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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如沐阳光 作者:瓶子于安

    第7节

    林勋吓了一跳,登时坐起。可这个动作引起了更大的尴尬。他的动作太猛,原来盖在身上的薄被顺势滑落,露出□□的上半身。林勋想把被子再度拉上,这才发觉,自己还裹在被子中的下半身也未着寸缕。

    林勋的脸刷的红了。

    女人见到此景,却笑的花枝乱颤,“放心,我还不至于对小孩儿下手。”

    “以后别没事儿往那种地儿跑。屁大点孩子就以为自己长大成人了。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女人刚正色教训完,又转了一副调侃的口气,“可惜了本姑娘的□□儿!”

    林勋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女人觉的再说下去,估计面前的男孩儿都能跳楼自杀了,这才肯放过他,“先起来吃饭吧。”

    说完见林勋没有动,她这才想起什么来的补了一句,“你昨晚把衣服弄脏了。我今早给你洗了,还没干。那边沙发上有一套你先凑合着穿上。”

    女人交代完便转身出去了。

    等两个人吃完午饭,女人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林勋,“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那药可下的够重的。你不知道你昨晚有多兴奋!我以为你今得睡到晚上才能醒。”

    听女人这么说,林勋这才想起那杯酒原本是给方朗的,而昨天他一直没有联系到方朗。一种不好的感觉撞进他的大脑。他开始四处翻找自己的手机。

    “你怎么了?”女人问。

    “手机。你见到我的手机了吗?”

    女人摇头。

    林勋起身就要往外走。他得去找方朗,他急切需要确定方朗平安。

    “哎,衣服。”女人叫住了他。

    她的意思是林勋自己的衣服还没有干。可林勋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在指自己穿走了她这里的衣服。

    “我有急事。衣服我回头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女人笑了。她已经没久没有碰到这么可爱的家伙了。于是,她故做暖昧的用手指划过林勋的衣领,“你怎么还给我啊?”

    “我……我给你送回来。”

    “哦。那如果我不在家,或者不方便见你呢?”

    “……”

    一张带着香味的名片被插到林勋的上衣口袋里。

    “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女人在林勋耳边轻呵一口气,缓缓开口道,“记得,我叫茉莉。”

    ☆、女朋友(一)

    当林勋跑回学校,撞开宿舍的门,就见方朗与陈宇哲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

    林勋二话不说,直接推开陈宇哲,冲到方朗的面前,一把将他的衬衣从领口扯开。宿舍里的二人都因林勋的动作怔住了。

    林勋在方朗身上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半天,没见到什么可疑的痕迹或伤痕,才松了一口气。他张开双臂,将方朗紧紧的拥在怀中,嘴里不停低声念叨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方朗半/裸/露的胸膛,蹭上林勋略有些粗糙的t恤。对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穿透了肌肤,直烫上他的心脏。环在腰间有力的臂膀,就像桎梏,禁锢了他的灵魂。气息吹进耳廓,激起一阵阵酥/痒。耳边喃喃低语,仿佛是最好的情药,撩拨着躁动的心。

    方朗睁大了眼静呆在那里,他已经无法控制心跳的节奏了。他的呼吸变的有些粗重,本来白皙的肌肤都染上了一层情/欲的色泽。他缓缓的抬起自己的双手,在即将要触碰到林勋的脊背时,又生生停了下来。

    陈宇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感觉到方朗的理智几近崩溃,赶紧咳了两声,将这过于旖旎的气氛打破。

    林勋这才从类似于失而复得的情绪中抽身出来。他放开抱着方朗的手,哑着嗓子说,“别再去了,好吗?”

    “你喜欢音乐我陪你。你喜欢表演,我当你的观众。”林勋的声音温柔的不能再温柔,“只是,别再去了。”

    方朗伸手抚上林勋的脸庞,他想问林勋:你明白我为什么那么想呆在乐队吗?那并不只是因为喜欢音乐,更多的是与同类人在一起相处的自在与惬意。很多话我不能和你说,但可以毫无顾忌的和叶珏说;很多心事我不能开口对你讲,却可以对他讲。我们认识了十年,做了十年的兄弟,但于我,你又不仅仅是兄弟,可偏偏只能是兄弟。与你在一起是开心的,同时又是痛苦的。我也需要有一个地方、一种方式、一个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宣泄被压抑了太久的情绪。

    但是,他最终没能问出口。因为他感觉到,今天的林勋,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见他半天没有做答,方朗的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语气也愈发的强硬,“方朗,你必须退出!你不知道,昨晚……”

    话在这里戛然而止。林勋意识到,那件事不可以让方朗知道。

    方朗听出了林勋的隐瞒。他打量着面前的人,才发现他身上穿着明显不合体、并且不属于林勋风格的衣服,这才恍然明白林勋昨晚并没有回家。那,他在哪里过的夜?昨晚,又发生了什么?

    “林勋,昨晚……怎么了?”方朗的话不觉间带上了颤音儿。

    “就是……去‘角色’找你,没找着。”

    “你去‘角色’了?”方朗先是为林勋能去找他而感到开心,继而又想到他一个人去那里会不会碰到什么,“你的衣服……”

    “哦,没什么。被一个侍者撞到了,洒了一身的酒。他说帮我把衣服洗了,我就随便穿了他的。”林勋都不知道自己信口胡诌的水平有这么高。

    方朗明显不信林勋的话,却也没有拆穿。

    “方朗……”林勋再次恳求,“退出吧,好吗?”

    方朗想到如果林勋因为他的什么决定而出了事,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他都不能原谅自己。

    方朗的嘴角动了动,轻轻的点了下头。

    “好。”

    这天下午,方朗准备去叶珏那儿,告诉他自己要退出队乐的事儿,路上却被追上来的陈宇哲拦下了。

    “聊两句吧。”

    方朗对上陈宇哲坚定的眼神。他想,就算自己拒绝,对方也不会罢手的吧。于是方朗点头。

    陈宇哲带他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开诚不公的问,“你也是吧?”

    方朗以为他会问叶珏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十几秒才明白对方问的什么,便大方承认,“是。”

    “林勋不是。”

    方朗没想到陈宇哲不仅看到了自己的心思,还看透了自己的无望。于是,苦笑了一下,回答道,“我知道。”

    “那你还……”

    “如果爱可以控制的话,还是爱吗?”

    「是啊!如果可以控制的话,自己也不会这么狼狈吧?」陈宇哲想。

    “陈宇哲。”方朗开口打断他的思绪,“其实,叶珏对你真的很好。”

    “不告而别,连分手都是我爸转告的,叫对我好?为了钱,背着我跟别人上床,也叫对我好?!”

    “那你又了解他受了多少苦?忍了多少委屈?”

    “他不说我怎么知道?!”

    “如果这些都是你带给他的,你要他怎么跟你说?”

    “你什么意思?!”陈宇哲死死的扯住方朗的衣领,提到自己面前,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方朗叹了口气,说道,“有一个人养了一只兔子。他每天大鱼大肉的供着,可兔子还是日渐消瘦。于是这个人问兔子,我难道对你不好吗?我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了你,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可他忽略了,兔子想要的,或许只是一根胡萝卜。”

    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许久,方朗才又开口,“我知道你很爱他,我相信叶珏也知道。但是你的爱太沉重了,它几乎毁了他的一切。”

    “叶珏他……他太累了……他承受不起了。” 方朗的眼圏红了,“你就……放手吧……”

    “是我……是我对不起他。”半天,陈宇哲哽咽道,“是我太幼稚了!我以为跟家人出柜,强硬的逼迫他们接受,我们就能在一起。结果……结果却害了他……”

    “是我……我的无能……导致了今天这样的结果……”陈宇哲已泣不成声。

    另一边,于渊那天是药也下了,房间也订了,结果人没了。他的精心安排没有得惩,以他的个性,怎可能就此罢手?于是,他找人四下里打听队乐新人的下落。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结果把自己给打听进去了。

    方父与于渊的大伯,也就是于老爷子的长子是长期的生意伙伴。当初那个孤儿的捐助活动,就是方朗的父母发起的。方朗小的时候,寒暑假常去b市于渊的大伯家玩,与于沐关系甚好,情同兄弟。那天,于渊见方朗和叶珏混在一起,以为他就是一好欺的平头老百姓。谁会想到方家少爷会加个小破乐队去酒吧演出啊?

    打听得到方朗,自然也打听得到最终是谁喝了那杯酒。林勋虽然不是嫡系,但老太爷在本市是什么地位,那一大家子又都是什么人?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虽说于渊他老爹是待提拔的外放京官,但比起这根深地固的本地世家,还是不那么足够的硬气。

    那晚上的事本来方朗是不知情,林勋是没吱声,不然凭着两家的背景能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可有些人还不自知的啥折腾。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于是,在于爹听说了自己儿子的惹下的破事儿后,直接一句话,把这个祸害扔回b市老宅,思过去了。

    于渊这边儿的事是过去了,可茉莉那边儿,林勋还是得硬着头皮回去。因为他悲催的发现,自己的学生证不见了。

    在y中,学生证是一张可充值的ic卡,也是学生在校园内的唯一凭证。图书馆借书,宿舍楼的门禁,进体育场馆、借用器材,连食堂吃饭、打电话、洗澡……都刷的是同一张卡。这一周林勋体会到了各种不方便,所幸除了上课,方朗一直都在他身边的。

    终于熬到了周末。林勋本想重办一张得了,但补办学生证需要身份证明和学籍证明,手续还着实麻烦。最主要的,他不想回家去拿身份证,他害怕见到秦沐阳。更确切点说,他是怕见到秦沐阳与自己老爸相亲相爱的场面,而自己又不得不压制情绪让自己不表现出来任何异样。这实在是一种痛苦的体验。两相权衡,他最终还是掏出了那张香味未散的名片,拨打了上面的电话。

    “哪位?”电话那端懒洋洋的声音,显然手机的主人还没有睡醒。

    “茉莉,是我。我是……”林勋挣扎了一下,“我是那天在你那过夜的……呃……学生。”

    “嗯?”茉莉显然没想起是谁。

    “就是……就是你帮我洗了衣服。我穿了你的衣服……”林勋有些语无伦次了。

    “是你啊。”女人低声痴痴的笑起来,“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我想问……我……我的学生证是不是落你那了?”

    “哦,原来不是还衣服的。”

    “不不!衣服我洗好了,我……我只是这几天……比较忙……”林勋说的心虚。他何曾不想把那件事当场梦。天亮了,梦就散了。可偏偏上天不肯放过他。

    “学生证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要是见到了……”林勋说不下去了。

    他觉的自己很无耻。那女人最终也没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换个角度,如果茉莉没有出现,他林勋的下场会比现在好吗?更糟也说不定!可他不但没有半分谢意,还将那段记忆视做不堪的污点,竭尽一切想将之抹去。而现在,发觉有需要到人家,便又回过头来找。

    「林勋啊林勋,你还真是渣的可以!」

    电话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她开口道,“林勋,是吧?”

    林勋万万没想到对方会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不由的一愣。继而明白过来,自己的学生证是在她那里。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拿吧。”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现在,可以吗?”林勋迫不及待。

    “我等你。”

    ☆、女朋友(二)

    作者有话要说:  茉莉的剧情又入俗套了

    林勋如愿的拿回了学生证。顺便,交了个朋友。

    原来,茉莉也有一段不免落入俗套的无奈往事。

    茉莉原名莫晓丽,出生在一个小地方。其实,她的童年还是过得很幸福的。中学的时候,父亲因为工地事故去世了,于是母亲独自撑起了家。她高中时交了一个大她几岁的男朋友。对于早恋,对她抱着很大的希望的母亲是坚决反对的。而且,她母亲也不相信那个男人的人品。她明着和她母亲说分手了,暗地里还和男友相互联系。后来,她高考落榜,她母亲想她复读。但她男友称自己在大城市有路子,可以给她介绍又稳定又能赚钱的工作。莫晓丽不想母亲那么辛苦,一时鬼迷心窍,便不辞而别的跟着男友去了其他城市。结果,刚一到地儿,她男友便把她卖了,用来还他的赌债。

    起初,莫晓丽抵死不从。但是,无论怎么反抗都没有用。他们有的是办法可以迫她屈服。他们可以给她下药,可以拳脚相加来逼迫,可以拍视频和照片来威胁……她甚至见过他们为了控制一个女孩,给她被注射毒品,令她顺从。她看着那个女孩犯毒瘾的时候,什么尊严,什么人格,全都不要了。她甚至不认为自己是个人,她为了得到一点点毒品,而满足他们任何的要求。

    莫晓丽怕了。既然逃脱不了,不如尽力让自己好过些。于是,她变的乖了起来。她甚至学会了用自己的身体去讨好那些人,以便可以分到更多好伺候的的客人。

    就这样过了两年,那些人对她放松的警惕。她终于找着了个机会,买东西时借口去厕所,甩掉了看着她的人,逃了出来。一路上她不敢走大路,幕天席地,从人家地里偷水果,被野狗追,从垃圾堆里拣东西果腹,被流浪者骚扰……辗转了几个月,才到了这座城市。

    她被流浪者救助站收容,他们让她安稳的过了几天舒服日子,便要送她回原籍。她怕她回去会被那伙人再次捉住,她更怕自己的母亲失望的目光,于是,她再次的逃了。

    她尝试找了很多工作,小餐馆的服务员,小便利店的收银员,各种小时工,公司保洁……但都因为她没有身份证,所以无法用她。走投无路的莫晓丽最终无奈的做回了老本行。

    “其实,现在这样也不错。”莫晓丽看着窗外的视线没有焦点。

    她的这些糟心事儿从未对别人提起过。一是,她那些个客人未必有闲心听,他们来都是寻开心的。就算她说了,至多不过招几分假装同情的表演,心里还是鄙视的,又何苦?二是,路是她自己走的,人是她自己选的,这一切的后果都是她自己招致的,又能怨得了谁呢?

    可是就在今天,她不过第二次见面的大男孩面前,她却没有半分隐瞒的道了出来。或许是憋太久了,不想忍了;或许是面前的人看上去太无害了,所以放下了戒心;又或许,她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都熟悉到习以为常的,打心底里透出来的瞧不起。

    可能因为对方的坦诚,林勋也卸下了心防。他鬼使神差的说出了他对自己老爸恋人的爱慕,和对自己兄弟似乎有些超出友谊但却无法再近一步的感情。

    莫晓丽笑了,点着林勋的脑门儿,道,“没看出来,你可真够不是东西的。”

    说归说,莫晓丽并没有把林勋归类到衣冠禽兽中去。

    仿佛是找了到安全的树洞,开心的、不开心的,能放明面上说的,本该瘾藏起来的,莫晓丽一股脑的全都倒给了林勋。同时,她也主动承担起了林勋心情垃圾桶的角色。

    见林勋几乎每天都会捧着电话,一个人躲起来讲个不停,宿舍的八爷——莫杰捅了捅假装没察觉异样的方朗,问道,“林勋是不是谈恋爱了?知道对方是谁不?”

    方朗摇头,说,“不知道。”

    “我擦!连你都不知道!这不科学啊!”

    方朗只剩下苦笑。

    当岁月再度步入初秋,这些孩子们升上了高二。

    林勋借口与绘班的同学参加了去外省市的一个夏令营,一整个暑假都没有着家。于是,家里母鸡郁闷了。

    “我想咱儿子了。”

    “不准想!那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两个月都没着家。他都不想你!”林老爸愤愤不平道。

    秦沐阳噗嗤笑出了声,“你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孩子计较。”

    “我吃醋!行不行?”林煜城扬着下巴,一脸的爷最大,得听爷的话。

    秦沐阳斜了他一眼,眼神里赤/裸/裸的写明了“瞧你那点儿出息”。

    林煜城搭上秦沐阳的腰,下巴搁在秦沐阳的肩上,人形拖布一样的被秦沐阳带着屋子晃荡。

    秦沐阳开始只是无奈的笑,可拖了快二十分钟了,屋子没收拾完,反倒累出一身汗来。见这只大考拉还不肯从自己身上下去,便不耐烦道,“下去!沉着呢!”

    老男人手勒的更紧了。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人越老就越像孩子。可林煜城这还没到该老的年纪呢,怎么就已然像个孩子似的爱撒娇了呢?

    秦沐阳开始回忆,似乎从林勋上高中开始,林煜城好像突然有了转变。原来,只要是能做的生意、能接的单,那个人是从不放过的。而这一年以来,他不仅推掉了很多找上门来的生意,还把手上的一些散单介绍给朋友,最后留下的都是些长期合伙的生意。他就像有意的缩减自己公司的规模似的,以前忙的脚不着地的日子,变的多了很多在家的时间。起初,秦沐阳以为他是想能尽量在林勋有限的在家时间里多陪陪孩子,但后来发现,即便林勋根本不着家,林煜城也没有改变他的计划。

    而且,这个老男人还变的越来越黏人。从前晚上各做各事的那种安静时光已经无踪可寻。林煜城会留意秦沐阳最近在做什么,或对什么感兴趣,就搜索一大堆与之相关的资源,然后再把恶补来的知识现学现卖的拿出来和他讨论。这种刻意制造话题的做法让秦沐阳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他也在自检,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令他的爱人如此没有安全感的事?

    “沐阳……”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

    “等小勋上大学后,我们去国外定居好不好?”

    “哈?”这种想法秦沐阳可是从来没有过。

    林煜城拉过秦沐阳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虽然你的父母不再反对我们在一起,但我那家子人……对不起,原谅我没法像你那样对家人坦诚。现在是没人管我,如果哪天哪个人突然蹦出来扔一句不行……别看我这年纪,我没有信心能说服他们。”

    “况且,国外对同性的感情会比这里宽容的多。到了那边,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公开我们的关系,不用像现在这个藏着揶着,见不得光。”

    “至于你父母那边,如果他们愿意,可以和我们一起过去,我们来照顾他们。而且我也让朋友帮忙了解了那边的华人养老院,条件也很不错。如果他们觉的和我们一起住会孤单,可以安排他们住那里,我们每周过去看他们。而且,那边的医疗水平也先进些,对伯父的病说不定也有帮助。”

    「原来,在我没留意的时候,他已经想了这么多了吗?」

    “那,小勋怎么办?你的生意呢?你的……那一大家子人呢?”

    “小勋喜欢画画,喜欢设计这方面的东西,对我的生意没兴趣。他如果想出国读,我供他。他如果想考国内的大学,我也支持。我会给他留够学费和生活费。况且,这边除了咱们住的这儿,我还投资了不少房产和商铺,随便卖上一两处,或者收收租金,也够他用的了。他一个人没问题的。你看,他现在没有我们,不也过的挺好么?”

    “生意那边,我最后留几条熟线就够了。找个有能力又放心的人管着,需要我的时候露露面,平时就安心当个股东好了。折腾了半辈子,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至于,那一大家子人——反正我不是嫡亲,也没人指着我撑起整个家族。我爸妈……”林煜城不屑的一笑,“有也跟没有一样。”

    “你不用回家的吗?”莫晓丽把炒好的菜一道道摆上桌,“你家人不担心吗?”

    林勋已经连着五周的周末是在她这里过的了。她真想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孩子拍回家,可每次对上林勋充满了矛盾的眼神,她的心就不由的软了下来。她能理解他心里的纠结,可理解不代表可以纵容。

    “一会儿吃完饭,你赶紧给我走。”

    “你烦我了?”

    “对!烦死了!”

    “为什么啊?”林勋问完就觉的自己矫情。烦就是烦,哪来那么多原因。再说,你林勋难道不烦人吗?你自己的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人家好心的收留你一次,你就厚着脸皮周周往人家这儿蹭。不烦你烦谁?

    “你碍着我做生意了!”

    “哦。”林勋听都没听对方说了什么,就顺口哦了一声。

    结果,莫晓丽没绷住,先笑了出来。然后林勋才反应过来刚才对方说了什么,也跟着笑了。

    “好啦!有什么事都得解决不是?老躲着算什么!”莫晓丽拿筷子敲了下林勋的脑门儿,“先吃饭吧。”

    饭桌上林勋半出神的只扒碗里的饭,菜是一口都没动。莫晓丽就好心的给他碗里夹菜,结果她夹什么他就只吃什么。最后,莫晓丽无奈至极的放下筷子,夺下林勋手上的碗,说,“你还是先别吃了。这么吃法,吃下去也会消化不良。”

    “心里想什么,和我说说。”

    ☆、女朋友(三)

    林勋把这些日子夜夜折磨他到异常难堪的旖旎梦魇和越来越强的想把梦里的主角私有化的执念一一道出后,莫晓丽摆出了一副兴致十足的表情。

    “真想见见你那个爸爸。倒底是怎样的魅力,把你迷成这样!”

    “你没机会的,他不喜欢女人。”

    “那你喜欢女人吗?”

    莫晓丽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林勋却异常认真的考虑起来。

    半晌,他说,“没试过,不知道。”

    “真迟钝啊!”

    “随我爸。”

    “嗯?”

    “我是说我亲爸。”

    “呵呵,是够随的。都随到一个人身上去了。”莫晓丽讽刺的挑了挑嘴角,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一脸坏笑的对林勋说,“不如……和我试试?”

    “试什么?”

    “试试看,你喜不喜欢女人啊。”既然林勋把玩笑变成了话题,那她就把话题继续下去吧。

    “不是说治疗情伤的最好方法就是投入一段新的感情吗?你说接受不了你那个朋友,说他太认真,怕伤了他,最后连兄弟都没得做。那就试试我咯。”她继续游说,“我这样的人,也不会被你伤着。反正你有事儿没事儿的净往我这儿跑,就当是关系更亲密一点儿的伴儿咯。”

    听完她半真半假的对白,林勋低下头,沉默了。

    这个结果是在莫晓丽的意料之内的。与一个小姐做朋友,和让一个小姐做女朋友,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她就是一时兴起,想逗一逗他。谁知逗着逗着,就着了魔似的非想要知道,自己于这个男孩子最多可以走到哪里。

    不过说完,她随即又后悔了。虽然他不知道林勋的身世,但怎么看这个孩子都是生长在不错家境下的乖宝贝。他即使有着关系不被社会接受的家长,有着背德的欲望,但与她还是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他与她本来只是在漩涡中挣扎时彼此互相的慰藉罢了,又何必给这种有今天没明日的关系加上一道更沉重的枷锁呢?

    “可以。”声音沉静的两个字,却带着令人不容忽视的重量。

    “不过有条件。”林勋抬起头,直视着莫晓丽的双眼。

    莫晓丽觉的,那两道视线拥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力度,紧紧的抓住她的神经,使得她不得不认真的听下去。

    “你要换个工作。”他说。

    「这是,要救赎我吗?用这么幼稚的方法?」

    “如果只是因为身份证的原因,我劝你还是回家补上。”林勋停了停,“你母亲就剩你这么一个亲人。当年你不告而别,她一定很伤心。你离开了多少年,她就一定担心了多少年。你不应该回去给她个交代吗?”

    “至于那些人……他们……都这么多年了,应该……”

    “林勋”莫晓丽突然开口打断他,“如果当初你的学生证不在我这里,你会怎么办?”

    「是啊,会怎么办呢?是继续蹭方朗的学生证用,还是硬着头皮回家面对害怕面对的人?」

    当初自己宁可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只见了一面的人身上,都不愿意回去,那么,现在的莫晓丽呢?林勋没想到她会如此锐利的抓住重点。她在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方法让自己明白,她不想面对的艰难。

    “爸爸当年为了和我老爸在一起,跟家人出柜,被他爸赶出门。于是,他有五年没有回去。”林勋想起了他们父子陪秦沐阳回家的情景,“两年前,我们陪他回了趟家,才知道他爸爸前一年差点就因为突发的心脏病去了……或许是在生死之门走了一遭,他爸最后不再反对他们了。”

    “我在想,如果他爸爸就那么走了,他会不会后悔一辈子?如果他没回去,是不是就永远得不到认同了?”林勋重新对上莫晓丽的目光,笑的温柔,“与其担心不被原谅,为什么不主动去争取原谅呢?”

    “就当给自己一个交代吧。”他说。

    莫晓丽把手交叉在胸前,释然一笑,“看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咯?”

    为什么明明是她自己的提议,最后却像被赶鸭子上架一样?

    林勋点头。

    “那我也有条件。” 莫晓丽说。

    “你讲。”

    “既然是女朋友,我就要享受到女朋友该有的待遇。”她故意把话停在这里,故意想让林勋误会她话的意思,她恶作剧的想看到林勋那一脸正经的表情出现裂痕。

    可惜,林勋让她失望了。

    莫晓丽只好把话继续说下去,“不能因为我曾经的身份轻视我。要像其他情侣一样约会,什么看电影啊,出去游玩啊。还有,什么生日啊,节日啊,纪念日啊,礼物一个都不能少。”

    林勋没想到这个经历了许多的二十大几岁的女人,还能有这么一颗少女心,不由的一乐,“还有吗?”

    莫晓丽瞥了他一眼,“口气不小!先把这些做到了再说吧!”

    一个月后,莫晓丽回来了,带着她补办的身份证,家乡特产,和她妈妈给他做的小吃。然后,她找了一份酒店服务员的差事。虽然要三班倒,虽然很辛苦,虽然时常会莫明的受点子窝囊气,可她还是觉的过的比以前充实很多。即便是拖着一身的疲惫,行走在夜间无人的街道,她也好像置身于阳光之中。

    在她被酒店录取的那个周末,林勋买了鲜花到她租住的房子,郑重的请她做他的女朋友。莫晓丽对他这一举动乐了许久。

    “你好幼稚啊!”

    “这不是你要求的吗?要像其他情侣那样。”

    “其他情侣就这样?”

    其他情侣怎样,林勋并不知道。他只是想,如果是他老爸,他肯定会这么做。他永远都记得他老爸是怎样在机场对秦沐阳表白的。

    “傻瓜!”莫晓丽在林勋额头上轻轻一弹,露出一脸幸福的笑容。

    莫晓丽不会天真的认为林勋会真的喜欢她,或者尝试去喜欢她。他心里仍旧只有那一个人。他和她的关系本质上并不会有一丁点改变,只不过在原本近乎无聊的相处方式上添上一抹绯色罢了。

    「这就够了。」

    是的,这样就够了。

    她做他的借口。他给她幻想的温情。

    一切你情我愿。公平合理。

    当林勋开口宣布自己有女友,并且毫不隐瞒女友身份的时候,最先炸毛的竟然不是方朗。

    “你没毛病吧?!”睡神莫杰从未如此身手敏捷的从上铺翻下来。他甚至伸手抚上林勋的

    额头来试探他的体温,看看他是不是烧糊涂了。

    林勋把莫杰的爪子扒拉下来,“我认真的。”

    “林勋,今年的愚人节已经过了,明年的还早着呢!不带你这么玩人的!”莫杰根本听不进去林勋的话。

    林勋不敢去看方朗,他怕在方朗的脸上看到失望的表情。他只好把目光转向陈宇哲,奢望的想从他那里得到认同。可陈宇哲只是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漠然的看着面前这个手足无措的人。

    “人家袁慧那么好的姑娘你看都不看一眼,却找了这么个东西当女朋友!你他妈脑子里都琢磨什么呢?”

    「袁慧是谁?」陈宇哲跟记忆里搜索了半天,才对上了号。他半倚着书桌,露出一抹鄙夷的笑容,心话,袁慧算什么,林勋为什么要对她上心?你莫杰才有病吧。

    陈宇哲带着点看戏的心情,瞥向方朗。那个人一直静静的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你放尊重点。”林勋冷冷道。

    “她哪点值得尊重?”莫杰反问。

    “她是我女朋友。”林勋郑重的说。

    他强迫自己不停的重复这句话,像是担心自己会动摇一样。

    “我擦!你魔怔了吧!”莫杰抓狂了。

    这时,方朗突然伸手,拉住了摆出要上去揍人架势的莫杰。

    莫杰也突然想起屋里还有方朗这么个人。他就像找到了坚定的同盟一般,抓着方朗的胳膊,激动的说道,“方朗,你劝劝他!这里只有你能劝动他了!”

    方朗先是轻轻拍了拍莫杰的手,示意他先放开,然后缓缓走到林勋身边,手搭上他的肩,用力的捏了一下,便直接从他身旁走了出去。

    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林勋与莫晓丽的关系在质疑的目光中,坚定而平稳的持续着。

    不管林勋的女朋友背景怎样不堪,在别人看来,他还是待她很好的。他的室友经常调侃他,是被牛糞糊了眼,还是被鬼迷了心窍?有那么多单纯可爱的妹子上赶着倒追他都不要,偏偏死心眼的吊在这么一棵歪脖树上。

    然而,林勋所执着的,并不是他们认为的爱情。他不过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不舍得松手罢了。

    随着年纪的增涨,林勋对感情的感知已不再那么迟钝。他早已隐隐觉出方朗对他的不同。那是一种经过了压抑的超出兄弟之谊的情感。同时,方朗于他,似乎已经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不想失去方朗对他的那份特别关注,又不想对方朗的付出做出同样性质的回报。所以,他不敢明着拒绝,却也无法再暗着装傻。于是,他想借由女朋友来给两个人之间造一堵安全的墙,让对方没理由逾越,而自己仍可拥有。

    同时,他也利用了这份所谓的男女之情,抑制心中那个可怕的念头。秦沐阳是他老爸的爱人,是从小到大照顾他疼爱他的长辈,是他要用来尊敬用来爱戴的人!除此之外,他不该有别的想法!

    ☆、别离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爱别离、五阴盛。

    又近年关。

    林煜城早早就计划好了,打算大年三十在老宅陪老太爷吃过晚饭,就带着林勋回家和秦沐阳一起守岁。这是他与秦沐阳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计划一起过年。然一,他们再订初一的机票飞b市,给秦沐阳的父母拜年。

    然后,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到年三十,老太爷出事了。一向硬朗的老太爷从沙发上站起来时没立稳,直接磕在了茶几上。老太爷现在是躺在床上完全不能动,话也说不清楚,脑子时而清明时而糊涂。

    老人年纪大,各个器官都在衰老,生理机能也在衰退。老人本就有点脑血栓,结果一摔,又加上了脑出血。手术是根本不可能的了。这用凝血的药吧,本来的血栓就会更严重;用通栓的药吧,那边脑出血又……

    最后的结果,只是耗着。

    这一大家子有官衔有头衔的人着实多,需要处理的事情也比一般的家庭要多。所以别看这么多人,能抽出时间来陪着的,还真没几个,都不够倒班的。幸好,有护工保姆这些行业的人存在。

    最难得的是,林煜城那不知道去哪个星球旅行的妈,在老太爷住院的第四天,终于赶回来,尽到了做女儿的义务。而林煜城那不晓得生意是不是都谈到爪哇国去了的爹,也冒出来点了个卯。

    两位早已没有感情的冤家见面时,并不像每年老太爷小楼聚齐时,仿佛对方是空气般的忽视。

    她抬眼看到推门进来的人,一点头,“来了”。

    那声轻似低喃的“来了”,好像一阵风,轻而易举的就抹掉了这么多年的爱恨情仇,带着那么份潇洒的释然。

    他把手中的果篮和营养品放在床头,慢慢走去她的身边,张开臂膀,狠狠的搂了她一下。这个拥抱很用力,却又一触即分。他似要把全身的力量都灌输到她的身体之中,当她的脊柱,然而这么多年的漠然,他又有什么资格成为她如此重要的角色呢?

    她笑了一下,半开玩笑的说,“人来了就行。整那么多虚的干什么?”她指的是那篮进口水果和营养品。

    “给你的。”这叫借给佛爷的花献观音?

    两个人相视一笑,便没再说什么了。

    他坐了一会,说有事,先离开了。她说“走吧”,没有送他。

    林煜城从病房的窗户俯视下去,看见那有些佝偻的背影停在楼前不远的地方,然后一辆车开了过来。一位年轻的司机下车为他开了后排的车门,等他坐好后,帮他关上门,才又转去驾驶位,发动了车子。后座上的男人摇下车窗,在车子开走人,朝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头花白的头发在夕阳下格外的刺眼。

    林煜城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心酸。或许,只有在死亡面前,人们才会去留恋,才会去反思自己错过了什么。种种过往的恩怨都变的不再重要。因为不管执着了多久,执着的有多深,在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刻,都将烟消云散。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想着今年要自己飞回去的秦沐阳,在腊月二十七清早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秦爸爸去世了。电话里秦妈妈并没有显得太过悲伤,她说他是在睡梦中走的,走的很安详。

    年前的机票根本订不到,秦沐阳最后是先上车后补票的站了三十来个小时,终于回到了家。

    家里被收拾的很整齐,四处都苫着白布。正对着门的桌子上摆放着老爷子的黑白遗照。香炉里还燃着没有烧净的香。老爷子常用的东西还摆在原位,就好像他不曾离开一样。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们称是秦爸爸原来的下属。他们和秦沐阳简单的寒暄了几句,道了声“节哀”,便离开了。

    秦妈妈坚强的表情露了一丝裂缝,一直硬挺的脊背也弯了下来。

    秦沐阳看着心疼,叫了一声“妈”,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待到他把自己的心绪整理好,才向母亲说明了林煜城没能来的原因。秦妈妈拉着秦沐阳的手坐下,将这几日发生的事缓缓道来。

    原来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秦爸爸不如以前起的那么早了。秦妈妈还以为是因为天变冷了的缘故。那天,秦妈妈都从早市买菜回来了,见老头子还没起床,便去叫他。她还笑老伴会睡懒觉了。但叫了很久,对方都一动不动。秦妈妈鼓了半天勇气,才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去探查老伴的鼻息,这才发觉老爷子早已没有了呼吸。他的身体已经凉了。

    因为秦沐阳还没回来,还是大前年春节送老爷子去医院的邻居小伙子过来帮老人穿的寿衣。他还帮着把人送殡仪馆,帮着布置家里……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才离开,昨儿整整忙了一天。秦沐阳想去道谢,但隔壁家里没人。

    停尸三天,然后火化。火化当天,在火葬场的永安厅举行了遗体告别遗式。秦沐阳父亲生前的好友、战友、原机关的一些同僚都来送他最后一程。之后,秦沐阳捧着父亲的骨灰,一边搀扶着步伐有些蹒跚的妈妈,将父亲的骨灰安置去纪念堂。

    再次回到家中,秦沐阳感觉恍若隔世。他想起前年和林家父子回来时,他妈妈对他说的话:“这人哪,真是说没就没的。今儿个还在一起说说笑笑呢,说不定明儿就成黑白照片儿了……”

    他望着偷偷擦着眼泪、整理父亲遗物的妈妈,心像被什么拧了一下,疼的抽搐。父亲就这么走了,也没留下什么话。而母亲剩下的路,又还有多长呢?没有了相互扶持的伴,她会过得多么孤单啊。

    “妈,跟我走吧。我和煜城会照顾您的。”

    秦妈妈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缓缓摇头,“妈习惯这儿了。你们还有孩子要照顾。你和煜城好好过日子就成,别担心我。”

    秦沐阳张了张嘴,差一点就冲动的脱口而出“我不走了,我陪您”。可是想到那个人,他最终还是忍住了。都是他重要的人啊,谁他都舍不得。

    他想到了几个月前林煜城的提议,“妈,如果……我是说如果,让您和我们一起去国外定居,您去么?”

    “什么?国外?”老太太显然很意外,“国内都没转完呢,还国外?你们年轻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果然,行不通吗?」

    老辈人都是念旧的,习惯了一个环境,习惯了一种生活,就不想改变。他们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讲求新鲜。他们一生最大的追求就是安稳,最大的幸福也是安稳。这里有她的家,有她的熟识的人,有她和爱人几十年的记忆……她怎么会离开?

    一股罪恶感暗暗的在秦沐阳心里萌了芽。他想,这么多年,他终究要对不起林煜城一次了。

    陪妈妈住了多半个月,秦沐阳最终还是被母上大人赶了回去。

    林煜城依旧是除了工作,便是往医院跑,在家的时间很少。林勋还没有开学。因为家里老人出了事,他这个假期彻底踏实了。他只是年前去送了趟莫晓丽的火车,便一直乖乖呆在家,偶尔随林煜城去医院看看老太爷。

    老太爷毕竟年纪太大了,撑了两个多月,最终在春暖花开的四月,安静离世,享年98岁。

    人不过沧海一粟,无论这一生有过什么辉煌,最后不过是墓碑上冰冷的一个名字。唯一鲜活的,便是存在于生者记忆中,共同生活的过往。哪天,记得你的人也不在了,那么关于你的那点生气儿就永远消失了。

    校园中的四月,是温柔的。满眼望去一片新绿,蔷薇花大片大片的盛开着。被春雨打落的花瓣半掩在草间,似在叹息着时光的无情。

    “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蔷薇花开过了,春天也就完了。

    方朗坐在宿舍楼的天台上,把听里剩余的啤酒一口掫了,斜睨着林勋,自嘲一笑,“你说,人的骨子里,是不是都有着‘贱’这种劣根性?”

    自打林勋宣布了女朋友的事之后,方朗已经很久没有找过他了。或者说,即使平日里共处一室,他们的交流也少之又少。所以,对于此次方朗主动约他,他还是欣喜的。

    林勋琢磨着这话,又联想着前阵子自己有家不回的瞎折腾,无奈一晒。他搭上方朗的肩,点了一下头,“是吧。”

    方朗顺势将脑袋枕在林勋肩上。林勋非常自然的将手臂紧了紧,一副半抱着方朗的姿势。方朗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过了一会,又向林勋靠了靠,将脸颊贴在他的脖颈上,轻轻蹭了蹭。

    然而,听着林勋没有什么起伏的呼吸声,方朗还是失望了。自己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小心思,总会被他直接忽略;而自己暗中带了点勾引意味的亲昵,也一直被他看作平平常常。果然,这边陷进去的只有自己。而近在咫尺的那个人,却在另一个网中挣扎。

    一切不过是“我爱你,你却爱着他,而他与他已是两情相悦”罢了。

    “如果你知我苦衷,何以没一点感动。”

    方朗就着偎在林勋怀里的姿势,开口轻轻哼唱起来。

    “谁想到这样凝望你,竟看不到认同。”

    林勋听出来是方朗曾在别墅用吉他弹唱的那首歌。当时因为歌词是粤语,林勋并不清楚内容是什么,只记得当初方朗唱的时候,泪无声的从眼框中涌出,又掷地有声的砸在什么地方,引起共鸣一般的疼。那是一种被压抑起来的、无奈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却又隐隐作痛。

    后来在一次纪念哥哥的活动中,他无意看到了这首张国荣作曲、林夕作词的歌的歌词。就在那时,他瞬间明白了方朗当时的情绪。

    “明知我心里苦衷,仍放任我做好梦。”

    嗓音带出点沙哑,似乎有什么如梗在喉,吐不出,却又不甘心咽下。

    “明知我心里苦衷,仍放任我做好梦。难得你这个朋友,极陶醉,但痛……”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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