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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红楼之尔等凡人 作者:苍白少女

    第7节

    贾宝玉是个傻的并不吭声,可身边的丫鬟却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脾气最烈的晴雯当时便炸了,“走便走,放谁稀罕来似的。便是这回,也是你们请宝玉才来的。走,咱们回了老太太,这便回去,再也不来了。”

    袭人脸色发红,也不知是被尤大奶奶这话气的,还是被宝玉月夸间那团污渍羞的。她心里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连忙拉住晴雯,不敢让她到那边去,只惊动了老太太还好,若是连客人们也惊动了,宝玉可就没法活了。不管怎么说,找回荣府去,把这事遮过去再说其他。

    王熙凤也是过来人,一见宝玉就明白出了什么事,表情不由得讳莫如深。她忽然就发觉,尤氏这个粗嘴拙舌的女人,竟然高深莫测了起来了。

    想想她先前那番话,再对比此时发生的事,王熙凤就有了疑问,尤氏是能未卜先知啊,还是这一切就是她的设计呢?

    唉,往日果然是她小看天下英雄了!

    一群女人各怀思量,唯有贾宝玉一个从头到尾都是懵懵懂懂的。他本来梦见跟可卿游玩,却忽遭意外,不由便喊着她的名字醒来。

    可他还癔症过来的时候,就被凶神恶煞一样的蓉儿吓坏了。好容易凤姐姐过来安慰他一阵好了些,尤大嫂子又要赶他走,还说日后不准他再来了,凤凰蛋一样的贾宝玉彻底委屈了,哭着鼻子就往外跑,他要找老太太去。

    袭人心里是有计较的,怕他到外面胡乱说话,叫旁人知道些什么,忙拼命拉住他。又向尤氏求饶道:“大奶奶别怪,我们这就走,托您跟老太太、太太们回一声,就说宝二爷回去做功课了。”说着,便强搂着宝玉离开。

    这事她不是心里不气,可她做不了主,得赶紧回了老太太、太太去,让她们给宝玉做主。

    ☆、第036回 薛家

    贾家的家学本就有些乌烟瘴气的,待来了个薛家大爷薛蟠之后,就更好不了了。一个读书上进之地,沦落成了吃肉喝酒、调情打闹之所。

    仗着手中有的是银子,薛蟠轻易便把许多小朋友弄上手。如今家学里正有两个小学生与他如胶似漆,是以他也日日前来点卯。

    “这是谁家的,我怎么以往没见过?”一见到贾琮,薛蟠的眼睛都直了,忙拉住旁边一个学生问道。

    他自认从金陵到京城,也是颇见过世面的,却从没见过这么好看个人儿。以他贫乏的词汇储备,根本就找不出合适的词儿来形容。

    要说相貌好,他们薛、贾两家的人都有副好相貌。可一跟这新学生比起来,登时就变成庸脂俗粉了,连他那个国色天香的妹妹都不能例外。

    “不知是谁,只听说是国公爷亲自送来的。太爷应该知道,不妨你一会儿问问去。”这学生也是好奇,撺掇着薛蟠去打听。

    贾琮自打四岁起,过得就是半隐居的生活,鲜少出现在人前,连每年的祭祖都不参加。贾家族人听说过他的人也许很多,但真正见过他的却少之又少,很难把人和名字对上号。

    “嗨,人都在那儿坐着了,直接问去便是,哪用着去问他呢?”薛蟠不耐烦跟老学究打缠,大摇大摆地往贾琮的位置而去。

    仙君大人是很有地盘意识的,他也清静惯了,身边忽然多了许多人,还都是吵闹不休的顽童,让贾琮忍不住烦躁起来,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也许,来这里学习撒娇,并不是个好主意。

    “哎,你是哪家的,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爷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薛蟠将一个小学生撵开,自己挨着贾琮坐下,伸手过去就想搂人肩膀,身子也挨蹭过去。

    他主意正得很,不管这是谁先揩些油再说。若是没什么背景的,日后总能弄到手;若是有的话也不怕,他不过是捏两下揉两把,谁还能真跟他翻脸?

    凭着这把戏,薛蟠没少占人便宜,就连贾宝玉也被他揉捏过两把。不过,今天这混蛋怕是要踢中铁板了。

    手还没伸到位,便被人隔空拍开,一个麻木之后便是钻心的疼。薛蟠“嗷——”地一声,抱着手就坐地上了,疼得直打滚儿。

    从薛蟠的悲剧可以得出结论,千万不要在仙君大人烦躁的时候去招惹他,不然下场十分堪忧。

    “还看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爷请大夫。哎哟……对了,赶紧把他给爷擒住,他就是凶手——哎哟,你轻点!”家学中多有他的党羽,薛蟠扯着嗓子暴怒道。

    不管是金陵还是京城,薛蟠都是横行惯了的,哪里吃过这等亏,登时就红了眼睛。

    他一腔的呆霸涌上,也顾不得细究贾琮是什么身份了,先把人弄到手再说。反正他是王子腾的外甥,老贾家还敢对他如何不成?!

    “个不识抬举的小杂禾中,你给薛大爷等着,等落到爷的手里,定要让你,哎哟……”一边支使着党羽相好拿人,一边污言秽语地放狠话。

    薛蟠显然还没有从过去的日子里走出来,仍把王子腾他舅舅王子腾当做是四大家族的扛鼎之人,却忘记了赦大老爷如今已经后来居上,甩他舅舅不知几条街了。

    “聒噪!”贾琮听得皱眉,一巴掌隔空甩过去,正扇在薛蟠那开合不休的嘴上,一颗好牙都没给他剩下。好好一个少年郎,登时就变成了个包包嘴的小老头儿。

    至于那些扑上来要拿贾琮的,也没能落下好,仙君大人挥几下小巴掌,一个个便倒在地上哀叫着爬不起来了。

    “三爷,三爷……”这时贾赦派过来的护卫小厮也闯进来,护到贾琮身边。他们都是跟着贾赦从战场上下来的,一见贾琮没事,便杀气腾腾地看向薛蟠。

    “你,你们想干什、什么?”薛蟠吓得不轻,方才热血上涌的脑袋总算清醒了一些,捂着嘴含糊不清地说,一边说还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后挪着。

    “三爷,您看如何处置这厮?”护卫之一恭敬地问道。他可没少从国公口中听说这位小爷的本事,对他自然不敢有丝毫轻慢之心。

    “断他一条腿,让他长个记性儿吧。”贾琮冷淡地瞥一眼地上那坨肉,轻描淡写地道。这人心怀龌蹉不要紧,他只错在找错了人,断他一条腿聊做教训吧。

    “是!”得了主子的话,护卫狞笑一声走到薛蟠面前,也不动手,留着他惊恐不敢置信的目光抬起脚,然后干脆利落地踹在薛蟠的右膝上。

    “咔嚓”一声脆响,差点被淹没在薛蟠撕心裂肺地惨嚎声中,然后又嘎然而止。薛蟠经不住疼,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大爷,大爷,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竟然下此毒手,有种就留下名姓。”薛蟠也带有随从,只不过比贾琮的人进来慢些。可就是这一慢,主子的腿就断了。

    这可不是小事,等回去了可没法跟太太、姑娘交代。他们有心上去把人拿住吧,却摄于这几人彪悍的气势有些腿软。

    他们平日里跟薛蟠欺男霸女,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狐假虎威,可从来没碰过硬茬子。如今这些人连大爷都不放在眼里,他们上去不也是白给?!

    一小厮看看贾琮的脸色,才挺胸上前一步,居高临下道:“这是我家琮三爷,世袭荣国公的亲儿子。哼,在我们府上寄人篱下的东西,还想在主家称王称霸了不成?妄想欺负我家三爷,断他一条腿都是轻的。”

    说罢,几人麻利地为贾琮收拾好东西,伺候着他出了家学。他们都知道,今日这事不算完,还要赶紧回去通报大老爷一声。

    “琮三爷……啊,他是,是贾琮啊,贾琮!”望着那主仆五个走远的背影,一人忽然嚷道。他见旁边人仍没想起来,便急为解释道:“就是那个当年四五岁就会给人戳血洞的,听说他还把荣庆堂的柱子给拍断了呢。”

    当年这事在贾家族人中流传甚广,便是没亲眼看见,也是听过传说的。只是贾琮近年来比较低调,许多人都忘了他这人罢了。如今被重新提起来,登时就想起贾家还有这样一个凶人。

    的确是凶人啊!看看人称呆霸王的薛蟠,往日多威风个人物啊,如今被他折磨得都没人样了。下场之凄惨,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不过他也是活该,谁让他出门不带眼睛,什么人都想招惹调戏。这回吃了大亏吧,活该!”有人同情薛蟠的,就有拍手叫好的。

    薛家下人从这些杂言碎语中听出个大概,心中也恐再弄出事来,忙抬起薛蟠回去。

    且说荣府众人本在宁府做客,但因宝玉那边不知为何先走了,贾母她们也都坐不住,便也回了荣府。

    薛家母女原跟宁府便无甚亲戚关系,王夫人都走了,她们自然也不好多留,便也回了梨香院。一路上母女两个窃窃私语,说的便是宝玉那边不知错了何事。

    但还没等两人进门,便有下人哭着来报,大爷让人打了,手脚都打断了不说,连一嘴牙都没剩下一颗。到如今,都还昏迷不醒着。

    薛姨妈一听这个,当场便背过气去。自丈夫死后,这女人便把儿子当成唯一的依靠,连句重话都不敢说,宠溺异常。如今在她一眼没看着的时候,宝贝儿子竟被伤成这样,她哪里承受的住。

    薛宝钗如今不过十三岁,同丫鬟莺儿勉强撑住她妈的身子,急切地吩咐下人抬软榻来。又一边掐人中,一边叫声呼唤。

    好容易将薛姨妈抬到屋里,又灌了些茶水,这女人才悠悠转醒。只她一明白过来,便挣扎着要一下床,泪流满面地要去看她可怜的宝贝儿子。

    薛宝钗没法子,亲自搀扶了她过去薛蟠的屋子。她也担心这个哥哥,只是心里也有怨气,怨他不知在哪又惹了祸事,竟被人伤成这样。

    “我的儿啊……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我啊……”薛姨妈一看见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儿子,便什么也顾不得了,挣开宝钗的手就扑过去。想要抱一抱儿子吧,却不知他伤在哪里,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趴在他床沿哭泣。

    “请了大夫么,大夫怎么说的?”见她妈只顾痛哭,薛宝钗只好撑住了,带着下人到一边问道:“还有,是谁跟着哥哥出门的,让他们外面回话。”

    “大夫看过了,说大爷手腕与膝盖都、都碎了,日后即便养好了,怕是……怕是也会有所妨碍。至于牙齿,就只能做副假牙了。”

    “嘶,竟这样严重!那哥哥为何昏睡不醒,可是还伤到了别的地方?”宝钗吸一口凉气,回头看看她妈和哥哥,眼里也含了泪。

    她没想到这伤竟然这样严重,还会留下残废的可能,她这以后算是废了。这可怎么得了!

    他们一家三口相依为命,感情向来很好,哥哥忽然遭此大创,这是在她们的心口上挖洞啊,怎能不痛彻心扉?!

    听下人会说并没有别的伤处,薛宝钗略略放下心来,留下薛姨妈照顾薛蟠,她亲到外面审问那几个随从。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到底又是什么人,竟然不顾贾、王两家的面子,竟敢下如此重手,把她哥哥伤成这样。

    薛宝钗也知道她哥是个什么德行,许是招惹了什么人,可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把人打成这样啊!这真是……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坐在屏风后面,薛宝钗终于把这事弄清楚了,心里面上都只剩下苦笑了。

    调戏人家的少爷,被打死都活该。这挨打的若不是她哥哥,她都要赞一声“打得好”呢。可这回出事的偏是她唯一的哥哥,这让她怨哥哥轻浮之余,又恨那动手之人。

    不过是有那个意思罢了,有还没沾上边,怎么就能狠心成这样?!听大夫那意思,她哥的手脚怕是都要落下残疾啊。

    可恨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家说是送她进京候选,其实就是来投奔姨妈、舅舅的。虽说一应花用都是自己出,但其实其实就是在荣国府寄人篱下。况且,现在这府上也不是姨妈说了算,让他们的境况更加尴尬。

    别看她如今在这府上名声好听,可那是花了多少银子,废了多少心思才换来的。光是为了摸清楚荣府主子们的喜好,她舍出去的银子都够再买座宅子了。

    伤了哥哥的是贾家大房的贾琮,那是连贾老太太都没法子治的人物,她和她妈两个寄人篱下的女人能做什么?!

    比权势,人家是国公之子,荣国公能亲自送他上学,可见对他是十分看重的;比银子,呵呵……有了权势还怕没银子?就怕到最后,自家的银子都要送给人家了。

    更何况,这事说到底还是他们理亏,谁让她哥哥啊开眼去对人家动手动脚呢?他的手怎么那么贱!

    薛宝钗满心苦涩,一边恨得咬牙切齿,一边却又无能为力,纠结得她想吐血。

    殊不知,往常总是旁人因她家摧心裂肺,如今总算是轮到她家了。

    不过,想来想去,薛宝钗还是不甘心。她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想法子讨回来才行。

    ☆、第037回 身份(补全)

    “噗……哈哈哈……”老皇帝实在没憋住笑,见贾琮瞪过来,连忙捂了捂嘴,“爷爷没想笑,真的没有,你接着说,接着说。”

    虽是这样说,老皇帝还是抖着肩膀,忍不住问道:“虫娃娃,爷爷再问一句,就一句。那什么,我那干儿子,他现在还活着么?”

    贾琮从家学出来没回家,拐弯进了乾清宫。当初,撒娇这馊主意就是老头儿出的,害他出了老大的丑。他得好好跟这老头儿说道说道。

    “说什么说,说完了。你出的主意这么馊,你那些儿子们都知道么?!赶明儿我就问问去,他们哪个跟你撒过娇。”贾琮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郁闷得连点心都没心情吃了。

    “你提他们做什么,扫兴!”想起那群混账儿子,老皇帝的笑声顿时噎住,悻悻地朝贾琮翻翻眼睛。

    贾琮才不惯着他,撇着嘴冷哼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老皇帝也有样学样,冷哼一声撇过头。他现在听见谁提儿子、孙子们就上火,恨不得一个个都没生过他们。

    占领了倭国,代表着新一轮的利益分配开始了。老皇帝的儿子们还在群魔乱舞,今上那几个大些的儿子们也已经开始上蹿下跳了。整个前朝后宫都斗得乌眼鸡似的,委实让老头子不得安宁。

    今儿好容易贾琮进宫来,说些他与蠢干儿子间的趣事,老皇帝才得以展颜一笑。谁知这可恶的虫娃娃,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偏要给他添堵,气死个人!

    老仆袋子在一旁低头闷笑,这一老一少的在一块,总是这么吵吵闹闹,动不动就冷战谁也不理谁。偏都不是长性儿的,转脸就又和好了。开始的时候他还劝两句,时间一长他连劝都懒得劝了。

    果然,不过是盏茶功夫,两个人又凑到一起嘀嘀咕咕起来。似乎在商量什么事情,你来我往说得好不热闹。

    两个脑袋凑在一起许久,两人才算达成了什么协议,拍了拍巴掌手拉手出宫去了。

    等今上得到消息感来的时候,乾清宫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一张小纸片可怜巴巴地被递到今上面前。

    捏着小纸片,今上的鼻子都来气歪了。如今正是关键时期,老头子竟然一走了之,直接撂了挑子。那日后,那群兄弟们还不都得冲朕使劲儿啊?!

    明明都是他的儿子,凭什么让朕给他收拾烂摊子?!朕还有一群倒霉儿子等着收拾呢!

    而且,这老头儿去的还是那只虫的地盘,他想进去都不能硬闯。

    该死!今上暗咒一声,将纸片捏成团,甩袖离开乾清宫。边走边在心中愤愤不平,真惹急了朕,朕也撂挑子去,看你们着不着急!

    贾琮领着老头儿主仆两个,径自回了荣国府。老头儿被儿孙们烦得不堪其扰,强烈要求来借宿几日,报酬是帮他调教傻爹。他虽然不看好老头儿,可看他可怜,好歹收留两天算了。

    刚走到角门处,正碰上傻爹贾赦带着个人回来,两拨人便打了个照面,却都是认识的。

    “虫虫,你逃学!?”赦大老爷很震惊,要求去上学的老儿子,竟然连一上午都没坚持下来,这实在是太顽劣了,真是应该打屁股啊!

    “得了,你们那个家学,乌烟瘴气的,没得再把虫娃娃带坏了。他要是想读书,就到上书房去;若是不想进宫,朕也会另派名师前来。”老皇帝对贾家家学有所耳闻,十分地嗤之以鼻。

    他数落完干儿子,把目光投降一边的少年,“你小子怎么跑这里来了,不是说哪儿都懒的去么,怎么就学会到处乱跑了?”

    被太上皇嗔了,少年也并不畏惧,反而笑了,“这不是听说皇祖父认了干儿子,我便来瞧瞧这位干叔叔好不好相处。”

    “干叔叔莫怪,之前小侄未表明身份,实在是有所苦衷,还请您能见谅。小侄乃是忠理亲王之子宇文昔,因身份有些暧昧,怕是于咱们交往有碍,是以便隐瞒了。”少年向贾赦拱了拱手,一揖到地。

    傻爹更傻了,张着大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还当少年是个落魄子弟,准备拉他一把呢。谁知道人家哪用得着他,太上皇亲爷爷在那儿站着呢。

    这小子也是狡猾,当着太上皇干爹的面挑明身份,让他就算想发火找麻烦都不敢,真是只小狐狸。

    一骗老子就是三四年,当年都白替他挡刀子了!

    罢了,看在太上皇干爹正瞪着老子的面上,原谅你好了。

    贾琮冷眼看他们表演,对凡人的惺惺作态十分不屑。有这功夫干点儿什么不好,在这你来我往的废话,都是闲的!

    他们正说话,忽听外面刘妈妈道:“老爷,林管家有急事禀报,请您回一趟正堂。还有若是哥儿闲着,也请一起过去。我估摸着,怕是薛家的人找来了,要闹事呢。”

    因护卫和小厮们提前回来,刘妈妈已经知道她家哥儿在家学的丰功伟绩了。一边骂薛蟠活该之余,一边又怕她家哥儿下手太重,万一把人弄死摊上人命怎么办。

    提心吊胆了好半天,直到方才听说薛蟠没死,才把悬着的心放下。只要没死就行,至于薛蟠会不会缺胳膊少腿儿,她才不管呢。

    胆敢调戏她家哥儿,断他一条腿儿都是轻的!

    儿砸,你又做了什么?!

    赦大老爷一头雾水地跟着老儿子出了门,屋里面就剩下两个外来户面面相觑着。老皇帝给袋子使个眼色,老仆便插着手出了门,将门口守住。

    “说吧,小兔崽子,你盯上这父子两个,究竟有什么企图?”看见这孙子老皇帝手就痒,他又从来不委屈自己,抬手就在少年脑门儿上来了一记响的。

    “先说好啊,太过分的要求不要提,老子已经退位了,做不了大主。那个……你爹咋样了,用了那玉牌有没有好一点,还咳不咳了?”

    “父亲挺好的,吃嘛嘛香,一觉能睡到天亮,连白头发都比以前少了。他老人家总说,得亏没被您坑到底,不然现在跟那儿累死累活的就不是老四了。就是整天闲着有点无聊,除了给我添弟弟妹妹就没旁的事了。”宇文昔不在意地揉揉额头,老头儿看着动作挺大,其实没用劲儿。

    老皇帝听说儿子很好,面上现出些欣慰,但旋即叹了一声,黯然道:“他还是在怨我!”

    “男子汉大丈夫的,哪有那么多怨气,又不是内宅的妇人。”宇文昔嘟囔一声,又道:“本来呢,我是没什么要求的,但既然您提出来的,我要是不求点什么,您多没面子啊。”

    “有事就说,让老子听听,能办就给你办了。”被他这一打岔,老皇帝也感慨不起来了,翻了翻眼睛道。他就知道,他老人家堂堂一位太上皇,孙子怎么能没有事求他呢!

    “听说,朝中为了倭岛总督的安排,都已经快打起来了。我那些堂叔,还有那几位堂兄弟,又想着安排自己的人。皇祖父,不如把我爹派去吧。”宇文昔漫不经心地道,似乎并没有扔个炸弹给他爷爷。

    老皇帝顿了一下,神情凝重下来,问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还是你爹的意思?”身居皇位多年,想太多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

    “我的意思怎样,我爹的意思又如何?”少年的眼神十分刁钻,戏谑地看着老皇帝忽变的脸色,“皇帝四叔弄这一出,不过是扔个诱饵引蛇出洞,好能一网打尽罢了。若是全随了他的意,那您日后说的话可就不这么管用了。”

    “我看您这身板子,比父亲还要强健些,怕不是还有几十年好活。啧啧,当了一辈子皇帝,到了说话竟然没人听了,真是晚景凄凉啊!”他斜睨着老皇帝,看他脸上变颜变色的,不由笑得更加开怀。

    “小兔崽子,小混蛋!竟然还学会忽悠爷爷了,讨打!”老皇帝突然大喝一声,双手并用地敲过去。

    宇文昔“哈哈”笑一声,一矮脖子躲过去。

    祖孙两个闹了一会儿,老皇帝才敛住神色,问道:“昔儿,这是你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打下倭岛也有我一份功劳,父亲又已经被关了那么久,大伯都出来了,他也该出来活动活动。至于旁人的想法,那不是还有您呢么。您这当爹的,还能为了旁人委屈自己儿子?”

    “呸,说得轻巧,那都是老子的儿子。”老皇帝瞪过去,手指敲了敲桌沿儿,“好,这件事我来办,你爹是关得太久了,再关下去人就废了。”

    “好,有魄力,不愧是我爷爷!那个,您不用跟皇帝四叔商量一声?他吃起我爹的醋来,那动静可不会小了啊。”宇文昔一拍巴掌,故意问道。

    提起皇帝儿子,老皇帝也有些头大,老四的脾气太别扭,他有时候都吃不住。不过,他再怎么说也是他老子,总有办法哄回来的。

    正事说完了,老皇帝又旧事重提,说起贾琮父子来。

    “你小子鬼主意多,不许欺负虫娃娃。别撇嘴,爷爷也是为你好。虫娃娃那小巴掌,拍谁身上就是个筋断骨折,你当心惹恼了他拍你。”老皇帝十分郑重地警告孙子,不然虫娃娃真拍了,他也只会叫好。

    “贾琮,琮……那孩子我喜欢着呢,怎么会欺负他,您就会瞎操心。我就是觉得他身上有种熟悉的味道,像是找了好久一样。”说到这里,宇文昔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陷入什么回忆中一样。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038回 报应

    荣禧堂前,薛家人用张软榻抬着薛蟠,将门都给堵了。薛姨妈一身素净衣裙,跪在薛蟠榻前,神情哀戚以泪洗面。

    她一听说家学发生的事就炸了,提起裙摆就要去找贾琮拼命。被女儿宝钗连忙拉住,一通地苦劝。可她什么都听不进去,薛蟠是她的命根子,她的命都去了半条了,还要忍气吞声不成?

    不过就是个庶出的小杂禾中罢了,她就不信贾家会为了他得罪王、薛两家。即便是贾赦封了国公,可也还是需要同盟亲故支持的,而他们两家可都是贾家的姻亲,是再可靠不过的盟友了。

    薛宝钗急得满头汗,她妈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她都说了妈贾琮不同于一般庶子,她妈却一点都不理会,真是轴得很!

    她本就是外热内冷之人,是真想撒手不管,随他们吃个亏就长记性了。可谁让这是她亲妈,是她亲哥哥呢。“相依为命”四个字,可不是说笑的。

    “妈,咱们就算要讨回公道,也不能就这么直愣愣地撞上去,得想想法子才是。再怎么说,大老爷都已经是国公了,万一太伤他的面子,恼羞成怒了该如何是好?舅舅虽说手握实权,可到底身在关在,鞭长莫及啊!”

    听女儿同意她讨还公道了,薛姨妈的气稍微顺了些,对她的话多少也能听进去一些,遂问道:“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我知道你看事情明白,我听你的。”她也知道,这个女儿随她爹,是个有主意的,这点比她和蟠儿都强。

    薛宝钗在心中哂笑一声,心想早怎么不听我的呢,还不是只捡愿意的听。她略压低声音,搂着薛姨妈,“这事啊,咱们还是得以退为进,您待会儿就这样……”

    “另外,哥哥是在贾家家学出的事,姨妈和老太太那里,也要去只会一声。这件事到了最后,怕是还要她们给咱撑腰。”薛宝钗虽如此说,心里却并无把握,她就怕那两个也靠不住,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薛姨妈有一点挺好,那就是知道自己本事不够,很听有本事的话。光凭这一点,虽都是王家的女儿,她就比王夫人和王熙凤强出一截去。

    母女两个商量定了,薛姨妈命人抬了薛蟠往荣禧堂,薛宝钗则整了整妆容往贾母的上房而去。

    走到半路上,薛宝钗猛地定住了脚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刚才太过忙乱,她倒是忘了一件事,这下可麻烦了。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贾宝玉今天在宁府似乎也出了什么事。这样的话……姨妈和贾老太太哪还会心思去管别人的事,怕不是全身心都去安抚宝玉了。

    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勉力一试了。罢了,到时候只好见机行事,若是贾宝玉出的事太大,她这边就要缓一缓了。

    不说薛宝钗如何借着探望宝玉的名头去荣庆堂,单说薛姨妈照着女儿的吩咐,一路哭哭啼啼地去向荣禧堂,间或还要违心地骂儿子两句,摆出一副上门请罪的架势。

    她牢记女儿的吩咐,一路上怎么张扬怎么来,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能干脆传到府外去。当然没有也没关系,让贾府的下人们知道了,也就跟传出去没什么两样。

    另外,一定不要有丝毫兴师问罪的表现,咱们是去请罪的。姿态一定要放低,最好能磕头求大老爷、琮三爷放过,给多少银子都行。

    在薛宝钗看来,挨打的都上门请罪了,这打人的用该有些表示吧?!总不能白白就把她哥哥给打了,还打得这么重。

    而且事情闹得这样大,刚刚晋封为荣国公的大老爷,怎么也得注意点影响吧?!他若是不严惩行凶的庶子,就不怕有御史风闻奏事参他一本?!

    至于贾琮本身武力强悍这件事,薛宝钗并没有太过重视。她下意识地认为,贾琮就算再厉害,也得靠贾赦才能这么嚣张。若是贾赦都决定牺牲他了,他还能忤逆弑父不成?

    再加上贾老太太跟姨妈敲敲边鼓,施点压力,这事啊,应该也就成了。

    计划是挺不错,若是换个人家儿,宝姐姐也算是运筹帷幄了,可惜啊……她遇上的,都是些不按牌理出牌的主儿。

    首先,这家儿不是儿子靠爹,爹才是那个吃软饭的;其次,赦大老爷混不吝,爱参随便参,他有老儿子当靠山;再次,胆敢欺负他靠山的,那就是生死大敌,只有往死里揍,没有轻松放过的;最后,王氏在那父子俩眼里就是小透明,没有任何影响力,至于贾母……影响力也在趋近于零。

    赦大老爷看见薛蟠就火往上撞,冲过去就想拿脚踹。路上他已经问过是怎么回事了,这姓薛的王八蛋就是个畜生。

    不,说他是畜生都是侮辱,这就是个畜生不如的!

    他家老儿子才多大啊,八岁!过了年也才九岁,不客气的说,就是毛儿都还没长齐的年纪。薛蟠这牲口不如的东西,居然就敢上前调戏,还有没有人性了?!

    “国公爷,您饶命啊!”薛姨妈吓了一跳,连忙扑到儿子身上,挡住暴怒的贾赦。口中喊着求饶,她心里都快恨死了,这家人怎么都这么霸道,上来就要人命怎么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赦大老爷虽然挺没正行,但他还不至于对女人动手,气呼呼地点点薛蟠,那意思是先给他记着。

    薛姨妈一咬牙,重又跪倒在贾赦面前,连磕三个响头,那磕得是真下本儿啊,登时额头就见血了。磕完头,她抬起头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她脸上的血痕。这么卖力表演了,不让人看见效果怎么行。

    “国公爷,今日我带着蟠儿来是为了请罪的。他今日招惹了您的少爷,是他混账不懂事。求您看在咱们两家亲戚的份上,看在他已经受到教训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吧……蟠儿,我的蟠儿手脚已经残废了,他、他已经知错了啊——”

    这一番哭诉下来,薛姨妈哭得直打嗝儿,却还记着宝钗教她的话,绝口不能提儿子为何挨打,得往贾琮仗势欺人上扯。

    她哭得动情,赦大老爷却丝毫不为所动。他老人家那也是阅遍花丛的,女人哭看得多了,不稀罕。更何况,这女人还哭得挺丑。

    也许他看不出什么猫腻来,但大老爷是个主意正的,认准的事轻易不会动摇。他现在认准的,就是薛蟠是仇人,老子要弄死他!

    怎么会有这么铁石心肠的人!

    薛姨妈牙都咬出血来了,心一横又冲贾琮磕过去。一边棒棒地磕头,一边心里暗咒,让长辈给你磕头,早晚是个折寿的货。

    她来荣国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贾琮,却硬是把他的脸印到心里。不为旁的,回去做个小人儿,天天扎几刀。

    哼,蟠儿调戏他,怎么不说他长了一张勾引人的脸?若非如此,蟠儿为何旁人都不调戏,好好地偏要对他动手动脚?!

    “琮少爷,您大人大量,就放过我儿吧。我知道他冒犯了您,到了天大的错,便是手脚全都打断也不冤……”

    “既然这样,那便全打断吧。刘二,你去动手。”贾琮冷冷打断这女人,十分大度地成全她。

    家学的事情,在他看来已经结束了,你以后不出现在我面前就算了。可你若是不识相,偏要到本君跟前找存在感,那还有啥说的?

    刘二是今天跟随他上学的护卫之一,薛蟠的腿就是他一脚断的。只听他响亮地答应一声,撸起袖子就朝薛蟠的软榻过去了。

    薛姨妈都傻了,这跟女儿说的不一样啊!?怎么不是惩罚贾琮,反倒是他一声令下要断了蟠儿的手脚呢?

    “啊——”

    “不,你们不能这样,不能啊……”儿子凄厉的惨叫声将薛姨妈惊醒,她一边嘶吼着,一边拼命要拦住行凶之人,“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快拦住他,去请老太太,去报官……”

    那刘二又岂是她一介女流能拦住的,三两下就把薛蟠完好的手脚撅折。薛姨妈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眼睛一翻就倒下了。

    神智陷入黑暗之前,薛姨妈最后的念头除了恨贾琮,就是……被女儿坑死了!

    薛姨妈母子的惨状,看呆了一众薛家下人。他们也是在金陵称王称霸过的,此时却连护住都不敢。荣国府的护卫们气势太强,压得他们动都不敢动。

    只是这情状却也看笑了一个人,正是被薛姨妈带来照料儿子的丫鬟香菱。当日薛蟠在金陵犯事,就是为了争买她而打死了人。

    她起先被卖给了冯公子,人家也十分郑重地要摆酒纳妾。她想着,终身总算有靠了。可没想到,没想到……

    不过短短三天,一切都成了泡影。冯公子被这薛蟠当着她的面活活打死,她也被带上了京城。

    呵呵呵……这可真是报应不爽啊!薛蟠定是没想到,昨日他仗势打死了人,今日就有权势更大的,仗势打断他四肢。

    这日后……会生不如死吧!

    “嗯?那丫头,你且过来。”贾琮忽然朝香菱点了点手指,就在方才,他发现这丫头身上灵光闪烁,值得研究一二。

    香菱闻言一惊,她胆子其实不大,见这随意断人手脚的少爷叫她,首先便是胆怯不敢过去。但,更不敢不过去,只能磨磨蹭蹭地慢慢挪。

    赦大老爷方才还在为老儿子的杀伐果断惊叹,现在却是震惊了!

    这样小就知道挑漂亮丫鬟,老儿子果然有他老子的风范。不过……难道老儿子的毛儿,其实已经长齐了!?

    ☆、第039回 皮球

    袭人拼命拉了宝玉回来,又将他好一阵安抚,才让他自个儿玩去了。她自己一听到老太太、太太回来了,便也不等那边传她妈略略一收拾便去了贾母上房。

    她来得倒是正好,贾母都已经命人去叫了。一见袭人自己来了,起先便问:“宝玉怎样了,可有受委屈?现在做什么呢?”

    王夫人在一旁拈着佛珠不做声,似乎不太在意一样。但若细看她捏白的手指,便知这女人心里有多着紧唯一的儿子。

    “宝二爷没有大碍,只是在那边受了些惊吓,尤大奶奶跟小蓉大爷吓着他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如今正读书呢。”袭人说到这儿,往下一跪,“奴婢有事禀报,还请老太太能屏退左右。”

    贾母心知她要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向鸳鸯挥挥手,让她领着一屋子丫鬟们下去了。鸳鸯到门口守着门,屋里只剩下贾母、王夫人并袭人。

    “今日宝二爷因不喜客房的摆设,便去了蓉大奶奶房里歇晌儿……”袭人没听见叫起也不敢站起来,就那么跪着把出的事讲了一遍,“奴婢当时瞧着小蓉大爷和尤大奶奶的神色都不对,又怕事情闹大惊动了那边的客人,也没敢再多说什么,就赶紧带着宝二爷回来了。”

    当然,她并没有说贾宝玉裤裆湿了一团,也不知是她尚不知事,还是有心替他隐瞒。

    总之,此时的故事听来,已经变成了蓉、尤二人大惊小怪,宝玉不过是借秦氏床睡一觉罢了,偏弄得跟偷情了似的。

    果然,贾母听了之后,松了口气。原来不过是这样,她还当出了什么事呢。旋即,便对贾蓉和尤氏不满起来。

    “那两个也太过多心了,我们宝玉才有多大,不过是借个地方歇晌儿罢了,怎么就能想到那龌蹉的地方?!”在她心里,即便已经十一岁,差不多能相看媳妇的宝玉,仍旧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冷笑一声,贾母向王夫人道:“等明儿你再去一趟,看看蓉儿媳妇,莫叫她受委屈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虽重规律,可也不能矫枉过正。”

    她很明白,这件事她们撑秦氏就是撑宝玉,她辈分太高不好出面,王氏这个亲娘就没忌讳了。

    王夫人听了袭人的话,便已经在暗暗皱眉了。她虽恨蓉、尤两人吓着宝玉了,但这眉倒有多半是冲秦氏皱的。

    这秦氏是怎么回事?按说她出身也不算低,五品官之女,难道一点儿规律不懂?都已经嫁为人妇了,行事竟一点不知检点,引诱宝玉宿在她的房中,这是什么意思?宝玉也有十多岁了,早到了要避讳的年纪,她难道不知道?

    还是说,那女人其实就是故意的?!她见宝玉生得好,怕不是就起了龌蹉的心思,想要勾引宝玉!

    天呐,一定是这样!

    到贾母吩咐时,王夫人略一迟疑,便点头应了。贾母的意思她明白,不过却没打算照做,她要去给尤氏敲敲边鼓,让她一定得看好自己儿媳妇才是。

    “走吧,咱们去看看宝玉。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被吓成什么样儿了。”贾母解了桩心事,笑呵呵地地把鸳鸯叫进来,让她取些好东西出来,给宝玉压压惊。

    贾宝玉现在仍住在贾母的院子里,跟林黛玉这么里外间地住着。贾母她们进来的时候,林黛玉并不在屋里,同姑娘们上课去了,只有宝钗坐着跟宝玉说话。

    薛宝钗原是来找贾母个王夫人的,因路上想起宝玉的事。干脆就先过来探探底。若宝玉没什么大事,那她也好提自家的事。

    方才一见贾宝玉,果然嘛事儿没有,还有心思跟她瞎说,看来在宁府没出什么大事。她挂心自家的事,有心想走吧,这宝玉又是个缠人的,非说要看她的金锁什么的。

    两人正一人拿玉一人持锁端详时,贾母带着人进来了。一进门就少见两个小儿女,头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这要是宝玉和黛玉,贾母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可换做了宝钗,她的脸色就有些耷拉下来。尤其,是看到宝钗袄子上有颗盘扣没系好的时候。

    “老太太,您也来了,我正在看宝姐姐的这金锁呢。她这上面刻了八个字,跟我这玉上的正好是一对儿呢。”贾宝玉很兴奋,将两件东西递到贾母眼前,让她看上面的字迹。看样子,他已经完全忘了在宁府的事。

    贾母慈祥地摸摸宝玉的头,象征性地看一眼那金锁,然后将目光投向低眉顺眼的薛宝钗。

    不过是一件由人打造的凡物罢了,在上面刻了几个字,就妄想跟那由胎里带来的通灵宝玉匹配,真是痴心妄想!

    哼,就跟她的人一样,痴心妄想地想要嫁给宝玉。却也不想想,她的宝玉生而不凡,又岂是一个商户女能够妄想的。只怕就是王氏,也是看不上她的,不过是拿个胡萝卜吊着她罢了。

    想的虽多却也只在一念之间,贾母拉着宝玉好一顿嘘寒问暖,却没再提宁府的事,怕他想起来再受惊吓。

    王夫人倒是有心问问详情,可有贾母在旁她不好插嘴,只好暂且忍住,等有机会了再问。她总觉得,事情不会像袭人说的那么简单,里面一定还有旁的事。

    并不是她不信任袭人,贾蓉暂且不提,尤氏她还是了解的。那女人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继室,平日里没什么底气,只知奉承贾珍度日。她既不是亲娘,也不是亲婆婆,今天这场发作有点奇怪,全不像她平时的作风。

    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猫腻儿。

    薛宝钗在一旁看得着急,有心插嘴提一提薛蟠被打的事,但那祖孙两个谈性正浓,连眼神都不给她一个;至于姨妈王夫人,也不知低着头在想什么,更是从进门就没看她一眼。

    这可怎么办?!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琥珀忽然进来了,凑到鸳鸯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期间眼睛瞥了宝钗好几次。

    她来回的自然是荣禧堂前的事,薛家的人已经告上门了。另外,薛姨妈母子都昏睡着他们也要请薛宝钗回去主持大局。

    一听人提起琮三爷,鸳鸯这心就忍不住提到嗓子眼儿去。她是真怕这也小爷,一丝儿一毫都不愿意沾染,甚至能不听见名字最好。

    实在是……她的哥哥死得太惨了。她去见最后一面时,哥哥金全根本就不成个人形了,一团烂肉一样却还活着,那种痛苦……用生不如死都无法形容。

    别人也许只当她哥是得了怪病,可是她知道,这一定是琮三爷的报复。一定是他知道了哥哥给他们送的东西里有毒,这才把哥哥折磨成那个样子的。

    有一段时间,鸳鸯自己都疑神疑鬼怕得不行,生怕琮三爷知道哥哥背后是她在指使,再把那折磨人的手段用到她身上。好在这几年过去了,那边一点动静没有,她这才放下心来。

    什么?她跟不跟琮三爷?

    不,当然不恨,一点儿都不恨。她,根本就不敢跟!

    但她并不是没有恨,她恨老太太。若不是老太太的吩咐,她也不会让她哥哥做那种事,她哥哥也就不会得罪琮三爷,自然就不会被折磨而死。

    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老太太!既然她不敢恨琮三爷,那就找一个不那么可怕的恨好了。

    不过,这份恨意被她深埋在心底,便连贾母都没能看出来,仍把她当做心腹大丫鬟使唤。

    鸳鸯定了定心神,附在贾母耳边将事情回了,便微躬着身等着老太太的吩咐。

    其实,每回看着老太太拿琮三爷束手无策的抓狂样子,她都窃喜万分,就好像报了仇一样痛快。

    就比如现在,老太太明明很想去荣禧堂摆摆威风,却又怯于琮三爷的凶残,那憋屈、阴郁、恼怒的表情,真好看呐!

    贾母确实挺憋屈、挺恼火,要照她以前的脾气,早逮着贾赦还有那妖孽痛骂了。可现在……她真不敢。

    薛宝钗看她们嘀嘀咕咕的,又频频偷看自己,心里便是一紧。莫非妈跟哥出事了?

    就在她忍不住张嘴想问的时候,丫鬟莺儿哭着闯进来,一见她便拉住,嚷道:“姑娘,您快回去吧,出事了,太太和大爷都出事了啊……”

    “他们不是去给大老爷赔罪了么,能出什么事,你倒是说清楚啊。”薛宝钗却并不着急赶回去,都已经出事了,她在场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在这里找些援手。

    待听到她哥手脚全被打断,她妈只是昏过去了,薛宝钗松了口气。她哥反正是废了,再断了手脚,也只是残废程度更重些罢了。她妈也只是急怒交加昏过去了,醒过来应该就没什么大碍。

    宝钗往贾母、王夫人面前跪下,眼泪刷地就下来了,“今日哥哥在学堂里得罪了琮儿,挨了打这也没什么,这本就是他的错。为此,母亲不等他养伤,便命人抬了去跟大老爷请罪。可没想到不知又怎么惹了琮儿,连我母亲也受了连累。老太太、姨妈,错是哥哥犯的,四肢全断算是他的报应,我只求您能为我们双方调解一二,莫要让琮儿太过追究了。咱们都是亲戚,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啊。”

    从莺儿闯进来,贾母就暗道不好。这薛宝钗知道了,还不得求她给做主啊,可她哪做得了那妖孽的主?!她就连贾赦那逆子的主,都要做不了了。

    果然,这薛宝钗就张嘴了,还什么不能让外人笑话,是生怕外面人不知道才对吧。

    “我也正要说这事,孩子,你既然知道了,那就赶紧回去照看你妈妈、哥哥去。旁的事情,自有我和你姨妈在,亏不了你们。”这番话说出来,贾母面不改色,先把这姑娘忽悠走再说。

    人家已经这样说了,薛宝钗也不能再强求,只好拜了拜回家了。现在她也只有指望着,贾母真能够为她们出头了。

    这一回,倒是她失算了,没想到那贾琮竟然如此无法无天,而荣国公又对他那样的纵容。这真是,比她妈纵她哥还很。

    “薛家是你妹妹,这件事就由你看着办吧。行了,我今儿也乏了,你去吧。”打发了薛宝钗,丢下仍懵懂着的宝玉,贾母领人回了上房。然后,干脆直接地将球踢给王氏。

    看着办?老娘能怎么办?!

    王夫人也暴躁了,她这当娘、当祖母的都拿那对父子没办法,自己一个弟妹、婶娘能有什么辄?!

    ☆、第040回 无眠

    薛宝钗匆匆忙忙赶回家,薛姨妈已经醒来,正趴在儿子薛蟠身上痛哭流涕。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都快睁不开了。

    她本想去讨个公道,却没想让儿子伤上加伤,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如初。好好一个儿子被害成这样,她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妈,您怎么样?哥哥怎么样?大夫来了没有?”宝钗进门便问,待看见薛姨妈还有力气哭,多少放下心来。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你哥哥手脚全都断了,疼昏过去到现在也没醒来。我可怜的儿啊……”薛姨妈愤怒地瞪大哭肿的眼睛,恨不能对贾琮食肉寝皮。说到最后又悲从中来,发出咏叹调一样哭嚎声。

    “这……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荣国公就没拦着些,他就不怕咱们告他个纵子行凶?”宝钗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按说两家也没多大仇,怎么就接二连三地下这样的狠手。

    “哼,人家怕什么呢,有权有势的。你也别再跟我说什么以退为进的,赶紧给你舅舅写信去吧。这么大的亏,咱们薛、王两家不能就这么吞下去,不然成什么了?”薛姨妈此时连女儿都埋怨上了,也没给宝钗好脸色。

    她认为,若不是宝钗出馊主意,她也不会不顾儿子的伤势把人抬去荣禧堂,结果公道没讨回来,反又遭了回罪,伤得更厉害了。她这是……图的什么呀!

    “妈,我……”薛宝钗心里一苦,眼泪也下来了。即便她再如何乖巧懂事,在她妈心里永远都比不上哥哥,谁让……她投了个女儿身呢!

    知道她妈这会儿什么也听不进去,薛宝钗干脆也不再多言,取了笔墨来给舅舅王子腾写信。

    一封信写下来,倒没有对今日的事添油加醋,只将前因后果讲清楚。但也能看出来,新任荣国公有多不把他们两家看在眼里,对她哥哥十分虐得深沉什么的。

    “对了,他家的老太太和你姨妈怎么说?”送走了接骨的太医,又好生伺候儿子服药之后,薛姨妈忽然问道。她算是也体会到寄人篱下的苦楚了,看人脸色什么的,哪怕是亲姐妹,也不好受啊!

    “老太太说会给咱们一个交代,只是不知……”她有没有这个能耐。宝钗现在对贾母不太信任,总觉得当时她那话说得挺没底气似的。

    “好,她既这样说,那咱们就等几天。等会儿派人去跟你姨妈提一声,她上回借的那些物件儿,还有那笔银子可该还了,你哥哥如今身子不好花销大,咱家急等着用钱呢。”为了儿子,薛姨妈也豁出去了,也顾不得姐妹情分了。

    薛宝钗答应一声,顿了顿道:“妈,咱们家的宅子是不是也该收拾出来了,总是寄居在姨妈家也不是事。更何况,姨妈现在的境况也不太好,姨夫犯了事不在家,这府上到底是他们家大房的,姨妈多数时候说话也不管用。咱们要不……就搬出去吧。”

    自家有房子有地的,干嘛非得赖在这府里受欺负啊?这要还是姨妈当家也就罢了,可明显姨妈已经力不从心了,自家什么光也沾不上,还要受伤受气借银子的,图的什么呀?

    “你说得对,这地方不能再住下去了。不然,人家还以为咱们图他们贾家什么呢。我这就叫人把咱家的房子收拾了,等你哥哥有些气色了,咱们就搬。”薛姨妈点点头,脸都被贾家人打肿了,要是再住下去得是多不要脸的?

    然而,事情会像她们想的那么顺利么?呵呵!

    一夜难眠,薛家母女筹划着报复大老爷与贾琮,打算有骨气地搬一回家;同样难眠的还有一对主仆。

    这晚,本该是晴雯伺候贾宝玉入睡,顺便值夜的。袭人因说今日宝玉吓着了,老太太不放心让她亲自照顾,便替了晴雯的差事。晴雯瞥她一眼,又瞅瞅宝玉,二话不说便摔帘子出去了。

    贾宝玉有些莫名,冲着袭人做个鬼脸,示意晴雯十分厉害。袭人笑笑并不说话,反将他换下的那件中衣翻了出来,还特意指了指那上面的痕迹。

    “你拿它做什么,怪丢人的。”宝玉有些不好意思,他想起了在授他云雨之事的可卿,可也想起了贾蓉的怒火和尤氏的冷脸,面上一时红一时白的。

    “这是那地方……”袭人贴在宝玉耳边问了什么,一张俏脸儿直红到了粉颈。

    她已经十三岁了,到了女孩子懂事的年纪,心里又有些些打算,便有意无意地关注某些事。今日见小蓉大爷怒成那样,心中便有了猜测。

    宝玉喜她含羞带怯的娇俏柔媚模样,不由连可卿带害怕便都给忘了,只管腻着她说悄悄话,将梦中那让他se授魂与的云雨之事讲给她听。

    袭人听得更加面红耳赤,一时扭头想跑,却又被宝玉拉住想要偷试一番。

    在这个时候,花袭人是有些犹豫的,她是该欲拒还迎一番便顺水推舟呢,还是应义正言辞地拒绝呢?但这犹豫不过是片刻之间,她便有了决定。

    她是个最会审时度势之人,如今的宝二爷并不值得她托付终身。是以,袭人在宝玉腋下一挠,趁他不备将人推开,笑着跑掉了。

    自从被家人卖进荣国府,袭人便没准备再离开这里,回到那个卖了她的家里。而想留下有许多法子,最好的一种便是给贾家的爷们做姨娘。

    刚分到宝二爷身边伺候的时候,她就将目标放在了他身上。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子,亲娘是当家太太,亲爹能把把大房逼到偏房,跟她年纪相仿,长得好人聪明又知道疼人,还能有比宝玉更好的选择么?

    可情况变化得太快了,还没等她长大呢,这府里就翻了天。老爷忽然就犯了事,被发配到海疆去送死;大老爷忽然就成了太上皇干儿子,转眼间又得了个世袭的爵位;太太让出了正堂,说话越来越没人听了;就连老太太,也压不住大老爷一家了。

    她看得明白,这府里已经是大房的天下了。原先凤凰蛋一样的宝玉,现在当然就不值得上赶着爬床,就算还是要给他做姨娘,那也得先过了明路再说。

    另外一个没睡的,便是被贾琮点名带回来的香菱了。这丫头一直都是懵懵懂懂的,不明白这位小爷把自己带回来做什么。

    她当时战战兢兢地跟着回了这个小院子,然后便被交给了一位妈妈,就再没见过别的人,也没人来吩咐她做事。到底……她是被带来做什么的呢?!

    其实很简单,贾琮无意中发现,这个眉心有一点朱砂的小丫头生了一副好体质。天生一副水灵体,当年在仙界都少见。虽还没决定要不要教她修炼,但既然碰上了就干脆先带回来。

    接下来几天,香菱每日战战兢兢地等在房里,却除了送饭的妈妈,一个人也见不着。她似乎……被国公爷和琮少爷他们给忘了呢!

    那她是不是被忘了呢?还真是!

    贾琮将人交给张家的,自己仍然在寻求着对付傻爹的办法,怎么让傻爹疼爱自己,这是他面前摆着的难题。

    撒娇,估计是不行了,那么该怎么做呢?!

    老皇帝倒是很愿意再出出主意,可他很快就被贾琮弃之一边。反而是少年模样的宇文昔,不过是三言两语之间,便得到了仙君大人的基本认可。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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