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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快穿之小攻不是一条狗 作者:温家九公子

    第3节

    李志平深吸口气,勉强对颜砚挤出一个笑容:“阁下到底想要什么?不妨明说。”

    颜砚说:“我要你写下,当初跟你一起上忘情崖的弟子的名单。”

    李志平猛地张大了眼睛:“你是天狱教余孽?”

    颜砚将长剑往前递了几分:“你写,还是不写?”

    李志平不敢再多言,忙道:“我写,我写。”他用眼角注视着颜砚手中的长剑,“如果”

    颜砚慢悠悠地收回长剑:“写好了,本座饶你一命。”

    颜砚看了一眼手指的名单:“就这些人?”

    李志平连忙点头:“那日在忘情崖上,我一共带了八十七个人,二十六个死在了忘情崖。”

    颜砚收回名单,在李志平惊恐的目光下,迅速抬手,在他手腕脚腕处各划了一剑。

    “啊!”惨烈的痛呼声响起,李志平双眼充血的望着颜砚,“你竟然不守诺言!”

    颜砚一指弹在长剑上,锋利的长剑顿时断成两截。他随手将断掉的剑丢出洞外:“本座只说过,饶你一命。”他目视着李志平怨毒的眼神:“当初你挑断白祁手筋时,可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李志平曾与白祁比剑,却败于白祁剑下。

    颜砚一步一步往洞外走去:“忘了告诉你,本座姓风,叫风,吟,雅。”

    李志平看着眼前有几分眼熟的背影,浑身的血液,霎时凝住。

    一个时辰后,夏泽带领崆峒派的弟子,在山下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欺师灭祖的叛徒李志平。

    崆峒派长老商议过后,下令将李志平押往崆峒派的历代掌门人的墓地,在上代掌门墓前,由新任掌门夏泽亲手处决。

    据传言,一向温和的夏泽,找来了三条饿了三天的狼狗。李志平死后,尸骨无存。

    一年后,崆峒派六十一个弟子,相继死亡。死因是,恶梦过度,神经衰竭。

    ☆、第八章

    几缕冷风从车帘的缝隙里吹了进来,车外青山苍翠,因地处荒野,官道有些年久失修,是以路面凹凸不平。

    唐梦坐在简陋的座榻边,凝神思索半响,移开手指,对颜砚摇了摇头:“脉相平稳,我也看不出他为什么一直不醒。”

    此时据崆峒山之事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颜砚几人正打算前往忘情崖。令众人忧心的是,白祁仍旧还在昏迷状态。

    颜砚默然,伸手帮沉睡中的人,将被角捻了捻。

    唐梦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你也不用太着急,我三叔医术高明,只要他不是死了,怎样都能救回来。”

    颜砚望了眼着白祁沉睡的脸,叹了口气,心下已下好了决定,他想了想,转过头,对唐梦道:“夏易之前到底患的什么病?找了那么多大夫都没用。”

    唐梦撇了撇嘴,道:“他哪里是患病,分明就是被李志平那厮下了毒。”

    颜砚了然:“唐门的毒?”

    唐梦点头又摇头:“在唐门毒的基础上,添加了些别的东西,所以我之前才说棘手。”

    颜砚突然记起柳长宁是神医‘洛百草’的弟子,也不知道给夏易下毒一事,柳长宁有没有参与其中。按理说,应该不会,毕竟当初李志平抢夺崆峒掌门之位,是十五年前的事,而那时柳长宁也不过十岁左右。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无论如何,一切快结束了。

    唐梦不知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的看向颜砚。

    “怎么了,唐大小姐?”颜砚轻笑,“难得看见你左右为难的样子。”

    唐梦滴溜溜的杏眼一转,鼓着嘴巴道:“我帮了很大的忙,对不对?”

    颜砚点头。

    “那”唐梦咬着下唇,“你是不是应该答应我一个要求?”

    颜砚故作为难:“这”瞅见唐梦开始瞪他,笑出声来:“我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唐梦摊手:“将我的荷包还给我吧。”

    颜砚奇怪:“什么荷包?”

    唐梦说:“我当初送你的那个荷包。我娘说过,让我把荷包送给心上人。”她看了眼颜砚,颇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坦率道:“当初你来唐门时,我一眼便喜欢上了你,可我现在不把你当心上人了,自然得把我的荷包要回来。”

    颜砚想起来了,那时风吟雅孤身一人上唐门单挑,在接连挫败六名唐门弟子后,与唐梦对上了。唐梦善用毒,风吟雅仗着内力高深,竟将唐梦撒来的毒,硬生生隔绝在离身体一丈之外的地方。这一场争斗,最后以唐大小姐彪悍而直白的表白告终。

    可惜风吟雅不解风情,面对唐梦的表白,连眉毛都没眨一下。唐梦一怒之下,追到风吟雅下榻的客栈,在经历了喝的水、吃的饭、坐的座位、骑的马、穿的衣服等等五花八门的下毒方式后,风吟雅到最后,基本处于三尺之类不留活口的境地。

    后来,风吟雅终于被唐大小姐的攻势弄烦了,干脆在唐梦又一次下毒时,采取了不抵抗政策,面无表情的喝下了下了‘目中无人’的茶水。

    颜砚用力想了想,又想了想,在某个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荷包的下落:“大概,估计,可能,”他一脸同情的看着唐梦,“掉进了哪个水沟里。”

    唐梦:“”

    长久的静默后,唐梦大吼一声,怒视着颜砚:“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颜砚神色微变:“解药在荷包里?”

    唐梦给了他一个‘你是白痴’的表情:“废话!本姑娘还不至于求爱不成就害人性命。”

    颜砚沉默,既想大笑两声,又想骂天。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好。风吟雅因为唐梦的毒药,与柳长宁认识。风吟雅到死都以为,如果没有柳长宁,他可能早就死在了蜀川谷底。

    在柳长宁将匕首刺入他腹部的时候,风吟雅何尝没有将命还给柳长宁的想法。

    却原来,从一开始,他们的结识,就是个错误。到后来,也只能是错上加错!

    马车缓缓驶进集市里,正是正午时分,集市内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颜砚揭开车帘,对跟在马车四周的宋靖、木堂主等人点了点头:“我去办点事。”

    一家店铺的角落里,身穿灰色麻衣的老头,靠在墙角买冰糖葫芦。

    颜砚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两枚铜板:“老丈,来两串冰糖葫芦。”

    “好嘞!”老头满是褶子的脸上笑开了花,抽出最上面两串,用油纸包好,递给颜砚。

    几人看见颜砚拿着个油纸包回来,皆是不解。颜砚笑笑,没解释,他走到宋靖面前:“小靖,麻烦你护送小梦和白祁回唐门了。”

    宋靖咧开嘴笑道:“颜大哥你太客气了。”他还不知道颜砚就是风吟雅。

    颜砚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梦是个好女孩,好好对她。”说完不顾宋靖一脸呆愣的表情翻身上了马车。

    听见动静,唐梦扭过头看向颜砚:“我不想回唐门!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颜砚将其中一个油纸包轻轻地放在白祁的枕头边,闻言道:“你自己说过,你三叔一般不随便给人看病。”

    唐梦气恼,站起身,在马车上走过来走过去,一阵咬牙切齿,半响,在颜砚平静的目光中泻下气来:“我上辈子欠你的!”

    颜砚摸摸她的发髻,轻笑:“是我欠了咱们唐大小姐,还不成?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唐梦瞅着他的眼神,明显写着不信任三个大字。她切了一声,道:“看在你低声下气的份上,本姑娘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直到很久之后,在一个春暮深深的傍晚,唐梦猛然惊觉,这真的是’风吟雅’最后一次让她帮忙。

    那看似寻常的对话,竟成了永诀。

    或许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开始逐渐愈合,白祁的眉头慢慢松开,五官舒散开来,整个人似乎陷入了美梦中,显得十分安逸。

    颜砚将白祁散在脸颊上的长发拂开,唤道:“小祁。”

    白祁呼吸绵长,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颜砚低声道:“冰糖葫芦,外面是甜甜的,里面是酸酸的。”

    唐梦奇怪的看向他:“难道你以前没吃过冰糖葫芦?”

    颜砚摇头,没回答她的问题,郑重道:“等白祁醒了,告诉他。他的养育之恩,早还尽了。从此以为,他再也不欠天狱教,不欠风司秀,更不欠风吟雅什么了。让他好好的,为自己活下去。”

    带着风吟雅的份儿,好好的活下去。

    很久之前,五岁的男孩曾问十岁的少年:“师兄,冰糖葫芦是什么味道?”

    少年道:“不清楚。”

    漆黑的夜里,十岁的少年曾道:“师兄,师父死了。”

    十五岁的少年回道:“是人都会死。”

    “以后我陪着你。”

    “好。”

    再然后,忘情崖上,青年即将闭关时,两人此生最后一次对话。

    “师兄,你的武道是什么?”

    “诚于己,诚于人,诚于心。”

    “师兄。”

    “嗯?”

    “我的剑道,是忍。”

    五岁那年,风吟雅开始学剑。两岁的小豆丁,连走路都还走不稳,皱着小眉头,趴在他腿边,软软地叫他:“师,师,师”在风吟雅不耐烦前,终于叫了出来:“师,兄。”

    十岁那年,风吟雅弃剑学刀,每天在松树林里习武。五岁的白祁,抱着他用过的剑,站在忘情崖后的竹林里,一招一式,认真的比划着。那时,他们之前,仅一墙之隔。

    十五岁那年,风司秀病逝,风吟雅接任教主之位,白祁陪着他,在灵堂里跪了三天三夜。

    二十岁那年,风吟雅武艺大成,孤身一人下忘情崖,闯荡江湖,四处找人比武。十五岁的白祁,默不作声的接下了左护法的位置。其实那年,华山之巅,举行了五年一度的论剑大会。而他,是被邀请人之一。

    二十五岁那年,风吟雅名震天下,成为武林当之无愧的青年一代第一高手。白祁二十岁,剑术初有小成,行事越发稳重,默默跟右护法,以及五位堂主一起,打理着天狱教的事宜。

    二十八岁那年,风吟雅上蜀川,偶遇柳长宁,从此爱恨纠结。白祁二十三岁,第一次踏进让师兄流连忘返的江湖。

    二十九岁那年,风吟雅死于柳长宁之手,尸身摔入忘情崖底。白祁与天狱教等人被捕,途中听闻风吟雅身亡的消息,他呆立半响,呕出一口鲜血,将随身携带多年的宝剑折断。

    马车缓缓地驶远,颜砚翻身上马,带着右护法等人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落日的余晖洒在青石板街道上,恍惚间,似金雪满地。马蹄飞扬,一南一北,愈将愈远。

    疾风里,颜砚若有所感的回头,风中,似乎有人在低声唤他:“师兄。”

    颜砚低笑一声:魔怔了不成?

    城南官道上

    马车内,白祁眉头紧皱,浓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他环目四视,神色茫然,嗓音沙哑:“这里,是哪里?”

    ☆、第九章

    忘情崖

    昔日天狱教雄奇庄严的建筑,早已被颜砚当日的一把大火,烧得一干二净。焦黑的残渣覆盖在原址上,寒风吹过,整个废墟显得寂寥而空荡。

    颜砚蹲下身,将剩下的一个油纸包,放在废墟之上。寒风揭起油纸包的一角,露出里面鲜红色的冰糖葫芦。

    木堂主颤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对碧绿色的水滴状耳环。他的神色,温柔里带着伤感,伤感里有着黯然:“五妹,我以前老说你不够温柔,不像个女人,是骗你的。你喜欢舞刀弄枪,你嗓门大,你不会针线,其实都不重要,只要你还活着。”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穗。”哀伤的埙声传来,天色愈暗,黑夜已至。此岸之痛,仅以此为寄。愿逝者长眠,不复悲伤。

    官道,数骑疾驰。

    欧阳羽骑着大宛名马,华服金冠,腰配长剑。在他之后,柳长宁神色沉郁,清俊的脸颊有些消瘦,身姿笔挺,一袭青衫犹如松柏。

    再之后,是武林盟的数十名弟子。

    数人从北江城日夜兼程,一路疾驰,终于在三天后,到达了忘情崖下。

    北方多风,塞外久雪。黑沉沉的天幕迫近地平线,零星的几棵老树伫立在空荡的小路旁,上面垂着三两片枯叶。

    大雪,将至。

    欧阳羽打量着眼前的一片废墟残骸上,问柳长宁:“入口在哪里?”

    柳长宁从怀里拿出一张画,指尖点着画面上被圈起来的地方道:“废墟右下角。”

    欧阳羽挥手让后面的弟子跟上来:“给我挖开。”

    挖了几个时辰后,一名弟子惊呼:“有了。”

    柳长宁和欧阳羽对视一眼,纷纷走向那位说话的弟子。碎石瓦砾之下,一人高的洞穴,出现在众人面前。

    欧阳羽下令:“一人拿着一根火把,下洞穴。”

    道路狭长,伸手不见五指。路面崎岖不平,有人工掘凿过的痕迹,越往下走,简易的台阶越是狭窄,有些地方窄的仅能放下半只脚。

    欧阳羽心下不安,询问:“前朝宝藏真的藏在这个洞里面?”他已经为了柳长宁口中的前朝宝藏损失了不少武林盟弟子,武林盟的几位长老已心生不满,底下有些威信的弟子也开始暗暗骚动起来。

    他在武林盟的威望远不如从前,再加上之前传闻,说他与有夫之妇有染,妻子为了这件事,闹得回了娘家,就连他的岳丈,前武林盟主,话语里都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所以这一次再度来到天狱教找宝藏,欧阳羽几乎是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昏黄的火光下,柳长宁蝶翼般的睫毛微微垂下,掩下了眼底的真实想法。闻言,他道:“这图是在罗君济尸体旁找到的,上面标注的很清楚,我们脚下就算是天狱教的圣地。”

    欧阳羽安下心来,笑道:“柳庄主莫怪,我也是太过小心谨慎。”

    柳长宁掀了掀眼皮:“怎敢。”

    “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弟子突然开口道,“前面好像是块空地。”

    下了一段极窄极陡的阶梯后,仿佛时刻会撞到石顶的压迫感消失了,洞穴内的空间骤然开阔起来。

    几个走在前面探路的弟子拿着火把,分立几处,将四周照亮。

    欧阳羽扫视了一圈,只见四处漆黑寂静,火光照耀到的地方,隐喻能看见凸起的岩石,光线不能达到的地方,黑乎乎的一片,仿佛一头时刻等待着噬人的凶兽般,让人心生恐惧。他转身问柳长宁道:“现在怎么走?”

    柳长宁刚准备答话,却突然顿住了。

    一道白影不知从哪里飘来,速度极快,眨眼间便从众人眼前越过,消失在空地的另一头。在白影消失后不久,一道青影以不输于白影的速度从众人眼前飞过。

    “柳长宁,你干什么?”欧阳羽一愣,气急败坏的道。

    青影消失的最后一刻,柳长宁晴朗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在原地等我。”

    欧阳羽没等多久,便不耐烦起来,吩咐弟子:“走,跟上前看看。”

    十几个人拿起火把,继续摸索着前进。

    正在这时,让人毛骨悚然的哭声响起,随后,是两个人的对话声。

    “嘿,老张头,你儿子最近又给你烧了多少纸钱?”

    “我那小兔崽子,哪里有你家的闺女孝顺,逢年过节不忘给你烧纸钱,还烧纸衣纸房子。你看这几日当值的鬼差,不也对你和颜悦色的吗?”

    对话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飘忽不知来处。漆黑的洞里,忽然闪过惨青色的光点,随着对话的结束,又乍然消失不见。

    欧阳羽身体一颤,勉强压抑住心底涌起的恐惧,拔高声音道:“谁在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砰砰砰’数声,十几把火把同时熄灭,黑暗毫无征兆的压来,直让人喘不过气。

    “听说,不久前咱们这儿又来了不少的冤死鬼?”

    “好像是这样,我那天特意去黄泉边儿上看了,哎呦我的娘,最小的看起来怕是还没有四岁。那小孩儿呆呆愣愣的,既不哭也不闹,问他叫啥,他也不回答。牛头马面也不用链子拴他,他傻傻的跟在一大群大人后面,一起淌过了黄泉河。”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刘老婆子不是喜欢小孩子吗?那天老婆子凑上去,给小孩纸糖时,看见了,那孩子身上,满是青紫色的掐痕,咬痕。”

    “啊!你是说”

    “谁知道呢?真是作孽呀,阳间竟然有这样丧心病狂的畜生!”

    飘忽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极度的愤怒,惨青色的光点忽闪而过,洞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风声突起,千万道哭声,千万道笑声,一同回荡在空地上空。

    “哈哈哈!”

    “呜呜呜!”

    “我不要下油锅!”

    “我没有杀过人!”

    “是那个贱女人勾引我,求阎王明察!”

    “我不要钱了,饶了我,饶了我。”

    “地域十八层阎王断案,魑魅魍魉判官论法,奸淫掳掠,谁能逃过?”

    有几位弟子率先承受不住这种诡异的气氛,大叫一声,踉跄着往洞外跑。

    只可惜没跑几步,便栽倒在了地上。“啊!”“鬼啊!”“啊!”“救”连一句话都未说完,就断气了。

    浓重的血腥味顿时传来,剩下的人骤然色变,拿着武器的手不住的颤抖。

    “啊!我没有杀人,我不要下地狱!”其中一个弟子丢掉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哀求,“都是欧阳羽让我做的,我是被逼的。”

    仿佛一颗石子丢入水面,越来越多的弟子丢下了手中的兵器,开始跪地求饶。如果说最一开始几位弟子逃跑时,剩下的人还摄于欧阳羽的威严,那么此时,极度的未知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则让这些武林盟的弟子,彻底疯狂了起来。

    “哎,我听说,阎王下令,谁能替死了的男孩杀了那畜生,他就多给谁十年阳寿。”

    “竟然有这样事!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这段对话犹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给了那些极度恐惧的弟子们一条生路。他们从地上摸索着捡起武器,心下已经做好了决定。

    黑暗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只要杀了欧阳羽,我们就能活下去。”

    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欧阳羽于血光中看到,那些平日里温顺忠诚的弟子,像饿狼一样,对他举起了屠刀。

    “杨安。”低沉的嗓音回荡在柳长宁耳边,他不会记错的,会这样叫他,从来,只要风吟雅一个人。

    柳长宁的手肘被坚硬的石壁蹭掉了一层皮,鲜血很快染湿了衣袖,火辣辣的刺痛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没有火光,柳长宁只能四肢并用,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进。前面是黑暗,后面也是黑暗。他不时的会撞到凸出的岩石,甚至会突然从斜坡上滑下去。

    身上到底都很疼,柳长宁不知道他还要爬多久,才能见到光线。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和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让他开始怀疑,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就在柳长宁快要绝望时,淡淡的光线,从前面传来。翻过一块巨大的岩石,他低下头,躲开头顶的岩石块,从光线传来的地方钻了进去。

    在黑暗里待了太久,强烈的光线刺激着眼球,使得柳长宁不得抬起手,遮挡在眼前。等他移开遮挡着视线的右手,却如被施了法术,立在当场,不能言语。

    数十颗夜明珠镶嵌在石壁上,将不大的空间照耀的恍如白昼,草黄色的小屋,简陋的篱笆,老树,小溪,漫山遍野的野茶花,还有屋檐下,吊着的辣椒,以及窗台上放着的一盆小小的金盏菊。

    还有那一身白衣,坐在藤椅下的人。

    ☆、第十章 (终)

    “杨安。”

    “嗯?眼睛又开始疼了?我看看。”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喊你一声。”

    “外面阳光很好,要出去吗?”

    “好。”

    白衣人转过头,柳长宁看见,他眼上缠着层层绷带,长发垂散在椅背,一片绿叶缓缓从树梢落下,停在他的发髻上。

    “回来了。”那人冷峻的嘴角微微勾起些许弧度,便是一个浅笑。一切恍如从前,蜀川谷底的时光。

    柳长宁喉咙一塞,眼睛干涩的发疼,他眨眨眼,沙哑着嗓子道:“你”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他想问,你是人是鬼,是来找我索命的吗?却在张口时突然发现,这一切都不重要。

    白衣人从藤椅上站起身,树叶顺着他的长发垂落于地。纵使目不能视,他的脚步也不曾有半分迟疑,径直走到柳长宁跟前,道:“今日你回来晚了。”

    柳长宁愣愣得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口中喃喃道:“晚了吗?”

    白衣人点头:“往日里,我只需念功法一百遍。”

    柳长宁心脏一阵刺痛:“这次,你念了多少遍?”

    白衣人说:“一万三千六百遍。”

    “已经,这么久了”

    “一百三十六天零四个时辰。”

    他与他,已有四个月零十四天,不曾见过。

    柳长宁抬起手,想要碰碰眼前的人,却被对方侧开身体,躲开了。他想,他终究是怨他。这样也好,他怨他,也好。

    “罗君济是你杀得吧。”柳长宁缓缓收回了右手,“李志平的事,也是你做的?欧阳羽,大概已经死在外面了,对吗?还有这副地图,”他从衣袖里拿出那副地图,“是你刻意留在罗君济尸体旁的?”

    颜砚后退一步,直视着他:“是我。”风吟雅的身体,残留着对柳长宁的渴慕,他不确定如果不离柳长宁远一点,身体里残留的意识会不会驱使他将眼前人揽入怀里。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柳长宁整个人瘦了一圈,简直可以被风刮走。细长的手腕上,血管清晰可见。眼底下是淡青色的眼圈,神色沉郁,嘴唇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柳长宁移开视线,似乎想笑一下,却不知为何,那笑容更像是挂在他脸上:“所以,这是你设下的圈套,引我跟欧阳羽两个前来?”

    颜砚望着柳长宁:“你应该一开始就看出了这是个圈套。“

    柳长宁道:“不管是不是圈套,我总是得来。就像你必须得为天狱教的人报仇一样。”

    “我们,都没有第二种选择。”

    “为什么?”为什么风吟雅那样相信你,你却要他的命。

    颜砚终于还是问出口了,他能看得出,柳长宁并非对风吟雅无情,两个人最后怎么会成了这样?

    柳长宁眼神空蒙,他缓缓道:“风吟雅,当初你以一己之身单挑武当、崆峒、青城、御剑山庄等诸多门派,未尝有过败绩,何等恣意?你可想过”

    “你可想过,那些败在你手下的武林名宿会怎样?你那个时候那么骄傲,怎么会想到这种事?”

    “我父亲,就是曾败在你手中。在你离开御剑山庄的一个月后,我父亲便因为郁郁寡欢,病倒了。”

    “所以当初你进蜀川”

    “蜀川山谷中有一味药草,而我父亲的病,就需要这味药草。”

    “你那时突然离开,也是因为你父亲的病?”

    “是,那时家里来信,说父亲快不行了。”

    颜砚默然:“你当初,或许不该救我。”

    柳长宁并不看他,他静静地望着草屋下的金盏菊:“或许吧,那时,如果我能再提起回去半个月,我父亲我踏进御剑山庄时,父亲只来得及交代我最后一句话。”

    他们之间,原本是有和解的可能的。只是那时,风吟雅贪恋着蜀川谷底的时光,偷偷将药汁倒掉,拖延了解毒的时间,于是,一切便无法挽回了。

    “那时你说得血债血偿,便是如此?”

    “是,‘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自此,我再无第二条路可选。”

    柳长宁从腰间抽出佩刀,锋利的刀刃在光线下闪着寒光。他垂着眼睫的样子,是独属于蜀川谷底杨安的表情。

    颜砚心里一阵窒息,他听见柳长宁说:“江湖中人一向奇怪,御剑山庄的庄主,却不用剑。风吟雅,”他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颜砚摇头。

    柳长宁开始大笑,只是他笑声,听起来,却比哭声还让人难受:“因为,柳氏一族,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御剑山庄传人。我们柳家,是东瀛人。”

    海外有岛,名扶桑,岛上之人,善刀术,刀身笔直而尖端弯曲,喜金盏菊。

    柳长宁的刀,名‘霜’。霜降时分,菊花盛开。

    柳长宁望着手中形状奇特刀,他的眼底,是化不出开的沉郁:“在我做为汉人活了二十多年后,我父亲突然在临终前告诉我,我其实是东瀛人。我救的那些汉人,在五十多年前,举起屠刀,灭了扶桑一族。”

    五十多年前,前朝灭亡,当朝皇帝为了稳固沿海一带的统治,下令海军出海,灭扶桑半城。自此,扶桑俯首称臣,作为朝廷附属国。

    而当时的柳氏族长,是扶桑国的守城大将。

    颜砚心下喟然,他略一思考,便明白了柳长宁的意思:“你上天狱教,是为了传闻中,天狱教的圣地?”

    柳长宁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天皇派遣间谍潜入中原,寄希望于能找到当初前朝留下的宝藏,和那些军事要塞地图,以及船只建造图纸。我们柳氏一族,便是被派来的东瀛人。”

    “江湖传闻,天狱教的第一代教主其实是前朝遗臣。他之所以在塞外险峰之上创建天狱教,就是为了能抵挡朝廷的军队。”

    “父亲死之后,寻找前朝宝藏的任务,便落在了我身上。风吟雅,我再没有退路了。”

    知道了所谓的真相后,颜砚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家国大恨,柳长宁确实有理由恨风吟雅,只是

    颜砚叹了口气:“其实所谓的圣地,不过是天狱教历代教主的墓地而已。”

    他望着柳长宁不可置信的表情,继续道:“那些财物,早在第一代教主建造天狱教的时候花的七七八八了。当初天狱教招揽那么多江湖大盗,又要养活这些人,又没有什么开支来源。到这一代,宝藏早就花光了。至于那些军事要塞和船只制造图纸,”

    颜砚摊了摊手,道:“如果当初第一代教主真的能将那些从大内皇宫带出来,你觉得当时的新皇,还能容他在塞外逍遥吗?”

    那么别说是塞外险峰了,就算是躲在地狱黄泉,估计当时的朝廷也会下令掘地三尺,将一干遗臣就地处斩。

    柳长宁呆呆地看向颜砚,脸色骤然灰败。半响,竟硬生生从胸腔中吐出一口鲜血:“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颜砚突然起了一股不忍,上前道:“你”

    柳长宁反身将刀插入地面,抬手擦掉唇角的血迹,突然问道:“风吟雅,当日,你究竟为何让我?”

    风吟雅被誉为武林百年武学奇才,纵使柳长宁刀法奇特,不同于寻常武林中人,风吟雅却也不至于败于他手中。

    颜砚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你真的想知道?”

    柳长宁狠狠地闭了下眼,睁开:石壁上的夜明珠发出幽幽的光线,即使洞穴内再亮如白昼,里面的场景跟蜀川谷底如何相像,却终究是假的。这里的光线,是没有温度的。

    他缓缓点头。

    颜砚双手负背,按照风吟雅的记忆,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道:“历代天狱教教主武艺不凡,除了是因为习武天赋高于常人外,还因为,我们修炼的功法。”

    “忘情崖以前不叫忘情崖,叫幕雪崖,它的名字,是第一代教主改的,皆因为天狱教教主,需自幼修炼忘情诀。”

    “天上忘情,修炼忘情诀者,不得轻易妄动感情。爱上你,便是动了心,动了情。那日与你分别后,风吟雅回教闭关,希望能一举参突破情诀的限制。所以那时,你带人攻入天狱教,与你对决时,才会显得那般虚弱。”

    皆因为,你是风吟雅动情之人,你的存在,就是他功法的桎梏。这是颜砚没有说出口的话。

    柳长宁踉跄着跌坐在地上,他垂着眼,神色莫明,幽幽的光线在他脸上投影出晦涩不明的阴影:“风吟雅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背叛你,恨我杀你。”

    颜砚刚打算说话,神色一动,上前几步将柳长宁从地面拉起:“跟我来。”

    空气中不知从何时起,飘来淡淡花香。只因两人方才情绪激动,才没有注意到。

    柳长宁神色突变:“毒气!”

    两人顺着长长的狭道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被一堵石壁堵住去路。颜砚双手在石壁上摸索片刻,‘喀喀喀’数声,仿佛机关启动的声音响起,眼前的石壁面上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

    “你先走。”颜砚将柳长宁推进小洞。

    柳长宁回头定定的望着他:“你呢?”

    颜砚碰了下他的脸颊:“有什么事,出去再说,我就跟在你后面。”

    柳长宁放下心来,手脚并用,慢慢的顺着小洞往上爬。“喀碰!”他的手突然按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身后的机关猛地启动,洞口再度闭合。

    “风吟雅一生,从未违背过他的武道。”颜砚的最后一句话,从缝隙里飘来。

    洞穴那一头,柳长宁徒劳的伸出手,想要阻止洞口合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洞穴合上。他干涩的眼中,在听见那句话后,终于被泪水打湿。原来,他这一生,从不曾绝情断爱。

    颜砚放松般的靠着墙壁坐下,一腿伸长,一腿微微蜷起,总算是快结束了。

    金木水三位堂主之前便和颜砚约定好,由颜砚将柳长宁引开,剩下的人则去杀武林盟的人。

    然后他们三人在洞穴外点燃唐梦给的‘断肠香’。只要颜砚将柳长宁一人留在洞里,再从洞穴内唯一的出口处逃走,一切就完结了。

    只是颜砚从风吟雅的记忆里知道,那个出口,只能让一个人通过。锁死洞穴内所有机关的按钮,就在出口处。当初设计这个洞穴的第一代教主,就是为了用它来阻击军队。

    颜砚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心道:终于可以回家了。他闭上眼,安心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噔噔!”就在颜砚快要睡着时,沉重的脚步声从甬道里传来。

    颜砚诧异的回头:难道武林盟的人还没死光?

    “谁?”来人谨慎地出声,是个有些耳熟的男声。

    颜砚想了片刻,忍不住惊呼:“白祁,你怎么来了?”

    白祁疑惑的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风风吟雅?”

    颜砚点头:“是我。”他抓狂的望着眼前的男人:“谁让你跑进来的?”

    白祁沉默的片刻,道:“没人让我来,我打昏了洞口的几个人,自己走进来的。”

    颜砚简直要吐出一口血来:能不能让他享受一下‘最后’的平静时光?深呼一口气,站起身:“趁现在洞穴还没封死,快离开。”谁知道,他一动气,加快了体内血液循环,毒发作的更快了。

    白祁默默地扶着差点跌倒的颜砚,平静的给了他最后一击:“我进来的时候,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颜砚扭头,面无表情的瞅他:“所以?”

    白祁咳嗽一声:“洞口已经合上。”

    颜砚:“”

    视线越来越迷糊,颜砚能感觉到喉咙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他四肢已经无法动弹,只剩下脖子能活动。

    旁边的白祁也好不到哪里去,比颜砚晚一点接触毒气,所以还能勉强挪动着两条胳膊。

    颜砚无语望苍天:他万万没想到,最后跟他‘死’在一起的,竟然是他的‘师弟’!

    “我不是让唐梦交代你,让你好好活下去吗?”颜砚心底升起些许怒气,他怎么就不听话呢?

    白祁看了他一眼,移开视线:“她没来得及讲。”事实上,白祁从沉睡中醒了,便从窗口翻身跳了下来,所以唐梦根本没有时间交代颜砚的‘遗嘱’。

    颜砚被他的话噎住,半响,道:“你到底为什么跑回来?”

    白祁眨眨眼,张了张嘴,道:“嗯柳长宁是东瀛人。”

    “所以,你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么一件事?”颜砚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笑,还是该哭。

    白祁点头:“还有”他踌躇了一会儿,张嘴又闭上,如此反复了五六遍,终于下定决心:“我想告诉你一句话。”

    旁边的人没了动静,白祁只以为他在听着。

    “我嗯,我,喜欢,你。”白祁深吸一口气,说了出来。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就算是惊讶,也不至于这么久吧?

    白祁费力的挪动着手,碰了下身旁的颜砚。‘咚!”一声,颜砚的身体,无力的倒下。

    竟然,早死了!

    白祁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一黑,意识跟在渐渐消失,白光一闪,彻底没了意识。

    公元400年,颜宅

    颜砚取下‘虫洞眼镜’,面对眼前齐刷刷饱含殷切的三双眼睛,淡定的点点头:“中午好。”

    “哥,”颜研投来逼视的眼神,“现在是晚上了。”

    “哦,”颜砚放下眼镜,站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试图躲开三人的盘问,“过得还真快。”

    “砚砚,”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颜母拦在他的路,“学的怎么样了?”

    看着母亲眼中流露出的希冀,颜砚下意识的道:“还不错。”

    “那就好!”颜母高兴地拉着颜砚的手,“你张阿姨刚跟我打电话,说前几日她遇见一个高中同学,那家的儿子刚博士毕业,对方似乎有意跟你认识一下。”

    颜砚脸都绿了:“”

    颜父送了一个同情的眼神,瞅见儿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咳嗽了一声,提醒颜母:“砚砚好几个小时没吃饭了。”

    颜母闻言马上把给儿子介绍对象的事情丢到一边,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砚砚你想吃什么?”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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