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节
这是病，得治 作者:碎清尘
第20节
虽然韩天华告诉他，苏凜当初在大学修的是心理学，但是他现在毕竟是个数学老师，钟鸣自然不可能真的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
但作为韩林产生钟情妄想的对象，苏凜无疑又是特殊的。而想要治好韩林，这份特殊，明显可以加以利用。
听到这里，苏凜也明白了钟鸣的意思。
事实上，在钟鸣眼里，他是不是学过心理学，根本没有多大的差别——当然，如果学过的话，会更容易配合——他只不过是钟鸣和韩林进行交流的一个中介，一个减轻韩林内心阻抗的一个中介。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苏凜心里倒是没有生出什么不满的感觉，反倒有些感兴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一种全新的治疗方法了。
所以，在和钟鸣对视了一会儿之后，苏凜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好。”
☆、第89章
在和钟鸣商量了一下具体的细节之后，苏凜就离开了咨询室。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之后，苏凜将以前韩林写给他的那些信，都给翻了出来，一封一封地看了过去。
和钟鸣聊过之后，他突然发现了自己一直以来忽略的一个问题。
到底为什么韩林会选择写信？
在这个时代，电话，短信，乃至企鹅，比起不能及时得到回应的信件来，都是更好的选择。
但是，为什么韩林偏偏选择了写信呢？哪怕是在请假不来学校之后，也没有停止写信——如果不是韩天华百般阻止，他肯定会亲自把信送到他能看到的地方。
除此之外，那每天都会出现的奶糖，也是挺奇怪的一点。
和那些信一样，如果想要送礼物的话，除了奶糖之外，明显有着更好的选择，为什么偏偏是奶糖？
一把情况下，这种送给别人的礼物，不是对收礼物的人，有特殊的意义，就是对送礼物的人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而目前的这种情况，苏凜更愿意相信是后一种——他虽然不讨厌奶糖，但也并没有特别的喜爱。
……又不是棉花糖！
所以，在第一次实施钟鸣的“计划”的时候，苏凜就带上了那颗奶糖。
苏凜和韩林见面的地点，就定在钟鸣的咨询室里，苏凜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等在那里了。而很自然的，韩林对于能够见到苏凜这件事，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激动。
看着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的韩林，苏凜笑了笑，走到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钟医生应该和你说过了吧？从今天开始，换成我来和你聊天。”
不管是他还是钟鸣，都是不可能在韩林的面前，用“治疗”这个词的。
点头示意韩林坐下来，苏凜眼中的神色微微一动。
比起他以前所知道的那些钟情妄想的患者来，韩林的表现，明显是内敛的。
在不涉及到妄想内容的时候，韩林的表现，看不出任何问题，而哪怕是提到了这方面的事情，他也顶多是表现得激动一点，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这对苏凜来说，显然是一件好事。
……至少不用担心他突然扑上来做什么了不是？
当然，如果韩林真的和他所见过的其他病人一样的话，苏凜也不会答应钟鸣的提议了——钟鸣想必也不会提出这个方法了。
因为他们两个都很明白，那种情况，让苏凜直接面对韩林，是很危险的。
但哪怕韩林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行为，钟鸣和苏凜也依旧有点不放心，这也是钟鸣要留下来，在一旁观察的原因之一。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有他在，还能及时地组织韩林。
不过，抱着“对方可能会伤害我”的心思，和韩林交谈，显然是不是一个好主意。虽然韩林坚信苏凜喜欢着他，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察觉出苏凜的态度。
和韩林对视了一会儿，苏凜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不大的笑容——一个这么懂事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呢？
因为上次见到苏凜的时候，苏凜的态度可并不算太好。所以在看到苏凜的笑容之后，韩林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那个样子，太像是得到了主人夸奖的小狗，让苏凜的眼中都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几分笑意——说真的，要不是那些信不可能是假的，上次韩林的表现也很明显，苏凜甚至都有点怀疑，韩林是不是真的有钟情妄想了。
不过，想来这也应该是这段时间里面，他按时吃药的结果了。
想到这里，苏凜也就干脆地开口发问了：“最近有按时吃药吗？”
“恩，有的！”一听苏凜的话，韩林连忙点了点头，“苏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弃的！你等着我！”
韩林的回答让苏凜沉默了一下，他没有接韩林的话茬，而是再次发问：“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你的？”
这个问题，钟鸣也曾经问过。只不过，韩林并没有回答罢了。
苏凜现在问出来，也就是想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换一个人，韩林的态度就会改变。
“真的要说吗？”听到苏凜的问题，韩林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羞赧的神色。在看到苏凜点了点头之后，他才继续说了下去：“苏老师你每次改完试卷，都会把我的放在最上面！其他时间，你也经常看着我！而且你不是还为了我，重新给班里挑了一套练习册吗？还有……”
苏凜也不说话，就那样带着笑静静地听着。
事实上，除了第一条——因为他总是习惯将试卷按照成绩，从高到低排好——之外，剩下的那些，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但苏凜却并没有一点要给韩林解释的意思，因为他知道，哪怕他说破了嘴皮子，韩林也是不可能相信的——反正，这一切，都只是苏凜给他的考验而已。
说到后来，韩林的表情也变得激动起来，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些许红晕：“……总而言之，苏老师你不用担心，你的心意，我很清楚的！”
听到这样的话，即便是苏凜，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地一僵，好不容易才调整回来。
看着韩林那两眼亮晶晶的，仿佛等待表扬一样的表情，苏凜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那颗奶糖，摊开掌心递到韩林的面前，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他。
可是没想到，韩林看到苏凜的动作之后，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他拿起苏凜掌心的奶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苏凜：“苏老师，这和那时候你和我告白的时候，送给我的奶糖一样！”
“我和你告白的时候？”韩林的话让苏凜不由地楞了一下，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对啊，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时候我在公园里玩，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是你扶我起来的，还给了我一颗奶糖！”一边说着，韩林忍不住笑了起来，将那颗奶糖小心地揣到了怀里。
听了韩林的话，苏凜偏着头略微思索了一下，发现还真的有韩林所说的这回事——只不过，当事人并不是韩林罢了。
那时候，苏凜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过来，就站在超市的结算台前，手里拿着一袋子奶糖。
于是，在掏出钱包付了钱之后，苏凜就拿着那袋子奶糖走出了超市。
而超市对面，就是一个不大的公园，里头有不少的人在那儿休息聊天，还有几个小孩在到处乱跑。
苏凜走到那个公园里的时候，有个小孩因为跑得太快，“啪嗒”一下就摔了一跤，趴在地上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小孩在原地哭了好一会儿，都没见着他的家长过来扶他。于是，苏凜犹豫了一下，就上前去把他扶起来了，还给了他一颗奶糖。
最后，看着那嘴里塞着奶糖，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奶糖的小家伙，苏凜就干脆把一整袋奶糖都给了他。
又陪着那个小孩坐了一会儿，他的奶奶才从公厕里走了出来，谢过苏凜之后，带着小孩到一边去了。
——整件事，和韩林没有一点关系。
但是，如果就是从那天开始，韩林产生了苏凜喜欢他的想法，那么苏凜觉得，他也许抓到了什么。
将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当成是自己经历过的，这也是一种妄想的症状，并不算太少见。如果只是一般的情况，听了韩林的叙述，苏凜能得到的结论，也就是那天，韩林也在那个公园而已。
但是，让苏凜在意的，却是被韩林当成“自己”的那个人——一个还不满五岁的孩子。
这却是苏凜不得不深思的问题了。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把一个和自己年纪相差很多的人，当成是自己的“替身”？
——在他的记忆中，有相似的场景。
人的记忆，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哪怕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但某些东西，却深深地烙印在了心底深处，对一个人产生极其重要的影响。
而且，苏凜觉得，韩林之所以会突然生出那样的想法，也是因为他给那个孩子奶糖的场景。
“除了那次之外，你还记得什么和奶糖有关的事情吗？”苏凜想了想，决定就着这个切入口，再试试能不能挖出点什么来。
“除了那次之外？”韩林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好像没有了。”
“是吗？”听到韩林的回答，苏凜也没有特别失望的感觉。如果潜意识里的东西这么好挖的话，那谁都可以做咨询师了，“那我们来说一说你写给我的那些信吧……”
☆、第90章
钟鸣所提出来的那个想法，实施得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得多。
面对苏凜的提问，韩林几乎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地步。也正因为这样，钟鸣和苏凜收集信息的这个步骤，进行得非常顺利。
而在这个过程中，所收集到的两个最重要的信息，就是“奶糖”和“信封”了。
也不知道该说钟鸣预料如神呢，还是心细如发。
不足五岁的孩子，奶糖，以及用来表达爱意的信件——这些信息结合起来，钟鸣和苏凜得出了相差无几的结论。
在韩林小的时候，一定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他觉得，奶糖和信件，就是表达感情的唯一方式。
而苏凜那天所做的事情，正好触及了他的那个“点”，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五岁之前的孩子，是很少记事的。那个时候的事情，更多的，只是在脑海中留下某些连自己都无法说清的片段与场景。
因此，这些事情，自然是不可能向韩林本人求证的。
“韩林是被收养的？”听到钟鸣的话，苏凜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韩林毕竟不是他接手的案子，他所能做的，也就是从旁协助钟鸣而已。所以，求证韩林小时候的事情这种事，以及之后的治疗，当然还是得由钟鸣去做。
只不过，钟鸣在弄清楚韩林的事情之后，会将这些告诉他，倒是有些出乎苏凜的意料之外。
“反正你也已经参与其中了，韩林的父母和他本身，也都不介意你介入，不是吗？”面对苏凜的疑问，钟鸣的脸上带着笑容，这样说道。
苏凜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样，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默认了钟鸣的做法。
据韩天华说，韩林本身是他朋友的孩子。
在韩林四岁的时候，因为夫妻不和，他的父母在打离婚官司，但关于孩子的归属问题，却一直没有办法达成一致。
那一阵子，两人闹得特别凶，就经常帮着他们照顾留在家里的孩子——这种事情，总不能把孩子也一起带上法庭不是？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在两人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件事，一起回家准备收拾家当的时候，家里突然发生了煤气泄漏，两个人都一起死在了那里。
也还好，那时候韩林一个人待在楼下，没有受伤。
再后来，韩天华和毛悦就收养了韩林，这件事他们也一直没有和韩林提起，他自己也应该是不知道的。
“但是信和奶糖……”听完了钟鸣的叙述，苏凜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虽然从这里面能够知道，韩林的小时候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那两个被苏凜和钟鸣认为，是最重要的东西，却并没有在这里面找到一点影子。
难道他们之前的猜想是错的？可如果真的那样想的话，这两个东西，也太过巧合了。
钟鸣显然也明白苏凜的想法，所以他在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那之后，我又问了一些和韩林的亲生父母有关的事情，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看到苏凜眼中闪过了然的神色，钟鸣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的父母，似乎很喜欢写信，两人就是从笔友开始发展的。有时候吵架了，也是靠着在对方的床头放一封信，来和好的。”
“所以，对他们来说，写信就是最好的表达感情的方式。”听到这里，苏凜就明白了韩林选择这个方式的原因。
哪怕并不记得了，但父母之间的相处方式，却实实在在地对他造成了深刻的影响。
“那奶糖呢？”既然信得到了解释，那么奶糖自然也不可能真的只是巧合——事实上，在心理和行为的联系上，根本就不存在巧合这种东西。
哪怕是最细微的、连本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也能体现出一个人的过往、经历以及性格，甚至未来，都能看出端倪来。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将心理学研究至极致的人，仿佛能够“读心”与“预计未来”。
只是，真正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人，实在太少了——苏凜甚至怀疑，这样的人，究竟存不存在。
但是，面对苏凜的问题，这一回钟鸣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从韩天华他们那里，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但我觉得，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两个关键点，一个是表达的方式，那么另一个，应该就和问题的根源有关了。
这一点，苏凜自然也是想到了的。
但事实上，这也不过是两人的猜想而已——没有办法证明，也没有办法再深入挖掘。
韩林不记得，韩天华不知道，而他们，也没有办法回到那个时间，去得知所有的事情。
走入了死胡同。
“你准备怎么办？”苏凜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既然钟鸣能把这些说出来，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了吧？否则的话，苏凜并不认为，钟鸣会把他找到这里来。
“催眠。”钟鸣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给出的答案也并不算太出乎苏凜的意料之外。
他们确实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但韩林却可以——在他自己的意识中。
苏凜是不会催眠的，所以如果他碰到这种情况，也只能是束手无策。
但很显然，钟鸣不一样。从他的表情里就能看出来，他对此很有把握。
只是，让苏凜有些不明白的是，这种事，钟鸣为什么要告诉他？
正如他之前所说，他在整件事里面，顶多就是起到了一些辅助作用。
在收集完了信息之后，其实就已经没有他的事了。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说，让苏凜继续和韩林接触，都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哪怕真的因为感谢他的帮忙，想将事情告诉他，也只要在治疗结束的时候，通知他一声就是了，根本就用不着这么麻烦。
苏凜并没有隐藏自己心里的疑惑，所以钟鸣很容易就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他的想法。他笑了笑，开口说道：“有兴趣旁观吗？”
听到钟鸣的话，苏凜不由地楞了一下，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钟鸣这是，想要带一带他？
想起之前和钟鸣一起讨论韩林的情况的时候，钟鸣确实在有意无意间地引导他，他也确实在这其中，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但是……
“你的天赋很好。”不等苏凜开口说点什么，钟鸣再次开口，“比起老师来，你更适合当心理咨询师。”
苏凜沉默了一下，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在原来的世界里，他的成绩虽然确实不错，但也绝对算不上是最好的那种。在咨询中，虽然也没有出什么太大的差错，但也并不算太出彩。
最明显的，就是他经验不足的短板。
经历得太少，自然就没有办法真切地体会到他人的情感。
可自从穿越之后，他却不止一次被说“天赋好”，而且别人还主动要当他老师——不管是楼子晋还是钟鸣，显然都是混的比较好的那一类。
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他经历得多了呢，还是因为那个存在，让他变得更“吸引人”。
——在发现那个把自己扔到这里的人，目的是将他留在这些世界里的时候，苏凜就发现，哪怕别人真的对他是真心以待，他也没有办法付出同等的真心了。
只因为，他没有办法确定，那究竟是出自他们自身的想法，还是被“那个存在”控制，对他表现出好感。
尤其在听到韩林说的和奶糖有关的事情的时候，苏凜顿时就感到一阵寒意升起——那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有巧合，但苏凜却并不认为，他所遭遇的那些，都只是巧合而已。
所以，哪怕现在，钟鸣对他的态度再好，展示出来的善意再大，苏凜的心中，还是有着无法消除的警惕与防备。
而他也相信，钟鸣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
但即便如此，他却没有一点探究的意思。
和钟鸣对视了一会儿，苏凜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正常情况下，要学催眠，至少也得花个几千呢！有免费学习的机会，为什么不要？
不管怎么算，他也绝对是稳赚不赔的。
不过，钟鸣后来提出的，转行去当心理咨询师的提议，苏凜却没有同意。
他并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能待多久，按照他的猜想，等韩林好得差不多了，他就应该离开了。
这点时间，根本连工作的收尾都做不好，谈什么转行呢？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面，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当自己的老师吧。
反正，心理咨询师，等他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后，想当多久就当多久，不是吗？
☆、第91章
成绩优秀，家世良好，同学和老师的关系也都不错，韩林的这一辈子，似乎都没有遭受过什么太大的挫折。最多最多，也就是考试的时候有时候粗心，被老师叮嘱几句“下次仔细点”而已。
所以，在看到苏凜的时候，韩林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对方会不喜欢他的可能——当然，按照苏凜和爸爸妈妈他们的说法，他那只是因为“生病了”。
韩林第一次见到苏凜，是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园里。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手里提着一袋还没有拆封的奶糖。
韩林看着苏凜走到他身边，将摔倒在地的他扶了起来，还将奶糖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那一瞬间，韩林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觉得，他恋爱了。
那个时候，韩林并不知道苏凜会是他班上的老师。在开学的第一天，看到苏凜抱着课本走进教室，温声说“你们的数学老师请假了，所以从今天开始，由我来给你们上数学课，你们可以喊我苏老师”的时候，韩林觉得，这是命运。
但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却莫名地生出了一个想法——苏凜是为了他，才来到这里的。
从那一天凯斯，苏凜就喜欢上他了。
当这个念头生出来的时候，韩林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只觉得这是自己异想天开。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想法，却一点点地在韩林的心底生了根，发了芽。
渐渐地，韩林也开始注意到一些苏凜关注他的“蛛丝马迹”。
每次都放在最上面的试卷，面对他的时候格外温柔的笑容，总是追随着他的目光——虽然每次韩林看过去的时候，苏凜都假装在看其他地方，但韩林就是知道，对方一直在看着他。
这一点点的细节累积起来，“苏老师喜欢我”以及“他是为了我才来到这里”的想法，就愈发清晰与坚定。
以至于，韩林终于按捺不住，提笔给苏凜写了一封信。
第一次写情书这种东西，韩林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的。写完之后，还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也修改了好多遍——要不是肯定苏凜一定是喜欢他的，韩林说不定根本没有勇气，把这封信夹在作业里边，一起放到苏凜的办公桌上。
但将信送出去之后，韩林又开始坐立难安了起来。
虽然他觉得苏凜一定能够猜到那封信是他写的，但万一，万一要是弄错了呢？
于是，最后，韩林还是没忍住，偷偷地往苏凜的抽屉里，放了颗奶糖。
和上次苏凜给他的那一颗，一模一样。
可是，让韩林感到无比焦虑的是，即便收到了奶糖和信，苏凜也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点异样都没有表现出来。
在这种焦躁的情绪下，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给苏凜写信，希望能够得到他的一点回应。但让他失望的是，苏凜还是什么表现都没有。
韩林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快要疯了——他甚至怀疑，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来。
直到那一天，苏凜将他每天送的奶糖，都收集起来装在盒子里，放在办公桌上最显眼的地方。
霎时间，之前的那些焦躁与烦闷，都消失了。
那盒奶糖里面，装载着苏凜对他的珍惜与爱护。
——老师和学生之间，毕竟还是有困难的，不是吗？
而这，也更让韩林坚定了，苏凜一直在关注着他的想法。
否则的话，为什么他能在失控的前一刻，做出这样的行为来呢？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韩林的心里就忍不住一阵甜滋滋的，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然后，整个人就被狠狠地敲了一闷棍。
爸爸妈妈突然在周末的时候，带着他去医院，做了一次“检查”，之后就不顾他的意愿给他请了假，还逼着他吃药。
他妥协过，反对过，也抗争过，但都没有一点作用。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发怒了：“苏老师如果知道你们这么做的话，肯定会生气的！”
“就是苏老师让我们这么做的。”在听到妈妈那么说的时候，韩林整个人都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随即升腾而起的，就是无法抑制的怒气。
——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那么喜欢他，明明也知道他的心意，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但这种怒气，也只存在了片刻，就和它突然出现一样，一下子就消失了。
老师和学生之间，确实是困难重重吧？而这其中，最大的困难，就是父母了。
不过是一瞬间，韩林就明白了苏凜的意思——只有说服了自己的父母，才算是通过了考验。
而之后爸爸妈妈听了他的话之后的反应，更加证实了他的想法——他们甚至都不让他出门了！
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办法说服爸爸妈妈之后，韩林就开始想办法离开家。
离开家里一阵子，住到苏凜那里去，爸爸妈妈他们再怎么样，也会松一松口风的吧？而且，这样也能增加和苏凜相处的时间。
可还没等他将自己的想法实施，苏凜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再之后，就是乏善可陈的吃药与治疗。
韩林很讨厌这些，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姓钟的医生，总是喜欢问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更因为，在按时吃药之后，他有时候竟然会觉得，苏凜其实也许并不喜欢他。
这种想法，让他感到恐惧。
所以他再次反抗了。而他这次反抗的结果，就是将钟医生，换成了苏凜。
在一开始，韩林是真的很开心的。哪怕苏凜也总是问一些钟医生问过的问题，但因为问这些问题的人是苏凜，所以韩林也就没有丝毫的隐瞒。
但是，那种“苏凜并不喜欢我”的想法，也越来越清晰，清晰得，他甚至有些失态地抓着苏凜的肩膀，大声地问着他：“你是喜欢我的，对吗？你明明是喜欢我的！”
但回应他的，却是苏凜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
于是，他又再次停止了吃药。
让他感到安心的是，那让他感到恐惧的想法，也一点点褪去。
再然后，苏凜就坐到了他的面前，将那些被他遗忘的事情，一一道来。
关于他的亲生父母，关于他记忆中零散而破碎的画面。
“我喜欢你，这是作为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喜爱，而不是对恋人的喜欢。”最后，苏凜用这样一句话做出了总结，“而你的想法，也只是基于过去的记忆，而产生的错觉。不管是你喜欢我，还是我喜欢你。”
最后，韩林还是接受了钟医生的催眠。
那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明明是早该遗忘的事情，却仿佛发生在眼前——不，应该说，是正在经历。
面色疲惫的父亲，以及神色紧绷的母亲。
“从今天开始，你就和爸爸住了，好不好？”但哪怕脸色疲惫，在面对他的时候，父亲的神色也温柔无比，“我上去拿点东西，你在这儿等我一下，乖。”
他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打开门下了车。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觉得一阵不安，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地追了过去——然后狠狠地摔了一跤，大声地哭了起来。
听到身后动静的父亲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到他的样子，脸上忍不住露出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的表情，走回来把他扶了起来，伸手在口袋里掏了好久，才掏出一颗奶糖来：“爸爸最喜欢小林了，不会丢下小林的，所以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不好？”
再然后，他等来的，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了。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脸上满是泪水，苏凜和钟医生都带着笑容看着他。
“要吃糖吗？”苏凜将手伸到他的面前，掌心躺着一颗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奶糖。
韩林突然想起来，这种奶糖，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只有一些怀旧的人，还会买一些回去。
那天，他就是因为看到了苏老师递给那个孩子的奶糖，才会将苏老师认定为是自己喜欢的、也是喜欢自己的人吧？
伸手拿过苏凜手中的奶糖，韩林一下子就哭成了个傻逼——一边哭，他还一边有心思想着，在苏老师面前哭成这样，形象肯定都败光了。
之后，就是和之前差不多的吃药与治疗过程了。只不过，这一次，却是没有苏老师的参与了。
因为最大的心结已经解开了，所以接下来的治疗很顺利。可韩林却突然觉得，他有些怀念以前“生病”的日子了。
至少，那个时候，他能那么理所当然地认为苏老师喜欢他，而不用像现在这样，连见苏老师一面，都觉得格外羞耻。
而与此同时，他却发现，他似乎是真的，喜欢上苏老师了。
……有一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悲催感。
也许是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吧，在他回到学校继续上课之后，苏老师特意找他聊了一次。
苏老师真的很温柔，温柔得，他都忍不住再次升起了希望。
“那苏老师，我能喜欢你吗？”终于，他还是没能忍住，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听到他的问题之后，苏老师似乎楞了一下，继而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并不能控制别人的感情，当然也不能阻止你喜欢我。”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可惜的是，我有恋人了。”
明明是拒绝的话语，可是听在韩林的耳朵里，却让他一下子就燃起了斗志：“苏老师你等着，我一定会长成比他要好的男人！”
当时听到这话，苏老师也只是笑，没有多说什么，还是后来韩林自己回想，才发现……原来苏老师的恋人，真的是个男人吗？！
再后来，之前请假的老师回来了，苏老师也据说是去了国外，他的初恋，也就这么无疾而终。
只是，即便如此，这段记忆，以后想起来，也只会露出笑容吧？
这，就已经足够了。
☆、第92章
手机的铃声在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的吵闹与刺耳。
闭着眼睛在枕头边一阵摸索，苏凜好不容易才找到手机，眯缝着眼睛按下了接听键：“喂？”
电话接通后，那边的人没有说话，反而在安静了好一阵子之后，才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呜咽声，以及医生带着哭腔的：“哥……”
一下子，苏凜就清醒了。
安抚了电话那头的人几句之后，苏凜挂了电话，坐了起来发了一会儿呆，才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下床洗漱。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在第一天的时候，他就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他有一个叫做“苏沫”的妹妹。
——又是想要拉近他和这个世界的距离的手段，就和当初的苏觅晴一样。
本来这种手段，对于苏凜来说应该是没有多大的作用的。就像苏觅晴，虽然苏凜知道对方对他的感情是真的，他也没有办法以同样的方法回应。
可不知道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回，是妹妹——妹妹。
苏凜是没有妹妹的，他从小到大都是独生子一个，最羡慕的，就是看着别人家里的兄弟姊妹走在一起。
他总是幻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多出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朝着自己撒娇，能够在害怕的时候，躲在自己的身后。或者和里那样，把心爱的妹妹嫁给最好的朋友。
所以，当得知妈妈的肚子里有了个小宝宝的时候，苏凜是真的很开心的。
但是，也许苏凜的运气是真的不好吧，也或许是他上一辈子得罪了上天的神佛，所以才非得面对这种事情。
就是在妈妈怀孕之后没多久，爸爸就出了意外。
所有的事情，都是妈妈挺着大肚子完成的。
苏凜还记得，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劝妈妈把孩子生下来，因为月份太大了，流产会对身子造成很大的影响。
苏凜知道，妈妈也是想要这么做的。
他清楚地记得，妈妈摸着凸起的肚子，笑着问他“想不想要一个妹妹”的样子。
听妈妈说，那个时候的自己，坚决地回答了“不要”——这让他一直都无法理解。
明明，想要一个妹妹，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不是吗？
“可能那个时候，你也意识到，如果我真的把孩子生下来了，我们可能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吧……”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妈妈的脸上满是悲伤。
是啊，那个时候。
爸爸是出车祸去世的，和一辆货车撞上，当场死亡。
对方也并不是什么特别有钱的人家，给出的赔款大概二三十万的样子，但对于苏凜他们家来说，却也是一笔巨款了——就算要养两个孩子，这笔钱，也能够用上不少的时间。
而只要把最开始的那段艰难的时间熬过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再怎么样都会轻松一点。
但是——所有的事情，最害怕的，就是两个字了。
妈妈刚拿到赔款，奶奶就找上门来，说这赔款里面，有一半是他们的赡养费，要妈妈马上就拿给他们。
紧接着，就是一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债主，最后，则是开车载着妈妈去法庭的大伯二伯和姑姑——据他们说，他们开车的油费也得要回去。
到最后，留在手里的钱，就不足十万了。
那个时候的苏凜还在上小学，接下来所需的学费就是一笔巨大的支出。
到了最后，妈妈还是没有把那个孩子给生下来。
“如果那时候真的把她给生下来了，说不定你就该去打工了。”虽然妈妈这么说，但苏凜却相信，事情并不会那么糟——还有齐昊然在，不是吗？
虽然在家里的那一堆事情里面，外人能帮上的地方，实在太少。但苏凜相信，如果他们真的缺钱的话，齐昊然的爸爸妈妈，肯定不会视而不见的。
然而，过去的事情早就已经过去，无可更改。
苏凜并不会产生什么“妹妹是因为我而死”的想法，但“我本来应该有个妹妹”的念头，却在他的心底扎了根。
在见到苏沫的时候，他甚至都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初妈妈没有打胎，是不是也会给妹妹起这个名字？
苏凜没有办法以与其他人相同的态度，来面对苏沫。
她是不一样的，她是“本该存在”却又“不存在”于他生命中的人。
【那就把她当成你的亲生妹妹来对待好了。】
面对苏凜的纠结与迷惑，齐昊然给出的回应，简单而直接。
——就当成是补全了生命中缺失的那一部分好了。哪怕到最后要离开，也是必然的。
有哪个哥哥，能真的陪伴妹妹一辈子吗？妹妹总会有自己的生活，也总会和哥哥分开的。
两个世界，与两个国家，又有什么差别呢？
只要知道，她在这边过得很好，就已经足够了。
拿起毛巾擦了擦脸，苏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
两个世界时间流速的比例又下降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齐昊然那边的时间，过去了八天。
虽然说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变动，但对于齐昊然和他来说，却是证明了目前方法的可行性。
换句话来说，就是——希望。
虽然即便在平时，也能随时给齐昊然发信息，但有了能够即时得到回应的交流方式，两人自然也是不会错过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平常发信息的时候，不管是什么琐碎的小事，亦或是黄段子之类的东西，发出去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可真的这样聊天，他却下意识地觉得羞赧。
——以前两人还是哥们的时候，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早说过了，怎么这时候就不好意思了呢？
也不知道那边的齐昊然是不是同样的反应，总而言之，那本来是最好的交流时间，却硬是被他们全部用来商量以后的对策，以及这么做的原理了。
……想想也是挺虐的。
但只要想到齐昊然坐在电脑前面，耳根通红，却摆出一脸严肃的表情，解释各种代码和程序的样子，苏凜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也正因为这个，这两天苏凜的心情，一直都很好。
当然，这其中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苏凜在来这里的第三天，参加了自己侄子的满月酒。
刚刚接受自己有个妹妹，还没来得及好好疼爱，就发现人家已经嫁人了什么的……还没从妹妹已经嫁人的消息里缓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的侄子已经满月了什么的……苏凜觉得，果然还是好虐！
苏凜花了整整一天才消化掉这个对他来说，不啻于重磅炸弹的消息，又花了一天时间，精心挑了一块玉佩作为礼物。
在这个世界里，苏凜的身份居然是一个网络写手，还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络写手，手里头的钱不少，就算他接下来啥都不做，也能过上好一段时间。
然而，当他点开作者后台的时候，却发现……特么的那些，都是他经历过的世界啊！顿时，苏凜就产生了把它们全部删掉的冲动。
……当然，这是不可能实施的，签约作品可不能随便删除。
于是，在对着那些干瞪眼了好一阵子，苏凜决定——另外开新坑！
都说了在每个世界，都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苏凜当然不会随意食言。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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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虽然韩天华告诉他，苏凜当初在大学修的是心理学，但是他现在毕竟是个数学老师，钟鸣自然不可能真的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
但作为韩林产生钟情妄想的对象，苏凜无疑又是特殊的。而想要治好韩林，这份特殊，明显可以加以利用。
听到这里，苏凜也明白了钟鸣的意思。
事实上，在钟鸣眼里，他是不是学过心理学，根本没有多大的差别——当然，如果学过的话，会更容易配合——他只不过是钟鸣和韩林进行交流的一个中介，一个减轻韩林内心阻抗的一个中介。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苏凜心里倒是没有生出什么不满的感觉，反倒有些感兴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一种全新的治疗方法了。
所以，在和钟鸣对视了一会儿之后，苏凜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好。”
☆、第89章
在和钟鸣商量了一下具体的细节之后，苏凜就离开了咨询室。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之后，苏凜将以前韩林写给他的那些信，都给翻了出来，一封一封地看了过去。
和钟鸣聊过之后，他突然发现了自己一直以来忽略的一个问题。
到底为什么韩林会选择写信？
在这个时代，电话，短信，乃至企鹅，比起不能及时得到回应的信件来，都是更好的选择。
但是，为什么韩林偏偏选择了写信呢？哪怕是在请假不来学校之后，也没有停止写信——如果不是韩天华百般阻止，他肯定会亲自把信送到他能看到的地方。
除此之外，那每天都会出现的奶糖，也是挺奇怪的一点。
和那些信一样，如果想要送礼物的话，除了奶糖之外，明显有着更好的选择，为什么偏偏是奶糖？
一把情况下，这种送给别人的礼物，不是对收礼物的人，有特殊的意义，就是对送礼物的人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而目前的这种情况，苏凜更愿意相信是后一种——他虽然不讨厌奶糖，但也并没有特别的喜爱。
……又不是棉花糖！
所以，在第一次实施钟鸣的“计划”的时候，苏凜就带上了那颗奶糖。
苏凜和韩林见面的地点，就定在钟鸣的咨询室里，苏凜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等在那里了。而很自然的，韩林对于能够见到苏凜这件事，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激动。
看着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的韩林，苏凜笑了笑，走到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钟医生应该和你说过了吧？从今天开始，换成我来和你聊天。”
不管是他还是钟鸣，都是不可能在韩林的面前，用“治疗”这个词的。
点头示意韩林坐下来，苏凜眼中的神色微微一动。
比起他以前所知道的那些钟情妄想的患者来，韩林的表现，明显是内敛的。
在不涉及到妄想内容的时候，韩林的表现，看不出任何问题，而哪怕是提到了这方面的事情，他也顶多是表现得激动一点，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这对苏凜来说，显然是一件好事。
……至少不用担心他突然扑上来做什么了不是？
当然，如果韩林真的和他所见过的其他病人一样的话，苏凜也不会答应钟鸣的提议了——钟鸣想必也不会提出这个方法了。
因为他们两个都很明白，那种情况，让苏凜直接面对韩林，是很危险的。
但哪怕韩林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行为，钟鸣和苏凜也依旧有点不放心，这也是钟鸣要留下来，在一旁观察的原因之一。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有他在，还能及时地组织韩林。
不过，抱着“对方可能会伤害我”的心思，和韩林交谈，显然是不是一个好主意。虽然韩林坚信苏凜喜欢着他，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察觉出苏凜的态度。
和韩林对视了一会儿，苏凜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不大的笑容——一个这么懂事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呢？
因为上次见到苏凜的时候，苏凜的态度可并不算太好。所以在看到苏凜的笑容之后，韩林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那个样子，太像是得到了主人夸奖的小狗，让苏凜的眼中都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几分笑意——说真的，要不是那些信不可能是假的，上次韩林的表现也很明显，苏凜甚至都有点怀疑，韩林是不是真的有钟情妄想了。
不过，想来这也应该是这段时间里面，他按时吃药的结果了。
想到这里，苏凜也就干脆地开口发问了：“最近有按时吃药吗？”
“恩，有的！”一听苏凜的话，韩林连忙点了点头，“苏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弃的！你等着我！”
韩林的回答让苏凜沉默了一下，他没有接韩林的话茬，而是再次发问：“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你的？”
这个问题，钟鸣也曾经问过。只不过，韩林并没有回答罢了。
苏凜现在问出来，也就是想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换一个人，韩林的态度就会改变。
“真的要说吗？”听到苏凜的问题，韩林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羞赧的神色。在看到苏凜点了点头之后，他才继续说了下去：“苏老师你每次改完试卷，都会把我的放在最上面！其他时间，你也经常看着我！而且你不是还为了我，重新给班里挑了一套练习册吗？还有……”
苏凜也不说话，就那样带着笑静静地听着。
事实上，除了第一条——因为他总是习惯将试卷按照成绩，从高到低排好——之外，剩下的那些，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但苏凜却并没有一点要给韩林解释的意思，因为他知道，哪怕他说破了嘴皮子，韩林也是不可能相信的——反正，这一切，都只是苏凜给他的考验而已。
说到后来，韩林的表情也变得激动起来，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些许红晕：“……总而言之，苏老师你不用担心，你的心意，我很清楚的！”
听到这样的话，即便是苏凜，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地一僵，好不容易才调整回来。
看着韩林那两眼亮晶晶的，仿佛等待表扬一样的表情，苏凜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那颗奶糖，摊开掌心递到韩林的面前，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他。
可是没想到，韩林看到苏凜的动作之后，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他拿起苏凜掌心的奶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苏凜：“苏老师，这和那时候你和我告白的时候，送给我的奶糖一样！”
“我和你告白的时候？”韩林的话让苏凜不由地楞了一下，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对啊，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时候我在公园里玩，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是你扶我起来的，还给了我一颗奶糖！”一边说着，韩林忍不住笑了起来，将那颗奶糖小心地揣到了怀里。
听了韩林的话，苏凜偏着头略微思索了一下，发现还真的有韩林所说的这回事——只不过，当事人并不是韩林罢了。
那时候，苏凜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过来，就站在超市的结算台前，手里拿着一袋子奶糖。
于是，在掏出钱包付了钱之后，苏凜就拿着那袋子奶糖走出了超市。
而超市对面，就是一个不大的公园，里头有不少的人在那儿休息聊天，还有几个小孩在到处乱跑。
苏凜走到那个公园里的时候，有个小孩因为跑得太快，“啪嗒”一下就摔了一跤，趴在地上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小孩在原地哭了好一会儿，都没见着他的家长过来扶他。于是，苏凜犹豫了一下，就上前去把他扶起来了，还给了他一颗奶糖。
最后，看着那嘴里塞着奶糖，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奶糖的小家伙，苏凜就干脆把一整袋奶糖都给了他。
又陪着那个小孩坐了一会儿，他的奶奶才从公厕里走了出来，谢过苏凜之后，带着小孩到一边去了。
——整件事，和韩林没有一点关系。
但是，如果就是从那天开始，韩林产生了苏凜喜欢他的想法，那么苏凜觉得，他也许抓到了什么。
将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当成是自己经历过的，这也是一种妄想的症状，并不算太少见。如果只是一般的情况，听了韩林的叙述，苏凜能得到的结论，也就是那天，韩林也在那个公园而已。
但是，让苏凜在意的，却是被韩林当成“自己”的那个人——一个还不满五岁的孩子。
这却是苏凜不得不深思的问题了。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把一个和自己年纪相差很多的人，当成是自己的“替身”？
——在他的记忆中，有相似的场景。
人的记忆，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哪怕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但某些东西，却深深地烙印在了心底深处，对一个人产生极其重要的影响。
而且，苏凜觉得，韩林之所以会突然生出那样的想法，也是因为他给那个孩子奶糖的场景。
“除了那次之外，你还记得什么和奶糖有关的事情吗？”苏凜想了想，决定就着这个切入口，再试试能不能挖出点什么来。
“除了那次之外？”韩林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好像没有了。”
“是吗？”听到韩林的回答，苏凜也没有特别失望的感觉。如果潜意识里的东西这么好挖的话，那谁都可以做咨询师了，“那我们来说一说你写给我的那些信吧……”
☆、第90章
钟鸣所提出来的那个想法，实施得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得多。
面对苏凜的提问，韩林几乎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地步。也正因为这样，钟鸣和苏凜收集信息的这个步骤，进行得非常顺利。
而在这个过程中，所收集到的两个最重要的信息，就是“奶糖”和“信封”了。
也不知道该说钟鸣预料如神呢，还是心细如发。
不足五岁的孩子，奶糖，以及用来表达爱意的信件——这些信息结合起来，钟鸣和苏凜得出了相差无几的结论。
在韩林小的时候，一定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他觉得，奶糖和信件，就是表达感情的唯一方式。
而苏凜那天所做的事情，正好触及了他的那个“点”，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五岁之前的孩子，是很少记事的。那个时候的事情，更多的，只是在脑海中留下某些连自己都无法说清的片段与场景。
因此，这些事情，自然是不可能向韩林本人求证的。
“韩林是被收养的？”听到钟鸣的话，苏凜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韩林毕竟不是他接手的案子，他所能做的，也就是从旁协助钟鸣而已。所以，求证韩林小时候的事情这种事，以及之后的治疗，当然还是得由钟鸣去做。
只不过，钟鸣在弄清楚韩林的事情之后，会将这些告诉他，倒是有些出乎苏凜的意料之外。
“反正你也已经参与其中了，韩林的父母和他本身，也都不介意你介入，不是吗？”面对苏凜的疑问，钟鸣的脸上带着笑容，这样说道。
苏凜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样，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默认了钟鸣的做法。
据韩天华说，韩林本身是他朋友的孩子。
在韩林四岁的时候，因为夫妻不和，他的父母在打离婚官司，但关于孩子的归属问题，却一直没有办法达成一致。
那一阵子，两人闹得特别凶，就经常帮着他们照顾留在家里的孩子——这种事情，总不能把孩子也一起带上法庭不是？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在两人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件事，一起回家准备收拾家当的时候，家里突然发生了煤气泄漏，两个人都一起死在了那里。
也还好，那时候韩林一个人待在楼下，没有受伤。
再后来，韩天华和毛悦就收养了韩林，这件事他们也一直没有和韩林提起，他自己也应该是不知道的。
“但是信和奶糖……”听完了钟鸣的叙述，苏凜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虽然从这里面能够知道，韩林的小时候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那两个被苏凜和钟鸣认为，是最重要的东西，却并没有在这里面找到一点影子。
难道他们之前的猜想是错的？可如果真的那样想的话，这两个东西，也太过巧合了。
钟鸣显然也明白苏凜的想法，所以他在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那之后，我又问了一些和韩林的亲生父母有关的事情，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看到苏凜眼中闪过了然的神色，钟鸣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的父母，似乎很喜欢写信，两人就是从笔友开始发展的。有时候吵架了，也是靠着在对方的床头放一封信，来和好的。”
“所以，对他们来说，写信就是最好的表达感情的方式。”听到这里，苏凜就明白了韩林选择这个方式的原因。
哪怕并不记得了，但父母之间的相处方式，却实实在在地对他造成了深刻的影响。
“那奶糖呢？”既然信得到了解释，那么奶糖自然也不可能真的只是巧合——事实上，在心理和行为的联系上，根本就不存在巧合这种东西。
哪怕是最细微的、连本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也能体现出一个人的过往、经历以及性格，甚至未来，都能看出端倪来。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将心理学研究至极致的人，仿佛能够“读心”与“预计未来”。
只是，真正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人，实在太少了——苏凜甚至怀疑，这样的人，究竟存不存在。
但是，面对苏凜的问题，这一回钟鸣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从韩天华他们那里，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但我觉得，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两个关键点，一个是表达的方式，那么另一个，应该就和问题的根源有关了。
这一点，苏凜自然也是想到了的。
但事实上，这也不过是两人的猜想而已——没有办法证明，也没有办法再深入挖掘。
韩林不记得，韩天华不知道，而他们，也没有办法回到那个时间，去得知所有的事情。
走入了死胡同。
“你准备怎么办？”苏凜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既然钟鸣能把这些说出来，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了吧？否则的话，苏凜并不认为，钟鸣会把他找到这里来。
“催眠。”钟鸣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给出的答案也并不算太出乎苏凜的意料之外。
他们确实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但韩林却可以——在他自己的意识中。
苏凜是不会催眠的，所以如果他碰到这种情况，也只能是束手无策。
但很显然，钟鸣不一样。从他的表情里就能看出来，他对此很有把握。
只是，让苏凜有些不明白的是，这种事，钟鸣为什么要告诉他？
正如他之前所说，他在整件事里面，顶多就是起到了一些辅助作用。
在收集完了信息之后，其实就已经没有他的事了。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说，让苏凜继续和韩林接触，都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哪怕真的因为感谢他的帮忙，想将事情告诉他，也只要在治疗结束的时候，通知他一声就是了，根本就用不着这么麻烦。
苏凜并没有隐藏自己心里的疑惑，所以钟鸣很容易就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他的想法。他笑了笑，开口说道：“有兴趣旁观吗？”
听到钟鸣的话，苏凜不由地楞了一下，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钟鸣这是，想要带一带他？
想起之前和钟鸣一起讨论韩林的情况的时候，钟鸣确实在有意无意间地引导他，他也确实在这其中，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但是……
“你的天赋很好。”不等苏凜开口说点什么，钟鸣再次开口，“比起老师来，你更适合当心理咨询师。”
苏凜沉默了一下，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在原来的世界里，他的成绩虽然确实不错，但也绝对算不上是最好的那种。在咨询中，虽然也没有出什么太大的差错，但也并不算太出彩。
最明显的，就是他经验不足的短板。
经历得太少，自然就没有办法真切地体会到他人的情感。
可自从穿越之后，他却不止一次被说“天赋好”，而且别人还主动要当他老师——不管是楼子晋还是钟鸣，显然都是混的比较好的那一类。
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他经历得多了呢，还是因为那个存在，让他变得更“吸引人”。
——在发现那个把自己扔到这里的人，目的是将他留在这些世界里的时候，苏凜就发现，哪怕别人真的对他是真心以待，他也没有办法付出同等的真心了。
只因为，他没有办法确定，那究竟是出自他们自身的想法，还是被“那个存在”控制，对他表现出好感。
尤其在听到韩林说的和奶糖有关的事情的时候，苏凜顿时就感到一阵寒意升起——那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有巧合，但苏凜却并不认为，他所遭遇的那些，都只是巧合而已。
所以，哪怕现在，钟鸣对他的态度再好，展示出来的善意再大，苏凜的心中，还是有着无法消除的警惕与防备。
而他也相信，钟鸣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
但即便如此，他却没有一点探究的意思。
和钟鸣对视了一会儿，苏凜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正常情况下，要学催眠，至少也得花个几千呢！有免费学习的机会，为什么不要？
不管怎么算，他也绝对是稳赚不赔的。
不过，钟鸣后来提出的，转行去当心理咨询师的提议，苏凜却没有同意。
他并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能待多久，按照他的猜想，等韩林好得差不多了，他就应该离开了。
这点时间，根本连工作的收尾都做不好，谈什么转行呢？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面，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当自己的老师吧。
反正，心理咨询师，等他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后，想当多久就当多久，不是吗？
☆、第91章
成绩优秀，家世良好，同学和老师的关系也都不错，韩林的这一辈子，似乎都没有遭受过什么太大的挫折。最多最多，也就是考试的时候有时候粗心，被老师叮嘱几句“下次仔细点”而已。
所以，在看到苏凜的时候，韩林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对方会不喜欢他的可能——当然，按照苏凜和爸爸妈妈他们的说法，他那只是因为“生病了”。
韩林第一次见到苏凜，是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园里。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手里提着一袋还没有拆封的奶糖。
韩林看着苏凜走到他身边，将摔倒在地的他扶了起来，还将奶糖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那一瞬间，韩林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觉得，他恋爱了。
那个时候，韩林并不知道苏凜会是他班上的老师。在开学的第一天，看到苏凜抱着课本走进教室，温声说“你们的数学老师请假了，所以从今天开始，由我来给你们上数学课，你们可以喊我苏老师”的时候，韩林觉得，这是命运。
但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却莫名地生出了一个想法——苏凜是为了他，才来到这里的。
从那一天凯斯，苏凜就喜欢上他了。
当这个念头生出来的时候，韩林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只觉得这是自己异想天开。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想法，却一点点地在韩林的心底生了根，发了芽。
渐渐地，韩林也开始注意到一些苏凜关注他的“蛛丝马迹”。
每次都放在最上面的试卷，面对他的时候格外温柔的笑容，总是追随着他的目光——虽然每次韩林看过去的时候，苏凜都假装在看其他地方，但韩林就是知道，对方一直在看着他。
这一点点的细节累积起来，“苏老师喜欢我”以及“他是为了我才来到这里”的想法，就愈发清晰与坚定。
以至于，韩林终于按捺不住，提笔给苏凜写了一封信。
第一次写情书这种东西，韩林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的。写完之后，还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也修改了好多遍——要不是肯定苏凜一定是喜欢他的，韩林说不定根本没有勇气，把这封信夹在作业里边，一起放到苏凜的办公桌上。
但将信送出去之后，韩林又开始坐立难安了起来。
虽然他觉得苏凜一定能够猜到那封信是他写的，但万一，万一要是弄错了呢？
于是，最后，韩林还是没忍住，偷偷地往苏凜的抽屉里，放了颗奶糖。
和上次苏凜给他的那一颗，一模一样。
可是，让韩林感到无比焦虑的是，即便收到了奶糖和信，苏凜也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点异样都没有表现出来。
在这种焦躁的情绪下，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给苏凜写信，希望能够得到他的一点回应。但让他失望的是，苏凜还是什么表现都没有。
韩林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快要疯了——他甚至怀疑，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来。
直到那一天，苏凜将他每天送的奶糖，都收集起来装在盒子里，放在办公桌上最显眼的地方。
霎时间，之前的那些焦躁与烦闷，都消失了。
那盒奶糖里面，装载着苏凜对他的珍惜与爱护。
——老师和学生之间，毕竟还是有困难的，不是吗？
而这，也更让韩林坚定了，苏凜一直在关注着他的想法。
否则的话，为什么他能在失控的前一刻，做出这样的行为来呢？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韩林的心里就忍不住一阵甜滋滋的，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然后，整个人就被狠狠地敲了一闷棍。
爸爸妈妈突然在周末的时候，带着他去医院，做了一次“检查”，之后就不顾他的意愿给他请了假，还逼着他吃药。
他妥协过，反对过，也抗争过，但都没有一点作用。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发怒了：“苏老师如果知道你们这么做的话，肯定会生气的！”
“就是苏老师让我们这么做的。”在听到妈妈那么说的时候，韩林整个人都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随即升腾而起的，就是无法抑制的怒气。
——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那么喜欢他，明明也知道他的心意，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但这种怒气，也只存在了片刻，就和它突然出现一样，一下子就消失了。
老师和学生之间，确实是困难重重吧？而这其中，最大的困难，就是父母了。
不过是一瞬间，韩林就明白了苏凜的意思——只有说服了自己的父母，才算是通过了考验。
而之后爸爸妈妈听了他的话之后的反应，更加证实了他的想法——他们甚至都不让他出门了！
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办法说服爸爸妈妈之后，韩林就开始想办法离开家。
离开家里一阵子，住到苏凜那里去，爸爸妈妈他们再怎么样，也会松一松口风的吧？而且，这样也能增加和苏凜相处的时间。
可还没等他将自己的想法实施，苏凜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再之后，就是乏善可陈的吃药与治疗。
韩林很讨厌这些，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姓钟的医生，总是喜欢问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更因为，在按时吃药之后，他有时候竟然会觉得，苏凜其实也许并不喜欢他。
这种想法，让他感到恐惧。
所以他再次反抗了。而他这次反抗的结果，就是将钟医生，换成了苏凜。
在一开始，韩林是真的很开心的。哪怕苏凜也总是问一些钟医生问过的问题，但因为问这些问题的人是苏凜，所以韩林也就没有丝毫的隐瞒。
但是，那种“苏凜并不喜欢我”的想法，也越来越清晰，清晰得，他甚至有些失态地抓着苏凜的肩膀，大声地问着他：“你是喜欢我的，对吗？你明明是喜欢我的！”
但回应他的，却是苏凜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
于是，他又再次停止了吃药。
让他感到安心的是，那让他感到恐惧的想法，也一点点褪去。
再然后，苏凜就坐到了他的面前，将那些被他遗忘的事情，一一道来。
关于他的亲生父母，关于他记忆中零散而破碎的画面。
“我喜欢你，这是作为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喜爱，而不是对恋人的喜欢。”最后，苏凜用这样一句话做出了总结，“而你的想法，也只是基于过去的记忆，而产生的错觉。不管是你喜欢我，还是我喜欢你。”
最后，韩林还是接受了钟医生的催眠。
那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明明是早该遗忘的事情，却仿佛发生在眼前——不，应该说，是正在经历。
面色疲惫的父亲，以及神色紧绷的母亲。
“从今天开始，你就和爸爸住了，好不好？”但哪怕脸色疲惫，在面对他的时候，父亲的神色也温柔无比，“我上去拿点东西，你在这儿等我一下，乖。”
他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打开门下了车。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觉得一阵不安，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地追了过去——然后狠狠地摔了一跤，大声地哭了起来。
听到身后动静的父亲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到他的样子，脸上忍不住露出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的表情，走回来把他扶了起来，伸手在口袋里掏了好久，才掏出一颗奶糖来：“爸爸最喜欢小林了，不会丢下小林的，所以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不好？”
再然后，他等来的，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了。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脸上满是泪水，苏凜和钟医生都带着笑容看着他。
“要吃糖吗？”苏凜将手伸到他的面前，掌心躺着一颗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奶糖。
韩林突然想起来，这种奶糖，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只有一些怀旧的人，还会买一些回去。
那天，他就是因为看到了苏老师递给那个孩子的奶糖，才会将苏老师认定为是自己喜欢的、也是喜欢自己的人吧？
伸手拿过苏凜手中的奶糖，韩林一下子就哭成了个傻逼——一边哭，他还一边有心思想着，在苏老师面前哭成这样，形象肯定都败光了。
之后，就是和之前差不多的吃药与治疗过程了。只不过，这一次，却是没有苏老师的参与了。
因为最大的心结已经解开了，所以接下来的治疗很顺利。可韩林却突然觉得，他有些怀念以前“生病”的日子了。
至少，那个时候，他能那么理所当然地认为苏老师喜欢他，而不用像现在这样，连见苏老师一面，都觉得格外羞耻。
而与此同时，他却发现，他似乎是真的，喜欢上苏老师了。
……有一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悲催感。
也许是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吧，在他回到学校继续上课之后，苏老师特意找他聊了一次。
苏老师真的很温柔，温柔得，他都忍不住再次升起了希望。
“那苏老师，我能喜欢你吗？”终于，他还是没能忍住，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听到他的问题之后，苏老师似乎楞了一下，继而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并不能控制别人的感情，当然也不能阻止你喜欢我。”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可惜的是，我有恋人了。”
明明是拒绝的话语，可是听在韩林的耳朵里，却让他一下子就燃起了斗志：“苏老师你等着，我一定会长成比他要好的男人！”
当时听到这话，苏老师也只是笑，没有多说什么，还是后来韩林自己回想，才发现……原来苏老师的恋人，真的是个男人吗？！
再后来，之前请假的老师回来了，苏老师也据说是去了国外，他的初恋，也就这么无疾而终。
只是，即便如此，这段记忆，以后想起来，也只会露出笑容吧？
这，就已经足够了。
☆、第92章
手机的铃声在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的吵闹与刺耳。
闭着眼睛在枕头边一阵摸索，苏凜好不容易才找到手机，眯缝着眼睛按下了接听键：“喂？”
电话接通后，那边的人没有说话，反而在安静了好一阵子之后，才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呜咽声，以及医生带着哭腔的：“哥……”
一下子，苏凜就清醒了。
安抚了电话那头的人几句之后，苏凜挂了电话，坐了起来发了一会儿呆，才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下床洗漱。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在第一天的时候，他就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他有一个叫做“苏沫”的妹妹。
——又是想要拉近他和这个世界的距离的手段，就和当初的苏觅晴一样。
本来这种手段，对于苏凜来说应该是没有多大的作用的。就像苏觅晴，虽然苏凜知道对方对他的感情是真的，他也没有办法以同样的方法回应。
可不知道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回，是妹妹——妹妹。
苏凜是没有妹妹的，他从小到大都是独生子一个，最羡慕的，就是看着别人家里的兄弟姊妹走在一起。
他总是幻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多出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朝着自己撒娇，能够在害怕的时候，躲在自己的身后。或者和里那样，把心爱的妹妹嫁给最好的朋友。
所以，当得知妈妈的肚子里有了个小宝宝的时候，苏凜是真的很开心的。
但是，也许苏凜的运气是真的不好吧，也或许是他上一辈子得罪了上天的神佛，所以才非得面对这种事情。
就是在妈妈怀孕之后没多久，爸爸就出了意外。
所有的事情，都是妈妈挺着大肚子完成的。
苏凜还记得，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劝妈妈把孩子生下来，因为月份太大了，流产会对身子造成很大的影响。
苏凜知道，妈妈也是想要这么做的。
他清楚地记得，妈妈摸着凸起的肚子，笑着问他“想不想要一个妹妹”的样子。
听妈妈说，那个时候的自己，坚决地回答了“不要”——这让他一直都无法理解。
明明，想要一个妹妹，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不是吗？
“可能那个时候，你也意识到，如果我真的把孩子生下来了，我们可能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吧……”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妈妈的脸上满是悲伤。
是啊，那个时候。
爸爸是出车祸去世的，和一辆货车撞上，当场死亡。
对方也并不是什么特别有钱的人家，给出的赔款大概二三十万的样子，但对于苏凜他们家来说，却也是一笔巨款了——就算要养两个孩子，这笔钱，也能够用上不少的时间。
而只要把最开始的那段艰难的时间熬过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再怎么样都会轻松一点。
但是——所有的事情，最害怕的，就是两个字了。
妈妈刚拿到赔款，奶奶就找上门来，说这赔款里面，有一半是他们的赡养费，要妈妈马上就拿给他们。
紧接着，就是一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债主，最后，则是开车载着妈妈去法庭的大伯二伯和姑姑——据他们说，他们开车的油费也得要回去。
到最后，留在手里的钱，就不足十万了。
那个时候的苏凜还在上小学，接下来所需的学费就是一笔巨大的支出。
到了最后，妈妈还是没有把那个孩子给生下来。
“如果那时候真的把她给生下来了，说不定你就该去打工了。”虽然妈妈这么说，但苏凜却相信，事情并不会那么糟——还有齐昊然在，不是吗？
虽然在家里的那一堆事情里面，外人能帮上的地方，实在太少。但苏凜相信，如果他们真的缺钱的话，齐昊然的爸爸妈妈，肯定不会视而不见的。
然而，过去的事情早就已经过去，无可更改。
苏凜并不会产生什么“妹妹是因为我而死”的想法，但“我本来应该有个妹妹”的念头，却在他的心底扎了根。
在见到苏沫的时候，他甚至都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初妈妈没有打胎，是不是也会给妹妹起这个名字？
苏凜没有办法以与其他人相同的态度，来面对苏沫。
她是不一样的，她是“本该存在”却又“不存在”于他生命中的人。
【那就把她当成你的亲生妹妹来对待好了。】
面对苏凜的纠结与迷惑，齐昊然给出的回应，简单而直接。
——就当成是补全了生命中缺失的那一部分好了。哪怕到最后要离开，也是必然的。
有哪个哥哥，能真的陪伴妹妹一辈子吗？妹妹总会有自己的生活，也总会和哥哥分开的。
两个世界，与两个国家，又有什么差别呢？
只要知道，她在这边过得很好，就已经足够了。
拿起毛巾擦了擦脸，苏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
两个世界时间流速的比例又下降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齐昊然那边的时间，过去了八天。
虽然说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变动，但对于齐昊然和他来说，却是证明了目前方法的可行性。
换句话来说，就是——希望。
虽然即便在平时，也能随时给齐昊然发信息，但有了能够即时得到回应的交流方式，两人自然也是不会错过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平常发信息的时候，不管是什么琐碎的小事，亦或是黄段子之类的东西，发出去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可真的这样聊天，他却下意识地觉得羞赧。
——以前两人还是哥们的时候，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早说过了，怎么这时候就不好意思了呢？
也不知道那边的齐昊然是不是同样的反应，总而言之，那本来是最好的交流时间，却硬是被他们全部用来商量以后的对策，以及这么做的原理了。
……想想也是挺虐的。
但只要想到齐昊然坐在电脑前面，耳根通红，却摆出一脸严肃的表情，解释各种代码和程序的样子，苏凜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也正因为这个，这两天苏凜的心情，一直都很好。
当然，这其中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苏凜在来这里的第三天，参加了自己侄子的满月酒。
刚刚接受自己有个妹妹，还没来得及好好疼爱，就发现人家已经嫁人了什么的……还没从妹妹已经嫁人的消息里缓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的侄子已经满月了什么的……苏凜觉得，果然还是好虐！
苏凜花了整整一天才消化掉这个对他来说，不啻于重磅炸弹的消息，又花了一天时间，精心挑了一块玉佩作为礼物。
在这个世界里，苏凜的身份居然是一个网络写手，还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络写手，手里头的钱不少，就算他接下来啥都不做，也能过上好一段时间。
然而，当他点开作者后台的时候，却发现……特么的那些，都是他经历过的世界啊！顿时，苏凜就产生了把它们全部删掉的冲动。
……当然，这是不可能实施的，签约作品可不能随便删除。
于是，在对着那些干瞪眼了好一阵子，苏凜决定——另外开新坑！
都说了在每个世界，都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苏凜当然不会随意食言。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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