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节
[希腊神话]为王 作者:醉饮长歌
第14节
瑟普斯偶尔也是会有些自私的人，但他却做不到让因为自己而毁掉米诺斯的前途。
这样的感情和付出太过沉重，瑟普斯背负不起。
“我不需要，米诺斯。”瑟普斯叹了口气，“你的未来远比这份力量重要得多。”
“不……”
“就这样，米诺斯，你去冥土。”瑟普斯截断了米诺斯的话头，认真而严肃的看着他，这么说道，“别让我失望，米诺斯。”
米诺斯真是讨厌极了这样的语调。
从前他还没能成长起来的时候，瑟普斯就经常以这样笃定而不可拒绝的语气要求他完成一些他并不希望，但却被瑟普斯认为那是有用且正确的事情。
花费了三年好不容易有了点儿变化，遇到这种事情，瑟普斯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即便米诺斯是真的知道选择去冥府对他个人而言无疑比留在克里特要好得多，但被瑟普斯这么直白的拒绝了他为他所做的努力和决定也是相当令人伤心的一件事。
米诺斯这么想着，却只是依旧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一阵之后，点了点头。
“看来你们已经达成共识了？”被无视了许久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的达拿都斯开口道，语气里充斥着各种不满的情绪。
“嗯。”瑟普斯点了点头，视线从披着主祭司皮的达拿都斯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逐渐靠近的海岸上。
达拿都斯看了一眼米诺斯，又瞅了瞅瑟普斯，感觉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变得僵硬了许多，丝毫不如之前一般自然和谐。
死神弄不明白人类内心的变化，但他却知道现在是趁虚而入的好时候。
达拿都斯抱着掺和一脚的心态拍了拍瑟普斯的肩，“等你从奥林匹斯回来了，就已经不需要克里特了，你所面对的敌手，即便米诺斯成为了克里特的王，也不一定能够帮到你什么。”
瑟普斯一怔，他抬头看了米诺斯一眼，米诺斯同样正因为死神的话而抬头看他。
真是糟糕，瑟普斯想。
他伸手握住米诺斯的手，米诺斯有些僵硬，似乎想要躲开，却停住了动作。
没有什么比多年的努力被人一句话否定更加令人难受和绝望的事情了。
神祗注定不会理解这种感受，因为他们想要得到什么，并不需要太多的努力就能够得到，而人类想要完成自己的目标和梦想，却几乎需要耗费大半辈子的时间甚至付出生命。
瑟普斯承认，米诺斯这些年来已经成长了很多，但相对而言他过得太为顺遂，有太多的人都站在他这边，让他的目标几乎触手可及。
瑟普斯一直以为米诺斯想要成为克里特王是出自他自己本心的渴望，但是今天米诺斯所说的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瑟普斯知道自己之前的反应无疑是让米诺斯感觉到了失落的，而达拿都斯那句话却是直接在米诺斯心口上捅了一刀子。
“……”米诺斯低头看着瑟普斯握住他的手，沉默了半晌，深吸口气，“我没事。”
说完他顿了顿，“我会去冥府的。”
“你之前是不打算去吗？”瑟普斯眯了眯眼。
“……”米诺斯看了瑟普斯一眼，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而是抿着唇微微笑了笑，眼都不眨的说道：“没有，你知道的，我一向听你的话。”
瑟普斯看着米诺斯，对方这反映明显不一般——简单来说，就是之前米诺斯真的在驴他。
但瑟普斯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他知道米诺斯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平静，可心底到底是什么滋味，还真说不好。
“我真的没事。”米诺斯拍了拍瑟普斯的手背，又摩挲了一阵，“既然克里特并没有那么重要，那我就去冥土好了。”
果然之前是不打算去冥土的。
瑟普斯看着干脆连掩饰都不做一下的米诺斯，挑了挑眉，“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我当然愿意。”米诺斯顿了顿，“死神都说了我与冥土关系不浅，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妥的。”
瑟普斯又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说什么。
如果米诺斯一直以来都是按照瑟普斯所期望的方向而努力的话，长年累月这样认知和努力的积累，一言半语根本没办法扭转米诺斯的认知。
反而一个不好会让米诺斯认为他并不满意他的努力。
瑟普斯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米诺斯。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得有点儿离谱。
而发现了这个错误之后，他却没办法找到这个错误发生的原因。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教错了，让米诺斯歪成了这个样子。
米诺斯可是未来克里特的王啊。
瑟普斯捂住脸感觉现实简直残酷，传说中那个严明、优秀、贤能的克里特王，怎么歪成了这个样子的？
瑟普斯跟米诺斯拉着回到了岸上的时候，也始终没有想通这八年来到底有什么不对。
“在想什么？”米诺斯看着瑟普斯，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想你。”瑟普斯说完顿了顿，却也没再解释什么，松开米诺斯的手，看了达拿都斯一眼，向神庙的方向走去。
米诺斯怔在原地半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嘴角扬起来的笑容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米诺斯对于追求瑟普斯从未放弃，他知道自己对于瑟普斯是相当特殊的——但却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个方面的特殊。
瑟普斯从来没有接受他的感情的意向，这让即便知道自己在瑟普斯心中拥有特殊地位的米诺斯依旧感觉相当不安，尤其是还有个主祭司在跟他抢的时候。
而现在主祭司的竞争力强了不知道多少。
死亡之神，光是这个身份就足够让米诺斯望而生畏。
但米诺斯并没有升起退却的心思，顶多以后注意一点儿不跟达拿都斯正面对上罢了。
达拿都斯看了瑟普斯的背影，挑了挑眉，在与身边的几个祭司简单的说了几句之后，跟了上去。
时间正是正午。
瑟普斯坐在主祭司的房间里，在达拿都斯的注视下沉默的咽下嘴里的食物。
“米诺斯去冥土，能够做什么？”瑟普斯开口问。
“不知道，作出这样决定的不是我，而是我的母神。”达拿都斯托着腮，毫无形象的叼着面包，“他将由我的兄长接入冥土。”
瑟普斯不知道米诺斯除了未来当上冥府判官之外，跟活着的时候跟冥府有什么联系。
传说总是语焉不详，而瑟普斯也知道自己的出现势必是会影响到历史进程的发展——事实上早就已经影响到了。
传说中拉达曼迪斯曾是克里特的国王，米诺斯是后来居上的。
但从现在的尿性来看，拉达曼迪斯根本不可能登上克里特的王位。
当然，现在有机会了。
如果米诺斯在拉达曼迪斯成年，或者是现在的克里特王死去之前还没有从冥土回来的话，那么登上王位的就会是拉达曼迪斯而不是米诺斯了。
“……那我？”瑟普斯抬头看了一眼达拿都斯。
死亡之神正对着瑟普斯绽放出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神职和神位的灿烂的笑容。
“……你送我去奥林匹斯？”瑟普斯噎了一下，之前面对许德拉的深深的无力感又浮了上来。
总感觉要坑。
“相信我，我可比修普诺斯要温和得多了。”达拿都斯这么说着，挺起了胸膛配合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特别……不靠谱。
“怎么看都应该反过来。”瑟普斯还是没忍住说出自己的担忧，“修普诺斯好歹在奥林匹斯为宙斯工作过。”
虽然后来翻脸了，但对于奥林匹斯的了解却是实打实的。
而死神，他的到来大概只会让奥林匹斯山上偏向光明和生命的诸神们感到不悦。
“咦。”达拿都斯惊讶的看向瑟普斯，“你怎么知道，那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瑟普斯知道自己失言了，顿时闭上嘴，没回答达拿都斯的问题，而是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三天之内。”达拿都斯回答道，却依旧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着瑟普斯。
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人类。
从身体到灵魂都是——唯一特殊的地方只有脖子上的提丰之牙和筋。
但瑟普斯却知道几百年前的事情。
要知道，神祗之间虽然极少有秘密，但对于人类来说，想要触碰到神祗的世界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一个人类，是不可能知道他的兄长为奥林匹斯工作过而后跑来了冥土的。
这不正常。
何况这事还是几百年前发生的了。
瑟普斯沉默了一阵，偏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光。
“那就今晚吧。”
早死早超生，早走早回来。
瑟普斯站起身来，跟达拿都斯告辞。
他确实记得很多神祗的秘辛，但他并不知道时间线——几百年前发生的事情还好，要是一不小心说了还没发生的事情……
啧。
瑟普斯离开神殿，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
这个神话世界里，但凡先知和预言者，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尤其这个先知和预言者还是个对神祗来说捏一捏就死的人类的时候。
瑟普斯找到米勒都斯的时候，他正在跟萨尔佩冬说着些什么。
瑟普斯停下了步子，他并没有窥探自己的弟弟跟他朋友……或者以后会成为恋人之间交流的小秘密的想法。
“哥哥！”米勒都斯几乎是在他停下脚步的瞬间就发现了他，因为蛇獴正伏在他脚边上，直接窜了过去。
两个极相似的美少年一个笑容灿烂一个微微扬着唇相互注视着的模样是相当赏心悦目的，即便不太喜欢瑟普斯的萨尔佩冬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米勒都斯，我最近得离开克里特一段时间。”瑟普斯抬手揉了揉米勒都斯的头，任已经大了一圈的蛇獴爬到他肩上挂着。
“离开？”米勒都斯愣了愣，“是要回阿提卡吗？”
“不是。”瑟普斯摇头否认，却没有告知米勒都斯他的目的地，“米诺斯也会离开。”
“你们要去哪儿？”米勒都斯顿时着急起来——他从没想过在重逢之后还会有被扔下的可能，“不能带上我吗？”
“我想大概是不能的。”瑟普斯叹了口气，“我会尽快回来的，米勒都斯。”
“尽快？”米勒都斯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呆愣了好一阵，“你不能确定回来的时间是吗？哥哥。”
“……是的。”瑟普斯有些惊讶于弟弟的敏锐，却诚实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能够带上米诺斯却不带上我？”米勒都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咬着下唇看起来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米诺斯比我重要吗，哥哥？”
“米诺斯跟我不是去同一个地方。”瑟普斯顿了顿，到底还是没透露更多的东西，“好好照顾自己，米勒都斯，你已经长大了，得适应没有哥哥的生活，我不可能陪在你身边一辈子。”
“我以为我们会回到阿提卡！”米勒都斯声音提高了，“我不属于克里特，你却要把我留在这里！”
“已经没有阿提卡了，也没有叙列伊斯。”瑟普斯沉下声音，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现在存在的是雅典，而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够拿下它！”
“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米勒都斯带着哭腔——他从来没有把克里特当做家，这种寄人篱下的感受实在是不好过，即便萨尔佩冬和拉达曼迪斯对他很好。
如果不是有瑟普斯陪着他，米勒都斯宁愿跟着狼群在森林里过日子也不要呆在克里特。
“我会回来。”瑟普斯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擦掉米勒都斯脸上的眼泪，“相信我，我从来没有骗过你的，我说到做到，听话，恩？”
米勒都斯避开瑟普斯的手，咬着下唇不吭声。
瑟普斯沉默的看着米勒都斯，垂下眼收回手，“我今天晚上走。”
说完转身离开了伫立在原地不动的米勒都斯和围观了全程的萨尔佩冬。
米勒都斯蹲下身埋头在膝间，萨尔佩冬也蹲下来凑到他身边去。
“哥哥不要我了。”米勒都斯说着，声音闷闷的，“他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所以才不带我走。”
“瑟普斯只是离开一段时间而已，你可以当做他是出门打猎了。”萨尔佩冬安慰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知道的，他晚上就要离开了。”
米勒都斯动作顿了顿，“他不带我走。”
“也许是有危险。”
“危险对谁都是危险，说到底还是我的力量不够。”米勒都斯擦掉脸上的眼泪，站起身来，“我去找帕伊里斯。”
萨尔佩冬一愣，“去做什么？”
“我想成为勇士。”米勒都斯抿着唇，“等我强大起来了，哥哥就会去哪儿都带上我了。”
萨尔佩冬沉默着没说话。
“我们不能这么下去，萨尔佩冬。”米勒都斯把萨尔佩冬拽起来，“你的两个兄长那么优秀，你要是不努力，连一丁点的希望都没有。”
“我努力了也没有希望。”萨尔佩冬站起来，“克里特不是拉达曼迪斯的，就是米诺斯的。”
“我也比不上哥哥，夺回了阿提卡我也根本没有机会成为王，但这个世界上的城邦可不仅仅只有克里特和雅典。”米勒都斯说道，“无法抢夺别人的，我们就自己建立，但首先，我们需要力量，萨尔佩冬。”
萨尔佩冬看了米勒都斯好一阵，被梦想和信心浸染了的少年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美好。
半晌，萨尔佩冬才回过神来，跟米勒都斯一样笑弯了眉眼，“说得也是。”
拥有力量不一定就能够征服一切。
但征服一切的前提却是拥有力量。
米诺斯、瑟普斯、拉达曼迪斯和米勒都斯都在为此而拼命努力，他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他的起点并不比任何人低。
是夜。
米诺斯沉着脸看着从窗口进来的神祗——这个神祗跟达拿都斯是孪生的兄弟，却并不像达拿都斯那样充满了与死亡相当违和的活力。
睡神修普诺斯打了个呵欠，一副永远都睡不醒的样子。
他背后的羽翼收起来，落在米诺斯房间的窗台上，抬头看向门口。
达拿都斯顶着主祭司的皮，正笑容满面的看着自己的兄长。
“母亲说送完了人就去找她。”修普诺斯对自己的弟弟说，对黑夜女神尼克斯的称呼十分亲近，与达拿都斯尊敬的称母神截然不同，他的视线落在去开门是瑟普斯身上，脸上露出疑惑的模样，“看起来很一般。”
这么一般还真是对不起……
瑟普斯面无表情的看着修普诺斯。
“的确没什么特殊的。”达拿都斯笑着，没有告诉他的兄长瑟普斯知道他之前为奥林匹斯做过事的事情。
修普诺斯点了点头，他并没有他的孪生弟弟那样的好奇心，他的视线短暂的停留在瑟普斯身上之后，就看向了他要带走的人。
米诺斯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好了，甚至对克里特王表示如果他回来得不及时，克里特王的位置就交给拉达曼迪斯。
事实上他并不觉得拉达曼迪斯不适合成为一个王，只是不管拉达曼迪斯是不是成功登上的了王位，他都有把握在回归之后将王位收回到自己的手里来。
这并不难。
不是他太强而是对手太弱小。
米诺斯觉得自己比不上神祗，但跟他的兄弟——或者其他的半身，他还是有一拼之力的。
瑟普斯把在窝里睡得迷迷糊糊的蛇獴抱出来塞进了米诺斯怀里。
“去冥土它应该对你来说更有用。”瑟普斯说道，“一切当心。”
米诺斯点了点头。
瑟普斯目送着米诺斯被张开了双翼的睡神带走。
达拿都斯拍了拍他的肩，“我们也该走了，我的本体正在赶过来。”
“你确定你靠谱吗？”瑟普斯认真的看这达拿都斯，“我总觉得……”
“我的本体来了。”达拿都斯打断了瑟普斯的话，顶着主祭司皮的身体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瑟普斯沉默的看着主祭司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跟修普诺斯长得没差的死神本体。
半晌，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然而不得不说，瑟普斯看人——或者说，看神的眼光还是相当准的。
天微亮的时候，他看着眼前蜿蜒起伏但绝对不会是奥林匹斯山的山脉，沉默不语。
“你……”瑟普斯站在地上看着愁眉苦脸的死神，连句吐槽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第 41 章
瑟普斯觉得自己遇到的非人类,似乎就只有蛇獴和银狼是靠谱点儿的。
他直接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揉了揉自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从兽皮袋里翻出干粮来啃，用极为木然的表情边啃边凝视着达拿都斯。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达拿都斯看了一眼瑟普斯，对方木然转而怀疑的表情让他瞬间炸了毛，“我以前从来没错过的！”
“我不信。”瑟普斯这么说着,打开水囊喝了口水,继续啃干粮。
达拿都斯看着瑟普斯这样子,感觉有那么点儿心虚,他看了看四周,空气中传来的血腥气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是神血的气味。
“达拿都斯。”瑟普斯对这位不靠谱的死亡之神丝毫没办法敬畏起来,“我去奥林匹斯,能够做些什么？”
“伺候诸神？”达拿都斯漫不经心的说道，空气中的血腥气随着风的转向而消散。
“……”瑟普斯沉默了一阵，收好啃了一半的干粮，“那我还是回克里特吧。”
“哎？”达拿都斯愣了愣，“不是……你去了奥林匹斯之后能够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啊，我母神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好吧。”瑟普斯觉得死神再不靠谱，身为创世神之一的尼克斯总是靠谱的，“那这里是哪儿？”
“我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很奇怪。”达拿都斯啧了一声，“我昨天晚上明明是往奥林匹斯的方向前进的。”
瑟普斯沉默的看着他。
“我真的认路啊！”达拿都斯强调，这么怀疑每天都要分出无数个分身奔走在人间引渡灵魂的死亡之神真的好吗！
达拿都斯觉得他要是在人间都会迷路，那这世间就没有能够认清人间这些道路的神祗了。
被这么怀疑简直是伤透了人家的心。
瑟普斯想了想觉得这样的确是不太好，但最终还是问道：“那这里是哪里……？”
“……”达拿都斯吊着一对死鱼眼看他。
“好吧。”瑟普斯终于放过了达拿都斯，“那我们现在怎么去奥林匹斯？”
“得离开了这里才能知道。”达拿都斯打量着周围，“这里有阻止死亡的力量，我的神力无法穿破这片地方的遮蔽。”
“阻止死亡的力量？”瑟普斯两眼一亮，从地上爬起来，“我们现在这片山脉转一转吧。”
“你在我面前表现得这么高兴真的好吗？”达拿都斯嘟哝着，跟在瑟普斯背后，视线在天空逡巡，想要透过厚重云层的遮蔽窥探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看到。
“快点儿走吧，看起来似乎要下雨了，雨后的山路可不好走。”
瑟普斯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提丰之牙，他一直都想回报米诺斯给他的这一次生命——而且是相当有保障的一次生命。
如果这座山上有能够阻止死亡的力量，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争取下来。
瑟普斯觉得一切事情的发展都不是巧合，不管是达拿都斯走错路，还是达拿都斯这么直白的说出这座山上有阻止死亡的力量。
也许在通往奥林匹斯的第一步，他就能够完成已经让他良心不安了许久的事情。
达拿都斯始终觉得这座山有点儿熟悉，却因为这地方极度压抑了他的神力而无法深入探索。
好吧，达拿都斯不得不承认，即使每天都奔走在人间遍布生灵的地方，但这种会与死亡隔绝的地方，他还真不了解。
他分出去的分身几乎是毫无停歇的在工作，奥林匹斯山上那个叫赫尔墨斯的神使根本就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哔的，掌握着引渡灵魂的神职却一直不干事情，达拿都斯跟他的兄长抱怨过很多次赫尔墨斯的事，但可惜的是，修普诺斯给赫尔墨斯使的绊子虽然给对方造成了不少麻烦，却并没有让赫尔墨斯认识到认真工作行驶神职的重要性。
比起引渡灵魂，赫尔墨斯更加喜欢行驶另一个神职——商业的保护神，不过他在人类商人中的名声始终不太好。
因为商人们总有太多的不如意。
能够分担工作的人没有主动帮忙的自觉，一贯跟奥林匹斯诸神不怎么对头的冥府死神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反正从出生以来他就在做这些，早已经习惯了，只是看着有人分走了他一部分神职却摆在一边不用感觉想到能够不爽罢了。
达拿都斯本身和他的分身都相当忙碌——大部分时间，他的本体其实都是呆在冥府里偷懒的。
但来到人间的时候肯定是发生了相当大规模的战争冲突，他的那么多分身也忙不过来的时候，本体才会跑上人间来。
当然，为了防止分身诞生出自己的意识，定期都是要收回去的。
达拿都斯通常用这种方式来了解人间发生的事情，而他本身注意到，也正是恰巧那天阿提卡爆发的一次大规模冲突刚结束，他路过克里特回冥土的时候顺手想要收走瑟普斯的灵魂，结果进行到一半生生被阻止了。
大概也是因为那样的原因，主祭司才能够捕捉到瑟普斯身上遗留下来的死亡之力，做到与他进行对话来求得他的庇佑。
总的来说，达拿都斯的确很了解人间的各种地方和各个路线，而且他会飞，想要迅速到达一个地方是非常简单的。
但有些他从来不曾到达或是久未到达的地方，他却是一点儿都不了解的。
达拿都斯能够肯定，之前他前进的方向绝对是奥林匹斯没错，但为什么会突然拐了个弯变成了这片地方，达拿都斯并不是真想不明白。
两个可能，第一是他被别人阴了而不自知，第二是他尊敬的母神，黑夜女神尼克斯做的。
达拿都斯比较倾向于第二种，毕竟黑夜是他母神的天下不说，能够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动手阴他的——排除掉那些隐藏在冥府深处或者被压在塔尔塔洛斯底下的同代神祗，其他人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而那些神绝对不会无聊的为难他就对了。
达拿都斯之所以没有直接强行带走瑟普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要真是尼克斯的意思，达拿都斯估计带人走了最终也会回到这里。
“达拿都斯？”瑟普斯停住脚步看着站在原地望天的达拿都斯，跟着视线转向了天空，入目的却只有厚重的铅色云层，“怎么了？”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会飞。”达拿都斯几步走上去，伸手环住瑟普斯的腰，背后双翼展开，轻轻一扇离开了地面。
瑟普斯看着翠绿的山峰在脚底下迅速闪过，本该凛冽的风丝毫吹不到他身上。
他抬头看向最高的那个山峰，指了指那个方向。
达拿都斯点了点头，直接向那边飞速靠近。
“我觉得这里很眼熟。”达拿都斯看着那座最高的山峰，微微顿了顿，“可是想不起来了。”
“说了等于没说，这里你不熟吧？”瑟普斯问道。
“不熟。”达拿都斯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短板，若有所思的看着正迅速靠近的山峰。
“那……”
“我想起来了！”达拿都斯面露恍然，却是骤然一转方向，瑟普斯眼前一花，看着死神灰黑色的羽翼落下了几片羽毛。
“达拿都斯，你掉毛了。”瑟普斯说。
“这里是高加索。”达拿都斯反手向一片虚无的云层中甩了个一个死亡之爪，在听到云层中一声嘹亮的鹰鸣之后迅速带着瑟普斯降落在那座山峰的山腰上。
“高加索？”瑟普斯茫然了一瞬，微微顿了顿，“锁着普罗米修斯的高加索山？”
“是的。”达拿都斯点了点头，偏头看了看自己一时不察被刮伤的翅膀，顺口说道：“普罗米修斯被剥夺了神格和死亡，锁在高加索山上受难，有几万年了吧。”
怪不得这里死亡之力被压制得那么低。
“普罗米修斯啊。”瑟普斯仰头看着高耸的高加索山脉，有些可惜自己没能找到一个能够避免死亡的办法或者是什么东西。
“是啊，为人类做了那么多事情，代人类受难，结果被锁在高加索山上这么多年，也没有个人类来看他。”达拿都斯嘲讽着，“说不定根本没有人记得他了呢，曾经的智慧之神，尊贵的先知。”
“我记得的。”瑟普斯深吸口气，向着山顶迈出脚步，“为人来带来光明的恩人，怎么会被忘记呢。”
达拿都斯被这句话说得一愣。
瑟普斯脚步不停，认真的说道：“他可是人类之父。”
第 42 章
瑟普斯承认,人类之中忘恩负义的的确不少,但绝大部分人的三观还是很正的。
知恩图报是最基本的。
投桃报李更是品德高尚。
但瑟普斯也知道,一粒老鼠屎打坏一锅粥的道理。
这些年来只怕还真没人能够到达这荒无人烟植被格外旺盛的高加索山来。
不是我们不想来，奈何山高水远，还没到山脚下说不定就在山脉里迷了路或者被野兽吃掉了。
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剧情发展了。
再奇葩一点的剧情发展,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
瑟普斯表情木然的看着拦在他们前边儿,身上的肉和内脏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甚至有的已经只剩下了一具骷髅,而喉咙里发出痛苦哀嚎着的几个——姑且还算做是人类的人形生物,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自己调错频道了。
要不是达拿都斯还在身边，瑟普斯几乎要以为自己又穿越到了什么丧尸生活的地方。
“这座山和山峰附近的几座山脉，死亡之力都被压制得很厉害。”达拿都斯沉默了一阵，“听说万年前，这里曾有个城邦。”
在连绵不断的山脉中创建的城邦，永远无法避免的就是野兽的骚扰和与外界通商交流时路途上将要遭遇的危险。
宙斯为了让开罪了他的普罗米修斯在这座高峰上受难数万年，在剥夺了普罗米修斯神格的前提下，还下了大手笔将整个高加索山的死亡之力都压制了。
这里变成了天然排斥死亡的地方。
忙碌的在人间各处引渡灵魂的死神不会来留意没有死亡气息的地方，而这里生活的人类，丝毫不在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宙斯的考虑范围之内。
重伤不治本应死亡的人痛苦的在神庙的祭司面前挣扎着，疼痛和失血让他们眼前发黑却始终没办法得到最终的解脱。
被野兽咬掉了头或四肢的人依旧能够存活，他们恐惧无比，痛苦不堪。
祭司们认为城邦被神祗抛弃甚至是诅咒了，国王带领着存留下来的臣民离开了原本的城邦，向远处迁徙。
已经重伤和迁徙途中重伤了的人，他们被留下来，独自在这片苦难之地挣扎着。
“他们渴求死亡。”达拿都斯伸手虚握，宝剑出现在手上，带着浓厚的阴暗的死亡气息。
“宙斯做的孽。”瑟普斯看着那群人丝毫不恐惧达拿都斯手里的宝剑，直接向他们扑过来——大概他们认为死亡之神手中的宝剑并不能让他们如何，这漫长的时间里，他们早已经对任何死亡的方式感到麻木。
他们被亲人、城邦和神祗抛弃，最终连死亡都不接纳他们。
只有疼痛永远伴随左右，日日夜夜。
瑟普斯看着那些眼球尚还完好的人，正以一种嫉恨与仇视的目光看着他，感觉被看得浑身寒毛直竖。
那目光空洞可怖，像是从冥府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瑟普斯感觉脊背发凉。
他深吸口气，这才发现一直没有闻到腐臭味。
他的视线落在那些人的伤口上行，这些勉强还算是人的存在身上的伤口似乎一直都是新鲜的，鲜血滚落在草丛里，看起来相当的吓人。
“你这么直呼宙斯的名字可不好。”达拿都斯说道，手中宝剑轻挥，前方的几具可怕的身体动作一顿，迅速的化作飞灰。
“真可怕。”瑟普斯低头看着地上那一小撮灰，低声道。
“人类不是总是畏惧死亡吗？”达拿都斯收回宝剑，“比如你，但这群人不一样。”
“我不畏惧死亡，但还有没完成的事情，在我完成之后，我会跟你走的。”瑟普斯答道，他跨过那几撮灰烬，“他们之所以渴望死亡，是因为永恒的痛苦比死亡要可怕得多。”
“修普诺斯说，用任何理由逃避死亡，都是畏惧死亡的表现，那些冠冕堂皇的原因都是借口。”达拿都斯看向瑟普斯，“你觉得呢？”
“也许睡神说得对。”瑟普斯想了想，“我承认，我之前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是恐惧的——直到我知道死神是你这样的存在。”
简直想怕都怕不起来。
瑟普斯感慨。
“……”达拿都斯感觉自己似乎被微妙的歧视了，他想了想，“我去把这些本该死亡的人和其他的东西引渡了，你自己先往山顶走吧。”
瑟普斯脚步一顿，指了指头顶上的天空，“那那只神鹰呢？”
“它这半个月来不了了。”达拿都斯骄傲的挺起了胸膛，“死亡之爪直接击中了它。”
“恩……你真棒。”瑟普斯看着达拿都斯的模样，夸奖了一句，换来死神更加得瑟的一笑。
要是真的很屌，不如直接宰了那头神鹰如何啊？
当然这句话瑟普斯机智的没有说出来。
他很平静的跟敬业爱岗的死亡之神道了别，目送死亡之神离开，看了天空半晌，才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
既然那只神鹰不会来了，那为嘛不让达拿都斯直接把他送上山顶再说？
跟达拿都斯站在一块儿智商果然会降低。
不然，就当他一步步走上去的，显得比较有诚意吧。
瑟普斯这么想着，看了一眼天上厚重的铅色云层，叹了口气。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走着吧。
冥府。
米诺斯正站在冥府的正门口，仰头看着狰狞凶残的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冲他狂吠。
生灵禁止踏入冥土。
除非你是神祗。
米诺斯怀里的蛇獴也冲着刻耳柏洛斯龇牙，似乎分分钟就要冲上去跟这只狗干一架。
身为一个后辈，简直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
米诺斯默默把蛇獴按回了怀里。
睡神修普诺斯正半睁着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站着睡着了一般，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挥了挥手，狂吠的刻耳柏洛斯顿时蔫了下来，耷拉着三个脑袋，眼皮沉重的往下坠。
“……”有点屌的啊。
米诺斯有点想学这一手。
他的目光很直接，直白而炽热的看得一点儿都不想搭理这个宙斯之子的修普诺斯都没办法当做不知道。
“你学不会。”修普诺斯看了米诺斯一眼，“理论上来说，你身上只能够产生宙斯的神力。”
“……”米诺斯愣了愣，“是什么？”
“宙斯的神职很多。”修普诺斯回答，“光明、雷霆、秩序……不过除了雷霆之外，其他的多少都分给了别的神祗一些。”
光明给了阿波罗，秩序给了荷赖三姐妹——也就是三个时序之神。
当然，其实神祗都知道，秩序的神职其实是宙斯从他的某任妻子，正义女神忒弥斯那儿分来的。
“我能拥有这样的神力？”米诺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怎么看都不像有神祗之力的样子。
“一般来说，不会有。”修普诺斯残忍的戳破了米诺斯的幻想，转身绕过被源源不断引渡到冥土的亡魂，领着米诺斯往冥府内走去。
米诺斯沉默的跟在他背后。
不会有你说个球啊？
米诺斯感觉自己被欺骗了很难过。
“不过见过陛下之后也许就有了呢？”修普诺斯随便瞎猜着，反正他的母亲是让他把米诺斯带到冥府之王哈迪斯那里去，横竖人带到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现在怎么猜怎么说都随他。
不过是让一个半神的血脉拥有神祗之力而已。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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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瑟普斯偶尔也是会有些自私的人，但他却做不到让因为自己而毁掉米诺斯的前途。
这样的感情和付出太过沉重，瑟普斯背负不起。
“我不需要，米诺斯。”瑟普斯叹了口气，“你的未来远比这份力量重要得多。”
“不……”
“就这样，米诺斯，你去冥土。”瑟普斯截断了米诺斯的话头，认真而严肃的看着他，这么说道，“别让我失望，米诺斯。”
米诺斯真是讨厌极了这样的语调。
从前他还没能成长起来的时候，瑟普斯就经常以这样笃定而不可拒绝的语气要求他完成一些他并不希望，但却被瑟普斯认为那是有用且正确的事情。
花费了三年好不容易有了点儿变化，遇到这种事情，瑟普斯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即便米诺斯是真的知道选择去冥府对他个人而言无疑比留在克里特要好得多，但被瑟普斯这么直白的拒绝了他为他所做的努力和决定也是相当令人伤心的一件事。
米诺斯这么想着，却只是依旧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一阵之后，点了点头。
“看来你们已经达成共识了？”被无视了许久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的达拿都斯开口道，语气里充斥着各种不满的情绪。
“嗯。”瑟普斯点了点头，视线从披着主祭司皮的达拿都斯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逐渐靠近的海岸上。
达拿都斯看了一眼米诺斯，又瞅了瞅瑟普斯，感觉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变得僵硬了许多，丝毫不如之前一般自然和谐。
死神弄不明白人类内心的变化，但他却知道现在是趁虚而入的好时候。
达拿都斯抱着掺和一脚的心态拍了拍瑟普斯的肩，“等你从奥林匹斯回来了，就已经不需要克里特了，你所面对的敌手，即便米诺斯成为了克里特的王，也不一定能够帮到你什么。”
瑟普斯一怔，他抬头看了米诺斯一眼，米诺斯同样正因为死神的话而抬头看他。
真是糟糕，瑟普斯想。
他伸手握住米诺斯的手，米诺斯有些僵硬，似乎想要躲开，却停住了动作。
没有什么比多年的努力被人一句话否定更加令人难受和绝望的事情了。
神祗注定不会理解这种感受，因为他们想要得到什么，并不需要太多的努力就能够得到，而人类想要完成自己的目标和梦想，却几乎需要耗费大半辈子的时间甚至付出生命。
瑟普斯承认，米诺斯这些年来已经成长了很多，但相对而言他过得太为顺遂，有太多的人都站在他这边，让他的目标几乎触手可及。
瑟普斯一直以为米诺斯想要成为克里特王是出自他自己本心的渴望，但是今天米诺斯所说的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瑟普斯知道自己之前的反应无疑是让米诺斯感觉到了失落的，而达拿都斯那句话却是直接在米诺斯心口上捅了一刀子。
“……”米诺斯低头看着瑟普斯握住他的手，沉默了半晌，深吸口气，“我没事。”
说完他顿了顿，“我会去冥府的。”
“你之前是不打算去吗？”瑟普斯眯了眯眼。
“……”米诺斯看了瑟普斯一眼，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而是抿着唇微微笑了笑，眼都不眨的说道：“没有，你知道的，我一向听你的话。”
瑟普斯看着米诺斯，对方这反映明显不一般——简单来说，就是之前米诺斯真的在驴他。
但瑟普斯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他知道米诺斯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平静，可心底到底是什么滋味，还真说不好。
“我真的没事。”米诺斯拍了拍瑟普斯的手背，又摩挲了一阵，“既然克里特并没有那么重要，那我就去冥土好了。”
果然之前是不打算去冥土的。
瑟普斯看着干脆连掩饰都不做一下的米诺斯，挑了挑眉，“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我当然愿意。”米诺斯顿了顿，“死神都说了我与冥土关系不浅，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妥的。”
瑟普斯又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说什么。
如果米诺斯一直以来都是按照瑟普斯所期望的方向而努力的话，长年累月这样认知和努力的积累，一言半语根本没办法扭转米诺斯的认知。
反而一个不好会让米诺斯认为他并不满意他的努力。
瑟普斯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米诺斯。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得有点儿离谱。
而发现了这个错误之后，他却没办法找到这个错误发生的原因。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教错了，让米诺斯歪成了这个样子。
米诺斯可是未来克里特的王啊。
瑟普斯捂住脸感觉现实简直残酷，传说中那个严明、优秀、贤能的克里特王，怎么歪成了这个样子的？
瑟普斯跟米诺斯拉着回到了岸上的时候，也始终没有想通这八年来到底有什么不对。
“在想什么？”米诺斯看着瑟普斯，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想你。”瑟普斯说完顿了顿，却也没再解释什么，松开米诺斯的手，看了达拿都斯一眼，向神庙的方向走去。
米诺斯怔在原地半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嘴角扬起来的笑容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米诺斯对于追求瑟普斯从未放弃，他知道自己对于瑟普斯是相当特殊的——但却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个方面的特殊。
瑟普斯从来没有接受他的感情的意向，这让即便知道自己在瑟普斯心中拥有特殊地位的米诺斯依旧感觉相当不安，尤其是还有个主祭司在跟他抢的时候。
而现在主祭司的竞争力强了不知道多少。
死亡之神，光是这个身份就足够让米诺斯望而生畏。
但米诺斯并没有升起退却的心思，顶多以后注意一点儿不跟达拿都斯正面对上罢了。
达拿都斯看了瑟普斯的背影，挑了挑眉，在与身边的几个祭司简单的说了几句之后，跟了上去。
时间正是正午。
瑟普斯坐在主祭司的房间里，在达拿都斯的注视下沉默的咽下嘴里的食物。
“米诺斯去冥土，能够做什么？”瑟普斯开口问。
“不知道，作出这样决定的不是我，而是我的母神。”达拿都斯托着腮，毫无形象的叼着面包，“他将由我的兄长接入冥土。”
瑟普斯不知道米诺斯除了未来当上冥府判官之外，跟活着的时候跟冥府有什么联系。
传说总是语焉不详，而瑟普斯也知道自己的出现势必是会影响到历史进程的发展——事实上早就已经影响到了。
传说中拉达曼迪斯曾是克里特的国王，米诺斯是后来居上的。
但从现在的尿性来看，拉达曼迪斯根本不可能登上克里特的王位。
当然，现在有机会了。
如果米诺斯在拉达曼迪斯成年，或者是现在的克里特王死去之前还没有从冥土回来的话，那么登上王位的就会是拉达曼迪斯而不是米诺斯了。
“……那我？”瑟普斯抬头看了一眼达拿都斯。
死亡之神正对着瑟普斯绽放出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神职和神位的灿烂的笑容。
“……你送我去奥林匹斯？”瑟普斯噎了一下，之前面对许德拉的深深的无力感又浮了上来。
总感觉要坑。
“相信我，我可比修普诺斯要温和得多了。”达拿都斯这么说着，挺起了胸膛配合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特别……不靠谱。
“怎么看都应该反过来。”瑟普斯还是没忍住说出自己的担忧，“修普诺斯好歹在奥林匹斯为宙斯工作过。”
虽然后来翻脸了，但对于奥林匹斯的了解却是实打实的。
而死神，他的到来大概只会让奥林匹斯山上偏向光明和生命的诸神们感到不悦。
“咦。”达拿都斯惊讶的看向瑟普斯，“你怎么知道，那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瑟普斯知道自己失言了，顿时闭上嘴，没回答达拿都斯的问题，而是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三天之内。”达拿都斯回答道，却依旧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着瑟普斯。
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人类。
从身体到灵魂都是——唯一特殊的地方只有脖子上的提丰之牙和筋。
但瑟普斯却知道几百年前的事情。
要知道，神祗之间虽然极少有秘密，但对于人类来说，想要触碰到神祗的世界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一个人类，是不可能知道他的兄长为奥林匹斯工作过而后跑来了冥土的。
这不正常。
何况这事还是几百年前发生的了。
瑟普斯沉默了一阵，偏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光。
“那就今晚吧。”
早死早超生，早走早回来。
瑟普斯站起身来，跟达拿都斯告辞。
他确实记得很多神祗的秘辛，但他并不知道时间线——几百年前发生的事情还好，要是一不小心说了还没发生的事情……
啧。
瑟普斯离开神殿，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
这个神话世界里，但凡先知和预言者，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尤其这个先知和预言者还是个对神祗来说捏一捏就死的人类的时候。
瑟普斯找到米勒都斯的时候，他正在跟萨尔佩冬说着些什么。
瑟普斯停下了步子，他并没有窥探自己的弟弟跟他朋友……或者以后会成为恋人之间交流的小秘密的想法。
“哥哥！”米勒都斯几乎是在他停下脚步的瞬间就发现了他，因为蛇獴正伏在他脚边上，直接窜了过去。
两个极相似的美少年一个笑容灿烂一个微微扬着唇相互注视着的模样是相当赏心悦目的，即便不太喜欢瑟普斯的萨尔佩冬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米勒都斯，我最近得离开克里特一段时间。”瑟普斯抬手揉了揉米勒都斯的头，任已经大了一圈的蛇獴爬到他肩上挂着。
“离开？”米勒都斯愣了愣，“是要回阿提卡吗？”
“不是。”瑟普斯摇头否认，却没有告知米勒都斯他的目的地，“米诺斯也会离开。”
“你们要去哪儿？”米勒都斯顿时着急起来——他从没想过在重逢之后还会有被扔下的可能，“不能带上我吗？”
“我想大概是不能的。”瑟普斯叹了口气，“我会尽快回来的，米勒都斯。”
“尽快？”米勒都斯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呆愣了好一阵，“你不能确定回来的时间是吗？哥哥。”
“……是的。”瑟普斯有些惊讶于弟弟的敏锐，却诚实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能够带上米诺斯却不带上我？”米勒都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咬着下唇看起来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米诺斯比我重要吗，哥哥？”
“米诺斯跟我不是去同一个地方。”瑟普斯顿了顿，到底还是没透露更多的东西，“好好照顾自己，米勒都斯，你已经长大了，得适应没有哥哥的生活，我不可能陪在你身边一辈子。”
“我以为我们会回到阿提卡！”米勒都斯声音提高了，“我不属于克里特，你却要把我留在这里！”
“已经没有阿提卡了，也没有叙列伊斯。”瑟普斯沉下声音，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现在存在的是雅典，而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够拿下它！”
“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米勒都斯带着哭腔——他从来没有把克里特当做家，这种寄人篱下的感受实在是不好过，即便萨尔佩冬和拉达曼迪斯对他很好。
如果不是有瑟普斯陪着他，米勒都斯宁愿跟着狼群在森林里过日子也不要呆在克里特。
“我会回来。”瑟普斯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擦掉米勒都斯脸上的眼泪，“相信我，我从来没有骗过你的，我说到做到，听话，恩？”
米勒都斯避开瑟普斯的手，咬着下唇不吭声。
瑟普斯沉默的看着米勒都斯，垂下眼收回手，“我今天晚上走。”
说完转身离开了伫立在原地不动的米勒都斯和围观了全程的萨尔佩冬。
米勒都斯蹲下身埋头在膝间，萨尔佩冬也蹲下来凑到他身边去。
“哥哥不要我了。”米勒都斯说着，声音闷闷的，“他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所以才不带我走。”
“瑟普斯只是离开一段时间而已，你可以当做他是出门打猎了。”萨尔佩冬安慰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知道的，他晚上就要离开了。”
米勒都斯动作顿了顿，“他不带我走。”
“也许是有危险。”
“危险对谁都是危险，说到底还是我的力量不够。”米勒都斯擦掉脸上的眼泪，站起身来，“我去找帕伊里斯。”
萨尔佩冬一愣，“去做什么？”
“我想成为勇士。”米勒都斯抿着唇，“等我强大起来了，哥哥就会去哪儿都带上我了。”
萨尔佩冬沉默着没说话。
“我们不能这么下去，萨尔佩冬。”米勒都斯把萨尔佩冬拽起来，“你的两个兄长那么优秀，你要是不努力，连一丁点的希望都没有。”
“我努力了也没有希望。”萨尔佩冬站起来，“克里特不是拉达曼迪斯的，就是米诺斯的。”
“我也比不上哥哥，夺回了阿提卡我也根本没有机会成为王，但这个世界上的城邦可不仅仅只有克里特和雅典。”米勒都斯说道，“无法抢夺别人的，我们就自己建立，但首先，我们需要力量，萨尔佩冬。”
萨尔佩冬看了米勒都斯好一阵，被梦想和信心浸染了的少年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美好。
半晌，萨尔佩冬才回过神来，跟米勒都斯一样笑弯了眉眼，“说得也是。”
拥有力量不一定就能够征服一切。
但征服一切的前提却是拥有力量。
米诺斯、瑟普斯、拉达曼迪斯和米勒都斯都在为此而拼命努力，他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他的起点并不比任何人低。
是夜。
米诺斯沉着脸看着从窗口进来的神祗——这个神祗跟达拿都斯是孪生的兄弟，却并不像达拿都斯那样充满了与死亡相当违和的活力。
睡神修普诺斯打了个呵欠，一副永远都睡不醒的样子。
他背后的羽翼收起来，落在米诺斯房间的窗台上，抬头看向门口。
达拿都斯顶着主祭司的皮，正笑容满面的看着自己的兄长。
“母亲说送完了人就去找她。”修普诺斯对自己的弟弟说，对黑夜女神尼克斯的称呼十分亲近，与达拿都斯尊敬的称母神截然不同，他的视线落在去开门是瑟普斯身上，脸上露出疑惑的模样，“看起来很一般。”
这么一般还真是对不起……
瑟普斯面无表情的看着修普诺斯。
“的确没什么特殊的。”达拿都斯笑着，没有告诉他的兄长瑟普斯知道他之前为奥林匹斯做过事的事情。
修普诺斯点了点头，他并没有他的孪生弟弟那样的好奇心，他的视线短暂的停留在瑟普斯身上之后，就看向了他要带走的人。
米诺斯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好了，甚至对克里特王表示如果他回来得不及时，克里特王的位置就交给拉达曼迪斯。
事实上他并不觉得拉达曼迪斯不适合成为一个王，只是不管拉达曼迪斯是不是成功登上的了王位，他都有把握在回归之后将王位收回到自己的手里来。
这并不难。
不是他太强而是对手太弱小。
米诺斯觉得自己比不上神祗，但跟他的兄弟——或者其他的半身，他还是有一拼之力的。
瑟普斯把在窝里睡得迷迷糊糊的蛇獴抱出来塞进了米诺斯怀里。
“去冥土它应该对你来说更有用。”瑟普斯说道，“一切当心。”
米诺斯点了点头。
瑟普斯目送着米诺斯被张开了双翼的睡神带走。
达拿都斯拍了拍他的肩，“我们也该走了，我的本体正在赶过来。”
“你确定你靠谱吗？”瑟普斯认真的看这达拿都斯，“我总觉得……”
“我的本体来了。”达拿都斯打断了瑟普斯的话，顶着主祭司皮的身体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瑟普斯沉默的看着主祭司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跟修普诺斯长得没差的死神本体。
半晌，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然而不得不说，瑟普斯看人——或者说，看神的眼光还是相当准的。
天微亮的时候，他看着眼前蜿蜒起伏但绝对不会是奥林匹斯山的山脉，沉默不语。
“你……”瑟普斯站在地上看着愁眉苦脸的死神，连句吐槽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第 41 章
瑟普斯觉得自己遇到的非人类,似乎就只有蛇獴和银狼是靠谱点儿的。
他直接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揉了揉自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从兽皮袋里翻出干粮来啃，用极为木然的表情边啃边凝视着达拿都斯。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达拿都斯看了一眼瑟普斯，对方木然转而怀疑的表情让他瞬间炸了毛，“我以前从来没错过的！”
“我不信。”瑟普斯这么说着,打开水囊喝了口水,继续啃干粮。
达拿都斯看着瑟普斯这样子,感觉有那么点儿心虚,他看了看四周,空气中传来的血腥气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是神血的气味。
“达拿都斯。”瑟普斯对这位不靠谱的死亡之神丝毫没办法敬畏起来,“我去奥林匹斯,能够做些什么？”
“伺候诸神？”达拿都斯漫不经心的说道，空气中的血腥气随着风的转向而消散。
“……”瑟普斯沉默了一阵，收好啃了一半的干粮，“那我还是回克里特吧。”
“哎？”达拿都斯愣了愣，“不是……你去了奥林匹斯之后能够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啊，我母神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好吧。”瑟普斯觉得死神再不靠谱，身为创世神之一的尼克斯总是靠谱的，“那这里是哪儿？”
“我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很奇怪。”达拿都斯啧了一声，“我昨天晚上明明是往奥林匹斯的方向前进的。”
瑟普斯沉默的看着他。
“我真的认路啊！”达拿都斯强调，这么怀疑每天都要分出无数个分身奔走在人间引渡灵魂的死亡之神真的好吗！
达拿都斯觉得他要是在人间都会迷路，那这世间就没有能够认清人间这些道路的神祗了。
被这么怀疑简直是伤透了人家的心。
瑟普斯想了想觉得这样的确是不太好，但最终还是问道：“那这里是哪里……？”
“……”达拿都斯吊着一对死鱼眼看他。
“好吧。”瑟普斯终于放过了达拿都斯，“那我们现在怎么去奥林匹斯？”
“得离开了这里才能知道。”达拿都斯打量着周围，“这里有阻止死亡的力量，我的神力无法穿破这片地方的遮蔽。”
“阻止死亡的力量？”瑟普斯两眼一亮，从地上爬起来，“我们现在这片山脉转一转吧。”
“你在我面前表现得这么高兴真的好吗？”达拿都斯嘟哝着，跟在瑟普斯背后，视线在天空逡巡，想要透过厚重云层的遮蔽窥探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看到。
“快点儿走吧，看起来似乎要下雨了，雨后的山路可不好走。”
瑟普斯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提丰之牙，他一直都想回报米诺斯给他的这一次生命——而且是相当有保障的一次生命。
如果这座山上有能够阻止死亡的力量，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争取下来。
瑟普斯觉得一切事情的发展都不是巧合，不管是达拿都斯走错路，还是达拿都斯这么直白的说出这座山上有阻止死亡的力量。
也许在通往奥林匹斯的第一步，他就能够完成已经让他良心不安了许久的事情。
达拿都斯始终觉得这座山有点儿熟悉，却因为这地方极度压抑了他的神力而无法深入探索。
好吧，达拿都斯不得不承认，即使每天都奔走在人间遍布生灵的地方，但这种会与死亡隔绝的地方，他还真不了解。
他分出去的分身几乎是毫无停歇的在工作，奥林匹斯山上那个叫赫尔墨斯的神使根本就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哔的，掌握着引渡灵魂的神职却一直不干事情，达拿都斯跟他的兄长抱怨过很多次赫尔墨斯的事，但可惜的是，修普诺斯给赫尔墨斯使的绊子虽然给对方造成了不少麻烦，却并没有让赫尔墨斯认识到认真工作行驶神职的重要性。
比起引渡灵魂，赫尔墨斯更加喜欢行驶另一个神职——商业的保护神，不过他在人类商人中的名声始终不太好。
因为商人们总有太多的不如意。
能够分担工作的人没有主动帮忙的自觉，一贯跟奥林匹斯诸神不怎么对头的冥府死神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反正从出生以来他就在做这些，早已经习惯了，只是看着有人分走了他一部分神职却摆在一边不用感觉想到能够不爽罢了。
达拿都斯本身和他的分身都相当忙碌——大部分时间，他的本体其实都是呆在冥府里偷懒的。
但来到人间的时候肯定是发生了相当大规模的战争冲突，他的那么多分身也忙不过来的时候，本体才会跑上人间来。
当然，为了防止分身诞生出自己的意识，定期都是要收回去的。
达拿都斯通常用这种方式来了解人间发生的事情，而他本身注意到，也正是恰巧那天阿提卡爆发的一次大规模冲突刚结束，他路过克里特回冥土的时候顺手想要收走瑟普斯的灵魂，结果进行到一半生生被阻止了。
大概也是因为那样的原因，主祭司才能够捕捉到瑟普斯身上遗留下来的死亡之力，做到与他进行对话来求得他的庇佑。
总的来说，达拿都斯的确很了解人间的各种地方和各个路线，而且他会飞，想要迅速到达一个地方是非常简单的。
但有些他从来不曾到达或是久未到达的地方，他却是一点儿都不了解的。
达拿都斯能够肯定，之前他前进的方向绝对是奥林匹斯没错，但为什么会突然拐了个弯变成了这片地方，达拿都斯并不是真想不明白。
两个可能，第一是他被别人阴了而不自知，第二是他尊敬的母神，黑夜女神尼克斯做的。
达拿都斯比较倾向于第二种，毕竟黑夜是他母神的天下不说，能够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动手阴他的——排除掉那些隐藏在冥府深处或者被压在塔尔塔洛斯底下的同代神祗，其他人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而那些神绝对不会无聊的为难他就对了。
达拿都斯之所以没有直接强行带走瑟普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要真是尼克斯的意思，达拿都斯估计带人走了最终也会回到这里。
“达拿都斯？”瑟普斯停住脚步看着站在原地望天的达拿都斯，跟着视线转向了天空，入目的却只有厚重的铅色云层，“怎么了？”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会飞。”达拿都斯几步走上去，伸手环住瑟普斯的腰，背后双翼展开，轻轻一扇离开了地面。
瑟普斯看着翠绿的山峰在脚底下迅速闪过，本该凛冽的风丝毫吹不到他身上。
他抬头看向最高的那个山峰，指了指那个方向。
达拿都斯点了点头，直接向那边飞速靠近。
“我觉得这里很眼熟。”达拿都斯看着那座最高的山峰，微微顿了顿，“可是想不起来了。”
“说了等于没说，这里你不熟吧？”瑟普斯问道。
“不熟。”达拿都斯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短板，若有所思的看着正迅速靠近的山峰。
“那……”
“我想起来了！”达拿都斯面露恍然，却是骤然一转方向，瑟普斯眼前一花，看着死神灰黑色的羽翼落下了几片羽毛。
“达拿都斯，你掉毛了。”瑟普斯说。
“这里是高加索。”达拿都斯反手向一片虚无的云层中甩了个一个死亡之爪，在听到云层中一声嘹亮的鹰鸣之后迅速带着瑟普斯降落在那座山峰的山腰上。
“高加索？”瑟普斯茫然了一瞬，微微顿了顿，“锁着普罗米修斯的高加索山？”
“是的。”达拿都斯点了点头，偏头看了看自己一时不察被刮伤的翅膀，顺口说道：“普罗米修斯被剥夺了神格和死亡，锁在高加索山上受难，有几万年了吧。”
怪不得这里死亡之力被压制得那么低。
“普罗米修斯啊。”瑟普斯仰头看着高耸的高加索山脉，有些可惜自己没能找到一个能够避免死亡的办法或者是什么东西。
“是啊，为人类做了那么多事情，代人类受难，结果被锁在高加索山上这么多年，也没有个人类来看他。”达拿都斯嘲讽着，“说不定根本没有人记得他了呢，曾经的智慧之神，尊贵的先知。”
“我记得的。”瑟普斯深吸口气，向着山顶迈出脚步，“为人来带来光明的恩人，怎么会被忘记呢。”
达拿都斯被这句话说得一愣。
瑟普斯脚步不停，认真的说道：“他可是人类之父。”
第 42 章
瑟普斯承认,人类之中忘恩负义的的确不少,但绝大部分人的三观还是很正的。
知恩图报是最基本的。
投桃报李更是品德高尚。
但瑟普斯也知道,一粒老鼠屎打坏一锅粥的道理。
这些年来只怕还真没人能够到达这荒无人烟植被格外旺盛的高加索山来。
不是我们不想来，奈何山高水远，还没到山脚下说不定就在山脉里迷了路或者被野兽吃掉了。
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剧情发展了。
再奇葩一点的剧情发展,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
瑟普斯表情木然的看着拦在他们前边儿,身上的肉和内脏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甚至有的已经只剩下了一具骷髅,而喉咙里发出痛苦哀嚎着的几个——姑且还算做是人类的人形生物,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自己调错频道了。
要不是达拿都斯还在身边，瑟普斯几乎要以为自己又穿越到了什么丧尸生活的地方。
“这座山和山峰附近的几座山脉，死亡之力都被压制得很厉害。”达拿都斯沉默了一阵，“听说万年前，这里曾有个城邦。”
在连绵不断的山脉中创建的城邦，永远无法避免的就是野兽的骚扰和与外界通商交流时路途上将要遭遇的危险。
宙斯为了让开罪了他的普罗米修斯在这座高峰上受难数万年，在剥夺了普罗米修斯神格的前提下，还下了大手笔将整个高加索山的死亡之力都压制了。
这里变成了天然排斥死亡的地方。
忙碌的在人间各处引渡灵魂的死神不会来留意没有死亡气息的地方，而这里生活的人类，丝毫不在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宙斯的考虑范围之内。
重伤不治本应死亡的人痛苦的在神庙的祭司面前挣扎着，疼痛和失血让他们眼前发黑却始终没办法得到最终的解脱。
被野兽咬掉了头或四肢的人依旧能够存活，他们恐惧无比，痛苦不堪。
祭司们认为城邦被神祗抛弃甚至是诅咒了，国王带领着存留下来的臣民离开了原本的城邦，向远处迁徙。
已经重伤和迁徙途中重伤了的人，他们被留下来，独自在这片苦难之地挣扎着。
“他们渴求死亡。”达拿都斯伸手虚握，宝剑出现在手上，带着浓厚的阴暗的死亡气息。
“宙斯做的孽。”瑟普斯看着那群人丝毫不恐惧达拿都斯手里的宝剑，直接向他们扑过来——大概他们认为死亡之神手中的宝剑并不能让他们如何，这漫长的时间里，他们早已经对任何死亡的方式感到麻木。
他们被亲人、城邦和神祗抛弃，最终连死亡都不接纳他们。
只有疼痛永远伴随左右，日日夜夜。
瑟普斯看着那些眼球尚还完好的人，正以一种嫉恨与仇视的目光看着他，感觉被看得浑身寒毛直竖。
那目光空洞可怖，像是从冥府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瑟普斯感觉脊背发凉。
他深吸口气，这才发现一直没有闻到腐臭味。
他的视线落在那些人的伤口上行，这些勉强还算是人的存在身上的伤口似乎一直都是新鲜的，鲜血滚落在草丛里，看起来相当的吓人。
“你这么直呼宙斯的名字可不好。”达拿都斯说道，手中宝剑轻挥，前方的几具可怕的身体动作一顿，迅速的化作飞灰。
“真可怕。”瑟普斯低头看着地上那一小撮灰，低声道。
“人类不是总是畏惧死亡吗？”达拿都斯收回宝剑，“比如你，但这群人不一样。”
“我不畏惧死亡，但还有没完成的事情，在我完成之后，我会跟你走的。”瑟普斯答道，他跨过那几撮灰烬，“他们之所以渴望死亡，是因为永恒的痛苦比死亡要可怕得多。”
“修普诺斯说，用任何理由逃避死亡，都是畏惧死亡的表现，那些冠冕堂皇的原因都是借口。”达拿都斯看向瑟普斯，“你觉得呢？”
“也许睡神说得对。”瑟普斯想了想，“我承认，我之前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是恐惧的——直到我知道死神是你这样的存在。”
简直想怕都怕不起来。
瑟普斯感慨。
“……”达拿都斯感觉自己似乎被微妙的歧视了，他想了想，“我去把这些本该死亡的人和其他的东西引渡了，你自己先往山顶走吧。”
瑟普斯脚步一顿，指了指头顶上的天空，“那那只神鹰呢？”
“它这半个月来不了了。”达拿都斯骄傲的挺起了胸膛，“死亡之爪直接击中了它。”
“恩……你真棒。”瑟普斯看着达拿都斯的模样，夸奖了一句，换来死神更加得瑟的一笑。
要是真的很屌，不如直接宰了那头神鹰如何啊？
当然这句话瑟普斯机智的没有说出来。
他很平静的跟敬业爱岗的死亡之神道了别，目送死亡之神离开，看了天空半晌，才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
既然那只神鹰不会来了，那为嘛不让达拿都斯直接把他送上山顶再说？
跟达拿都斯站在一块儿智商果然会降低。
不然，就当他一步步走上去的，显得比较有诚意吧。
瑟普斯这么想着，看了一眼天上厚重的铅色云层，叹了口气。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走着吧。
冥府。
米诺斯正站在冥府的正门口，仰头看着狰狞凶残的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冲他狂吠。
生灵禁止踏入冥土。
除非你是神祗。
米诺斯怀里的蛇獴也冲着刻耳柏洛斯龇牙，似乎分分钟就要冲上去跟这只狗干一架。
身为一个后辈，简直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
米诺斯默默把蛇獴按回了怀里。
睡神修普诺斯正半睁着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站着睡着了一般，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挥了挥手，狂吠的刻耳柏洛斯顿时蔫了下来，耷拉着三个脑袋，眼皮沉重的往下坠。
“……”有点屌的啊。
米诺斯有点想学这一手。
他的目光很直接，直白而炽热的看得一点儿都不想搭理这个宙斯之子的修普诺斯都没办法当做不知道。
“你学不会。”修普诺斯看了米诺斯一眼，“理论上来说，你身上只能够产生宙斯的神力。”
“……”米诺斯愣了愣，“是什么？”
“宙斯的神职很多。”修普诺斯回答，“光明、雷霆、秩序……不过除了雷霆之外，其他的多少都分给了别的神祗一些。”
光明给了阿波罗，秩序给了荷赖三姐妹——也就是三个时序之神。
当然，其实神祗都知道，秩序的神职其实是宙斯从他的某任妻子，正义女神忒弥斯那儿分来的。
“我能拥有这样的神力？”米诺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怎么看都不像有神祗之力的样子。
“一般来说，不会有。”修普诺斯残忍的戳破了米诺斯的幻想，转身绕过被源源不断引渡到冥土的亡魂，领着米诺斯往冥府内走去。
米诺斯沉默的跟在他背后。
不会有你说个球啊？
米诺斯感觉自己被欺骗了很难过。
“不过见过陛下之后也许就有了呢？”修普诺斯随便瞎猜着，反正他的母亲是让他把米诺斯带到冥府之王哈迪斯那里去，横竖人带到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现在怎么猜怎么说都随他。
不过是让一个半神的血脉拥有神祗之力而已。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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