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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节

    逸羽风流 作者:澹台扶风

    第46节

    想着自身所在,百无聊赖的君逸羽捂嘴,这才强压下了升腾到嘴角的哈欠,临时将它改作了低不可闻的一声轻叹。我这一晚上都吃了三顿团圆饭了,真是可怜我的胃啊。额··这顿怕是算不得团圆宴,我看皇爷爷之前只对他们不冷不热的说了些场面话,还没赐宴大臣时亲切,充其量只是遵从祖制走个过场罢了,难怪要在宴前先在皇极宫单吃一顿。古代也是麻烦,今晚来这赴宴的姓君的,除了几位大长公主是皇爷爷的姊妹,旁的可得往上追到太祖君瑾的爹华僖祖身上才算是共了一个祖宗,这都出五服了吧。隔了这么远还能认着亲戚,这可真是··扯。

    唉,也是太祖的血脉太少了,若是没他们,这大华皇族冷冷清清的也没几个人了。想到这君逸羽止不住摇头,君瑾一生英雄,可他这身后的子孙传承也太艰难了些,古今中外的历史上这般惨淡的皇家传承怕是也找不出第二家了。独子独孙的好容易传到高宗皇帝子女多了些,又遇上了那般污浊的后宫,到了皇爷爷这又不肯··咳咳,专情挺好的,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倒是这皇家宴会,什么时候结束啊!皇爷爷这退休的小日子舒服,只看完一轮歌舞象征性的出席一下了就走了,还顺带解救了爷爷奶奶和珊儿他们几个小家伙,可怜我···

    不等君逸羽此厢哀怨完毕,便听君康逸的声音传来,“羽儿,过来见过阳城候。阳城侯爷是僖祖的六世孙···”

    君逸羽心下一声哀嚎,认命的起来见礼,看得自家爹爹脸色都有些红了还要与对面的阳城候对饮,忍不住出言道:“爹爹,你今日舟车劳顿原就不宜多喝酒,现下喝得都有些多了,这杯便让孩儿替你喝吧。”说完这些,君逸羽也不看君康逸的摆手不止,他知道自家爹爹酒量一般,之前想替他喝便被他拒了的,可此刻眼看他再喝就过了,为着爹爹的身体计,说不得只能是再次“不听话”了。

    知道翼王府在皇族中地位尴尬,面对华朝宗室一向是放低姿态的,是以君康逸对皇族来客的敬酒来者不拒。君逸羽转向阳城候时,也秉承了家里的低姿态,拱手道:“家父不宜多饮,由小侄替家父敬侯爷一杯,以三代一,不知阳城侯爷意下如何?”有君康逸之前介绍时“僖祖六世孙”的说法,君逸羽心知眼前这白发斑斑的阳城老候爷实是与君天熙同辈,是以自称“小侄”。

    听得君逸羽要替父饮酒时,阳城候原是心下皱眉,颇有不悦的。皇族血脉的骄傲让他自矜,若不是看到翼王府与皇家联袂出席夜宴的风光,他才不稀得来与这仆妇之后喝酒。怎的之前他们的酒都喝了,现在我的就不喝,瞧不起本候吗?那么多杯都喝了,再多这一杯又何妨?这小子小题大做,愣的不懂事!

    听君逸羽话说得客气,又摆出了“以三代一”的条件,阳城候这才算心头好过了些,如此倒不算不给本侯面子。于是点头道了句“世孙孝顺,世子有福”,算是允了。

    君逸羽听罢道谢一笑,大方倒了三杯水酒先干为敬。

    阳城候走后,君康逸这才道:“羽儿,爹爹应酬惯了的,没事的。”

    君逸羽只俏皮的眨了两眼,“爹爹知道我能喝的,便当是孩儿嘴馋吧,你今儿剩下的酒孩儿都替你包了。”

    君康逸殊为无奈的摇头,眼中颇有些宠溺意味,算是默许了。孩儿的孝心让他颇为受用,再看他方才的表现,也不虞他代酒得罪这些自视甚高的皇族。如此,依他也好。诚如君逸羽所言,君康逸赶在今儿回京,身体原就有些疲累,再喝这么些酒的确是有些不好支撑了。

    ······

    “世孙孝心可嘉。”

    ······

    “世子好福气。”

    ······

    “世孙好酒量。”

    ······

    “羽儿,快回来吃点酒菜压压。”又一轮祝酒完毕,萧茹忍不住出口。康逸这的确是不宜再喝了,可羽儿这··他还是个孩子呢,你们怎么好意思一直让他三顶一!这些只个狂傲皇族,看不过王府又不敢明说,便借着酒场欺负孩子吗?着实可恶!

    “娘亲,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那是,阿羽的酒量好着呢,这么几杯还灌不醉他,嫂子你就放心吧。”听得君逸羽的话,萧茹下位席面上的君康舒不禁出言调笑一句。他今日喝得也不少,话语间都略带上些酒气了。与之同席的长孙蓉嗔怪的看了君康舒一眼,转而止不住对君逸羽关切道:“阿羽,喝点汤,可惜这儿没有醒酒汤。”

    君逸羽瞪了君康舒一眼,又笑眼接了长孙蓉盛来的羹汤,左右张望间没见到君康逸,忍不住问道:“娘亲,爹爹去哪儿了?”刚刚喝酒前爹爹还和我一道给我介绍那些皇族的,我喝酒时他似是被人叫走了。

    萧茹低声道:“方才西疆送来奏报,你爹去政事堂议事了。”

    “哦”君逸羽应声间还来不及多想,却是慕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上还托了个青花汤盅到了他身侧,轻声道:“世孙爷喝点醒酒汤吧,陛下要奴婢送来的。”

    君逸羽道谢接过,偏头对长孙蓉笑道:“你这可是神机妙算了啊,一说醒酒汤它便来了。”说罢,他含笑向着君天熙宴席所在的北方尊位投了一眼,想要点头致谢时才发现女皇陛下不知何时已经离席了。

    面对君逸羽的打趣,长孙蓉只是轻笑摇头,心下却是模糊中生了些怪异,陛下对阿羽···不等她多想,却是慕晴侧身让出了身后端着托盘的小宫女,又给君康舒、萧茹和她本人各上了盅醒酒汤。此番举动,打消了长孙蓉心头的些许奇怪,只笑觉君天熙做了皇帝,竟比以往更贴心了些,这么些年酒宴不少,以往可没见她给王府送醒酒汤。

    君逸羽低头喝着醒酒汤时忍不住寻思,女皇陛下也不在了,也去政事堂议事了?这个时辰来的奏报,连中秋宴后都等不及了,莫非出了什么大事?今晚宰辅们都奉旨在明光殿主持新科进士的赐宴,召集起来议政倒也方便。这般想着,君逸羽摇头间便要打发了自己的瞎操心,却是突然忆起了萧茹的话,旋即心头一震。西疆奏报?!西疆?西武!师姐!

    君逸羽霍然起身,挡住了刚欲告退的慕晴,将她带到一旁,竭力保持着面上平淡,悄声问道:“慕晴,你告诉我,是不是西武出什么大事了?”

    慕晴心有讶异,刚刚派小太监喊走了世子爷,世孙爷听到点消息不奇怪。只是世孙爷云淡风轻的一个人,仿佛世间纷扰千万都搅扰不得他的肆意洒脱,可如今,他面色平静,眼中的急切却做不得假。这是怎么回事?

    慕晴略一犹疑,想到前番陛下连八百里加急都给这位主儿看了,此次的事儿待得世子爷回府他也自会知道得分明,早些告诉他倒也无妨,于是老实答道:“西武爆发时疫,西武国君发来国书,希望···”

    君逸羽脑中一轰,只剩下“西武时疫”在脑海盘旋,慕晴后续的话尽皆未曾入耳了。时疫!不说古代,便是现代也是数以千万计的死人的!医者更是首当其冲!蜀中一直没有师姐的消息,若是她已经入了西武了,若是师姐在那显露了医术,被征召去对抗时疫,若是师姐她自己···这般想着,君逸羽面色都略有些发白了。

    不行!我要去找秦叔确定师姐的消息!君逸羽不敢再多想了自己吓自己,强自定下了心神,挤出一丝笑意打发了慕晴,便自回席面准备打一声招呼了告辞而去。

    君逸羽突然起身扯走了慕晴,萧茹很是奇怪的,见他走回来,连招手道:“羽儿,干什么去了?你不是要看千落和娇娘的表演的吗,都快开始了,你快过来吧。”君康舒和长孙蓉也投眼来望。君康舒只是好奇,而长孙蓉眼中却是关切。同样是那俊逸平静的面庞,长孙蓉却直觉着,“阿羽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君逸羽上前道:“娘亲,叔父叔母,我想先走了。”

    “羽儿想走了吗?这离散席也没多久了,再坐会儿吧。你看,千落都上台了,你不听她演奏吗?”

    君逸羽偏头,水月朦胧中,身着月华素裙的女子飘渺若月宫仙子。因着歌台隔水而设距离王府众人所在的上座着实有些远,加上水面升腾的淡淡薄烟,浅浅模糊了她的绝世容色,但只那琴前安坐的身姿,君逸羽一眼便确定了她是千落无疑。

    心头略有遗憾之意,君逸羽还是道:“娘亲,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现在就想出宫。千落的琴我还有机会再听的,今儿就算了吧。”

    萧茹点头,至此她也终是觉了君逸羽的反常。孩儿大了总有自己的事情,看样子羽儿是不想说的,在这儿也不好多问,便随他去好了。“可要娘亲陪你?”

    “不了,我自己去就好。”爹爹不在这,若是娘亲也跟着我走了,王府长房的席面空在了这,太不美了。

    116第 116 章

    见得千落琴音将起,加之女皇陛下不在,君逸羽只对君康舒长孙蓉轻语一句“我先走了”,也不打扰大家品琴的乐趣,便要离席而去。

    “人道翼王世孙人物风流,是凤来楼千落小姐的知音知己,如今一方刚刚登台,另一方却是一言不置便要离去,天下哪有这样知音知己的道理?必是世人讹传吧!”

    听得这般讥讽语调,君逸羽皱眉,寻声看到了找茬之人,眉峰更聚,襄城侯君伟诚!凉国公父子前番邀饮时便是倨傲,此番又是作甚?真是烦人!

    君伟诚的家世,以父系来看,顶了天也只能算作皇族远支,便是今日皇族家宴的资格怕是都没有。但他的母亲在大华朝实是贵不可言的存在——高宗与明仁皇后膝下唯一的嫡女,如今的长平大长公主!

    论起嫡庶尊卑,长平大长公主的血统甚至比当今的太上皇更高贵,毕竟君承天的生母德顺皇后是死后追封的,且多不过是继室罢了,而长平的生母明仁皇后却是高宗的元配。

    有这样一位身份尊崇的母亲,加之两年前被承天帝封作宁远公主,和亲宏朝的宗女是他的唯一的亲妹妹。承天帝许是出自弥补的心理,去岁封了长平的驸马为凉国公,君伟诚也水涨船高着得了襄城侯的封爵。这两年,天家对长平大长公主家不算亲近,但无疑很是厚待的。此间缘故综合起来,君伟诚实是今儿与会皇族中难得的既尊且贵的存在。

    萧茹亦不满有人对自家孩儿出言不善,但看得是君伟诚时却只轻轻拉了拉君逸羽的衣摆,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君逸羽常年在外,不知这些京都权贵中的弯弯道道,得了萧茹的示意,却也知道以翼王府这般特殊的皇族存在,对几位大长公主府的人是必得客气的。他心忧易清涵,被人这般堂而皇之的欺上头来,心头颇有些烦闷的,却只轻轻压了下来,无视了君伟诚话中的挑衅之意,拱手团团作礼一圈道:“千落的琴音实是世间难得的佳品,小可临时有事,今日无缘倾听,却也不想搅扰诸君品阅妙音的雅兴,不告而别,伏请恕罪。”

    翼王府和长平大长公主府的坐席同在上首,各据东西,君伟诚毫不遮掩寻衅语气,自是引了宴间众人关注的。听得君逸羽的应对,饶是这群自视甚高的皇族不满翼王府窃居宗室高位,却也不得不在心头暗赞,这般人物,倒也当得贵族。暗叹之后,他们心头免不得又要寻思,方才见翼王府与皇家一同出席晚宴,我等都交好翼王府去了,似是有些冷落了几位大长公主。如今见着,翼王家这位颇得太上皇和圣上喜爱的世孙爷也只能生受着襄城侯的气,大长公主们才是陛下的亲姑姑啊,我等是不是该···

    不等这些心思飞转的皇族抬手道一声“客气,请便”,君伟诚傲意十足的冷哼已然响起,“你也知是不告而别?哼,失礼之至!知之犯之,更是非礼!”

    “襄城侯!怎么说话的。”

    听得断喝出自延平大长公主之口,连对自己的称呼都改作了封爵,君伟诚略微敛了些傲色,但这般众目关注之下,认怂这般大掉面子的事他却是万万不会做的。延平姨母真是的,公主之尊,帮这家子泥腿子作甚!这帮子贱婢之后,便不配坐在这儿,辱了我皇族的荣耀。还有皇上,我们这没有,贱婢之后那儿竟然有慕晴亲自送去的醒酒汤。那慕晴,便是本侯,便是本侯的爹娘见了也得客气称一声“总管”的啊。尤其想到这“泥腿子”“贱婢之后”中的这人隐隐抢了自己“皇族第一公子”的风光,君伟诚更是暗恨咬牙。

    没见君伟诚服软,延平转而拧眉对他亲娘道:“长平,你也不管管你家诚儿。”

    大华朝尊耀无比的长平大长公主却是继承了其生母明仁皇后的绵软性子,听得皇姐语中的责怪之意便要开口,却被身侧的驸马都尉凉国公拉住了,轻声一句,“长平,你忘了我们的嫣儿了吗。”长平身体一震,眼圈暗红,心下更是绞痛,嫣儿,便是因为娘亲软弱好欺,才害你成了宁远公主远嫁和亲吗。明明当日延平皇姐的敏佳也在适龄,她却···想到这,长平大长公主暗自捏拳,牙关紧闭着竟是对延平的话听若未闻了。

    凉国公见了长平的表现满意一笑,饮酒间视若无意的一扫眼,便该让你们知道,谁有大华最尊贵的血统,谁才是大华最高大的门楣!这小子坏人好事,诚儿不喜欢他,也合该吃这憋屈。

    延平见了长平的反常略一讶异,两年前的事让她面对这位皇妹时总有些理亏,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陛··”宴间一时静默,空置的御座的九龙座屏后,慕晴想要开口提醒君天熙这宴会主人,才出声便被她摆手止了。

    原来君天熙并未如君逸羽的料想去了政事堂,只是离座交代了君康逸一番,事涉外朝,总得容政事堂好好商议一番了拿出些章程来,此间宴会也快了了,她倒并未急于过去。听得慕晴回禀了君逸羽的怪异,她心有关切之意的赶了回来,还不及绕出御座,便在这座屏之后听了襄城侯对君逸羽的一番冷嘲热讽,眼中风雪凛然的她竟是停步不前了,也不知是何想法。

    跟在君天熙身后的慕晴自是难猜她的心思,她领命噤声,心下寻思着,许是今次龌龊涉及长平大长公主,陛下心疼世孙爷不假,可也不好出面偏私,太落大长公主的面子吧。她是陛下的亲姑姑,又有宗女和亲,不好让外人指责天家寡义。想到两年前的旧事,慕晴心下忍不住叹气,那事她也知些关窍,一公一侯,太上皇这两年对长平大长公主府已经够恩厚了,如何狂傲着越发不知检点了。

    听得延平大长公主仗义执言,君逸羽心有感激之意。说来这些个大长公主中,也就她对翼王府还算客气了。君逸羽不想她为难,拱手致谢,转而自行对上了君伟诚,“襄城侯何意?”

    许是王府和大长公主府都不甚亲近的原因,这么些年了,相互间也没用上亲族称谓,而承天帝二十五年下来竟只听之任之,连延平公主府也不例外,只用封爵相称。这君伟诚说来是君天熙的表弟,可如今人家摆明了发难,君逸羽自然不会“侯爷”“小侄”的平白低人家一头。

    君伟诚头颅高扬,“无他,不鸣则平,本侯看不过非礼之人。”

    君逸羽心下很是烦闷,之前邀饮,你那态度倨傲,我这没不快呢,你这是找茬个什么劲儿,我好像也没得罪你啊。莫非又是皇族的骄傲容不得王府鸠占鹊巢?你那君姓和皇家隔了十万八千里,还是借着你娘的公主光环坐进来的,有什么好蹦跶的?真是莫名其妙!听得君伟诚的回答,君逸羽略有些呆愣,若不是心系易清涵,他现在怕是要狂笑出声了。还非礼?这人··搞笑的吧!

    见得君逸羽发傻,君康舒想来,这傻侄儿学了他爹十成的温恭礼让,年岁又小,怕是应付不来这种无理取闹,当下便要推案起身,却被长孙蓉拉住了。长孙蓉也是心忧君逸羽,但却不得不如此。襄城侯论起来比阿羽高了一辈,但他二十出头的年纪,说来也只是两府小辈的不睦,若是康舒上前了,怕是两府的关系都再难转圜了。

    萧茹见了,也连忙打眼色止了自家小叔子的动作。二弟给羽儿出头自然好心,可他那脾性···还是算了吧。想到今儿才从夫君口中知道他们的孩儿小小年纪便悄无声息的挣下了浙州羽记偌大一份产业,萧茹倒是不担心君逸羽应付不来。

    君逸羽没让自家娘亲的心头设想落空,手引空空如也的御座,一句“陛下也不告而别了,照襄城侯这么说来,陛下也是非礼之人,襄城侯也看不过陛下吗?”

    座屏之后,君逸羽的急智让君天熙忍不住嘴角轻勾,也就你敢把朕搬出来!慕晴也是掩口,世孙爷还是这样什么都敢说。

    “你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陛下是天子,身份尊贵,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岂是我们能管的。”君伟诚心下猛跳,急着解释,竟是连“本侯”的自称都无心再用了。

    “本世孙的去留,也不是襄城侯能管的!”君逸羽再不想和他胡搅蛮缠,甩袖间便要飘然离去。蹬鼻子上脸!你言语中既无半分客气,须怪不得我不给你留面子了!

    君伟诚脸上青白交加,大华爵位中王爵最贵,“世孙”附属王爵,只比“郡王”低了半阶,比之侯爵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君逸羽刻意加重了“本世孙”和“侯”的读音,实是借着他之前的话头在说“我的身份比你尊贵,你无权管我”!

    折辱!这是折辱!想君伟诚自诩大华皇族,贵为天家的外孙,自出生起母亲便是华朝最尊贵的长公主,后来更是有了侯爵之份,他活了二十三年来,除了妹妹远嫁的事让他伤心了两天,旁的哪一件不是顺风顺水的?这小子什么人?不过是一个仆妇的后辈走了狗屎运才攀上了皇家的高枝!他怎么会比我尊贵!他有什么资格辱我!有什么资格!

    君伟诚越想越是火起,见得君逸羽要走,他无心考量其他,只状若疯魔的喊道:“君逸羽,你不过是一个贱婢的后人,何德何能窃居本侯之上!本侯不服,不服!”

    听得爱子口无遮拦,凉国公悚然而起,喝道:“诚儿!休得胡言!”诚儿气糊涂了,这话留在心里就好,如何能宣之于口!那翼王府是什么人的后辈?是温仁皇贵太妃的!她身前只是一个奶妈,说句贱婢,说句仆妇都不假,可她这皇贵太妃的身份是太上皇即位之初便追封了的啊!她一个奶妈,追尊的功绩是什么?是保住了天家血脉,保育了太上皇啊!诚儿如今当众这么个“贱婢”出来,翼王府我们不怕,可这是在打太上皇的脸,在打当今圣上的脸啊!再有这“不服”喊将出来,这哪是不服他君逸羽,这是在不满皇家,不满陛下啊!

    此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君伟诚却是听不了凉国公的话,更是想不得其间深意的,他满心只想寻一个由头打压君逸羽,狠狠的把这折辱还回去。诗词!对!诗词!坊间传言这贱婢之后擅长诗词,可他躲躲藏藏的再没有过作品,就那么一首《定风波》听说还是千落给他唱出来的,谁知道是不是冲着他这小白脸!这世间失意的才子多得是,买卖诗词的事儿,本侯又不是没干过,必不是他写的!“君逸羽!你无德无能,本侯不服你这个贱婢之后!世人不都吹说你诗才了得吗,本侯不信!本候要和你比较诗词!”

    君伟诚以己度人,只觉自己若是君逸羽,若有他传说中的那般诗才,必是要不吝笔墨的四海传名的,哪会像他那样藏头露尾的称病在家,生生等科考之后,士子的火热劲儿过了才出门!想到怀中那份备好的中秋词之前没用上,君伟诚底气十足之余,更是添了火气。哼!这新科三鼎甲也是无用,竟说什么“世孙爷面前不敢言诗词”,尤其那个探花!贱婢之后吹嘘得好大的名声,害我堂堂大华皇族的宴饮今次竟无诗词助兴,真是笑话!

    “诚儿!”凉国公绕上了前来,想要拉走君伟诚,口中道:“诸位,小儿喝多了,酒后胡言乱语,不要当真,世孙也别介意。”

    君伟诚挣扎着不走,“爹,我没喝多,也没乱说话!他们本来就是贱婢之后,你不也这样说过吗。”又扯出了怀中的中秋词,“君逸羽,今日中秋,我要和你较量中秋词,你敢是不敢!我要让你···”

    “混账!”听得君伟诚尤自发傻,还把自己抖落了出来,凉国公愤怒的扇了他一耳光,“酒后无德!”

    “不要打诚儿!”长平大长公主挡在了君伟诚面前。

    “娘~”

    看得这般抱团的娘俩,凉国公气结,这蠢娘们和蠢小子,还没回过味来吗!

    君逸羽扯住了因为祖母和侄儿受辱愤而上前的君康舒,冷眼旁观着那一家子的闹剧。

    对此生躯壳的曾祖母,君逸羽与她无一相处,可以说毫无感情。可对温仁皇贵太妃,他却是颇为感佩的。一个女人,独自流落异国,抚育两个孩子长大已是何其艰难,尤其其中还有一个是质子!可她做到了!而且以皇爷爷和爷爷的能力来看,她做到的远不止抚育长大!那个追尊“温仁”的女人,逝后四十年,还能让一个原该在权利侵染下日渐冷酷的帝王保留着人间温情,让他将她的子孙都视作至亲,何其难得!

    贱婢之后?我宁愿做你们口中的贱婢之后,也不愿成你们这帮怀揣可笑骄傲的可悲皇族!

    座屏之后,君天熙袖底双全紧攥,指节都隐隐有些发白了。她知道君逸羽的肆意不羁下自有骄傲,不急着出头,是想让一贯不显山露水的他展示些峥嵘。翼王府在皇族面前姿态放得太低了,既有这桩机缘巧合,借着长平大长公主府让他们看清楚也是好事。那两父子也着实需要些教训。可她没想到的是,君伟诚竟然这般言行无状!在君承天的影响下,温仁皇贵太妃对君天熙而言,原就是祖母般的存在。再想到那人,大庭广众之下,被人一口一个“贱婢之后”的当面辱及先人,无异于打脸!她更是出离愤怒了!

    “陛下,长平大长公主是···”察觉了君天熙的情绪异常,慕晴提醒的话没说完,却被一句“朕知道”压了下去。君天熙的语音冰寒,饶是慕晴随侍在她身边多年,也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低头不言。

    君天熙闭眼,平复了面上情绪,刚欲抬步,却是缠绕心间、侵入梦中的那道嗓音隔着座屏传来了。

    “膏粱纨绔,写得什么词?有我在,谈什么诗词比拼!”

    “好好听着,我让你知道什么是好词!”

    年轻的声音依旧清润动听,却添了份慨然傲意,听得君天熙的心跳都加快了一步。这··便是你隐藏的棱角,是你不愿展示的自己吗?朕知道,你当拥有如是骄傲。

    凉国公驸马都尉的身份先天就低了长平大长公主一头,亲娘护持下,终是让君伟诚离了亲爹的“魔爪”,尤自抓着他的中秋词挑衅了上来。

    又是诗词!为视天家重视之意,在这皇族群集的宴会上,有幸参与的新科三鼎甲,更是有幸得了天子近前的坐席。听得事涉诗词,君逸羽下意识的看向许浩轩的所在,觉了他眼中的关切之意,只轻轻摇了摇头。今儿出了这番闹剧,诗词不诗词的,已经不单单是他自己的脸面问题了。君逸羽心下自嘲,什么定风波,该叫风波起才是,浩轩兄在我书房发现《定风波》便是个错误。这么些日子被人反反复复的提及诗词,无论切磋、挑战,他从没应过。原以为科举之后没了那帮士子急需扬名的火热后便该安静了,谁想还是不能。君逸羽心下有事,此番本就不耐,此刻便真是腻歪透了。罢,东坡词开始,东坡词结束,与其日后反复的麻烦,便让他们再不敢对我言及诗词吧。

    这般想着,君逸羽结合前世见闻,背负了双手偏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摆出了前世今生最傲慢的姿态,拿出了最傲慢的腔调,甩出了最傲慢的话,“膏粱纨绔,写得什么词?有我在,谈什么诗词比拼!”说罢,君逸羽连一眼也不给君伟诚和他的词,显见得是不屑一顾。摆袖间君逸羽大步向着歌台所在走去,“好好听着,我让你知道什么是好词!”千古中秋词第一,东坡的绝世好词啊!

    旁人不知君逸羽心中所想,只听这话···这,这,这,这也太狂了吧!这还是之前那温润谦恭的小世孙吗?

    饶是身为君逸羽亲妈的萧茹也忍不住惊疑,转而对长孙蓉道:“这是羽儿说出的话吗?”长孙蓉也知萧茹的不可置信,只是轻摇失笑,想着君逸羽在推拒士子诗词切磋的事上曾与自己有过的一番对话,她心下有些感应,却是模糊着不好说与萧茹的。

    隔水而设的歌台,与此间宴会所在离了近十米的水域,好在两方备了联系的小船,有了中间的借力之处,这点水面距离自是难不倒君逸羽的。化影随风的轻功运转,他飘然飞身,水中小船上“蹬蹬”两下借力,便已到了对侧歌台。

    见了君逸羽凌空飞跃的轻灵身法,蓬莱岛上的皇族不禁惊呼,却在感受到席间低压时尽数压抑,再看北方尊位,大华朝至高无上的陛下,不知何时已经回归御座了。

    大华朝的女皇陛下,绝世容颜依旧是冰雪冷漠,这么些年,皇族们倒也是惯见了君天熙的冷清,只是今日总觉莫名多了些寒意,果是秋深夜凉了。

    君天熙一言不发,只淡淡一扫眼,便让宴间众人,该归座的归座,该坐直的坐直了。

    君伟诚深觉再次受辱,原是愤怒着战栗不休,想要摆脱凉国公的控制再找君逸羽算账的,吃了君天熙一扫眼,却是安静下来,老实的被爹娘带回坐席了。这位天家的表姐虽只大了他三岁,却是自小就让他发憷,丝毫不敢冒犯的。方才那一眼似有似无的寒意,浇灭了他所有的心火,只让他遍体生寒。

    见得君天熙回来,凉国公心下唯念神佛保佑,只希望她没有听见君伟诚一番气急攻心的胡言乱语。没见君天熙当即发难,他的心下生了些侥幸,心思也活泛起来。诚儿今日若是没有口不择言的说出“贱婢之后”就好了。哼!也怪那小子!翼王家对我府一向恭敬的,那小子看着跟他爹一样的绵软,没想到他竟真和诚儿对了起来,着实可恶!想到君逸羽最后的话,凉国公生了冷笑,怕是少年心性受了诚儿的辱骂也生了火气吧,竟然说出了那样的狂言。本公虽然不擅诗词,却也知道中秋诗词自古便有,上手倒是好上手,可要出新出精却是千难万难。果真是竖子无知,你便是做得好诗词,又如何能说那样的话?哼哼,看你小子如何收场。

    凉国公能想到的,君天熙自然也想得到。吟赏中秋的诗词难得佳品,可她却并未担心。他既能说,便必能做。只是发现君逸羽到了歌台时,她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词作录下,传给乐姬演奏就好,他自己跑上去干嘛。留意到琴前女子,因着距离,君天熙看不太真切她的面貌,但那份宁和安坐的姿态,便与她惯见的宫廷乐姬不同。关系君逸羽,女子天生的敏锐触觉让君天熙心下隐有猜想,为了确认,她问:“那乐姬是谁?”

    天子有问,不能不答,慕晴低头道:“回陛下,那是从凤来楼征召来的花魁千落。”

    “哦?”

    君天熙轻扬的尾音中,慕晴垂目。世孙爷,此番你若是没一个拿得出手的登台理由,陛下这怕是要不好交代了。

    117第 117 章

    因着蓬莱岛上的皇族纷争,静坐歌台的千落迟迟没有得到开始演奏的示意。隔着月光粼粼的水面,她淡看满目皇家贵戚。

    忆及今日入宫打听来的消息,千落略有些失神。圣上是从他口中知了我们的技艺,才征召我们入宫表演的吗。想到那人毫不介怀自己的身份,在天子面前也不讳言知音知己,千落的心中有些欣意,又有些淡淡的失落,尤其想到共同入宫的娇娘,那分落寞更是一瞬凝滞。轻轻甩掉脑中的负面情绪,她移目身前丝桐,暗下决心,不管怎么样,为了他,今夜这曲我必得拿出最好的状态来。

    打定主意的千落,还不见起乐的手势,明知道宴会宏大,还是忍不住想去搜寻。他的身份,应该是在上座吧,这么多人,也不···不等想完,抬眼的千落便看见了洒脱行近的紫袍少年,识出少年俊美的面容,她的眼中欣悦绽放。逸羽,能在这样的日子看到你,和你共庆中秋,真好!

    只是··逸羽离席跑到这来,怕是不太好吧。千落欣悦之后的担忧还来不及聚拢,便在下一刻尽数化作了震撼。

    清风明月,薄雾浅浅,踏水而来的俊逸少年,震惊了她的倾国美色。看得君逸羽落地歌台,携着浅浅笑意向自己走近,千落分明听到了自己“砰砰”加速的心跳,仿佛他暗合节律的脚步,不是踏在了歌台,而是她的心尖。

    君逸羽到得千落近前时,见到的便是她檀口微张的呆愣模样。这般光景出现在千落身上殊为难得,也煞是可爱。饶是君逸羽此刻担忧与烦闷交织,也不禁心头一乐,若非记得两人身在这众目睽睽的歌台,他怕是要忍不住捏一捏她秀美的琼鼻了。

    “千落”

    “嗯”听得君逸羽的轻呼,千落答应着还微有些怔神,“逸··逸羽,你怎么到这来了?”

    君逸羽摆手,“遇到个莫名其妙的麻烦人,先不提这个。”千落点头,她知道这不是叙话之地。又听君逸羽道:“千落,可有兴趣在这一展歌喉?”

    “嗯?逸羽又有作品吗?”千落眼睛一亮,想得刚刚岛上的纷扰和君逸羽不无郁闷的话,莫非又有人要和他较量诗词?有了这层思量,她不等君逸羽回答,便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了声“好”

    “答应得这么爽快?”君逸羽挑眉,笑道:“千落,你真好”又道:“只是这阙词此前未有词调,是我给它另制的,须得我来鸣琴。”君逸羽也是无奈,《水调歌头》曲牌据说是隋炀帝修凿通济渠时所作的,可这的运河却是文德皇后主政时修建的,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这差错,此间竟没有《水调歌头》的曲乐。千落的音乐造诣他自是信得过的,可这一时片刻的要她配曲也未免太难为了些,便是勉强配得,想来初次也必是生疏的,拿将出来表演实是不美。君逸羽可不想让千落帮了自己,砸了招牌。好在他喜欢东坡词,学了音律后遗憾这阙绝妙中秋词没有配乐,曾给它编过一曲,否则一时间还真是不好办了。想到配这曲子时还是易清涵给他把的关,君逸羽心头又是一阵发紧。

    千落一奇,他竟是自创了词牌吗!“如此,逸羽你自己唱不好吗?”曲乐交流时,千落曾见过君逸羽的弹唱,此番看来,他自弹自唱大可使得,自己,倒是多余了。

    “我唱不好,你唱好听。”君逸羽露出了“求帮忙”的颜色,千落见了会心一笑,也不拂他美意,当下轻轻点头,逸羽的词曲她还真想第一时间见识呢。

    “那就好,只可惜好容易你入宫,琴艺却不能展示了,都怪我又砸了你的场子。”

    见得君逸羽眼中懊悔,千落摇头,“知音不在座,此琴,不弹也罢。”

    多日相交,君逸羽也知千落心性,有这话不假,当下也不多言矫情。

    也不知是哪个伶俐的宫人传了消息,君逸羽偏头正想唤人时,便见后台有一小太监奉了笔墨来,笔走龙蛇,他将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录给了千落。

    千落捧着词作满目惊艳时,君逸羽已坐到了琴案前,抬首间这才发现了北座回归的明黄。女皇陛下没走吗?额,她怕是又要说我“于礼不合,有失身份”了。坐都坐这了,没办法了,谁让你不早些回来。你在的话,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也不至于···“千落,好了吗?”

    “好了”千落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叹道:“逸羽真奇才也。”

    君逸羽被她夸得脸色讪讪,“那我们开始吧”。

    见得千落点头,君逸羽扬声道了句“久等”,平心静气,径自抚弦。

    今儿与会的皇族,定居玉安的不少,少不得是去过凤来楼,捧过千落的场的,见得她让出了丝桐,七弦前换上了君逸羽,说不得是心头唏嘘了。凤来千落的琴艺,玉安谁人不知?这小世孙,方才诗词上狂言不说,现在还赶走千落了自己操琴,就不怕班门弄斧吗。

    听得君逸羽的琴音,座中通晓音律之人却是不由得暗自点头。琴乃有道之器,得之心应之手,无累之人方可得其超逸之音。如此,他虽琴技难较千落,但千落视他为知音之人倒也不足为奇了。

    萧茹和长孙蓉对视着微有讶色,她们不是第一次听君逸羽弹琴,倒不会为他琴音中的逸致所慑,反倒是最先发现了琴曲的不同。这··似乎无这词调,莫非他自创了词牌?难怪他要自己跑去歌台了。

    凉国公也从身侧的议论中知道了这是新制的词牌,当下心有凛然之意,这毛头小子在诗词上似乎还真有点本事。听得千落应着琴声而启的“明月几时有”,他心下冷笑,“切,那么大的口气,害本公瞎担心,没得辱没了这花魁的好嗓音。”觉了身侧君伟诚撇嘴间的不屑,他忍不住瞪眼。诚儿这孩子,便是让长平给宠坏了,这么大的人了,也没修上点城府。

    “把酒问青天”一出,争相不屑的凉国公父子都面有怔然之色。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不知是弹得投入,还唱得太美,望一眼圆月高悬,看一眼美人长歌,忆得此生再不能触及的叶琳熙,忆及此刻不知身在何方的易清涵,君逸羽也忍不住跟着动情轻唱,“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歌尽音止,沉迷于词曲的意境中,君逸羽和千落对视着久久没有回神。

    演奏之人尚且如此,座赏之人又当如何?

    古代交通不便,谁都有几个再见难期的亲朋,听罢这阙“明月几时有”,默念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再看那轮清辉明月,当真是分外有感,心神摇曳间,满座静默。再看那琴前少年,人皆满目异色,有了这阙词作,他那话倒真不算狂言。

    君逸羽回过神来,看得在座之人的脸色,知道这曲算是把君伟诚的恶语都压了下去,把王府和温仁的脸面都挣了回来,有了君天熙,他也不怕此间再起风波,当下便与千落一道退到了后台。之前都告辞了,女皇陛下那儿,娘亲她们定会帮我解释的。

    君天熙早已从君逸羽的豪言中推知词作必然不凡,此刻却也冲击不小。见得君逸羽退了下去,想来他也不会守着规矩的再来向自己请辞的。她原是想听完君逸羽的词再来兴师问罪的,此番却是没了心情,只淡淡道:“今次团圆有了翼王世孙这阙中秋词,意趣已足,夜宴便到此为止吧。”

    “是”

    齐声俯首应诺中,凉国公轻出一口气,诚儿胡言乱语的事儿陛下想来是没听到的,便是日后知道也不好再计较了。君伟诚也是轻出一口气,没想到那贱婢之后真能做出这么好的词,还好宴席散了,他没机会回来奚落我了。可我今晚这脸面算是丢大发了,哼,贱婢之后,下次我···

    “襄城侯言行无状,辱及皇祖。凉国公教子无方。你父子自去宗人府领罚。宗人令,依律严办,不得有误!”

    君伟诚咬牙切齿着还没思量完,君天熙后续一句冷厉便让他止不住浑身发颤了。凉国公心下一冷,陛下说了“严办”,这般罪名,本公这倒还好说,可诚儿这便是除爵也是可能的啊!他不由得看向了自己尊贵的大长公主妻子。长平也是因这一语苍白了脸色,得了丈夫的眼色,便想求情,可君天熙话一说完,只警告的看了自己这嫡贵姑姑一眼,便摆驾离去了。

    跪送天子后,与会众人依着身份高低6续离开了蓬莱岛,得了圣上隆恩,有幸参与皇族夜宴的三鼎甲在这亲贵满岛处自然是落到了最后的。

    “许兄,许兄!”眼见得人都要走光了,身侧的许浩轩还凝视着对岸的水榭歌台发傻,榜眼林奇忍不住拉了他一把,“许兄,还看什么呢?”

    “嗯?嗯。”许浩轩尤自有些怔忪。

    顺着许浩轩的目光看到了歌台,须发微白的状元6达也是感慨,“在下错失了状元楼文会,原以为坊间传言或有夸大之处,没想到翼王世孙小小年纪,竟真有如此惊世才华,真是羞煞我辈啊。”

    “6兄所言甚是。那千落盛名在外,她唱歌也果真···”

    依着两位同科的感叹,许浩轩回神,千落对逸羽真是动情了吧。想到方才歌台表演的场景,想到那人的风姿,许浩轩的心内有些发空。我这是?不··逸羽视我若良朋,我也当视他为挚友才是。此等卑劣想法,万不该有,万不可有!好男儿志在四方,心怀天下,我既然机缘足够,如今便当全心报效圣恩,报效大华才是!“6兄,林兄,我们走吧。”

    君逸羽却是不知退场之后的这如许复杂的,到得后台,千落眼中依旧难掩激动,他也知她是投入得深了,感触甚浓,便是自己不止一次听过奏过“明月几时有”,今番不也有些忘我了吗。不等千落再说出赞赏的话,君逸羽便径自辞道:“千落,今天谢谢你帮我了,个中缘由,改天再说给你,我还有事,现在便先走了。”他今天甩出《水调歌头》,一是因着君伟诚的挑衅,二则是想借着这大杀器免了今后诗词切磋的纷扰,但凭此而来的赞叹之语,只会让他脸热,他却是再不想听的。另则,刚刚一番已是耽误良久了,他受那“但愿人长久”感染,确是更迫切的想去探听易清涵的行踪了。

    千落点头,君逸羽言语诚挚,加之眼中隐有的急切之意她看得分明。她虽心下很想与他多待一会儿,可自己受召入宫表演,凡事都有规矩,却是不好与他一道离去的。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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