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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倾国 作者:smtlove

    第3节

    第七章

    “胡璇参……”胡璇躬身行礼,宴子勇早已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来,紫袍袖一扬,已架在胡璇臂下,面上几分来意不明的笑意,含含糊糊的道:“安和公不必多礼……孤王等你好久了……”

    “不知皇上召胡璇觐见,所为何事。”胡璇不失体统的向後退了一步。

    “……嗯……哪、”宴子勇尴尬地将落空的手收到了背後,勉强一笑道:“安和公,这些日子可过得习惯啊?”

    “蒙皇上仁德。胡璇过得安好。”胡璇心中却想,不习惯又能怎样,把皇位还给我么?

    “哎,孤王也知道……”这么叹了口气,仿佛无限同情,宴子勇又向前凑了一步,使本来就说不上远的距离接近到就像要贴上的胡璇的身:“听说你曾与我王弟有些过节的,他定不会善待了你。以後你有什么难处,尽可向孤王提,孤王以仁德治天下,不会为难你们旧部皇族的。”说著,边伸出手去揽住胡璇的腰,断了他的退路。

    “胡璇铭记了,多谢王上美意,要是没有别的事,胡璇先行告退。”胡璇心下暗道“不好”,只得用尽力气挣了开,这力道让两个都闪退了两步,他急忙忙的丢下句话,就要往外跑。

    “璇……”宴子勇把手里的茶杯一扔,也顾不上什麽万金之躯或是什麽礼仪体统,冲上来一把抱住胡璇,呼吸急促的道:“胡璇呐……你当真不明白孤王的一片苦心?你让孤王想得好苦!”说著,便扳过胡璇的脸来欲施亲吻。

    “此行万万不可!胡璇身为男子!大王怎麽可以……”胡璇窘迫万分,当下也顾不得他是不是什麽天子大王,心里就恨著这宴子勇,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扭到了,对自己怀著这份心思。还是脚底摸油溜为上策,奋力把他撞开,就欲夺门而出。

    “大胆、胡璇!”宴子勇被他推得闪在一边,还没来得急站稳脚便喝道:“你妹妹胡瑛还在天牢之中!你不要忘了!”

    手都按在门闸上了,胡璇硬生生的停住了身子。

    缓缓的转过身,宴子勇已经走到他面前。

    “剌杀大王是死罪!孤王若要定她的罪,就算护国将军求情也是求不来的。”宴子勇抚摸著那张梦昧以求的面孔,声音又放得轻柔了些:“孤王全都是为了你,才没杀她。”

    就这样,被宴子勇拥进怀里。那种不同於宴子桀的男人的体息,让胡璇莫明的感到反胃,就像被……被街上生著什麽怪病的乞丐抱住似的,却不能推开他……

    闭上眼,胡璇认命了。任由宴子勇半拥半拖走进了内室的纱帐锦床,然後随著他的摆布平躺在上面,男人的身躯,压了上来……

    “让孤王好好疼疼你……孤王定然不会亏待了你。”宴子勇喜笑颜开,抻手将床头罩着什么事物的绢帕扯开。

    胡璇的余光,看到的竟是一个托盘,里面并排放著些形色各异的玉制性具……

    “哈……”不知道是哭是笑,胡璇闭上眼睛,任由宴子勇解开自己衣襟的带子,轻轻的发出了一声长叹:“王上……胡璇无所求,只请您龙恩浩荡释放胡瑛……”

    “你依了孤王,孤王什麽都答应你!”宴子勇已然把持不住,也顾不上理会身下人的表情是痛苦还是扭曲,手忙脚乱地去解自己的衣衫,还不忘了凑上去亲吻拥抱。

    “将军啊、将军……皇上有要事,您不能进去啊……将军……”自远而近的传来安公公急燥的叫喝声。

    “本将军要见皇上呈报的必是军机要事,你敢给耽误了几个脑袋顶著?”宴子桀冷喝著,声音也急速接近阁楼。

    “……啊……这、这如何是好!”宴子勇慌慌张张的由床上爬起来,刚抓紧解到一半的衣襟,就听到外面“咣当”一声响,似乎是宴子桀破门而入了。

    “哎哟、皇上……”那边安公公还阴阳怪气地叫唤著,宴子勇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

    “子桀,何事这麽急著见孤王哪?”宴子勇只抱着衣襟,佯作镇定。

    “皇兄,臣弟刚刚收到加急密报,说是楚国边境近来有军队调配,且西砥进犯北方众国,边防亦十分混乱不堪,看来发兵之际已至,臣弟勿忙来见皇兄,便是为此。”宴子桀学沉声言道:“若待楚国调全兵力,各方流寇四起再做防备,怕是为时晚矣。臣弟特来领命出兵西伐,还请皇兄速速定度。”

    正当这说话的工夫,胡璇也整了整衣襟,由内阁走了出来:“胡璇参见将军。”

    “嗯?他怎麽会在这里?”宴子桀皱了皱眉头。

    “哦。是孤王召安和公来,问问他前朝旧事,还有尚未归朝的胡族家人近况。”宴子勇陪笑著应对,可在胡璇看来,神色间那搪塞不安的尴尬神色让人反胃得想吐。

    “这样啊!”宴子桀似是并没放在心上,又转过话题道:“皇兄,适才的提意,该当如何啊?”

    “哦。这个啊?!出兵嘛?!出兵!就出兵!哈、哈、哈!”宴子勇拍著宴子桀的肩头,一幅哥俩好的亲密神色道:“咱们宴家的万代基业,就落在子桀你的肩头上啦!”

    “可是王兄,如今故都刚复,臣弟仍担心有乱民趁机造反,臣弟这一去千里逃逃,又唯恐不能勤王,不如就让弟麾下勇将张劲,带同三万精兵留守皇都,皇兄另调配二皇兄手下的三万兵马襄助子桀,此法如何?”

    宴子勇一听正中下怀,哪个不知道宴子桀手下的六万精兵是铁骑勇马,无论是对自己今次欲行之计也好、还是对守皇都也好,这个提议无非美到他骨子里了,当下点头道:“如此更是妙得紧,就这麽定了吧!明日子桀你便齐集六万军士举旗西下,四万步兵就由四皇弟子单带同,正午出发。”

    “好。那王兄你就多保重了。此次行军至急,酒宴咱们也别办了,王兄只在都城等子桀的好消息吧!”宴子桀与宴子勇交臂相握右拳,在胡璇看来几分羡慕、几分缅怀。自家的兄弟当年也有过这样亲密无间的景像,只是一去不返了……

    “你还站在那里干嘛?不随本将军回去准备行装?!”宴子桀对著胡璇一声怒喝,把胡璇游走的心绪又拉回来。

    “是。”胡璇用余光扫了一眼宴子勇无可奈何的神色,忙加紧了步子跟著宴子桀出去。松了一口气,可是不知道躲得过这次,躲不躲得过下次。

    子桀,你要出兵了……我怕是……跟在宴子桀身後,看他英武挺拔的身姿,胡璇有一种无奈的悲哀。

    “坏了孤王的好事!”宴子勇坐在窗前,右手重重的拍在桌上,震得玉杯玉盘跳了起来。

    “皇上……”安公公低著头,却挑著一双狡猾的眉眼,轻手轻脚的走到宴子勇身後道:“皇上……怕是皇上念著的这位……护国将军……早就……”

    “嗯?你也看得出来麽?”宴子勇一转头道:“孤王也总觉得不对劲!怎麽孤王每次想接近那胡璇,他就冲过来打差!莫非是……”不好的预感让宴子勇皱起了眉头。

    “哟~、是啊,奴才已经很小心的带著安和公绕小路来了,路上也没几个宫人撞见……怎麽这事儿就这麽巧了。”安公公即刻随声附和,好一幅讨好主子的嘴脸。

    “嗯!功高盖主,孤王早就担心了!看来他真的是在孤王的身边安插了眼线。”宴子勇沉吟道:“看来此计势在必行!想我大宴如今兵力强盛,西伐之行,还真非他宴子桀不可么!”

    “皇上英明。”安公公低下眉眼,又恢复了以往一张双目无视、充耳不闻的木然表情……

    宴子桀的脚步出奇的快,胡璇几乎是小跑著跟他回了护国宫大院的。直直的奔著寝宫而去,推开门来,宴子桀一回身,便将身後的胡璇扯进了房中,重重地摔上了门。

    胡璇知道宴子桀在发怒,而且似乎确定与自己与皇帝的事情有关。

    只是他不能确定的是:他是怀著怎样的心情发怒?

    如果只是因为他愤怒自己自甘下贱的话,那麽不必要这麽生气了,他不是早就把自己看得一文不值了麽?如果是有一些自己的东西不甘心被宴子勇碰的话?呵呵,那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罢了。

    我不会再傻了,不会再抱有那些不该有的幻想……子桀,你究竟为了些什麽如此动怒?我还值得你这样麽?

    看著宴子桀变得有些狰狞的面孔,胡璇倒显得平静了。

    两个人在诡异的气氛中僵持。

    “你很想离开我的掌控吧?”宴子桀守先打破了安静,压低了他的怒火,以近乎平静的声调道:“所以你才去向大王献媚!”

    献媚——胡璇近乎惨淡地轻笑,垂下头,没有回答。

    “或是……”宴子桀走近了一步:“你骨子里就贱得没有男人活不了?”他伸出手卡住胡璇的脸,让他对视上自己都未查觉,变得凛冽的眼神。

    “哼……”对视著他,胡璇感觉到语言的苍白。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将军……这些对於你来说……重要麽?”

    “……”宴子桀被他问得怔住了神,顿了一顿,他恢复了残酷的本性,眯起了狭长的眼,含著轻篾的笑意道:“这麽说来你是承认了的。你就是天生的下贱!”狠狠的将胡璇推倒在地上,宴子桀单膝跪坐,高高在上的看著胡璇:“那天你喝醉了被我上的时候,就淫荡得不得了,还腆不知耻说什麽你喜欢我。想必今天,你也是用那幅嘴脸去勾引我王兄的吧?你倒是很会查颜观色嘛!什麽人对你有意思,你一读便懂,跟著就投其所好卖弄起姿色来……”

    静静听著宴子桀字字穿心的恶毒语言,胡璇认命的静躺在地上,平静的与他对视著,平静得就像面前根本没有任何人存在,没有任何人对他说话,没有任何人在一点点撕碎他最後的一丝丝希望……

    “你想激怒我……”宴子桀的唇角划出了一条俊美的弧线:“你想逼我杀了你?别傻了!你要走的路还很长,你要受的苦……也同样很多。你这个前朝储君,下贱到要到宴国来跟女人们争宠,可惜你这个年纪,当娈童都嫌太老……”宴子桀轻笑著,指尖轻佻的解开胡璇的衣衫,肆意的将手伸进他的领间……

    “……将军……”胡璇终于开口,他实在想不出为什麽宴子桀会对自己这麽绝情,但这无休止的羞耻,又要持续到何时呢:“……如果你的目的是要污辱我,让我自己都觉得没有面目活在这个世上的话……那麽你做得很成功了……”胡璇平静依旧,宴子桀则进行著他该进行的动做,将胡璇的腰带解开,让他的身体逐渐呈现在自己面前……

    “换我来服侍你好吗?”面对宴子桀的无动於衷,胡璇鼓起了勇气,他轻轻的抚开宴子桀的双手,侧身撑起自己的身体,对坐在他面前,为他宽衣解带:“……让我好好的服侍你一夜,如果你满意……就请让我解脱,好麽?”

    那一双白析纤瘦的手轻轻的抚上宴子桀的衣襟,为他宽衣解带。胡璇低著头,两绺柔顺的黑发垂在脸侧,眼帘前一双曲线优美的睫毛在白析的肤色上印下淡淡的阴影,精致的鼻子、淡丽的嘴唇、尖削的下颌……几乎被扯落的衣衫难已掩盖的身躯,这一切都让宴子桀倾刻的失神。

    发觉宴子桀的沈默,胡璇微微抬起头,看向那张平日里冷漠、而如今竟怀有几分茫然的俊脸,四目相对,一种难以言谕的思忆般的空气在两人之间回荡,仿佛时间忽然倒回四年前,那个在充满阴谋斗争的宫廷中步步为营的孩子、站在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兄长面前……

    “……”胡璇失神的抬起自己的手,意图抚摸上那张让他思念已久的脸宠,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受苦了……子桀……”

    宴子桀那只有力的手,缓缓地,盖上胡璇的手背,一瞬间的挣扎,宴子桀的笑容猛然间阴涩了起来,狠狠的推开胡璇的手,将他整个人也甩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哈哈哈哈!”宴子桀放声大笑,跟上去压在胡璇身上,以手钳住胡璇的腮边:“下贱也就算了!你还不止!我小看你了!原来你色诱的本事还是堪称一绝的!即然你这麽喜欢,我就和了你的心意,你也不要每一次都装成要死要活的样子。要是你摆出高兴的表情,本将军开心了,说不准你的目的也能达成得更顺利……嗯?”边说著,边除去自己还没有解完的亵衣,肆虐的侵犯身下那具纤瘦不堪的躯体……

    身体承受著狂暴的律动和重量,那重复了多次却依旧无法适应的撕痛,胡璇的背部被冰冷坚硬的地面磨擦,痛苦难当。连平时可以抓紧籍由分担痛苦的锦褥都没有,十指在地上抓挠出暗红的血痕……他想哭,可是发现眼中竟然半点水滴都涌不出眼眶;他想用力的嘶喊,却不清楚为什麽自己死命的咬紧牙关,从头至尾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不记得是第几次发泄,宴子桀在狂暴的情绪中安静下来,蓦然间发现胡璇早已紧咬著牙关,表情痛苦的昏阙在身下,那苍白的身体上遍布著咬痕与瘀伤,向他印证著他刚刚愤怒中的暴行……

    在他身上得到的快感远不如此刻的沈重心情来得汹涌,宴子桀神情萎靡的翻身坐在胡璇的身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恨胡璇麽?答案是肯定的。

    在他那天得知胡璇喜欢自己的感情之前,宴子桀不曾怀疑过,心底的鼓动,除了恨,还可以有其它的解释。

    如果没有他们一家,自己一定会如胡家的所有兄弟姐妹一样,从小就与自己的亲人们生活在一起,过著皇族该有的神仙般的生活。

    可就是因为这一家人,自己国破家亡,母亲郁郁而终,从懂事开始就要受胡家孩子的冷嘲热讽,六七岁开始就担心自己哪一天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胡璇不一样,他有所有的人疼爱。他人长得好看,天性温和,资智聪颖,又是胡王的嫡长子,生下来就是一国的储君,所有人都敬他、爱他、称赞他、呵护他……

    於是这样的胡璇,理所当然的成为自己为了保命、要拼命巴结、亲近的对像。

    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只有宴子桀自己知道,每次和他在一起,就有一种被施舍同情的感觉,就有一种天差地别的感受,就有一种“你明明霸占了所有我该得到的东西、现在却用这些来补偿我”的感觉。

    那是一种孩童时代就发自内心的憎恨与嫉妒,并不是他对自己好,就可以填补的伤痕。

    於是每一次接近,每一次被保护,相反的,却只能加深宴子桀发自心底的痛恨与嫉妒。

    有多少次他就幻想著:当有一天我冲进你的王宫的时候,要把这种屈辱十倍百倍千倍万倍的还给你!比你今日所得到的,要多更多……

    所以城破那天,简直就是意外的惊喜:胡璇竟然还在!

    所以原本打算要抓到传说中胡璇那个倾国之姿的太子妃、要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的念头也抛下了,就那样像强奸了一个女人般的侮辱了他……

    哈!他竟然爱自己!

    那当初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算是爱麽?

    不可否认,宴子桀有过几天时间的迷惑,用了几天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看来并不重要。因为自己根本就不会爱他,那他爱不爱自己又有什麽关系呢?

    恨,是不会因为你对我的爱而消失。

    不要对我说你喜欢我、爱我,然後同样跑到当今天子的床上去做同样的事情。不是我要这样看待你,是你自己做出来给我看的……

    宴子桀笑了,伸出手,去抚开与汗水一同粘在胡璇脸上的发丝:“我根本就不会爱你……”怎么会爱上一个男人——这在我看来,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第八章

    正午时分,宴都武门前,六万精兵齐集,战鼓轰鸣。 红底金边的镶银龙旗在风中招展。

    宴子桀一身乌金甲在阳光下映出泛青的光彩,手中一柄长枪扬起,挥军西进,前锋骑兵四万人出发後,宴子桀压阵居中,带同四万骑兵随行。

    很意外,宴子桀竟然带同自己西征——这是胡璇没能想到的。一边庆幸能逃脱宴子勇莫明其妙的纠缠,一边暗自叫苦。昨天宴子桀的暴行几乎使他举步为艰,现在还在骑马随行,在宴子桀左右做亲卫,身下本就阵阵的撕痛,随著一路颠簸,让胡璇痛得冷汗连连。

    偏偏深秋的太阳到了午後便剌毒得很,皮肤有种被骄阳炽烤的感觉,身体内的撕痛又仿佛随著渐渐远行的征程变得麻木,好似腰部开始的下半个身体都已不再是自己的一部分……

    胡璇自己一身普通的布衣罩了坎甲,就已被汗透,想必全身盔甲完备的宴子桀更是闷热难当吧……几次想问问他要不要喝点水,要不要擦擦汗,可是想起他的暴行,想起他的绝情,胡璇的心便冷了下来——即便那只是亲卫该尽的职责。

    其实,他们原本就应该是敌对的;其实,自己原本就是该恨他的;其实,一切早就该结束了。

    宴子桀早已习惯了军旅的艰苦,一直到了傍晚时分,行至一块平原地带,军队安营扎寨,宴子桀进了自己的军帐,才喝了些水。

    虽然不想为宴子桀主动做些什麽,命令却终是不能不服从。胡璇受命从炊事兵那里端来宴子桀的晚饭,回到宴子桀的帐营。

    “将军。末将以为连夜绕过前面山道,与左将军(宴子桀四弟宴子单)四万步兵相呼应才是上上策。今日虽已安营扎寨,但末将觉得步骑不相离,乃此次西征上上策……”说话的是宴子桀二哥三万人马的副将,虽然是由四弟宴子单带同,但二王爷宴子健似乎有些想法,将自己的亲信副将也派了来。

    此次宴子桀本部麾下三万兵马留守宴都,请命调用宴子健三万骑兵。听闻这副将姓肖名健忠,亦是宴子健手下众将中的以勇武著称的佼佼者。

    胡璇由帐营边侧绕至宴子桀面前的矮几,将托盘放在了几上。

    宴子桀这才放下手中书卷,斜眼挑眉看了说话的肖健忠,由托盘中拿起了白面模模,咬一了口,边嚼著,侧头向身边站著的全身铠甲的男子道:“原拓,你讲给肖副将听听……”言罢,也不理会他二人,竟自拿起箸子,吃起饭来。

    “是。将军。”被称做“原拓”的男子对兀自吃喝、作不闻不问态的宴子桀抱拳行了军礼,转头对肖健忠道:“我大宴国兵骑与众国不同,以骑兵为主,步兵为辅。前方山群将军唯防夜有伏兵,才在平原地安营。待天明自会绕山再行,步兵行军速度定然不比骑兵,将军此次只是用步兵做前锋探哨之用。肖副将,还有什麽疑处麽?”

    “将军,末将奉皇命随将军西平楚国,当然听闻强如西砥与楚国历年征战,各有胜败,未能将楚国攻占。此次行军力求速战,将军如此缓速行军,楚国有备,我军岂非更要苦战一番?未将愚见认为应当加速行军、早日平楚,以报皇恩。”

    宴子桀慢条丝理的夹了一筷头配菜,缓缓送入口中嚼著:“若是肖副将你有攻城妙计,明日就可带同麾下三万将士与前方步兵汇合,本将军定不会抢了你的战功便是。”

    “末将断然不敢有违将军之命,只是皇上对此次进攻楚国志在必得,末将担心日久生变,才向将军进言……”

    “报……”还不待肖健忠讲完,帐外一声长报打断了他的话头,随著一声勒马长嘶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兵丁掀帘入帐:“报将军,前方探哨探得西砥国叶纳公主只身单骑,正向著兵营方向驰来,就快要到大营了,请问将军是否放行。”

    宴子桀放下手中的咬到一半的模模,起身道:“叶纳公主来做什麽?放她进来!”言罢便一撩褂子向帐外走去。众人也只得随他出了帐。

    深蓝的夜幕下,篝火与营帐成了这若大平原的唯一点缀。

    胡璇定神望去,只见不远处正急驰一骑,马上人身形娇小,便是天色暗得看不清面目,听了刚刚的哨报,也知晓便是叶纳。

    想著叶纳对宴子桀用情之深,竟不远千里来寻他,就算将来二人和亲,也算传得一段佳话,而自己的感情,照然於世的一天,也只是落得个笑柄……思及此处,心下怅然,却在这时,隐隐听到宴子桀狐疑地低声说道:“她这时来,莫非西砥军情有变……”

    胡璇讶异地向宴子桀看去,却见他望著叶纳驱马驰来的方向,眉宇间纠结的神情,想必是在担心什麽军情有变。

    哈哈哈哈……此情此景,胡璇真想大肆冷笑几声,才能开解心中的股莫明的愤怒:无论是叶纳或是胡璇,莫非子桀你心中在意的,只是为了得到这天下的计算?为什麽就连叶纳,你都会以想得知军情为第一个念头,却看不出她的女儿情思呢……

    “子桀!”距宴子桀还有数丈,叶纳拉缰驻马,一个翻身跳了下来,带著哭腔向宴子桀奔了过来,全然不顾众目睽睽,一头扑在宴子桀怀里,急声道:“母後不准我们的和亲!我不要跟你分开!我不要回西砥了!子桀!我不要和你分开……呜……”

    “将军,末将等先行告退。”原拓与肖健忠一见此景,也不便再作停留,当下行了军礼退了下去。

    胡璇是亲侍,却不能离开左右,便退开几步到了营帐入口前。

    “……呃……”宴子桀四下环顾了一下,显是有点拙於应付:“外面风大,进营帐再说吧。”宴子桀拥著她,叶纳便抽抽涕涕的随著他进了去。

    “命人将马牵去喂饱,再备些菜点来。”进帐前,宴子桀如此吩咐了胡璇一声。

    让巡夜的士兵将马牵去喂了,自己才去炊事兵那里又备了茶点,合盘端著回了宴子桀帐营。胡璇走近帐营,便听到里面传出宴子桀的声音:“……如今正是诸国战乱危机之时,公主若这麽不明不白的在宴国消失,西砥与宴国就难免引起战事……”

    “将军,茶点备齐了。”胡璇也不便多听,心里也猜得出十之八九,明白宴子桀定是怕因为叶纳的出走引起两国争战,在劝她回去……好一个痴情的女子,好一个雄心壮志的定国将军……

    “端进来吧!”宴子桀回了一声,胡璇便掀帘进帐,只见叶纳与宴子桀对坐在矮几两边。叶纳兀自抽抽咽咽的哭著,宴子桀眉宇间似乎也有些愁苦之色,接著对叶纳道:“待我伐定楚国,就去西砥接你。在这个当口,公主这样出走,是万万不能的。”

    宴子桀说话间,胡璇便把茶点摆放在小几上,宴子桀示意胡璇在帐外侍候,边拿了杯给叶纳倒了茶,声音也轻柔了许多道:“公主不相信子桀么?子桀定不会食言,一定接公主回来。”

    胡璇站在营帐外,叶纳的声音又轻细,也听不太清她说了些什麽,但由宴子桀的对话中,听得出叶纳答应了回到宴国,等到出使日子一满就回西砥,等宴子桀来接她。接下来就是两个人的海誓山盟或是温存情话,胡璇不想听,也听不太清,更站得远了些,努力平静自己心绪。

    过了没一会儿,叶纳便由营帐里走出来,宴子桀命人为她单独空出一间兵营,加派守卫看护,命一行十二人天明便送叶纳回宴都。

    叶纳双眸含泪,对宴子桀不舍之情尽於颜表,最终也是无奈的按他的意思进了帐营去。

    宴子桀回到营帐,草草的吃了点饭,但命胡璇收拾下去,一个人坐在矮几边凝神思索。

    宴子桀没有给胡璇安排休息的营帐,胡璇就只得一直守在宴子桀营中,偏偏没什麽事可做,两个人都不发一语,让胡璇觉得气氛极其尴尬。

    “过来。”良久,想是宴子桀有些倦意,打了个呵欠,起身到了塌边,向胡璇招了招手。

    ……胡璇沉默走到他身边,苍白的面容上纠结著几分愁苦。

    “转过脸去。我不爱看你这幅表情。”宴子桀满脸不悦将胡璇面朝下按倒倒在塌上,一只手按著胡璇的後颈,让他挣扎不得,另一只手便去解开他的坎甲和腰带……

    这样跪趴在矮塌上,下体忽然变凉,宴子桀连他的衣服都没有褪去,就那样将他的裤子拉低,让他只露出私处。

    昨夜的暴行和今日骑行的颠簸让胡璇的下身剌痛不已。

    宴子桀似乎注意到了,竟然在塌下拿出了备好的润膏,挖取了一些在指上,便这样将手指伸进胡璇的身体。

    本能对痛苦的抗拒,让胡璇的身体发出了轻微的颤抖,倍受催残的谷道里也急剧的收缩排拒著,宴子桀却霸道的用手指左右拉扯,试图撑开原本就窄小不堪的幽处,让胡璇痛得双手死死的扯住被褥。

    不耐烦地很快加为两根手指、继而三根,宴子桀便不再忍耐,释出自己的昂扬,抵进了胡璇的身体。

    并没每次折磨胡璇时所用的那些花式,宴子桀很随意而且剧烈的冲剌著,胡璇开始是极力的忍受,当痛苦习惯过後,密交合的秘处麻麻痒痒地升腾起一丝丝热潮,随著宴子桀激烈的撞击,胡璇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他开始有点忍不住,悄悄的将自己的手伸向自己开始硬挺的根源,想寻求一丝解脱。

    “不要动。”宴子桀忽然俯下身子,紧贴在胡璇背後,一支手撑在身边,另一只手绕过胡璇直接握住了他的前面,迎著自己摆动腰肢抽送摆动,握著胡璇的坚挺前後撸动。

    随著宴子桀几个猛力的冲剌,胡璇的根源也在他手中动运加快。胡璇攀上了云雨之峰,身体自然的痉挛让他的谷道内也一并收缩著,仿似涌动般的吸付著宴子桀的肉刃,宴子桀终是一声低吼,几个将胡璇顶得要将腰折断似的冲剌,释放在他的身体里。

    不作声响的穿著衣物,忍著双腿几乎难以支撑身体的颤抖,胡璇缓缓退移到营帐靠近入口的坐椅边。

    “叫人抬桶水来洗洗身子吧。”宴子桀懒懒的说了声,便倒在床上睡去一般,不再作声了。胡璇让人送了桶水来,尽量闪在宴子桀看不到的地方清洗了身体,再穿好衣衫,却不知道要去哪里睡下。

    比起无处容身睡眠,这样尴尬又伤人的相处倒更让人心寒,不由的,胡璇打了个冷颤。

    “还等在那里干嘛?过来睡觉。”宴子桀抬眼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向胡璇勾了勾手。

    暗自叹了口气,胡璇走到宴子桀塌前,背对著宴子桀,侧身躺在了他让出的半边床塌上。

    连日来的心神憔悴,加上行军的奔波,即便胡璇的心里有再多的苦结,终是挨不过睡意。

    第二日一早宴子桀便命一队人马护送叶纳回了宴都。大军收了营帐,继续前行。如此行了三四日,宴子桀行军极缓,丝毫没有什么一鼓作气的样子。

    今天日里行军的时候,肖健忠几番进言,到最后惹得宴子桀大怒,给训斥了下去,晚上安了营扎了寨,便再也没见他如每天一般来聒噪了。

    一路行军,胡璇与宴子桀都行同陌路,几乎没什么交谈,除了端茶送水打理宴子桀的私人行囊,便是坐在一处,宴子桀看自己的地图,胡璇便呆呆的坐在一旁张望风景。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胡璇愿意离开。每天晚上宴子桀都会与他交欢,可是那种行为,只会胡璇觉得越发的悲哀

    ——军妓?专属他的随身军妓!。想要的时候二话不说,扯过胡璇在床塌上行事,然后洗洗身子倒头就睡,早上起来就洗漱行军,如此往复……

    “发什么呆?”宴子桀伸出手来,握住胡璇的手腕,拉他起身,向床塌上走去。

    然后会如每天一样。胡璇都懒得去想,也不再做什么无畏的心理挣扎,随着他走过去,坐在塌边。

    宴子桀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良久,二个人依旧没有一句话,宴子桀也没任何动作。胡璇不由的转头看了看他,他也正注视着自己。

    “想什么如此入神?”宴子桀露出了一个几乎使人以为他完全无害的微笑。

    转过脸,没有什么表情,胡璇平缓的声音道:“今天什么姿势?要我躺着?趴着?还是跪着?”

    “扑哧”一声轻笑,宴子桀环着他的肩,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来你也会说笑啊。”

    “说笑?”胡璇露出了几分嘲讽似的笑容,没再说话。

    “我一直以为要得到这个皇权、这个天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宴子桀忽然叹了口气,双目也没有什么焦聚,自说自话的道:“没想到,却来得这么快。这一切,都要拜你所赐了。”

    胡璇冷冷的甩开他的手:“我承认战场上我是无用武之地,所以我没有多害人命以死抵抗。现在你也没有必要来跟我炫耀。”

    宴子桀看看他,挑了挑眉头:“跟你炫耀什么?我又不是在说这个!”说完,他站起身来,在帐中踱着步子:“我是说宴家的权争。”

    胡璇抬眼看了看他,低声道:“宴子勇么?”

    “……”宴子桀低头,似在沉思,良久开口道:“你说我会是好皇帝么?”

    “你要弑兄?”胡璇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宴子桀。

    “我最后的一点人性,就要消失了。”宴子桀由牙根里冷冷的挤出几个子,嘴角勾起一条凛冽的弧线:“是他逼我的。不然的话,我还有点犹豫,现在看来,都不必了。”宴子桀收起了笑容,踱到了胡璇面前,蹲下身来,抚上他的脸,声音变得轻柔了,面色却愈发狰狞:“你知道他想除掉我的原因么?”

    “……”胡璇终是没有开口,静静的望着面前这张霸气中透着几许邪气的面孔……他不再是当初的子桀了,那个需要人保护,孤助无援的男孩子的灵魂,死在了面前的身躯里。

    “他早晚是要除掉我。这没错!”宴子桀对着胡璇讲话,却全不在意他是不是感兴趣他所讲的话题:“不过这么急着除掉我,原因却是你。”

    “我?”

    “他几次三番都想勾上你。可惜我在他身边早安插了眼线。他去哪里,做什么,我都知道。”宴子桀又转身,与胡璇并肩坐在塌上:“他想得到你,急得不等我给他打下个稳稳的江山坐,就要动手了。”

    “所以你故意押缓行军?”胡璇接口道:“可是就算是这样,又能挨过多久?一辈子走在路上么?”

    “傻瓜。”宴子桀轻笑了声:“我去打仗,难倒让他安排的人乱箭射死,又或是乱刀砍死么?到时候江山他得了,眼中钉肉中剌他拔了去,再把朝思暮想的人往后宫里一放……哈哈哈哈”宴子桀似乎笑得很开心:“本事没些个,这如意算盘倒打得响。”

    “谁的天下、这么重要么?谁的权势、这么重要么?哪一朝哪一姓的天子当家,不过就是让百姓安居乐业为已任而已。再大的权势,终究死了便是一把黄土。”胡璇皱起眉头,有些激动的道:“就是为了这么虚无的东西,连好不容易相逢的兄弟,你也要杀么?”

    宴子桀挑挑眉头看看胡璇,仿似听了多大的笑话一般:“男儿志在四方,得天下成大业的胸襟都没有,不怪乎你是个亡国的皇帝。再仁德再善良你也保不住你的百姓。不用我来打,西砥绕过楚国打了过来,你还是一样没好果子吃。”

    “现在天下都是你们宴家的,西砥都还没打过来,你们又何苦自相残杀?”

    “我没有想要杀他,至少没有这么快……”宴子桀长出了口气:“是他先要动手了。如果我没猜错,不出后天早上,一张皇榜传召,我就要被孤身召回京城了。他安插的爪牙肯定呈报说什么我不给他打仗之类,他是再也不会等下去了。这个饭桶的斤两,也就只能撑到如此地步而已。不学无术、色胆包天。”说着,宴子桀的手指轻挑的划了一下胡璇的脸。

    胡璇皱起眉,别过头去:“我想家人团圆都来不急,你们却……”

    “早早睡吧!我什么都不会让给他。明后天,你也要随着我赶路!”宴子桀也不等胡璇说完话,笑着一推,将胡璇推倒在塌上,自己也并了排躺下,转个了个舒服的姿势,便这么睡下了。

    胡璇闭上眼睛,却久久也不能平静。

    果然如宴子桀所言,第二日晚上大军又安营扎寨的时候,一队快骑便赶到了营中。宴子勇派了宴子桀的二皇兄宴子健传来圣旨,说是北方各国有剩宴国出兵之际发难之势、另有胡国旧部集结兵马的民间流言,要宴子桀速速归都勤王,不得有误,攻打楚国全权交由宴子健。

    宴子桀便依召行事,带了一小队人马,连同胡璇,连夜启程折回来路,向宴都返还。

    一行人走了没有半个时辰,经过了一个小村庄,宴子桀便命随行的骑兵先行向宴都出发,自己和胡璇则留在这里,找了个破旧的庙宇准备过夜。

    胡璇心知他恐防途中有伏兵,才行此计策,也不多言,在庙里寻了些干草铺垫好,二人便在这里过了一夜。到了天明,宴子桀去村里,跟村民买了两身破旧衣衫,与胡璇改了平民妆扮,才又向宴都行进。

    二人为避耳目,以步代马,走些捷径小路,两天路程下来,也不过就翻了两座山头,经了四五个乡村。到了第二日晚上,便在经过的小镇上找了间小店住宿。

    吃过晚饭,宴子桀依旧像每天一样,洗漱过后,便要睡下。

    连日来躲躲闪闪,走走停停,虽然不太想与宴子桀多有交谈,但是如今步步甚危,胡璇终是忍不住心底顾忌,向宴子桀问道:“此番回了宴都,你又做何打算?”

    宴子桀本已躺在床上就要睡下,听得胡璇问话,便翻了个身,面对坐在床边的胡璇道:“怎么?担心我还是担心你自己?”

    “哪个都不是。”胡璇低下头,若有所思的道:“我惦念家里人。”

    “哦。”宴子桀轻笑了一声:“那你不用担心。最坏的情况就是我被宴子勇擒了,一刀砍死。你就被他收进后宫,你家人一样借着你的荣耀享荣华富贵。”

    “……”皱了皱眉头,胡璇也懒得跟他争些赌气的话,又道:“他在宫里要捉你,你这么回去,是送上去给他捉么?若是回去也不能露面,还赶回去送死做什么?”

    “我又岂会平白无故将自己的三万精骑和得力副将留给他守皇都?”宴子桀不屑的笑了声:“我送的礼不是哪个都有本事接的!你快睡下,明天还要赶路,省省心思吧!”

    宴子桀有恃无恐,早便在皇都留了自己的后招——两兄弟各有各的心思,变着招设着计的要置对方于死地——这天下的权势之争,不只民不聊生、万户家破人亡,连亲兄弟也是明争暗斗、手足相残……

    躺在宴子桀身边,有多少个夜里,胡璇都有机会一刀杀了他。

    曾经不曾动手,那是因为怕连累的家人,和尚在宴都的胡国百姓。

    而如今,杀了他,自己真的回到皇宫里,照着宴子勇的心思陪着他,到他腻了厌了,那时候,自己和家人又会有什么收场?

    而自己亲手用这一双手,杀了眼前的这个人,还会一个人偷生下去么?

    望着宴子桀睡去侧脸。只有这个时候,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才敢这样直接的、近乎痴迷的看着他。

    仿佛熟睡的他,才让胡璇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就像从前的子桀又回到了身边,那个好像全天下只有胡璇一个亲人般的子桀……

    力竭地长长呼出一口气,胡璇闭上眼——他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天下人的事。这个兵荒马乱年代,总是要有人打天下。他残忍的对待自己,只是他对自己的恨意……如果可以因为这样,就不再爱他,那有多好……

    第九章

    越接近宴都,就越是举步为艰。一天里遇上三队变了装的人截杀。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宴子勇派人暗中追杀了。

    宴子桀久经沙场,胡璇自幼也曾习武,二人个拼着一股作气杀出生天,却也是精疲力竭,可眼下行踪暴露,也片刻不敢多停留,只求早日进得宴都,与宴子桀预先安排的人接洽才有生路。

    乘着夜色,二人夺了两匹马,绕着山间小路连夜奔程。

    才行得不多时,又是二十余人的伏兵冲了出来。这些人对宴子桀是招招致命,对胡璇却只求生擒,是以胡璇竭力自保之外,也要助宴子桀一臂之力,无奈二人毕是体力不支,一场恶战苦斗下来,伏兵一个不剩,宴子桀却中了数刀,衣衫破烂,血渍混着尘土,活生生的一个血泥人一般。

    胡璇隐隐觉得宴子桀身上淡淡泛着一股子腥臭味,勉力挪到他身边,细看之下,不由的倒抽口一凉气,只见宴子桀刀伤之处,血渍凝结的,竟是紫黑色的血块。

    “有毒?”胡璇扶住宴子桀的双肩:“不能再向前了!会白白送掉性命的!住回走,你得疗伤!”

    宴子桀狠狠的咬着下唇,脸上汗水、血渍、泥灰混得乌黑一片,只剩一双眸子狠狠的盯着一个方向,兀自不甘,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子桀,性命要紧。先治了伤再说!”胡璇也不由他分说,要将他扯起来扶上马,宴子桀却拼尽力气一甩,握起手边的大刀,摇晃着站起来:“我不会输给他!”

    “……不行!来日重长计议!你要疗伤啊!”胡璇冲上去,双手抱住他的腰,拼力向后拉。

    “你假好心什么!”宴子桀一声虎吼,出奇力大的一个回身甩得胡璇摔倒在地上。

    “滚!祸水!”宴子桀的双目充着血,仿佛泛着嗜血的光,狠狠的啐了一口,头也不回的向前再走。

    胡璇愣坐在地上,直到看到远远的宴子桀的身影摇了几摇,隐隐得听到扑通一声,才清醒过来。

    他受了伤,又中了毒,哪能走得多远。胡璇忙牵了马过去,把宴子桀打横扛上马,自己也骑了一匹,返折向楚都的方向。

    胡璇不敢多误时辰,经过了个小镇便请了镇上的医生来给宴子桀看伤。

    小镇的医生却见得世面少,平日镇民得的无非也就是伤寒之病,最多是骨断筋折,却哪里医了得这种怪毒,只得草草的用自己懂的药解了能解的毒性,再清清伤口,让胡璇再另请高明。

    宴子桀一直不醒,胡璇便只得用他身上的银子跟镇民换了辆牛车,把车架在马身上,让宴子桀躺在木板车上,再向楚城的方向赶路。

    宴子勇只是派小队人马追杀,也顾不得太远的地方,渐向楚国的方向,一路没有阻碍,胡璇就带宴子桀走走停停的寻医。

    经过了几家大镇子,医术好一点的医生,也只能暂保宴子桀一条性命,却终是无法让他清醒过来。宴子桀终日高烧不退,体力虚弱,便似个活死人般一直躺着。

    胡璇也只得每日都强行给他喂灌些米粥,清理身子这样的事情也得一样不差的做下来。唯今之计,也只有二人乔装改扮,去了楚国都城寻个医术高明的医生给宴子桀看病。

    接近了楚国都城,银子也用得差不多了。胡璇又不敢就这么带着伤重不醒的宴子桀进城,生怕守城的官兵疑心起来,认出二人。须知宴子桀是宴国的护国将军,要是落在楚国人的手里,想必也是没有生还之理。

    思及此处,胡璇只得在城郊的近山上找了个山洞暂作栖身之所,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在林中找了些干草铺了个床铺大小的草堆,将宴子桀安置了,自己也将衣衫洗换干净,稍稍清理得体面一点,才只身下山,向楚城而去。

    顺利入得楚国都城桐都,胡璇也顾不得欣赏什么风土人情,只觉得城中确是繁华喧嚣,便向人打听了城里最有名的医馆,请了老郎中随他出诊。老郎中见他平平布衣,起初是不肯与他走那么远去出诊,胡璇只得把身上的十几两银钱尽数拿了出来,郎中这才勉为其难的随他去了。

    为宴子桀把过脉,看过伤,郎中亦是一筹莫展。胡璇见状更是心急如燓,忙问道:“先生,这毒可有得解么?为什么他睡了这么多日子还不见醒?”

    郎中边收拾自己的医药物,边缓缓的道:“这毒对平常人来说,早就是致命的毒了。混了鹤顶红、软筋散这样致命又伤身元的毒药。这一路走来,你们也一定求过医了,那些毒本是相生相克,混在一起用,反倒没至立时丧命。只是治标不治本,有的郎中解了这种毒,有的郎中解了那种毒,最后剩下的散功之毒,不是江湖上的医生郎中,是解不了的。”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请详示。”

    “……他性命虽然保住了,但是他是练功之人,那些压制他内力的毒药没解掉,日子久了,把身体伤得虚了,入了内脏,伤了筋脉,现在才解……怕是难上加难。”老郎中思索着,边摇摇头。

    “这样便没得救了么?医生,您行行好。指点个方子,哪怕有一点机会,我也尽量想办法。”

    “他现在体虚又中毒至深,须以虫草、云归这样名贵的药材早晚换服,配上我给你的方子,总是能调一调身体……只是……”医生看看胡璇和宴子桀,打量他们住的山洞,愁眉苦脸的道:“只怕一顿药你们也是买不起。”

    “医生你尽管开方来试,办法我来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胡璇见还有望,便竭力恳求。

    郎中拿出纸笔,开了方子,交给胡璇道:“这虫草云归二味药,一两就要上百两的银子……你们……哎……”言罢摇摇头,又道:“即是如此服下去,也只是保个身元,若是想身健如初,这些还是不行。”

    “那何许药物方能受益终身?”胡璇虽知难上加难,可是知道就总还有希望,当下不依不饶的追问。

    “当年楚先王醉心道教,宫中集结道人、珍奇药材炼制仙丹以求长生,可惜战乱不断,祸事连连,终究忧患仙逝。先王先逝后的第五年,炼就了三颗天尊丹。据老夫所知,这三颗丹药收在皇宫之中,所用药材配比,也尽得道家真谛,虽无起死回生之效,但救治还活着的人,确是人间极品。想必也只有此种丹药才能药到病除吧。”

    听他如此一说,胡璇也觉得无望。楚皇宫中的宝药,自己又哪里能得来,当下有些失意,沉吟道:“如今也只得依先生的方子先调理才是上策了。”

    郎中点点头,也不再多言,拿了自己的药箱走了出去。

    胡璇在两人的衣物中翻来翻去,也只寻出了几两碎银,再有就是宴子桀腰间别着的一块看来质地一般的缀玉,想来也换不了几个银钱,便将宴子桀的发箍解了下来,带上银子,到城中按郎中的方子去买药材。

    那虫草云归也分品次,中上等的胡璇花光了银子也不够买一钱的,无奈之下,只得选了最差的一种,只求便宜些,好把药材买齐。

    买好了药材,胡璇用剩下的银钱再买了一两白米,一个小铁锅,便折回山洞。

    引火烧柴,胡璇连个火折子都没舍得买,便学着书里听过的钻木取火,钻了两三个时辰,手都磨得出了血,总算得了要领生了火,先熬了米粥给宴子桀喂下去,再熬了汤药给他喂下,这一番忙下来,便又到了傍晚。

    眼见再也没有银子可用,药材又不够用上三次,胡璇只得再离开山洞,进了楚城,想办法寻个杂役,也好挣些银钱。

    胡璇四处打听寻问,给饭店做小斯每天也只有五钱银子,给铁将铺打下手每天有八钱银子,帮人写字买画高一点,每天也只有九钱,都还没有一两。

    胡璇能做得来的也只有这个,可是九钱银子,做四五天下来,买宴子桀半次用的药都不够,二个人还要吃饭……无奈之下,胡璇只得再做打算。

    一直逛到入夜,胡璇也算第一次知道民间的生活,原来宫中随随便便一个太监宫女的衣衫饰物,都不是平常老百姓用得起的东西。任什么杂役,都没有超过一两银子可得,胡璇不由得心急如燓。

    可是他又不能就这么死心,若是他死了心,宴子桀便真没的救了。胡璇勉强支撑着自己疲累的身躯,接着边走边问。

    “这位公子,要进来喝一杯么?”一个彩衣女子向胡璇靠了过来。

    虽然胡璇一身布衣,可是他天生便眉清目秀、肌肤如玉,又教养得当,举止文雅,那姑娘有些倾心于他,便上来搭话。

    胡璇抬抬头,只见自己眼前一幢若大的彩灯张结的酒楼,上面一块红匾,金漆烫着“艳月阁”三个大字,不由的暗笑了声:“连吃饭钱都没有了,哪里喝得起这种排场的花酒!”苦笑着摆摆着,便要走人。

    “公子,艳月阁的姑娘都是这城中出名的美貌,听支曲、喝喝酒,有奴家们陪着解闷,七八两银钱也算公道,您就赏脸一次又何妨?”那女子离他近了,倒越发的倾心在他身上,又粘粘的环住他手臂再邀。

    “七八两……”胡璇不由的心里一动,看看那姑娘,又抬头看看那花楼,正色道:“可是有人弹曲子的?”

    “有!当然有!”那姑娘见他心一动,高兴得不得了,便也不等他答话,就往里拉扯。

    胡璇也不再推就,随着她进了去。

    进了艳月阁,胡璇却不入坐,对那姑娘道:“可劳姑娘引见你们这阁中的老板?”

    “……”那女子诧异的打量了他一番,这男子虽是布衣,却总有些说不出的高贵气,怔了怔道:“公子这里稍候,我叫妈妈来见你。”

    “……妈妈?我是要见老板。”胡璇自然不知明间这种酒楼的老板是女人,更不知姑娘们俗称“妈妈”。

    “奴家知道了。”那女子掩口莞尔,便上了阶梯,向二层阁楼走去。

    不多会儿,便见那女子引了个三十多岁的微胖妇人走了出来。

    那妇人穿戴华丽,胡璇便猜想这女人必是店中的老板娘,当下起身抱礼。

    那妇人也打量着胡璇,竟觉得姑娘说得不错,这男子虽然一身布衣,却说不出的透着高贵气,样貌又清秀精致,一直竟也猜不出对方倒底什么身份,便颇为礼尚的道:“这位公子,不知有何见教?”

    “……”胡璇想了想,对那妇人道:“在下家中弟弟生病,颇为拮据,是想在夫人阁中谋个职事,以解燃眉之急……”

    还不待胡璇说完话,那妇人的脸色便一下子沉了下来,没好声气的道:“咱们这楼里是姑娘们撑台的花楼,又不是小倌相公们的馆子,公子你找错地方了,要寻这样的职事,到对街那间才是。”

    胡璇被她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是眼下情势危急,他又不得不忍,只得你声下气的道:“在下并非如夫人所讲的那种人,只是刚刚听闻姑娘说楼中有赋曲娱客的乐职,才想一试。”

    “……你会弹琴?乐师这些天倒确是缺一个,你琴技如何?”那妇人倒是被提醒了一下,面上又有了几分喜色。

    “夫人若不弃,在下愿抚曲一试。”

    “你随我来。”那妇人走在前头上了二楼,胡璇便也跟了上去,刚刚拉他进来的女子,只得怏怏的又出门去拉客。

    到了二楼一间厢房,妇人指了指琴台,示意胡璇试琴。

    胡璇本就钻木取火伤了手,可是唯今之计也只得一试,当下忍着痛处,却极用心的抚了一曲。

    琴音已毕,那妇人只是呆呆的出神,良久也不曾开口说话,胡璇不由得心焦了起来,便唤那妇人道:“夫人,你以为在下可以胜任琴师一职么?”

    “呃……可以啊,当然可以啊!”妇人脸上笑开了花,随即又想了想,皱起眉头道:“可我这楼里都是姑娘们,你一个大男人抚琴,虽说样貌不错,可终是会扫了客人们的兴致,你只在二层阁楼的珠帘后抚琴,不可以让人看到,这样行不行?”

    “有何不可?”胡璇一见妇人应允,心下欢喜,又忙问起关心的问题来:“只是夫人,在下刚刚说过了,在下来寻这差事,是想解家中燃眉之急,这一夜抚琴,在下可得多少银钱?”

    “二两五钱。这个价格可是公道的。城里再没有比我家给得高了。”那妇人笑盈盈的道:“还管一顿晚饭。怎么样?”

    “如此多谢夫人了。”胡璇总算长出一口气,这样一天下来,总是还可以给宴子桀买上一次药,至于吃喝,自己少吃点,省下来给他带回去,也就好解下急,当天晚上便在这艳月阁里做起了琴师。

    胡璇拖着疲倦的身子,赶了一个时辰的路,回到安置晏子桀的山洞时,天空已经见亮了。

    彻夜不眠的弹奏极其伤神,好在这些天存了七两银子,又给晏子桀买了些药材。胡璇将在艳月阁带回来一小块熏肉弄碎,和着白米饭煮了碗粥。

    强打着精神在山间的小溪里打来水,为宴子桀擦洗身子,再帮他换好衣服。胡璇坐在草铺边,眼前有些发黑,胸口也闷得慌,一手捂住胸口,急喘几口气。连日来的彻夜不眠,加上要省下银子买药,胡璇一天只吃上一两口艳月楼包办的晚饭,剩下的就带回来给宴子桀煮着吃。

    体力熬到了极限,却依然不见宴子桀好转,他偶尔发发梦话,却依然醒不来。

    已经花不起银子再请医生。今天早上胡璇敲开药房的门买药的时候,就只好硬着头皮问郎中,为什么按着药方吃药,还是醒不来。

    郎中不耐烦地包了药材给他,告诉他他买的药品质太差,自然不太会好用。

    可是……这已经是极限了。

    望着睡得沉沉的宴子桀,胡璇忍住想哭的冲动。哭有什么用?哭了他就能醒来么?哭了就有银子买药……

    打起精神,胡璇端来热好的粥,用汤匙一点点喂进宴子桀的嘴里。

    粥水沿着宴子桀的口角流下来,胡璇便忙把粥碗放在桌上,扶正他的颈项,让粥一点点流进去,每日如此,宴子桀喝完两碗粥也要耗上一两个时辰。

    这座小山林只是靠近楚国桐都的郊林,并不算得什么大山林,也便没有些什么水果、蘑菇之类的东西可寻。胡璇每日就是在山洞附近找些吃起来不太苦涩的草叶充充饥,到了洗漱过后再要睡下的时候,已经天近正午了。

    “不……不!”

    胡璇睡得蒙蒙胧胧中,那段段续续的声音便传到耳中,他本是倦得很,但是那声音分明是宴子桀的,没来由的让他精神一振,便一股溜坐起身来。

    “……你们……不!”宴子桀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皱着眉头,显是又在梦中呓语了。胡璇这些日子知道他渐渐开始说梦话了,但是今天的声音特别的清析,不由的让胡璇心底一喜,忙坐在他身边,轻轻的摇摇他的肩,急声道:“子桀,子桀!你醒了么?你醒来啊!”

    “……你们……你们没有一个是好人……”宴子桀兀自皱着眉头,身子微微发着拌,断断续续的叫道:“……你们……你们姓胡的……没一个好人……个个都想我死……都想我死!”

    胡璇整个人愣在那里,瞪大了眼,仿佛又看到曾经那个少年,带着屈委和恐惧奔来他身边,扑进他怀里……

    “子桀……子桀……”胡璇喃喃着伸出手,抚上他的脸:“……璇会保护你的。”这么多年了,子桀你一直被这种梦魇缠绕着么?你对我们的恨,这么深……

    “……都要我死……你们……个个都要我死……”宴子桀身子抖得历害,额头上的冷汗成流的落了下来:“……宴……子……勇……我不会……输……我不……不会……放过……你……”

    “子桀!子桀!你快醒来!你快醒来呀!”胡璇回过神来,慌忙再去摇动他,若是这样剧烈的反应他都醒不来,还有什么指望呢?

    “……”宴子桀的嘴角还在一张一翕的说着什么,身体却渐渐静了下来,任凭胡璇怎么摇晃呼唤,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艳月阁)

    “王大哥。你来啦!”胡璇更衣的房门被推开,随着一个尚未成熟的男孩声音响起,胡璇回过头去。

    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胡璇也不敢把自己胡姓透露给外人,便随便把璇子拆开,告诉艳月阁里的人自己姓王名旋。这男孩一声“王大哥”招呼的便是胡璇。

    走进来的,是个看来十四五岁上下的男孩。一身褐红色的衫子,头上默绿纶巾包了个髻,几绺乌丝垂在肩上。这男孩面如白玉,唇如粉樱,一双丹凤眼透着精灵气儿,若是个女子,定是个绝色的美人胚子。

    “宝伶。”胡璇转过身来,放下手中还没来得及换的衣衫,让男孩坐下。

    这男孩是艳月阁里打杂的小斯,胡璇在这里弹了几天琴,多多少少也听说些阁里人的身世。听说这宝伶是小小年纪就让人卖断来的,便对他有几分同情,再加上这宝伶人生得漂亮,又机灵得很,胡璇便对他很是有好感。

    前天宝伶不小心撞碎了阁里姑娘房中的花瓶,受罚没有晚饭吃,胡璇便把自己那份让了些给他。这样一来二去天天打照面,两个人又是艳月阁里除了厨子仅有的不是客人的男人,便熟络了起来。

    今天胡璇比平日里早些来到阁里,便是受了这小鬼精灵的约:“你叫我早来,可是有什么事?”

    “嘿嘿!你看!”宝伶挤眉弄眼胡作神秘地笑着,由背后伸出一直藏着的手,手里拎了个小包裹,放在了房中的桌上。

    胡璇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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