中苦笑连连。他不好回去,更知道自己回去了也无用,总不能就着一句玩笑话较真吧?看来皇爷爷对我的婚事还真是上心了啊。歆儿?歆儿才半大点小女孩呢!抬眼间正看到萧茹、长孙蓉相携着往这堂门口走来,君逸羽简单说了带珊儿他们出去玩玩的话,却是忍不住留了她们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娘亲、蓉姐姐,还有爹爹也在里面,我就交给你们三了,你们加油顶住,可别让皇爷爷笑高兴了,真把我转手倒卖了啊!

    萧茹与长孙蓉对视着好生纳闷,她这是怎么?想想这生辰日也不会有不开眼的将刚刚晋封郡王的人怎么样,摇摇头,妯娌俩继续娉婷前行。

    唐劭自然也不难听出君承天是玩笑之语,也不折他雅兴,“太上皇说笑了,老臣这孙女顽劣得很,配不上荣乐郡王。”

    心念一动,原是十分随口言笑的君承天却是突然生出了三分真意来,卫国公唐家的嫡生女儿,倒真是使得。这般心思飞变,君承天面上含笑却是不变,嘴中也只一句“唐卿过谦,直爽可爱才不失真性情。”眼看萧茹长孙蓉入内,君承天再不就此多言。联姻事大,需得想清利害了从长计议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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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康宫。

    用毕午膳,孙辈们都退走后,君承天遣走了殿内伺候的宫人,这才开口,“熙儿,卫国公的独孙女下个月便入笄年,到时候由你下旨,将羽儿与唐家小姐的婚事定下来吧。”

    早知道君承天有话要说,君天熙送茶入口的动作微微一顿,淡淡道:“父皇,此事不妥,还是算了吧。”语罢,轻抿一口茶水。

    “如何不妥?”

    “唐歆的性子···与君逸羽不合适,君逸羽自己也不愿意。”

    “不愿意?羽儿找你说的?”看君天熙点头,君承天摇头笑骂,“这小东西,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他愿意不愿意的道理。唐家小姐的性子是野了些,但我看她在羽儿面前乖巧得很,羽儿待她也不错。这亲事啊,依我看,合适得很。”

    “父母之命?朕看逸皇兄和皇嫂也不愿意。”

    “你逸皇兄的性子你还不知道?羽儿不愿意的事,他如何可能替他愿意?”

    “既如此,父皇何必执意孤行。强扭的瓜不甜,强要唐歆嫁入王府···”

    “熙儿。”君承天皱眉打断了君天熙的话,“你不愿卫国公府与翼王府联姻?”

    君天熙一惊,知道是自己在君逸羽婚事上的异常态度引得父皇生疑了,但听君承天说的是“不愿卫国公府与翼王府联姻”而非“不愿君逸羽娶唐歆”,君天熙放下心来,思忖着点头道:“两府同在军中,理当避避嫌,这也是为皇伯府上好。”

    君承天凝重道:“熙儿,你该知道,这大华上下谁都可能背叛我们,唯有你皇伯家不会。”

    “儿臣明白的。”君天熙点头,心下更隐隐发疼。她如何不明白?翼王府二十多年间迅速崛起,它的声望权势全都建立在君承天即位时“翼王一脉永归我君氏皇族□□嫡系帝脉之下”的恩旨基础上。翼王府与天家,一荣俱荣并不适用,但一损俱损却是无疑。它恰如一只迎风翱翔的风筝,高高在上却仅由“皇族名分”那条“风筝线”成就,一旦“放风筝的人”剪断那根“风筝线”,满堂富贵,顷刻便可烟消云散。也是因此啊,她明明不是他的亲姑姑,却也不能···

    “明白就好。”君承天露出一丝缅怀神色,“若非你皇伯母子,父皇早就没了。我原本想着,让羽儿娶敏佳,这样,便是看在天家外孙的血统,看在你姑姑的份上,三代之后也定不会再有人轻视翼王府的宗室身份了,父皇百年之后也有脸你温仁祖母交代。谁想···”

    “等等,父皇。你说敏佳?”君天熙难掩讶色,忍不住截住了君承天的话。

    “是啊,你姑姑延平的女儿,敏佳郡主卢琬卿。”

    “父皇,敏佳是朕表妹,而且敏佳早有婚约呢。”君天熙的脸色殊为怪异,说到这她有些恍然明悟,“莫非父皇早就知道顾泽的事?”

    “敏佳那小妮子,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她以为能替顾泽瞒住?”君承天眼中的得意化作郁闷,“顾泽和那妓子私定终身,孩子都有了,朕原是要等敏佳回来借着这由头解了她和顾泽的婚姻,再与羽儿定下亲事的,谁想那天羽儿一搅合,顾泽的好事是败露了,可羽儿也娶不得敏佳了。不然羽儿那天指责顾泽抛弃妻子,害顾泽名誉扫地失了和敏佳的婚约,小东西原是打抱不平,在世人眼中,岂不成了居心叵测的有意夺妻了?”

    难怪父皇之前对他的婚事不甚着急,自他生辰之后,却急切了起来。知道君逸羽无心之下打破了君承天的计划,君天熙有些轻松之意,只是敏佳与他名义上也差着辈分,父皇计量时没觉得失当吗?

    君天熙问出后,君承天却是哂笑一声。“我在宏朝时,亲见胡俗继兄妻、收后母,便是前朝史上也不乏此事,羽儿与敏佳,又不是真的血亲,有什么要紧?再说了,翼王府与延平她们几个公主府上,从来都没论过亲戚,只是封爵相称呢。”

    父皇他,从不迫姑姑府上与翼王府亲族互称,便是为了这一层吗?他这是多久前便谋划着了啊!

    君承天摆手,“事到如今,还说这个干什么,敏佳的婚事再说,羽儿的婚事熙儿你便赐婚吧。唐歆真论起来是珊儿的堂姐,有这层关系,再加卫国公府的面子,由她代替敏佳嫁给羽儿倒也使得。我大华的姑娘十五之后必是要开始议亲的,可别让人捷足先登了。”

    凝视着杯中沉浮不定的茶叶,君天熙想到了昨天的对话。

    “皇姑陛下,求你帮我向皇爷爷说说吧,我不想娶唐歆。”

    “嗯?朕看你不是和她挺好吗,如何不想娶?”

    “不想娶就是不想娶。”

    “理由。”

    “她太小了,我最多把她当妹妹。”

    “年岁相当,合适得很。”

    “你···娶妻当如爹爹一样,要娶就娶心仪之人,我不喜欢她。”

    “哦?你有心仪之人?”

    “我···算了,你忙,当我没说。”

    父皇说,又不是真的血亲,有什么要紧?咬咬牙,君天熙将杯盏搁置一旁,定定望向君承天,“父皇,君逸羽的婚事朕是不会赐的。”

    “这是为何?”

    “因为··朕···”

    138第 138 章

    君天熙话没说完,静待下文的君承天听得门外声响,偏头扬声,“何事喧哗?”

    “回太上皇,是世子爷来了。”

    “让他进来。”

    “是。”

    “逸儿,你怎么来了?”看清君康逸的脸色,君承天有了不祥的预感。

    “皇叔,陛下。”君康逸苦着脸行礼,“羽儿留书出走了。”

    “什么?!留书出走?什么时候的事?书信在吗,拿来给我看看。”

    “府里中午不见羽儿出来用膳才发现的。书信在这,皇叔请看。”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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