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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格格不入 作者:巫哲

    第10节

    程博衍把自己床上的被子拆了,重新换了个被套,费了半天劲才套上了,一边套一边特别想把项西从浴室拎出来打一顿。

    他最烦套被套,每次都跟做广播体操似的,又抖又抻的简直烦死人。

    折腾完感觉澡都白洗了,他从窗台上揪了几片薄荷叶子洗干净了,给自己泡了杯薄荷水,然后坐到了电脑前。

    桌面上并没有看到新的图标,项西没有下载游戏,估计是……不会。

    程博衍点开了播放器,看到了最新播放的是两个电影,但再往前……还真就是他“提神醒脑小片片”里的东西。

    连着好几个都是,程博衍点了继续播放,发现每个都只看了很短时间,除了第一个被点开的看了差不多一分钟,之后的几个都是十来秒就关掉了。

    程博衍突然有点儿想笑,感觉都能想像项西看到这些内容时的样子。

    浴室门响了一声,接着又响了一声,程博衍站起来刚想说门有点儿卡了不要拧到头,门突然就跟抽了风似开始疯狂地晃动,项西估计是在里面使劲呢,叮铃哐啷一通响。

    “哎!”他有些无语地跑过去在门上拍了一巴掌,“干嘛呢!”

    “我靠这门怎么了!”项西喊了一嗓子,在里头又是一通连拧带晃的。

    “别拧到头,轻点儿!”程博衍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项西把门打开了,光着个膀子,一脸水,门一开就喊:“我操我以为怎么了呢,我以为我趴你一秒钟床你就要把我关浴室里憋死呢!”

    “看那儿,”程博衍拍拍他的肩,指了指浴室里的窗户,“那个能打开,你要这样都能憋死,那你死了也就死了吧。”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儿啊,吓我一跳,你这儿什么都高级,又干净整齐的,谁能知道浴室门居然是坏的。”项西甩了甩脑袋上的水。

    程博衍站在他面前,被甩了一脸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直接把他推到一边,进了浴室在洗脸池前打开了水龙头一通洗。

    然后转过身看着项西:“约法第三章。”

    “不能甩水?”项西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别让我再听见你说脏话。”程博衍说。

    “不说就不说,我会注意的,哎哟吓我一跳,以为甩水也不行呢。”项西把毛巾放到脑袋上擦着。

    “甩水也不行。”程博衍补了一句,转身回了客厅,坐到电脑前。

    “程大夫,”项西跟着一边擦头一边走了出来,“我发现你这人吧……”

    “嗯?”程博衍应了一声,打开了网页,打算看看新闻。

    项西没说话,程博衍扭脸看了看他:“怎么了?”

    “哥,”项西指了指电脑,“那什么……我……我那什么……就是吧,我……”

    “你看了小片片是吧,”程博衍笑笑,“有什么想说的啊?”

    项西顿了顿:“你跟谭小康……一样啊?”

    “不一样,”程博衍眯缝了一下眼睛,“我耍你流氓了么?”

    “……没有,哎!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他说他喜欢我……”项西抓抓脑袋。

    “我没说我喜欢你啊。”程博衍说。

    “哥你故意的吧,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项西往沙发上一倒,“不说拉倒。”

    “嗯,”程博衍把腿搭到桌上,“我就是你说的那种变态。”

    第20章

    项西脑袋上顶着毛巾,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程博衍就这么干脆随意地甩出一句,他都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了。

    程博衍也没再理他,半靠在椅子里,腿搭在桌上,点开了个新闻视频看着。

    项西坐沙发上盯着电视,手扯着脑袋上的毛巾,一会儿系上一会儿解开的,电视里在播什么他都没看清。

    变态。

    程博衍用了他用过好几遍的这个词,他突然有些后悔,干嘛非当着程博衍的面儿骂谭小康。

    但谭小康就是欠骂!

    为什么非得骂变态啊……

    谭小康就是变态!

    “哥,我吧,那什么……不是说你……”项西揉了揉鼻子,有些尴尬地开了口,“我不是……”

    程博衍回过头,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一看见他,就没了声音,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你……s谁呢?”

    “啊?”项西愣了愣,摸了摸自己脑袋才反应过来,自己把搭脑袋上的毛巾在下巴上系了个扣,他赶紧解开了,“我就是手闲的。”

    “应该给你拍张照片。”程博衍说。

    “那你拍,”项西马上又把毛巾给系在了下巴上,他怕那句变态让程博衍不高兴,现在说什么他都能配合,他捏了个兰花指,“有点儿二人转的意思吧?”

    “二人转就你这样早灭绝了,”程博衍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叹了口气,拿过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不是要说你变态,哥,我那说的是谭小康,”项西盘腿坐在沙发上,“而且吧,我也不是说……我说的变态是谭小康他……他那样……”

    “毛巾摘了行吗?”程博衍说,“要不你出去偷地雷得了。”

    “哦,忘了,”项西嘿嘿笑了两声,把还捆在脑袋上毛巾解开拿在了手里,“哥你别在意啊,我那话……”

    “知道了,”程博衍笑笑,“看电视吧,困了就去睡。”

    “人和人不一样,”项西靠在沙发里,看着手里的毛巾,“就同样的事儿,都喜欢男的,但谭小康那样的,就让人觉得特恶心,换了你吧,就没这么觉得了,好像挺平常似的。”

    “以貌取人是不对的。”程博衍说。

    “嗯?”项西愣了愣,接着就乐了,躺沙发上笑了好半天都停不下来,“程大夫,真没看出来你这么自恋,我这意思是谭小康就是特别没素质的人,干什么都没档次,你不同,你是好人,你就不会让人觉得犯恶心。”

    “我就是替你归纳总结一下。”程博衍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行吧,我就是看的脸,你脸好看,就不恶心了,”项西啧了两声,想了想又说,“哥,你喝的是牙膏么?这么大薄荷味儿。”

    “是啊,”程博衍看了他一眼,“牙膏和沐浴露调一块儿兑点儿水,要喝么?”

    项西笑着站起来,把毛巾拿进了浴室,程博衍给他指定了挂毛巾的地方,他老实地把自己的毛巾挂好。

    站在浴室里犹豫了一下,他把牙刷筒里的牙刷拿出来放在一边,然后捏着牙刷筒走了出去。

    想喝水,又懒得拿碗了,而且用碗喝完了还得洗碗,干脆拿这个喝得了。

    拿着牙刷筒走到饮水机跟前儿,刚凑过去想接水,身后程博衍啧了一声:“你拿个什么玩意儿?”

    “牙刷筒,”项西冲他晃晃手里的塑料筒,“我喝水。”

    “……你没杯子啊?”程博衍眉毛都拧到了一块儿,站起来拿过他手里的牙刷筒,“这东西喝水也太不卫生了。”

    “我用它刷牙呢,也不卫生?”项西说。

    “当然不卫生,又潮又不透气儿的,特别容易滋生细菌,”程博衍走进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杯子,“用这个喝水吧。”

    “哦,”项西接过杯子,想起来洗手池那好像还真是没杯子,就只有个牙刷架,他接了杯水,“哥,那你刷牙用手捧水么?多惨啊,会不会忍不住给自己配个音啊?可怜可怜我吧……”

    程博衍皱着眉,过来拽着他胳膊把他拉到了洗脸池前,伸手把水龙头往上一转,打开了开关。

    “啊?”项西有些惊讶地盯着往上涌出来的水,又凑过去试着喝了一口,“真他……高级啊,这设计师真是你们洁癖的知音,贴心!”

    “我这跟洁癖有什么关系,最多是卫生习惯比较那什么,”程博衍关了水,“我就洗手洗得多,那个算洁癖。”

    “还有不让人碰你床,就碰了一秒钟,细菌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从我身上往你床上蹦呢,”项西摇摇头,“就把被套给换了,真是。”

    程博衍没理他,去阳台上摘了几片薄荷叶子洗了:“你要尝尝吗?牙膏和沐浴露。”

    “尝尝。”项西马上把杯子递了过来。

    程博衍把叶子放进他杯子里:“热水泡两分钟就能喝了。”

    “好,”项西跑去接了一杯热水,然后坐到沙发上盯着杯子里的水,“哎?开始绿了!”

    “嗯。”程博衍坐回电脑前,继续看新闻。

    “哎!闻到香味儿了!”项西又说,“真香啊。”

    “嗯。”程博衍应了一声。

    没过几秒钟,项西又感叹了一句:“哎,好绿了!挺好闻的!”

    “……嗯。”

    “哎这色儿真漂亮,我……”

    “闭嘴。”

    喝完一杯薄荷水,项西坐在沙发上又困了,看看时间,也就十点多没到十一点。

    搁以前他这会儿不是在街上晃悠,就是在网吧里坐着,在医院躺这几个月,把他作息时间都改变了,每天十点熄灯断电视他就只能睡觉,已经习惯了。

    打了两个呵欠之后,程博衍看了他一眼:“困了就睡,耗什么呢?”

    “那我睡了,”项西揉揉眼睛,“哥,晚安。”

    “晚安,”程博衍说,“要上厕所记得把马桶圈掀起来。”

    “为什么?”项西问。

    “什么为什么,这还有什么为什么的?”程博衍叹了口气。

    “怕尿圈儿上了?”项西想了想,“你还没到30呢,就这么没准头了?”

    “你睡不睡?”程博衍拿起鼠标往桌上敲了一下。

    项西蹦进屋里,关上了门。

    躺到床上,项西感觉身上一下放松了,身体下面又厚又软又弹的床让他觉得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一点点地松开来,面积都变大了。

    这辈子他就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这之前睡过的最美妙的床是医院的病床,现在躺着的这张床,大概以后都没床能超越了。

    关灯的时候他正想下床,一扭头却看到沙发床旁边就有个开关,伸手按了一下,灯灭了。

    “我操,真会享受……”项西拉过被子盖好,就连这种临时客床旁边居然都装上了电灯开关,程博衍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让项西觉得新奇和意外。

    除此之外,就是深深地感叹,人跟人真是不一样,他和程博衍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身份的不同,还有从出生起就完全两样的人生轨迹。

    人生轨迹这个词儿挺高级的,项西却一直记着,这是假瞎子跟他瞎白呼的时候说的,他说小展,平叔就是你这辈子的人生轨迹,看着他,你就看着自己了,这还是混得好的。

    这话每次项西想起来都后脊梁发冷,他不想像平叔那样,哪怕那还算是混得好的,他对“普通人”的生活有着超出大洼里或者是超出了赵家窑那些人的执着。

    现在路已经摆在眼前了,他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这一步该怎么迈出去,他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姿势。

    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想上厕所,但是不想动,被子里很暖和,床又这么软,起床太费事……

    翻来滚去折腾了十来分钟,项西还是坐了起来,再不尿要炸了,他趿着拖鞋开门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灯还亮着,电视已经关掉了,电脑还开着,程博衍戴着个大耳机靠在椅子里,腿搭在桌上,项西这边开门他似乎没听见,一动不动的。

    项西走过去看了看,闭着眼,腿上还放着本翻开的书。

    骨科什么什么的,项西认识骨科这俩字,比较简单,他在骨科住院几个月,这俩字看得很熟,都会写了,他认识的那些字基本上都是这么学来的。

    正感叹着程博衍大晚上了还捧着本骨科的书在看,真是个好大夫,一抬眼看见了电脑屏幕,他愣了愣。

    屏幕上在放个视频,里边儿一个金发胖妞正在说话,手里拿着把梳子,一会儿凑到左边抠抠梳子,一会儿又转到右边抠抠梳子。

    项西站在桌子边儿上,也忘了自己要去尿尿了,这什么玩意儿?

    程博衍不是喜欢男的么……提神醒脑小片片里那些东西他还记忆深刻呢,这会儿看着个女人在屏幕上晃来晃去的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他决定偷看一会儿,看看接下去会不会有劲爆镜头出现。

    但站了能有两三分钟,始终也没别的画面出现,这女的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来回倒着,手里先是拿个梳子抠抠抠,现在又换了个化妆箱,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在镜头前边说话边展示,打开粉盒,用指甲敲几下,拿支口红,打开了又关上……

    神经病啊!

    正觉得莫名其妙,程博衍的腿动了动,手拿起了书。

    项西顿时又有种做贼让人给抓了现行的感觉,赶紧往旁边退开,想先回屋里一会儿再假装刚走出来,结果退得有点儿急,脚上的拖鞋没跟上,留在了原地。

    他又只得蹦回去穿鞋,这一耽误,程博衍回过了头。

    “哎!”程博衍没想到屋里会有人,一扭头吓得不轻,喊了一声,又用手扶了一下电脑桌才没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上,“你要吓死谁啊!”

    “我正打算去厕所掀起马桶圈儿尿个尿我能吓死谁啊……”项西穿好拖鞋。

    “去吧,”程博衍看了看时间,“12点了都,也还好你出来吓我一下,要不我就窝椅子上睡了。”

    “你睡着了啊?”项西看了一眼屏幕,实在没忍住,“哥你看的这是什么啊?”

    “嗯?”程博衍摘下耳机,“这个啊,asr。”

    “s?”项西感觉自己虽然没听懂,但还是抓住了重点。

    “a!s!!r!”程博衍重复了一遍,“跟s没关系。”

    “……那是什么啊?我以为毛片儿呢,看半天就一女的在那儿说话,一会儿拿这个一会儿抠那个的。”

    “你在这儿站好半天了啊?”程博衍挑了挑眉毛,“你不是要去厕所掀起马桶圈儿的么?”

    “是……要去呢,这不是路过就看了几眼嘛,”项西揉揉鼻子,往厕所跑过去,“先不说了我膀胱要爆炸了。”

    项西从厕所出来,程博衍已经关了电脑,正打算去睡觉。

    “哥,”项西拦住了他,“那个什么s的,是什么啊?”

    程博衍拿起杯子,慢吞吞地说:“自发性知觉高潮反应。”

    “什么?什么反应?”项西顿时瞪圆了眼睛,“就那个看了能高潮?你都看睡着了啊!”

    “你……跟你说不明白,”程博衍有些无奈,“这个简单说就是颅内高潮。”

    “颅内是什么?”项西虽然觉得跟程博衍俩人如此直白地讨论这些东西实在有些尴尬,但心里的惊讶压过了尴尬,“那还是高潮啊……”

    “这俩是两回事儿,”程博衍看着他一脸惊讶,只好耐着性子解释,“就是听到悄声说话还有一些细小声音引起的脑部很舒服的酸麻或感觉……要不我开机让你听一下,我听这个主要是放松。”

    “我不听,”项西摇头,“我困得要死,没有高潮的情绪……”

    “我刚那些白说了是吧?”程博衍简直无奈了。

    项西抓抓头:“就是很舒服很放松,不是要……射了……的那种?”

    “嗯。”程博衍捏捏眉心。

    “那为什么叫高潮?”项西问。

    “你还是去睡觉吧,”程博衍放弃了解释,转身进了浴室,“晚安。”

    项西觉得程博衍跟他不仅仅是两种人生那么简单就能概括的,他俩根本就是两个世界,不,二十个世界,中间隔着起码百十来个人生。

    程博衍是个很高级的人,连高潮都那么高级,让人听都听不明白。

    在床上躺了十来分钟,开始迷迷糊糊要睡着了的时候,项西才想起来忘了问一嘴你不是喜欢男的吗怎么你这个什么内高潮是个女的……

    这一觉睡得还挺香甜的,轻软的被子,让人踏实的床,项西醒过来的时候还又在床上滚来滚去地体会了好一阵才坐了起来。

    拿起床头的破手机看了一眼,12点?2011年?

    “操。”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有些晕乎乎地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的钟显示现在是早上六点半,厨房里有声音,程博衍已经起床了,项西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来还想早点起来做个早餐感谢一下程博衍收留他的。

    走到厨房门口,正想开口问声早,发现程博衍一手拿着锅,一手正拿着电话:“那就是普通朋友,你想什么呢?”

    项西停了脚步,听这话,有可能是在说自己,他退开两步,他不想偷听程博衍打电话,但如果说的是自己,他又挺想听一下,毕竟现在自己住在这里呢。

    前一步后一步地挪了几趟,最后他坐在了沙发靠近厨房的那头。

    “你要交男朋友家里也不会干涉,”老妈在电话那头说着,“就想着你能靠点儿谱,跟找女朋友一样啊,不能因为没法结婚就随便乱来。”

    “我没乱来,”程博衍笑了起来,“我忙成这样,上哪儿腾时间乱来啊?”

    “没乱来就好,”老妈啧了一声,“你说那孩子是普通朋友,我就不多说了,问你也就是觉得奇怪,感觉你不会有那样的朋友。”

    “哪样啊,”程博衍把锅里装了水放到灶上,打算煮点儿面条吃,“就一小孩儿,缺管教,别的还成,心眼儿不坏。”

    “他要住多长时间?”老妈问,“我都没跟你爸说这事儿,都不怎么了解的人就领回家住着了。”

    “住不了多久,他找了房子就搬出去了,”程博衍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你别操心了,我有数。”

    “那行吧,不说了,”老妈笑笑,“你早上吃什么?要不就上外面吃吧,我怕你那朋友吃不惯你做的。”

    “昨天中午都吃过了,能接受,”程博衍说,“我煮个面,煮面应该没什么问题,放点儿奶奶上回拿来的香肠。”

    “你奶奶做的香肠全是肥肉,盐也搁得能咸死牛……”老妈说,“算了,也不是天天吃,做吧,我先挂了,我今天忙着呢。”

    “又做节目么?”程博衍笑着说,“春季养生讲过了该讨论夏季如何正确纳凉了吧……”

    “挂了,就你话多。”老妈挂掉了电话。

    “哥,”项西从厨房门外探进脑袋,“早啊。”

    “早,”程博衍回头看了一眼,“睡得舒服吗?那个床。”

    “舒服,”项西点点头,嘿嘿笑了几声,“人都睡胖了……”

    “洗漱吧,我做个香肠面,”程博衍抓了一把面条扔进锅里,“冰箱里还有菜,你中午要不出去吃就自己做吧。”

    “我出去,我中午在外边儿吃得了,”项西抓抓脑袋,“我今天去找找房子,还有工作……水没开呢就扔面进去了?”

    “等不及了,反正一会儿也会开的,”程博衍拿了筷子在锅里搅着,“出门坐51路,到师大那边儿问问,那边学生租房的多,房租便宜。”

    “好的。”项西进了浴室。

    今天,最迟明天,一定要找到地方住,项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程博衍是没嫌他,但许主任明显对他住在这里有些担心,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提防担心着的感觉。

    虽然自己大概就是个让人没法放心的人,赵家窑和平叔给他的那些烙印,深深浅浅的都在身上刻着呢。

    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消失。

    洗漱完了程博衍的面条还没煮好,也不用他帮忙,于是他回了屋里,从背包的小口袋里拿出了那卷钱。

    打开来数了数,他轻轻啧了一声,够呛。

    风波庄这两天该发工资了,虽然没干多久,又突然跑掉了,他还是打算再过去一趟,几天的钱也是钱啊。

    “项西,出来吃面。”程博衍在客厅里喊了一声。

    “哎来了——”项西赶紧从床边蹦起来就往外跑,想过去帮着端个碗什么的,但刚一蹦起来就觉得晕得厉害,站立不稳地直接一脑袋撞在了门上。

    第21章

    项西被程博衍拎到了沙发上坐着,这一撞正好磕在了眉骨上,没多大一会儿就肿了起来。

    “拿这个敷一下,”程博衍拿了个小冰袋过来往他眉毛上一放,“自己按着。”

    “哎哎哎,我操这也太冰了受不了,”项西说,想皱眉也没成功,一皱眉就疼,“我没事儿,反正也不疼,肿就肿着吧。”

    “肿了会疼,用你那个小创可贴也遮不住,”程博衍看着他,“你这么臭美,莫西干没了,再肿半边脑门儿你受得了?”

    项西想了想,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按住了冰袋:“我主要吧,是想先吃面,要不一会儿面坨了多难吃啊。”

    “没事儿,”程博衍看了看放在桌上的两碗面,“煮出来就是坨的了。”

    “哎哟,”项西凑过去看了一眼,“哥你这手艺也真是精湛了……”

    “慢慢吃吧,”程博衍把筷子递给他,“要觉得坨得太厉害你就……加点儿水,再来点儿酱油。”

    “……我就坨着吃。”项西拿过筷子。

    接筷子的时候碰到了程博衍的手,程博衍愣了愣,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程博衍的手有些凉,手指很有力,项西被他这突然一抓吓得不轻,抽了两下都没把手抽出来,他瞪着程博衍:“哥……程大夫……干嘛呢?”

    程博衍没说话,捏了捏他手心,又往他脑门儿上摸了一把,这才松开了手,转身拉开了旁边柜子的抽屉,拿出了一个小箱子。

    “发烧了你,”程博衍从小箱子里找出个体温计递给他,“量一下温度。”

    “哦!吓我一跳,我以为……”项西拿过体温计,松了口气,坐到了椅子上,“我吃完面再量吧,你看这面都这德性了,量完体温再吃估计连我这样的都吃不下嘴了。”

    “先量,”程博衍说得很简单,坐在他对面低头开始吃面,吃了两口又说了一句,“这面现在就已经没人吃得下嘴了。”

    “我没那么讲究,”项西把体温计放到左边腋窝里夹着,再用左手按着脑袋上的冰袋,腾出了右手,开始吃面,“哥,你家这么高级,怎么还用这么原始的体温计啊,现在医院不都用那种跟枪似的体温计么,对着脑门儿开一枪就知道温度了。”

    “水银的准。”程博衍吃了几口面就放了筷子。

    项西看了看程博衍,估计是太难吃了他无法继续吃下去,这手艺实在是挺驷马难追的。

    不过对于项西来说,这个面条他能吃完,从小他就吃得很随便,平叔要是心情不好,他连续几天吃不上饭都是正常,有得吃基本可以忽略食物的具体味道,跟没长味蕾似的。

    这面条除了口感有点儿伤人,咸淡还正常,里面还有很多香肠,算是不错的了。

    项西吃完面,放下筷子,抬手抹了抹嘴:“还挺好,就是汤面愣是煮成拌面了挺不容易的。”

    “我看看温度,”程博衍伸手,项西把体温计拿出来递给了他,他看了一眼,挑了挑眉,“你挺行的啊,都烧到38度了还这么有胃口。”

    “38度很高吗?正常是多少啊?”项西摸摸自己脑门儿,摸不出什么感觉来。

    “36度5,”程博衍回答,“你连正常体温是多少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的多了,”项西满不在乎地回答,“反正长到现在我也没发过烧……烧了可能也没人知道吧。”

    “跟我去医院吧,”程博衍站了起来,“你腿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啊,”项西把裤腿捞起来向程博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腿,“你看,好着呢。”

    “换衣服,去医院,”程博衍把桌上的碗收拾了,“你也没感冒,莫名其妙就发烧了得检查一下。”

    “我……不用了吧,”项西很犹豫,一提到医院,他就想起自己还欠着程博衍那么多钱,看一次病花费太大,他舍不得,“我前段时间咳嗽也没管,自己就好了。”

    “咳嗽?”程博衍看着他,“什么时候?”

    “就上你这儿来前几天啊,咳了半个月,也没什么感觉就好了,”项西说,“我从小贱生贱长的,这种小病都自己能好。”

    虽说项西觉得自己没什么感觉,发烧也没怎么难受,还不如撞门那一下呢,但还是被程博衍拎到医院来了。

    给他挂了号之后程博衍急着去上班,交待他:“如果让拍片拿药的,先到我诊室来找我。”

    “哦。”项西点点头。

    今天程博衍在门诊,一大早诊室外面就已经堆了不少人在等着了,程博衍迅速从抽屉里摸了个派出来啃了,早上那碗面他就吃了两口,不再吃点儿东西估计中午都挺不到。

    刚换上衣服,第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病人就走了进来,说是脖子不舒服,头晕,手发麻。

    “大夫,我这是颈椎的问题吗?”这人挺紧张地问。

    “有没有头疼?睡眠怎么样?”程博衍翻开他的病历,边写边问。

    “没怎么头疼,但是睡得不太好,有点昏昏沉沉的,”这人摸着脖子,“这跟我天天晚上靠在床上玩手机有关系吗?”

    “怎么靠的?”程博衍看了他一眼。

    “就……”这人脑袋一低,“这么靠的。”

    “你这是靠么,你这直接就是窝着脖子吧,每天都这么玩啊?”程博衍皱皱眉,示意这人坐他到跟前的椅子上。

    “是啊,就这么玩。”这人坐了过来。

    “这么高难度的姿势你还挺忘我,”程博衍笑笑,“这么窝着玩手机多长时间了?”

    “几个月吧。”这人也笑了笑。

    “脖子往后仰,”程博衍站了起来,给这人说着,“往后,嗯,慢慢往左边转一下头,右边也转一下……有没有头晕?”

    “没有。”这人跟着他的话转了转头。

    “现在低头,也慢慢左右转一下。”程博衍扶着他的头。

    “有点儿疼。”这人说。

    程博衍又给他做了几个测试,然后坐下在病历上写着:“问题不算太严重,不过还是先拍个片看看,你这玩手机的习惯得改改,这个姿势对颈椎伤害很大。”

    这个病人看完之后,接着的三个都是骨外伤,其中一个老太太,过街的时候犹豫不定,前进后退前进后退不知道该不该走,最后在车开到跟前儿的时候她终于下了过街的决心,然后被撞了,还好她儿子赶来医院之后并没为难司机,要不看着都像是碰瓷的了。

    快中午的时候程博衍抽了个空正想给项西打个电话问问病看得怎么样了,急诊又送过来一个踝骨骨折的高中生。

    这小孩儿疼得嗷嗷叫,脸上全是水,也分不清是疼出来的汗还是眼泪,一把抓着程博衍的胳膊就喊上了:“大夫救命,我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多大的人了,忍着点儿,”程博衍拽开他的手,让护士把他给放到了治疗室的床上,“你这就折个脚脖子,不知道的以为你脖子断了呢。”

    “脖子断了还能喊吗?”小孩儿停了嚎叫,问了一句。

    “不知道,没断过,”程博衍检查了一下他脚踝,裤腿儿已经被剪掉了,“你这不严重,没到惨叫的程度,知道么。”

    “……哦,”小孩儿勾着脑袋看了看,又喊上了,“这还不严重啊!疼死了!”

    程博衍没说话,看着护士拿过来的片子,想起了当初项西的那几张片子,要按项西当初那伤搁这小孩儿身上,估计就算没疼晕过去也已经喊得缺氧晕倒了。

    人和人的确是不一样,项西从受伤住院到出院,整个过程中基本没因为疼和难受说过什么,跟这些家里捧着护着都跟小娇花儿似的同龄人一比,项西就像扔野地里有水没水都能长大的茅草,特别鲜明。

    好容易把病人都处理好,程博衍才有点儿时间休息一下,走出诊室的时候感觉自己腰酸得厉害。

    他拿出手机,正想拨一下项西那个破电话的时候,一抬眼看到了项西,顿时愣了愣。

    项西坐在长椅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靠着墙睡着了,旁边椅子上放装片子的大袋子。

    程博衍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拧着的眉,没有叫醒他,拿起他的片子抽出来看了一眼,是肺部ct的片子。

    炎症?

    程博衍伸手去拿项西手里的病历时,项西睁开了眼睛,反应很快地把手一缩,接着就站了起来,一脸“别他妈惹我”的表情。

    看清站在他跟前儿的是程博衍时,他才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上,继续靠着墙:“哥你忙完了啊?”

    “大夫怎么说?”程博衍摸摸他脑门儿,还是烧着的。

    “右什么叶什么的肺炎,打几针吃点儿药就好,说是来得早,不严重。”项西笑笑。

    “不是让你拍片子拿药之前过来找我么?”程博衍说。

    “我来了啊,”项西揉揉鼻子,“我来的时候你这儿跟打仗似的,里边儿那人叫得我肝儿颤,我就自己去拍片子了。”

    “药拿了吗?”程博衍问。

    “拿了,我就等着你忙完跟你说一声,然后去打针。”项西笑笑。

    “我看看单子。”程博衍看着他烧得有些发红的脸,感觉心里莫名其妙地一软。

    “你一个骨科大夫还看内科的东西啊,看得明白么,”项西把手里的病历什么的都塞进了包里,“哥,你让我来找你,是想替我交钱吧?不过我看也不贵,三天的针和药四五百……”

    “哟,你那卷钱挺大啊,四五百不算贵是吧?”程博衍看着他,“打三天之后呢?”

    “之后我就好了啊,”项西笑了,打了个响指,“我跟你说,别看我瘦,我身体好着呢。”

    “去注射室等我吧,”程博衍拍拍他的肩,“我给你买点儿吃的。”

    “我自己……”项西站起来,看了程博衍一眼,又说,“好的。”

    程博衍买了面包和牛奶过来,项西吃完以后,护士才让做了皮试。

    “真疼,”项西皱着眉看着胳膊上的小包,“直接打针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这么麻烦。”

    “万一过敏你小命丢了呢。”程博衍说。

    “我不过敏啊,馒头就总过敏,一到春天就一脸包……”项西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坐在椅子上盯着胳膊上的小包不说话了。

    “我得回诊室了,”程博衍看看时间,拿出钥匙递给了他,“一会儿打完针直接回去睡觉。”

    “嗯。”项西接过钥匙,点了点头。

    程博衍在门诊基本没时间干别的,而且今天特别忙,午饭他随便吃了两口,到下午四点多就饿了,拉开抽屉发现最后一个派早上已经吃没了。

    好容易忙到下班,送走最后一个病人,程博衍换了衣服一边往外走一边给项西的手机打电话。

    半天也没接通,他只好挂掉,打了家里的那个老人机。

    也没人接,程博衍皱皱眉,睡着了没听见?

    出了医院他没马上去取车,跑对面的饼屋买了个面包,几口吃完了才觉得舒坦了。

    然后又开车去了趟超市,家里还有菜,但项西又是发烧又是肺炎的,虽说只是并不严重的肺炎,还是需要补点儿营养。

    他给老妈打了个电话,问应该怎么吃。

    “怎么那孩子还肺炎了?”老妈挺吃惊的。

    “不知道,大概前阵儿就没好利索,不过不是太严重,该吃点儿什么啊?”程博衍在超市里来回转着。

    “高热量,高维生素,高蛋白,半流质,”老妈说,“有发热症状的话多喝水,多吃水果,少吃高脂食物……”

    “……你就不能直接说吃什么啊?”程博衍有些无奈。

    “除了鱼虾都可以啊,瘦肉什么的,瘦肉粥嘛,或者蜂蜜蛋花羹,小时候给你做过的,莲子百合炖肉也可以,不过这个你做不靠谱,简单点儿的瘦肉白菜汤吧,用大白菜心……”老妈随口就数了一堆菜出来。

    程博衍菜技不佳,不过记忆力还挺好,老妈说的菜他都记着了,在超市转了两圈,把需要的材料都买齐了。

    做出来会是什么味儿他不知道,但是东西吃下去就行,反正项西给他的感觉有点儿味觉失灵,早上那么难吃的面发着烧居然都能吃完了。

    拎着一堆菜回到家,程博衍按了按门铃。

    等了半天项西也没来给他开门,他又按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

    “项西?”他有些不放心地喊了一声,手指在门铃上不停地按着。

    屋里始终安静。

    睡太死了?晕过去了?

    程博衍把菜扔到地上,拿出手机一边拨电话一边继续按门铃,能听到屋里老人机在响,但项西始终没有过来开门。

    “怎么回事儿?”程博衍又拨了项西的电话,依旧是接不通。

    他正想打个114查开锁电话,身后的电梯响了一声,门打开了。

    程博衍回过头,看到了从电梯里跑出来的项西。

    “啊啊啊啊,”项西边跑边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哥你回来多久了啊?”

    “你干嘛去了?”程博衍瞪着他,“不是让你回来休息吗!”

    “我就出去了不到一小时,”项西掏出钥匙开了门,飞快地换好鞋,把衣服挂进柜子里,“我回来的时候在公车站看到有个招工的纸,就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结果人那边就让我过去,我心想找个工作不容易啊,不能错过了,我就去了。”

    “你脑子有虫洞吧!”程博衍吼了一声。

    项西被他这一声吼吓愣了,站在客厅里没动也没说话。

    “发着烧着!肺炎呢!让你回来休息你就回来休息!”程博衍把门口的菜拿进屋里,回手甩上房门,“你这会儿跑去找什么工作!你这是烧傻了还是进水了!进水了去厕所控控!把脑袋挂阳台上晒晒!”

    项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低下了头。

    “谁要赶你走了是怎么着,”程博衍看他这样子,突然有点儿骂不下去了,拎着菜进了厨房,“药吃了没!”

    “吃了。”项西在客厅回答,声音有些低,听着很乖。

    “床上躺着去,”程博衍说,“吃饭了叫你。”

    程博衍在厨房里折腾了半天,把一会儿要用的菜都洗好切好了才回到了客厅。

    项西已经进屋去了,没关门,能看到他盖着被子缩成一团脸冲墙躺着。

    程博衍拿了体温计进了屋:“睡着了没?”

    “没。”项西摇摇头。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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