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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节

    [综仙古]囧途漫漫 作者:山村老湿

    第22节

    警报拉响,乐无异瞬间炸毛,脑袋上的呆毛登时立起来!

    为保贞洁,他想都没想立刻战略性转移。

    海市入口美女蛇痴痴的凝望乐无异顶着呆毛绝尘而去的背影,双目噙泪,她只是想提醒那个人类,他的钱袋掉了。

    跑了好一段路,乐无异才喘着粗气停下,直起身环顾四周,傻眼了,他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海市很大而且灯火通明,处处雕梁画栋,乍一看哪里都差不多。

    不过想来乐天的乐无异没太在意,打算一边找路一边找闻人。

    走了一会儿,乐无异远远看见前边有一个宽阔的游廊,廊内有不少奇形怪状的妖,中央插了一个告示牌,乐无异一眼就看出那是大名鼎鼎的侠义榜,他不禁喜上眉梢,没想到侠义榜竟然把分号开到海市来,正好最近手头有点拮据,接个任务弄点钱。

    乐无异在侠义榜前找了许久,大多是要求去各地打怪的,好不容易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个还算可行的任务,就是任务内容有点奇怪。

    发布人茶小乖

    最新一期的同人志发布了!小乖好想看……可是傻鹿吃坏了肚子,小乖得照顾傻鹿,听说商铺掌事金不换手上有,大侠能从他手上给小乖买来一本吗?拜托,拜托!

    对了,金不换那只蛤|蟆可抠门了,大侠可要多备财物哟,事成之后小乖定有重谢!

    乐无异站在侠义榜前摸摸下巴,一脸沉思。

    茶小乖这个名字他可不陌生,他好几次帮那个孩子跑腿去买逸尘记,那孩子虽然古里古怪的还特别八卦,不过给的报酬确实挺不错。身上大概还有几百两,足够应付那个金不换了。

    乐无异打定主意,拽过一旁齐刘海的茵茵问路,临走前特熊的揉了一把齐刘海,茵茵嘤嘤而去。居然被一个人类调戏了,茵茵要嫁不粗去鸟!

    乐无异耸耸肩,往海市西南角的商铺走。

    这次乐无异很快就找到了商铺,刚进去就看见一个肥头大耳穿着富贵的蛤|蟆人五人六的站在堂内,正在跟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交谈。

    等等!那个人……乐无异眯起眼冷笑两声。

    乐无异抬脚走到蛤|蟆跟前抱拳说:“阁下可是金不换,我来买书。”

    金不换转过头看他,夏夷则视若不见。

    乐无异心头火起,喵了个咪!竟然当做没看见他!

    金不换道:“这位小哥实在不好意思,书已经被这位公子订下了,区区手上也就这有这一本。”

    乐无异惊怒:“什么?!”金不换赔笑,乐无异眼一横夏夷则,后者不为所动。

    夏夷则对金不换道:“便如先前所说,一百五十两。”

    金不换:“好好好,书在内堂,公子随区区来。”

    乐无异一惊:“喵了个咪,这年头书都卖这么贵吗?”

    金不换意味深长的看着乐无异道:“小哥此言差矣,此书非彼书啊!”

    乐无异搔首,一脸茫然。什么乱七八糟的,书还有贵贱之分?!

    金不换怪笑两声,配上那张蛤|蟆脸,让人恶寒不已。

    夏夷则盯着金不换蹙眉,金不换顿觉一股异样的压迫感,不敢再与乐无异乱侃,匆匆带着夏夷则进内堂取书,乐无异想了想还是跟上去。

    金不换从雕花梨木桌上的锦盒内取出一册奇怪的书,封皮上画着一朵奇丑无比的花,正要交给夏夷则就被乐无异拦住了,蛤|蟆奇怪的瞅他。

    乐无异清了清嗓子说:“那啥,我再加五十两,这书卖我怎么样?”

    金不换闻言一怔,小心翼翼的觑了眼夏夷则冷峻的侧脸。

    夏夷则淡淡道:“不卖。”

    乐无异斜睨一眼:“又没问你,金掌事怎么样?”

    金不换拿着书的手立马缩了回去,故作犹豫道:“这……不好吧。”

    乐无异随意摆摆手:“有什么不好的,反正还没付钱。”

    从刚才乐无异报价金不换两只手就一直不停的搓着,听乐无异这么说也不装了对二人提出一个貌似可行的法子:“这样吧,要是夏公子能报出比乐小哥更高的价格,区区二话不说,这本书就归你了。”

    夏夷则凉凉一瞥乐无异,乐无异瞪回去。银货两讫,谁怕谁?!

    乐无异抱臂站在一旁存心看好戏,脑袋上的呆毛也精神抖擞的立起来,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坏笑,那模样活脱脱一只趾高气昂的小狐狸。

    夏夷则冷冷吐出两字:“不加。”

    金不换喜上眉梢的看着乐无异,乐无异也爽快的往兜里掏钱。兜里没有,估计在偃甲包里,唔……偃甲包里也没有……

    乐无异把身上所有能放钱袋的地方都翻过,连偃甲包里的馋鸡也被翻个顶儿朝天,连个铜板影子都没看见。

    金不换的笑容渐冷,道:“小哥的钱该不会是掉了吧?”

    乐无异惊诧道:“金掌柜你怎么知道?”

    金不换皮笑肉不笑:“区区打发的上一批骗子里十个有九个说钱袋掉了。”

    乐无异怒目:“你!”

    金不换这只蛤|蟆向来认钱不认人,完全不把乐无异的愤怒放在心上,不咸不淡道:“区区虽然只是海市商铺的一个小小掌柜,但某些特权还是有的,比如说差人把骗子乱棍打出海市。我看小哥衣着不凡,想来应该不是那等下三滥,再好好找找。”

    乐无异被金不换刻薄的话堵得一肚子火,他本就不算一个冷静的孩子,当即抽出晗光直指金不换,剑锋冷厉,金不换登时被摄住了。

    夏夷则一旁抱臂挑眉。

    乐无异一字一顿道:“我说了钱袋掉了就是掉了,我最讨厌别人冤枉我。等我回家别说两百两就是两万两都不在话下,我爹可是定国公不缺你这点银子!”

    夏夷则投来诧异的视线,又极快的敛去目光。

    金不换冷汗涟涟僵着脖子:“是是是,小的有眼无珠,请小公子宽宥!”

    乐无异冷哼一声,收回晗光,金不换摸了摸脖子,背后沁出一层冷汗。

    金不换小心翼翼道:“这样吧,小公子一表人才,身家显赫,区区这儿又是商铺,不如小公子将身上一些值钱物件在这儿典当,一来筹到书钱,二来可以备做盘缠,小公子以为如何?”

    乐无异斜睨一眼低头哈腰的金不换,盘算着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他是为了躲娘亲才匆匆离家的,哪里会带值钱的东西,要说最值钱的大概就只有晗光了。

    金不换看出了乐无异的踌躇,便提议说:“区区见小哥那把剑实在不凡,心中喜爱,不知小哥是否肯割爱?”

    乐无异一愣:“你要晗光?”来海市前,也有人看上晗光甚至对他施下迷幻术差点将晗光骗走,幸好有闻人在。

    金不换:“小公子若愿意,区区不仅将书双手奉上,还出这个价。”□□手比了一个四。

    乐无异:“四十两?”

    金不换:“多些。”

    乐无异神色微变:“四百两……”

    金不换:“再多些。”

    乐无异惊诧:“四,四千两!”

    金不换放下手说:“如何?”

    乐无异:“我想想。”

    金不换口中说着不急,但却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夏夷则在一旁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道:“在下虽不精铸造一道,却也看得出那柄剑乃不世之剑,举凡宝剑尤其是上古流传之物,价值连城亦不为过。”

    乐无异惊讶的看他:“你的意思是晗光是上古的宝贝。”话音未落,晗光突然发出烁烁的光华,一道疾雷落下,蛤|蟆被劈晕在地。

    乐无异喃喃:“喵了个咪,屋子里还能打雷!”

    夏夷则右手持剑厉声喝道:“何方妖物作祟?”

    “哼,妖你个大头鬼!”半空中一个少年的身影骤然浮现。

    乐无异傻眼:“小孩?”

    “孩你个大头鬼!”

    乐无异不满道:“喂,你个小屁孩,怎么这样说话?”

    夏夷则目露惊色:“你是……剑灵。”

    乐无异疑惑:“剑灵?”

    少年向夏夷则投去一记赞赏的目光:“不错,吾乃禺期,晗光剑灵。”

    乐无异若有所思的问:“……剑灵?是不是那种……像是剑成精之类的东西?那偃甲呢?偃甲能有偃甲灵吗?”

    禺期:“闭嘴!”

    乐无异讪讪,比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禺期白他一眼:“哼……这十数年来吾宿于剑中,你所经历之事,吾亦曾眼见耳闻。数次危机关头,吾更曾暗中出手相助。晗光乃绝世利器,你却用他斫木剖石念你年幼无知也便罢了,可如今你竟要拿晗光换银子,真真狗眼无珠,你那眼睛若是闲置,不如掏给吾了罢!”

    乐无异不由得顶嘴:“剑还不就是给人用的?一样是用,拿来卖钱或者砍木头,总比杀人好吧?”

    禺期斩钉截铁的说:“吾说不行便是不行!”

    乐无异横眉倒竖:“你怎么不讲道理?我不想杀人,你又不愿意被拿来砍木头,又不准我把你卖给别人,那你到底想怎样?”

    禺期抱臂倨傲的说:“看你年纪小,吾劝你一句。若不想死,一则不可动用晗光与人相争,二则不可与他人妄议剑灵,三则不可用晗光斫木换钱。听明白未?”

    乐无异忿忿腹诽:“你说了我就得听?”

    禺期不屑的说:“若嫌命长,大可不听。后会无期!”

    剑灵撂下这句话就消弭了身形,乐无异盯着手上的晗光干瞪眼。

    夏夷则一言不发,往门口走。

    “你不要了书啦?”乐无异忍不住出声问。

    夏夷则侧头瞥了他一眼,静静离开。

    “嘁,装什么酷?不要正好!”

    乐无异弯腰拾起地上的书,走的时候踹了一脚昏死的金不换。

    乐无异见到茶小乖的时候,后者正拿着逸尘记看得津津有味,身边的鹿似乎恢复了点精神嘴里含着半块糕点,依稀可辨是丹桂花糕。

    茶小乖惊喜的看着乐无异递过来的书:“同人志!”

    乐无异无奈道:“费了我不少功夫呢,那个蛤|蟆真讨厌。”

    茶小乖接过书,笑眯眯的说:“乐小哥出手什么不能拿下!不过我好像记得最先接榜的是夏小哥……”

    “那家伙见本少爷在,知难而退了,哈哈哈!等下——”乐无异狐疑的看向茶小乖,问,“你,认识我?”

    茶小乖点点头,道:“乐小哥之前帮我买过好几次逸尘记啊!”

    乐无异困惑的挠头:“诶?是这样吗?我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你了?”

    茶小乖咧嘴一笑,在身上掏啊掏,掏了好久,掏出一块巴掌大的晶体,晶块通体透明,棱角呈不规则状,凑近仔细一看,里面仿佛流动着浓稠的液体,神秘莫测。

    乐无异惊奇问:“这是啥?”

    茶小乖眨眨眼:“唔,是个好东西。可以凝聚灵体,不管人还是物都有用喔!”

    乐无异:“诶……可是,我应该用不到吧。”

    茶小乖:“乐小哥不想要这个吗?那小乖换一个吧。”

    乐无异伸手拿过东西,说:“没准以后用得着,而且看起来是个宝贝呢。”

    茶小乖笑而不语。

    乐无异见茶小乖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手痒一拍茶小乖头上的斗笠,小乖撅着嘴扶正,回过神人已经走了,他背着身冲小乖挥了挥手,那背影好不潇洒。

    茶小乖一瞬失神,鹿头拱他,他伸手一摸。

    鹿说:“就这样把东西给他?这可是你费了不少心血拿到的。”

    茶小乖好整以暇的伸了个懒腰:“在我手上用处不大,送出去也好,做个人情。”

    鹿拿眼觑他,微哂道:“你给谢衣那人还能知道,给乐无异……”

    茶小乖伸出食指,在鹿面前一摇:“给谁都一样,他是无所不在的。”

    鹿不说话了,茶小乖耸耸肩拿起乐无异刚送来的书,慢慢翻看,笑得荡漾。

    ?

    ☆、阿阮

    ?  小熊最近有点烦。

    镜水湖莫名其妙多了三个人,还有一只看不出品种的鸡。

    当然,这并不是小熊烦的主要原因——

    钟鼓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小熊蹲坐在主屋门外发呆,一只小黄鸡窝在它的头上打盹,和煦的光洒落,温柔的风拂过,却始终无法抚平它心底的烦躁与不安。

    小黄鸡悠悠醒转,嫩黄色的喙轻啄身下毛茸茸的熊脑袋,小熊吃痛一个激灵回过神。

    “蠢鸡,竟然啄我!”

    “唧唧唧唧唧!”

    小黄鸡在白色的脑袋上乱扑腾,毛茸茸的小熊掌努力想要把它拽下来,却只能够到自己的耳朵。

    一时间鸡飞熊跳,不小的动静传到了后厨。

    乐无异拿着锅铲气势汹汹走过来,一只一下,小黄鸡当即晕头转向,某熊趴在地上装死。

    乐无异:“吵死了,我在厨房都能听到。”

    馋鸡蹦来蹦去,表达不满:“唧唧唧唧!”

    小熊摸着耳朵打算继续装死,就被乐无异逮住揉成炸毛。

    某熊顶着一身炸毛和两只死鱼眼,依旧分外淡定。这算什么,想当初在流月城他被谢衣各种实验爆炸生生弄出过爆炸头,那时候一身白卷毛走在街上回头率相当高。

    “无异怎么了?”闻人循声而来。

    “没什么,在和馋鸡,小山进行友好交流。”乐无异拍了拍小熊,问,“闻人你怎么来了?”

    “哦,对了,夷则在谢前辈的书房找到一个很奇怪的画轴,我来叫你过去看看。”

    “画轴?”

    “嗯,还会发光。”

    乐无异闻言两眼放光,扔下锅铲和小熊,兴冲冲的跑去书房。

    小熊和闻人相视无言。

    流月城

    紫微祭司殿一尘不变的冰冷,就像流月城终年不退的严寒。沈夜负手站在殿中,百年的时光并未有损他俊美的容颜,然而心上终是留下了千沟万壑。

    他的面前漂浮着一团苍蓝色的火焰。

    沈夜蹙眉道:“瞳,你又拿自己炼蛊。”

    瞳满不在意的说:“左右无事。”

    沈夜问:“上次给你的那批人呢?”

    瞳淡淡道:“死了一半,当真无趣。”

    沈夜:“……我会再拨些人给你,往后还是不要以身涉险了。”

    跳动的火焰突然安静下来,瞳道:“嗯,知道了。”

    沈夜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他之前也曾劝过瞳,但多年相交他也知道瞳看似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固执起来意外的可怕,然而今天却突然松口了。

    瞳:“已经没有炼制新蛊的必要了。”

    沈夜:“那只活傀儡,你完成了?”虽是问句,语气中并没有半分疑问。

    火焰上下跳动一下。

    流月城的第十二号活傀儡终于完成了,这或许是流月城最后一只活傀儡也说不定。沈夜静静的看着苍蓝色的火焰,不知为何他从这团火焰中并未感受到半分喜悦,有种别样的情绪在里头。

    沈夜问:“怎么了?”

    瞳没有回答沈夜的问题,相反他问了沈夜一个问题:“阿夜,当年我制出初七,你是何种感受?”

    沈夜目光陡然一滞,虽然极快的掩饰,却仍是悉数落于瞳的眼中。

    沈夜:“为何这样问?”

    瞳似叹息道:“第一次见到他,我就动过将他制成活傀儡的念头,可是真正将他制成傀儡后,我却一点也不快活,人还是那个人,但是又不是那个人了。”

    沈夜拂袖:“只要人留在身边,其余的不重要。”

    瞳静默许久,缓缓问:“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阿夜。”

    沈夜:“……自然。”

    瞳不紧不慢的说:“日前下界我见到了一个人。”

    沈夜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问了:“谁?”

    瞳:“谢衣。”

    瞳走后,沈夜独自站在原地,尤自沉浸在瞳带来的震撼的消息中。

    谢衣早就死了,死了一百二十二年。

    可下界居然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谢衣,自在逍遥了百余年。

    这是何等荒谬?!

    沈夜唇角微弯,露出一个无声的笑。

    “初七。”

    一个玄黑色的身影极快出现在沈夜的面前,他身着玄色劲装,脸上的面罩覆盖了半张脸,只能通过面罩上的单眼机括观察外界的情况。一手抵在左胸,躬身站立,等候主人的指示。

    “跪下。”

    “是。”

    沈夜静静看着脚下这个自己一手调|教出的暗杀者以恭敬顺服的姿态跪伏着,初七无疑是一个让他满意的作品。然而坏过一次的东西,即便用再珍贵的材料来弥补,裂痕却是无法抹去的,这是沈夜见到初七第一眼领悟的。

    沈夜抬手除去初七的面罩,捏住他的下颔,一张俊美如玉的脸孔映入眼帘,右眼下暗红色的魔纹犹如泪痕,沈夜的拇指摩挲着魔纹,似是要拭去他的泪痕,却终是徒劳。

    “初七,你说死了的人还能复活吗?”

    “不能。”

    “是啊,不能,绝无可能。”捏着初七下颔的手微微收紧。

    镜水湖主屋后,小熊愣愣的盯着眼前的绿裙女子。

    “阿……阮……”

    “你……认识我?啊——头,头好疼!”

    脑颅内猝然刺痛,阿阮双手扶头,脸色煞白。

    一个青蓝色的光圈骤然出现在阿阮脚下,谢衣结印于胸,夏夷则于另一侧不断施加灵力。

    “阿阮姑娘,请凝神静息,解封即将完成。”

    小熊看着光圈中脆弱的仿佛水晶的女子,心底浮现深深的恐慌。

    一旁的闻人将它的神色尽收眼底,看了眼阿阮,若有所思。

    施术完毕,谢衣关切的问道:“姑娘,你怎么样?”

    “我……我想起来了……”

    小熊打断了阿阮的话:“衣衣,我饿了,我们先吃饭吧。”

    乐无异说:“谢伯伯别理它,它刚吃完一条鱼。”

    小熊愤怒跳脚:“臭乐乐!”

    乐无异抓狂:“是yue,不是le!”

    闻人推了乐无异一把,道:“无异别闹,阿阮姑娘似乎有话要说。”

    乐无异讪讪闭嘴。

    阿阮:“谢衣哥哥,你不记得了吗?一百年前,你说你要去西域,找一枚指环……”

    谢衣露出疑惑的神色:“指环?”

    阿阮点点头:“对,你要去的,是一个叫“捐毒”的地方…………”

    谢衣低着头喃喃自语:“……捐毒。为何我……毫无印象……”

    阿阮双手交握置于胸前,目露忧伤:“我不会记错的,那时我那么伤心……”

    闻人羽思忖道:“阿阮姑娘既知道离开画卷的方法,应该确实与谢前辈相识,可为什么谢前辈将前往西域之事与阿阮姑娘都忘记了。”

    谢衣扶着头,脑海中似乎闪过零星的画面,细究时却一片空白。

    乐无异看出了谢衣的异状忙问:“谢伯伯,你没事吧?”

    谢衣摆摆手示意无妨,用平缓的语调说:“百年之前——那段时间前后,大约长达数年之久,我的记忆十分模糊。而且,我身边确有许多古老的捐毒国书籍画卷,不知是何时收集而来。两相对照,只怕……”

    众人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夏夷则突然道:“若真如阮姑娘所言,谢前辈西行之事小山应当也是知晓的。”

    众人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小白熊身上。

    小熊怯怯的后退一步,心中的不安感终于破土而出。

    不能说……

    绝对不能说……

    阿阮困惑的看向小熊问:“你……我是不是见过你?”

    “没有。”小熊矢口否认,撒了它平生第一个亦是唯一一个谎,“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诶?”阿阮侧了侧头,仍是迷惘,“难道是我记错了?”

    谢衣目光坦然,向小熊招了招手,小熊磨磨蹭蹭的挪到他身边,与小熊相伴多年,谢衣自然知道小熊在隐瞒一些事,而且是很不好的事。

    谢衣抚摸着小熊柔软的毛,一下又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却勾起它心底最沉重的回忆。

    小熊蹭着谢衣的温暖的掌心,听见自己说——

    衣衣,别走。

    ?

    ☆、幻梦

    ?  流月城

    瞳少有睡眠,他醒着的时候不是炼蛊就是看书,除非必要话都很少说,所以七杀祭司殿总是静悄悄的。

    往日这个时候瞳总要去蛊室瞧瞧情况,今天却有些反常,他非但没有踏出房门,反而伏在书房的书桌上睡着了。

    内侍大都惧怕瞳,所以不敢叫醒他自然更没有人想起为他添衣,唯一一个会为他添衣的人也被他派去无厌伽蓝验收成果了。

    这样最好,因为瞳在做梦。

    下界的人终是冲进流月城,残存于城中的祭祀奋力抵抗,被一一斩杀。

    瞳走过那片被鲜血和寒气浸染的地,将斗争和呐喊抛诸身后,他得找到他们,带他们走,带他走。

    前往寂静之间的路上,横亘了无数尸体,那是下界人的,烈山部人死后即刻化为灰烬。

    瞳看到开阔的平地上有四个少年人,其中一个用寒气森森的剑刺穿华月的身躯。

    他虽然素来与她不和,但此刻竟也升起兔死狐悲的苍凉感。

    瞳突然害怕起来,必须找到他,放他走。

    然后一柄长□□穿了自己和另一具活傀儡的身体,一直想找的人也出现在身边。

    十二,流月城最后一具活傀儡,是瞳呕心沥血,最得意之作。

    粗陋的面罩下藏着瞳挚爱的一副眸子,这是瞳欠他的。

    瞳放开了十二,一如当初他放开了瞳。

    隐约听到十二压抑的哽咽和悲鸣声。

    他为他哭了,这就足够了。

    瞳徒步走在漫步边际的黑暗中,他的前方后方俱是漆黑,看不见来路亦望不到去路,四周沉寂的可怕就像死去了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只是漫步目的的走着。

    突然,黑暗中闪过一道亮光,像一颗无意坠落的星辰,散发着微弱而醒目的光芒。

    瞳朝着星光的方向走去。

    步子越来越大,步伐越来越急促。

    瞳在黑暗中疾步狂奔,胸腔中冻结的心跳遽然复苏,全身凝滞的血液急速循环。

    咔擦~

    身后无垠的黑暗裂开了一道口子,裂纹犹如蛛丝在这片镜面上层层蔓展,然后粉碎。

    瞬间大片大片的红铺满了天空,大地,甚至水面,这颜色充斥着不祥与恶意。

    挂在天际的那颗星,依然固执的停留在那里,在红光的笼罩下它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陡然间,天地变幻,山崩地坼。

    山岳在他身边崩塌,江流在他眼前倒灌。

    耳边的激荡轰鸣几乎将鼓膜震碎,他依旧坚定不移的朝星辰的方向奔跑。

    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那是唯一耀眼的存在!

    掉落的那一刻,瞳分明看到颗星星化作一双眸子,带着不可言说的美丽和无以名状的力量,是他眷恋又遗失了百年的目光。

    ——瞳大人。

    瞳于梦中惊醒,同时被惊住的还有那双正在为他披衣的手。

    瞳抓住那只手,攥紧,道:“十二,你回来了。”

    十二顺从的说:“是的,瞳大人。”

    瞳摩挲着掌中并不细腻柔滑的手,渐渐平息略微慌乱的气息。

    十二被他掌心的湿冷滑腻吓了一跳,反握住他的手,问:“瞳大人,您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

    十二闻言一愣,强大如瞳,竟然也会被噩梦惊醒,令他错愕的同时又觉好笑,可这样瞳却比平时更亲近。

    瞳突然道:“十二,那个天罡现在如何?”

    十二不明白为何瞳会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仍关在无厌伽蓝,瞳大人要将他取出来吗?”

    瞳若有所思道:“不,关着他,等到恰当的时候放他走。”

    十二讶异的说:“瞳大人不是要让他顶替十一的位置吗?”

    瞳以一种奇特的语调说:“我有种感觉,放他走或许是个不错的决定。”

    十二歪了歪头,虽然不解,但瞳的任何决定他都不会反对。

    瞳难得笑了下将十二带入怀中,头深深埋入他的颈窝,那个人死后,瞳学会了一样东西,珍惜。

    十二或许是瞳唯一拥有的。

    雨后江陵,天空仍未放晴,空气中蕴含着湿重的水气,街两旁的小贩早早收摊,街面上空荡荡的。

    昏暗湿冷的小城,一袭白衣执伞而过,恍若翛然的月华飘然行至。

    修长白皙的手撑着十六骨纸伞,缓缓走在潮湿的青石板路上,水花溅湿鞋面,他却浑然不觉,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然的笑意。

    脑后的青丝编成一股以木制的发套固定,随着步伐晃动。

    如流波回雪,风华卓越。

    身边的连金泥和乌金都告罄,他得在启程去捐毒前备好。

    青年静静朝着城南铁匠铺走去。

    曾被他埋葬于回忆的一颦一笑,此刻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瞳从不说谎,谢衣尚在人间。

    沈夜负手站于雨幕中注视着他一如往昔清隽的背影,隐匿身形默然跟随,保持着不被发现的距离。

    谢衣在铁匠铺挑挑拣拣了半天,又同铺子老板讲了价,老板是个爽利人,谢衣又是常客,所以很快就敲定了。

    谢衣将东西收好,向老板道谢后告辞。

    谢衣撑着伞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为了不引起注意他得在城外近郊使用传送阵。密密的细雨斜织而下,打湿他的外袍,这样的雨天郊外道路湿滑泥泞,若放在别人身上早就怨声连连,然而谢衣是个极富耐心的人,或者说他少年时的锐利早已被时光打磨。

    沈夜也察觉到这一点。

    眼前这个温雅如玉的青年,与他记忆中跳脱随性的孩子相去甚远。

    但是再如何相像这个谢衣终究不是他,真正的谢衣早就被毁得一干二净。

    沈夜突然感到迷惑,可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他只能跟着谢衣一路走出江陵城。

    直到走到近郊一处人烟稀少的旷野,谢衣停下了脚步。

    “阁下跟了谢某一路,何不现身相见?”谢衣的语气沉静从容。

    “呵~”沈夜低笑一声,显出身形,“数年不见,颇有长进,竟能识破为师的幻术。”

    谢衣身形一僵,露出一种极度不可思议的神情。

    “……师尊……”

    “睽违多年,别来无恙,为师的……”沈夜顿了顿,声音低缓具有穿透力,拖曳出华丽的尾音,“好徒儿。”

    沈夜的话落在谢衣的耳中,极具讽刺。他的每一个停顿,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狠狠鞭笞在谢衣的心上。

    谢衣双唇微白,道:“有劳师尊关心,弟子一切安好。”

    沈夜以一种近乎飘忽的语气说:“是啊,你很好……可是,为师不好。你说怎么办呢?”

    “……”

    “本座唯一的弟子与本座离心离德,甚至叛逃下界,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谢衣。”

    谢衣的神情坦然从容,清瘦的身躯笔挺的站着,沈夜眯起双眼,冷笑一声。

    “谢衣啊谢衣,你果真丝毫未改。”

    “道之所存,心之所往。倒是师尊,这么多年过去了,竟一点也未能想透吗?”

    “如何?你又要对本座说教不成?”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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