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节
异世之相伴 作者:留遗
第12节
“能说的话，跟不能说的话。”
“这个范围有什么依据？”
“不会有影响的，跟会有影响的。”
……影响？一般来说，影响这词包含的范围很大，可能是指心情，可能是指状态，再换个角度说，这个影响并不一定仅仅拘束于自己，也可能是指他人。比如说会影响到的对象是炎昀，或者卫仕扬卫知烽……那么，“你们是什么角色”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影响到谁？又是影响到哪个方面？
林贺皱起眉，想起在面对焰兽时，小莞提示了焰兽的罩门所在，自己才得以降服焰兽。
而在此之后，小莞就说“暂且消失一段时间”，难道就是因为她的出言提示给自己的现状带来了影响，所以才消失的？
想到这里，林贺的后背冒出了冷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在过去的一年多里，他们没有出现是因为可能会对自己的生活状态造成影响？
这个猜测极有可能，因为当初的自己陷入恐慌之中，如果系统出现的话，自己一定会将他当成救命稻草，对他言听计从……这恰恰是系统所不能做的。
但如果系统的职责仅仅是发布任务的话，那要人工干什么？
林贺想得头疼欲裂，与男声重聚时他对自己说过的那句“我从未离去”忽然在脑海中浮现……所以系统只是不能出现，但是一直都有在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想及至此，林贺又想起来与实习神第二次会面时，自己质问的那句“你一直都在监视我”跟男声坦然回答的“是，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所以，对于系统来说，他们不仅仅要充当系统的角色，还得当引路人跟监视者。
自己先前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就算知道了也不放在心上，所以系统他们能不能说，还部分取决于自己的现状。
那实习神呢？他在这里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林贺揉着太阳穴，来到异世已经将近一年半了，但这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烦躁跟疲惫。?
☆、第三十章 恢复记忆
? 夜渐深，凤鸟引起的骚乱已经将近尾声，除去偶尔细微的兽鸣，只能听到草丛跟树叶被风吹动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响。
林贺坐在木桩上出神，直至听到不远处草丛里有异样的声响才回过神来。
“谁？”林贺厉声喝道，在起身的同时掏出了两颗丹药夹在指间。
话音落下不久，草丛里又是一阵骚动，紧接着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林贺稍一迟疑，抬腿快步追了过去。
魔域岛上除了蛟龙他们，还有其他人？
林贺撩开眼前遮挡视线的树梢，从地上捡起断柴用燃火弹点燃，继续往前追去。
跑了没一会，就可以看到前方一个瘦小的人影，“是个孩子？”林贺暗暗思忖，加快了步伐继续追赶，却听得闷哼一声响，那个人影“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林贺脚步更快，一边拉近距离一边开口问道：“你是谁？”
小孩喘着粗气没有回应，沾染着许多尘土的头发垂在脸上，令人看不清他的面孔。
林贺走到他身边，不等他完全蹲下|身，小孩猛地支起身子，顺势压倒林贺，双手摸索着掐上他的脖子，使劲用力。
林贺咳了两声，皱起眉一把将孩子的双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扯开，毕竟是个孩子，没多少力气。
脸上满是泥泞的小孩挣扎不止，林贺只好一手抓住他的手腕高举过头，另一手压住他的身体，禁锢住他的行动。
小孩从喉咙中发出两句呜呜声，终于老实了。
林贺上下仔细打量他，除去破烂的衣裳，小孩的双臂上也布满了割痕，有些已经开始结疤，有些还在淌血。
林贺皱起眉，在小孩赤红色的眼瞳注视下用手擦去他脸上的泥土，然后愣住。
“炎昀？！你怎么在这？”林贺瞪大了眼睛，连忙松开桎梏，没想到小孩双目赤红地扑过来压倒他，张口就咬。
“你还真咬啊！”林贺吃疼，重新将他压住，炎昀瞪着赤红色的双瞳，满是狠绝地盯着他。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林贺心疼得就像是有人在用小刀慢慢割下他身上的肉一样，但炎昀只从喉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没其他回应。
难不成是魔障了？
见他双目赤红，林贺不敢懈怠，连忙喂他吃下一颗丹药，等炎昀闭目昏睡过去才拦腰抱起，匆匆忙忙往回赶。
“大师兄！你去哪里了？魔域岛这么危险你不能——”临近木屋，见到他的卫知烽立马嚷嚷起来，但话还没说完，林贺已经径直经过他往屋内走去。
“大师兄，你抱着的人是谁？”卫知烽见他亲密地抱着一个孩子，心中又气愤又疑惑，连忙追上前询问。
待看清小孩的模样，卫知烽呆住，愣愣道：“炎愠？”
林贺无暇理睬她，“吱哐”一声直接推开了隔壁房的门，肃然道：“蛟龙大人。”
在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蛟龙抓起身下的被褥电光石火地一把遮住怀中少年光裸的身子，面色不愉，在见到林贺怀中抱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后，脸色更加阴沉。
“蛟龙大人，我无意打扰你们，此事过后我再向你请罪。”林贺歉意道，见他脸色稍缓才上前将怀中抱着的炎昀给他看。
蛟龙将怀中熟睡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放平躺在床上，才下床仔细端详炎昀。
“你给他吃了药？”蛟龙开口问道。
林贺连连点头。
蛟龙示意他把炎昀放在地上，而后上前点了点小孩的额头将他唤醒，在旁人紧张的目光中一边淡然地抓住他的手腕，一边望着他赤红的双目问道：“他是异能者？”
林贺：“是。”
“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这岛上能够令人癫狂的毒草可不少。”蛟龙又点了下炎昀的额头令他再度陷入昏睡。
林贺忧心忡忡地道：“这跟炎昀是不是异能者有什么关系？”
“炎昀？你认识他？”
“他是我弟弟！”林贺几乎要叫起来，蛟龙沉吟片刻，道：“异能者解毒起来要比普通人多几种草药，我稍后再跟你说。”
林贺松了口气，又问道：“我弟弟是吃了什么毒草？”
“应该是可以使人看到幻觉，导致癫狂的幻像草。”蛟龙解答道，“岛上的幻像草很多，也经常有异兽误食。”
“解毒的草药是什么？”
“凝目草，幻化花，雪莲叶……”蛟龙又说了几种草药的名字。
林贺一一记牢，转身就要出去找，卫知烽连忙拦住他。
卫知烽朝蛟龙问道：“蛟龙大人，如若拖延上一天，可有不妥？”
“看他模样，至少还有七天解毒时间。”
卫知烽感激地点头，转而望着林贺劝道：“大师兄，天色已晚，找起来不方便，不如明日再找？蛟龙大人也说了并无不妥。”
“炎昀中毒后六亲不认……”林贺攥紧双拳，神色尽是深深的自责，“不知他受苦了多少天，我却……”
这时他才深深后悔自己的不辞而别，若是炎昀怨恨他，他该怎么弥补？
越想越惊的林贺不再说话，走到屋外一头扎进树林里找寻草药。
虽然有蛟龙在，基本上不会有异兽在这附近游荡，但卫知烽还是放心不下，跟了上前。
蛟龙见他们一个两个都离开了，才转过头来仔细打量炎昀手臂上密布的伤口，心中默念道：中毒不算什么，但被凤鸟那家伙打伤才是致命的啊……
次日清晨。清醒过来的炎昀在望见素色的帐幔时，一时间还有些慌神。
记忆中血腥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炎昀眸光沉了沉，抿着唇从床上支坐起身子，原本打算打量屋内的摆设，但目光在触及趴在床头上熟睡的身影时猛地僵住。
这个时候，炎昀不免有些怨起自己，不过一个身影，怎么就能这么快认出是他？
因为他是执念所在。
少年的眸光又暗了几分，却尽是冷意。
林贺醒来时，抬头望见的便是炎昀蕴藏着风雪的双眸。
刚睡醒的他还有些迷糊，直至定定望了炎昀几秒才猛地惊醒过来，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一把握住少年的肩膀欣喜道：“炎昀！”
炎昀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沉下脸去，没有应话。
林贺见他脸色不好看，又担忧起来，“你是不是还感觉不舒服？我叫蛟龙大人过来给你看看。”
说着，就要急急忙忙地去喊人，但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炎昀一把抓住，使劲往后拉去，直直跌到床上。
炎昀抓着他的手寸寸收紧，双眼微红，“你又要走？”
林贺稍稍一愣，随后道：“不，我只是去喊——”
“我不许你走！”炎昀打断他的话，一头扎在林贺胸前，大有你若敢走我就再也不理你的意思在里边。
林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小孩的反应给了他莫名的熟悉感，令他不由得摸上他的发顶，温声道：“昨晚刚帮你解毒，但是伤口还没痊愈，得让蛟龙大人再帮你看一看。”
“大哥你不也会治伤么？你帮我就行。”炎昀依旧拉着林贺不肯让他走。
林贺揉了揉他的发顶，望着他稍缓下来的面色道：“蛟龙大人不同，他可是圣兽，一定能将你的伤治好。”
炎昀还想说什么，却被推门而入的男子抢过了话头，那人道：“他自己找死惹怒了凤鸟，他的伤我可没办法治。”
闻言，炎昀微眯起眼，一旁的林贺却猛地收紧了握着他的手，紧张道：“蛟龙大人……可是，你昨晚说我弟弟的伤你今日会治的。”
“哼，我说了我会治，又没说我能治得好。”
炎昀：“那你还过来干嘛？炫耀你医术不够高明？”
此话一出，屋内另外两人一怒一惊，林贺在蛟龙发怒之前一把捂住炎昀的嘴，转过头来连连道歉：“还请蛟龙大人见谅，我弟弟涉世未深不懂礼数……是我这做大哥的不是。”
蛟龙却并不领情：“打一个是打，打两个也是打。”
“闭嘴！”炎昀闻言更加气愤，一把扯下林贺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怒道。
“是你闭嘴！”林贺又急又怒，刚想跟他说不要乱言得罪圣兽，却见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中竟夹杂着怨恨，震惊之余心也猛地揪起。
蛟龙见林贺一脸受伤破有心神不宁的模样，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倒也没出手教训谁。
林贺上前关好门，走到床前蹲下|身，将目光放在被褥上，问道：“炎昀，你什么时候来的魔域岛？”
“前日。”
“我来这里不到三日，传送阵应当还不能启用，你是怎么来的魔域岛？”
“我用了传送符。”
“那你怎么会惹上凤鸟大人？又怎么会误食幻像草？”
“传送时受到异能波动波及，到魔域岛时站在我面前的便是凤鸟。”
林贺：“……那你怎么跟凤鸟大人打起来了？幻像草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打不过他。”炎昀只说了这么一句，对有关幻像草的事情避而不谈。
林贺心疼得不行，软声问道：“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煮一碗粥吧。”
炎昀沉默了一下才道：“好。”
想来，已经有一年多没吃到你煮给我的粥了。
炎昀不再缠着林贺不准让他离开，他觉得这样胡搅烂缠的自己实在可笑。
不管是一年多前自己与他的分离，还是这几天他的不辞而别，林贺口头上说着在乎自己，会把自己当成弟弟对待，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林贺，你给我下的同心枝的毒，我可还记着呢。炎昀眼中一闪而过一丝狠绝，手中紧攥着被褥努力控制住心中的怒火。
你永远都想不到，幻像草就是消尘丹的解药。
中毒不过一日，却恍若十年。那些被自己遗忘的过往伴随着蚀骨的疼痛一幕幕重现在眼前，这才是幻像草最恐怖的地方。
从知晓你对我下毒的那天起，我就发誓要让你付出代价，让你也尝尝摧心剖肝的滋味。
现在杀死你实在太便宜你了，我要好好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既然你对我无情，我就要让你对我有情。
重视我，爱惜我，再让你尝尝背叛的滋味，亲手杀了你。到时候，穿过你胸口绽放出来的火花，一定异常美丽。?
☆、第三十一章 噩梦
? 一碗清粥煮得润滑可口，炎昀却食之无味。
卫知烽推门而入，对林贺道：“大师兄，现在方不方便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商谈。”
林贺犹豫着将瓷碗放到炎昀手心，起身随他一同出了房，关好房门。
房内的炎昀忽视心底的不满，接着喝粥，却只觉难以下咽。
屋外，卫知烽对林贺道：“大师兄，蛟龙大人方才找过我，凤鸟大人应当是去了雪霖山，让我来问你打算何时启程？”
林贺有些犹豫，炎昀刚清醒过来，正是需人照顾的时候，如果自己丢下他不管的话，担心他对自己愈加怨恨。
卫知烽见他迟疑，粗声道：“大师兄怎么犹豫不决起来？昨晚你不是跟我说，取得剩余两件神物一事势在必得么？”
林贺沉吟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就算不为翎毛，也得为炎昀的伤势考虑，不请凤鸟大人治疗的话，那些伤口永远都不会痊愈。”
卫知烽微皱起眉，不再多言。
林贺回到房内，对坐在床上的炎昀道：“凤鸟大人在雪霖山，机不可失，我跟你卫大哥即刻启程，早日求得凤鸟大人为你治伤。”
“这伤是他打的，怎么可能帮我治？”炎昀面无表情地道。
“……你的伤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是却不会痊愈。如果我不去试的话，你的伤永远都好不了。”林贺道，上前摸着他的发顶，脸上尽是温柔之色，“这段日子你要照顾好自己，蛟龙大人虽是凶兽但心地善良，你莫再惹怒他。”
炎昀并不理会他的话，径直问道：“雪霖山有多远？”
林贺一愣，“上次去，来回还用不了半个时辰。”
“雪霖山冰冻三尺，居魔域岛极北，从这里出发，不可能只用半个时辰。”
林贺讪讪道：“那次得幸有蛟龙大人相助……”
“呵。”炎昀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林贺叹了口气，行程时间是一个问题，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异兽也是一个问题，但自己没有缘由再请蛟龙出手相助。
“哼，我可没兴趣再次当你们免费的坐骑。”就在这时，一道既鄙夷又高傲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正是蛟龙。
不等屋内人反应过来，蛟龙又道：“你们不是要找凤鸟吗？他人来了，怎么还不去迎接？”
话音刚落，屋外狂风大作，丛林里百兽争鸣，继而一道尖锐响亮的嘶鸣声响起，林贺一惊，快速地望了一眼炎昀便跑到了屋外，卫知烽连忙紧跟其后。
刚走到屋外，便听见蛟龙骂骂咧咧的声音，他道：“你再动我种的花草试试，我不介意再与你战上三天三夜。”
凤鸟睨了蛟龙一眼，终究给了他几分面子，收敛了双翅，化作人形。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清俊儒雅，旁人看来只会以为是哪家俊俏的公子亦或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哪会想到他竟是五祥中排名第三的圣兽凤鸟？
林贺朝他行了个礼，恭敬道：“见过凤鸟大人。”卫知烽也随他行了个礼。
凤鸟轻哼了一声，单手一挥，用风将惊讶不已的林贺推了过来，林贺见他的面孔近在咫尺，连忙退后几步低下头去，不敢细看以免冒犯惹怒了他。
凤鸟道：“你叫林贺？”
“……正是在下。”
“将祥牛的角交出来，念你初犯不降刑于你。”凤鸟淡然道。
“……”林贺愣住，道，“凤鸟大人，我知道神物并非我们凡人所能染指的，但囚牛大人她答应——”
“不用说了，”凤鸟打断他的话，“囚牛那傻丫头痴迷成病，对这些东西毫不看重，但我决不允许圣兽之物落入凡人之手。你将她的角交出来，我还能饶你一命。”
话说到这份上，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林贺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自会双手奉还神物，但我想斗胆求凤鸟大人帮忙一件事。”
“说。”凤鸟对他识常务的态度很满意，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我弟弟名唤炎昀，昨日因担忧我的安危用了传送符来到魔域岛。有幸得见凤鸟大人，却不知礼数惹怒了大人，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他是你的人？”
“正是，希望大人不计小人过，治好他身上的伤。”林贺再次行了个礼，语气几乎可以说是乞求。一旁的卫知烽目眦尽裂，这就是昨晚跟自己说神物势在必得的大师兄？
凤鸟沉吟了片刻，点头应了下来，伸手接过林贺双手献上的角，将之收进了乾坤袖中，道：“他人在何处？”
林贺连忙引路，带到了炎昀所在的厢房。
炎昀见凤鸟踏进房门时，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凤鸟大步向前瞥了一眼他双臂上的伤口，从乾坤袖中拿出一根羽毛递给身后的林贺道：“将两碗水、一碗蛇形草的汁液熬成半碗，再用它在其中搅上一搅，饮下后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林贺道了声是，双手接过羽毛。
凤鸟挽袖离开木屋，化作彩凤飞往雪霖山。
夜晚，伺候炎昀喝完药水的林贺见他面色好了许多，终于松了一口气。
见他脸上是真心实意的担忧，炎昀难得心情好地赏赐给他一个微笑，林贺眸光一亮，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发顶，一脸满足。
但系统忽的在他耳际响起，问道：“你是不是要放弃任务？”
林贺一愣，许久才在内心嗯了一声。
系统沉默下来，少顷道：“那就接受惩罚吧。”
……
霞光有些刺眼，乐师把窗关上，叹了口气盘腿坐到床上。
秦影翻过手中的书，随口问了一句。
乐师：“已经三天了。不知道林贺现在怎么样了，那可是魔域岛啊……”
“福祸自有天定夺，况且炎昀不是已经赶去了么？不用太多忧虑。”
“你还敢说！明明知道那个地方很凶险，你还帮他从我身上偷走传送符送他进去，要是林贺知道了，他一定会生气的！”
秦影挑了挑眉，“我是城主，他敢生我的气？”
“……那我呢？”
“城主夫人。”
乐师噤声了，一把推开凑过来想要索吻的城主大人。
……
夜色渐浓，躺在床上歇息的阿清算着时日，心中默念时间差不多了，稍稍放心下来，沉沉睡去。
……
夜色已深，城内响起更夫敲锣的清脆声响，就在铁镛城城门即将关合之际，一身着黑袍的男子身形一闪，跑进城内。
原来睡意正浓的守卫顿时打了个激灵，控制着木栅阻挡住去路，喝道：“来者何人？”
黑袍男子并不言语，静默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守卫看清令牌后连忙放行。
男子站在城口望了望四通八达的街道，一跃而上屋顶，继而朝城内最高大最宏伟最辉煌的建筑物赶去。
照看着地图，他来到了东殿堂。男子无声无息地从窗口跃进房内，看到床上背对着自己的无比熟悉的身影时，目光很快暗沉下来。
房内烧着火龙，很快就让人出了一身热汗。
男子上前走了几步，床上的青年却猛地张开眼，甩出几根锐利的冰凌朝他袭去。
男子身影一闪，躲开了攻击，目光微惊地望着青年。
一头银白发的青年手心上凝聚起来冰凌，冷声道：“谁？”
男子并没有回答，沉默地望着青年，心底隐隐作疼，不过二十二岁，一头乌发竟尽数变成白发？
青年见男子沉默不答，当下一怒，皱着眉将手心上锋如利刃的冰凌朝他掷去，男子不闪不避，飞到眼前的冰凌却忽然化作细小如尘的冰末掉落在地。
青年一愣，而后大惊。
男子将掩住自己面孔的帽子往后拂去，露出俊美的面孔，在青年带上一丝慌乱的视线中淡然道：“天师大人，好久不见。”
这时，听到房内声响被惊动的众多侍卫也匆忙赶到。天师摆了摆手，佯装镇定道：“相识的朋友，不必惊慌。”
男子轻笑了一声。
天师让侍卫都退下，又唤来婢女沏茶，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凝聚在男子面孔上，单手伸到半空中做出引路的姿势，“都主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请坐。”
寒傲凛望着面色微僵的天师，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油然而生，道：“嗯，不必拘束。”
天师收回手，努力控制住微微颤抖的身子，道：“都主大人，请问我们城主大人现在在何处？”
“水帘都。”
天师微愣，秦影还没回来，那他来干什么？
“我听说天师大人身染重病，”寒傲凛反客为主地挥手示意天师坐到桌旁，道，“特意过来探望一番。”
“多谢都主大人关心，在下身体无碍。”天师大人用手袖遮掩住嘴巴，轻咳了一声，面色更为苍白。
寒傲凛微微笑了，“几年不见，决泉跟我生疏了不少。”
天师神色一凛，终于要讲正题了么？问道：“你来干什么？”
“做大哥的来探望一下重病的弟弟，需要什么原因？”
天师抿了抿唇，不再言语，脸颊少见地潮红起来，衬得颈部更加白皙，好看得几乎令人控制不住上前狠咬一口的欲|望。
寒傲凛目光再次暗沉下来，天师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准确来说是盯着自己的嘴唇，顿时脸上愈发燥热，轻咳了一声转过脸去。
等到寒傲凛发现他脸上的潮红红得十分诡异，心感不详，正要开口询问时，却见青年身形一软，忽的倒向地面，骇得他几乎是一瞬间便到天师身边一把搂住他，面色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
眼前的情景跟他设想的完全不同，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只要寒决泉稍稍露出一个可怜讨好的表情他就原谅他，带他回去水帘都，寒傲凛要的是健健康康的，会活蹦乱跳的寒决泉，而不是此刻这个面色煞白，气息微弱奄奄一息的寒决泉。
“大哥，原来脊鱼神在呼唤他的子民时一点都不温柔，”天师努力睁着眼，笑道，“终究大限已至，我死后，还请大哥带我回水帘都。”语气平淡得仿佛要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会带你回去，但绝不是带着你的尸体！”寒傲凛怒道，“寒决泉你给我听着，你的命是我的，没我允许，不许你死！”
天师闻言又是笑了几声，“大哥，你真凶。”顿了顿，又道，“但我喜欢，谁让你是我大哥呢。”
寒傲凛愣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天师望着他，眸光渐渐黯淡下来，嘴唇一张一合得极为缓慢，却没有发出声音来，随即他自嘲地扬起嘴角，硬生生咽下嘴中的血，紧紧攥着寒傲凛的衣角，不言不语，身体冷得像是一块硬实而庞大的冰。
“决泉……”寒傲凛颤声唤道。
天师淡然地望了他一眼，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合上眼，松开抓住他衣角的手，很快没了气息。
“……”寒傲凛一动不动，瞪着他闭上的双目，像是在不满他的无视，却又不敢出声呼唤。
许久，房内依旧一片寂静，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直至这时，寒傲凛才恍然大悟过来。
……死了啊。
寒傲凛将放在怀中的圣莲花掏出来，却见它光泽黯淡，花瓣开始枯萎，不由得苦涩一笑。
这就是所谓的神物？这就是水帘都上下都视作珍品的圣莲花？
连我弟弟都救不了，要它何用。
“决泉大哥！”乐师大叫了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背后冷汗淋漓。
秦影连忙坐起抱住他，“怎么了？”
“我……我做了一个噩梦。”乐师心有余悸，想起梦中天师大口大口呕血的情景心疼不已，颤抖着嘴唇无声地落下泪来，将头埋进秦影的胸前哽咽道，“寒傲凛已经送去了圣莲花，决泉大哥不会有事的对吧？”
秦影拍了拍乐师的后背，安慰道：“只是一个梦罢了，圣莲花乃神物，定能救决泉一命。”
乐师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秦影又好生安抚了他足有半个时辰，乐师才心有余悸地重新入眠，而这时东方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秦影也没了丝毫睡意。
他下床披上外袍，缓步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侧面一扇小窗，让微冷的清风吹上自己的面孔。
决泉曾经说过，乐师虽是一个普通人，但却有资质习会他的占卜之术……
望着床上已经熟睡过去的乐师，秦影露出一个苦笑：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噩梦才好。?
☆、第三十二章 是梦不是梦（一）
? 七日后，林贺一行三人安然无恙地归来，众人松了一口气。
简单的接风宴在西殿举行，乐师拉着林贺往一旁走去，林贺告知他在魔域岛上的情况。
“那按你所说，系统知道你完成不了任务了？”乐师道，“会有什么惩罚？”
林贺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既然是惩罚，我得时刻做好准备，毕竟他们可能会攻其不备。”
“……”乐师一脸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些天你的师弟们在水帘都已经训练得差不多了，你二师弟的领导能力不错，等回到铁镛城，让他接着用水帘都的训练方法训练学院弟子。”
林贺点点头，“如今他突破了三级，在学院内的地位也会上升。”
乐师揶揄道：“地位上升？他是学院的二弟子，再升的话，那你这个当大师兄的怎么办？”
林贺摸了摸鼻子，不语。
乐师收起调侃的调子，正色道：“休息一晚，明日我们要启程回城。”
“这么快？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原先预算是要在这里训练半年多的。
“圣莲花佯装被盗是掩人耳目，寒傲凛拿着圣莲花赶往铁镛城救治决泉大哥。但我放心不下，所以决定早日回城。”乐师对昨晚的噩梦心有余悸，如果不亲自去看望天师，怎么也不安心。
林贺心中早有猜测，现在听到真相也没多吃惊，见乐师面色忧愁，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又温声安抚了几句，乐师的心情才稍缓下来。
“大师兄，有弟子喝醉了，正在吵闹。”从远处跑来一个弟子通报，林贺连忙随他过去控制场面。
难得聚会一次，弟子们都面带喜色，但顾忌学院脸面，担心酒后做出不恭之事，所以大多数人没有贪杯，保持清醒。
林贺到的时候已经有人灌着耍酒疯的几名弟子喝下醒酒汤，场面初步被控制下来。
大家纷纷朝他行礼，林贺道：“把他们送去休息，你们吃些糕点，酒就别再喝了。”
弟子们连声道是，林贺正要转身离去，却被一个弟子扯住衣袖，凑到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完后，林贺皱起眉。
弟子：“大师兄，三师兄被二师兄带走了，你看……”
“此事我会处理，无需多言。”
“是。”弟子恭敬回道，林贺这才转身离去。
林贺走到卫仕扬的厢房门外时，屋内二人正在谈魔域岛上的事情。
听到敲门声响起，二人相视一望，齐声道：“进来。”
林贺推门而入，摆摆手示意起身的二人重新坐回椅上，自己也踱步坐到桌旁。
“大师兄，接风宴已经结束了？”卫仕扬问道。
“差不多了，”林贺道，目光落在另外一个人身上，道，“宴会上的事，我听一名弟子说了。”
卫知烽一愣，撇过脸去。
林贺：“他跟你说了什么？”
卫仕扬接过话头，道：“此事无伤大雅，许是弟子喝酒喝多了，说夸张了。”
“你们不用帮他找借口，实话实说便是。”
二人皆沉默。
林贺道：“我是他大哥，他若做错了事情，我也有职责管教他。”
卫仕扬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把事情的仔细经过都说了，林贺在听到那句“我大哥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的时候，脸色少见地阴沉起来。
……
夜渐深，林贺站在炎昀厢房门前，手举在半空中犹豫不决。
“大哥还要站多久？”这时屋内传来炎昀的问话，林贺只好推门而入。
“夜色已深，大哥怎么还不去歇息？”少年盘腿坐在床上，一脸淡然地问道。他本想修炼心法，但受到门外人的影响怎么也静不下心，索性让他进来。
不就是要问宴会的事情么？这般优柔寡断。炎昀在内心冷哼了一声。
林贺坐到床边，脸色并不好看，道：“我听别人说，你在宴会上对我三师弟不敬？”
“是又如何？”炎昀淡然道，林贺脸色又沉了几分，严厉道：“不过一年时间，你把学到的礼数通通都忘了么？”
“因为这一年多里，没大哥在身边教导我督促我。”炎昀依旧是淡然的语气，林贺噎住，火发不出来，却也消不下去。
“大哥是来给他讨说法的？”炎昀问道。
林贺沉默片刻，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三师弟？”
“是。”炎昀回答得很快，准确来说，他也没有喜欢的人。
林贺：“他是我师弟，我是你大哥，你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能出言不逊。”
“他说的话也没好听到哪里去。”
林贺愣住。
“他跟我说，即便我是你弟弟，你也不会存有私情，把我带进学院。”炎昀道，虽然他并不稀罕进学院，但被别人这样否决，心中的傲气还是让他感到不满。
“但他也没说错什么，”林贺道，眸光温柔了几分，“我不会因为你打破规矩，这是我的职责，但却会为你离开学院，这是我心所向。”
炎昀身体一僵，呆怔住。
“我是为了你才留在学院，现在我们兄弟二人已经团聚，我也是时候离开学院了。”林贺道，又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递了过去，“这是师傅赠予我的补元丹，你身上的伤虽然好了，但消耗太多精气，吃了这个对你多少有些好处。”
炎昀眸光闪了闪，犹豫着接过。
林贺摸了摸他的头，道：“我三师弟为人耿直，喜怒哀乐一望便知，我身为大师兄，有职责保护好院内其他弟子，你不喜欢他没关系，但我不希望看到我想保护的人互相敌视。”
炎昀眸光又暗了下来，心中冷笑一声。
林贺：“明日要启程回去了，到铁镛城后，我跟你一同去拜见天师大人。”
“劳烦大哥了。”炎昀道，语气比方才柔和了许多。
林贺揉了揉他的头，起身离去。
耳边传来刻意控制的轻微关门声，炎昀哼了一声，翻过身倒在床上入睡。
次日，阿清装扮成寒傲凛给铁镛城一行人送别，并赠予一艘快船。
秦影带领众人踏上了归程。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客房的安排迅速敏捷，与上次相比基本上没什么变动。
夜深，林贺换上寝衣，见炎昀还在打坐修炼，便先行上铺入睡。
原本应该是在专心打坐的某人却在此时微睁开眼睨了一眼林贺，见他缩着身子睡在里边，心情稍霁。
躺在床上的林贺很快入睡，却在夜半时刻忽的惊醒过来。
“大师兄！”门外传来卫仕扬着急的呼唤声，林贺一个激灵，窜下床去打开门，淬不及防把体力不支的门外人抱了个满怀。
卫仕扬身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很快便将林贺穿着的寝衣染成鲜红色，林贺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卫仕扬咳了几声，鲜血从嘴角流出，他气若游丝道：“大师兄……你快逃。”
林贺心中焦急万分，用手袖拭去他嘴角的血，试图起身翻找丹药，却被他紧紧抓住衣袖。
“他大开杀戒了，”卫仕扬咬着牙，努力清晰吐字，像是想到什么，眼中染上一丝惊恐，抓着林贺手袖的手更为用力，“大师兄，快逃！”
“二师弟，你松——”“炎昀杀人了！”卫仕扬怒吼着打断林贺的话语，双眼充血。
林贺一愣，炎昀？猛地转过头，床上确实没有熟悉的身影。
卫仕扬呕出一口鲜血，惨然一笑，“他根本不是你弟弟，他是罗刹，是杀人魔！”
林贺大惊，不等他问话，卫仕扬身体开始抽搐，面色极为痛苦地呻|吟起来。
“二师弟！”林贺惊恐地唤道，连忙跑向放在床头的外衣，手忙脚乱地掏出囊袋，不顾因动作太大撒落一地的丹药，拿着一颗赤红色的丹药又跑回来。
但已经晚了。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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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能说的话，跟不能说的话。”
“这个范围有什么依据？”
“不会有影响的，跟会有影响的。”
……影响？一般来说，影响这词包含的范围很大，可能是指心情，可能是指状态，再换个角度说，这个影响并不一定仅仅拘束于自己，也可能是指他人。比如说会影响到的对象是炎昀，或者卫仕扬卫知烽……那么，“你们是什么角色”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影响到谁？又是影响到哪个方面？
林贺皱起眉，想起在面对焰兽时，小莞提示了焰兽的罩门所在，自己才得以降服焰兽。
而在此之后，小莞就说“暂且消失一段时间”，难道就是因为她的出言提示给自己的现状带来了影响，所以才消失的？
想到这里，林贺的后背冒出了冷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在过去的一年多里，他们没有出现是因为可能会对自己的生活状态造成影响？
这个猜测极有可能，因为当初的自己陷入恐慌之中，如果系统出现的话，自己一定会将他当成救命稻草，对他言听计从……这恰恰是系统所不能做的。
但如果系统的职责仅仅是发布任务的话，那要人工干什么？
林贺想得头疼欲裂，与男声重聚时他对自己说过的那句“我从未离去”忽然在脑海中浮现……所以系统只是不能出现，但是一直都有在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想及至此，林贺又想起来与实习神第二次会面时，自己质问的那句“你一直都在监视我”跟男声坦然回答的“是，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所以，对于系统来说，他们不仅仅要充当系统的角色，还得当引路人跟监视者。
自己先前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就算知道了也不放在心上，所以系统他们能不能说，还部分取决于自己的现状。
那实习神呢？他在这里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林贺揉着太阳穴，来到异世已经将近一年半了，但这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烦躁跟疲惫。?
☆、第三十章 恢复记忆
? 夜渐深，凤鸟引起的骚乱已经将近尾声，除去偶尔细微的兽鸣，只能听到草丛跟树叶被风吹动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响。
林贺坐在木桩上出神，直至听到不远处草丛里有异样的声响才回过神来。
“谁？”林贺厉声喝道，在起身的同时掏出了两颗丹药夹在指间。
话音落下不久，草丛里又是一阵骚动，紧接着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林贺稍一迟疑，抬腿快步追了过去。
魔域岛上除了蛟龙他们，还有其他人？
林贺撩开眼前遮挡视线的树梢，从地上捡起断柴用燃火弹点燃，继续往前追去。
跑了没一会，就可以看到前方一个瘦小的人影，“是个孩子？”林贺暗暗思忖，加快了步伐继续追赶，却听得闷哼一声响，那个人影“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林贺脚步更快，一边拉近距离一边开口问道：“你是谁？”
小孩喘着粗气没有回应，沾染着许多尘土的头发垂在脸上，令人看不清他的面孔。
林贺走到他身边，不等他完全蹲下|身，小孩猛地支起身子，顺势压倒林贺，双手摸索着掐上他的脖子，使劲用力。
林贺咳了两声，皱起眉一把将孩子的双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扯开，毕竟是个孩子，没多少力气。
脸上满是泥泞的小孩挣扎不止，林贺只好一手抓住他的手腕高举过头，另一手压住他的身体，禁锢住他的行动。
小孩从喉咙中发出两句呜呜声，终于老实了。
林贺上下仔细打量他，除去破烂的衣裳，小孩的双臂上也布满了割痕，有些已经开始结疤，有些还在淌血。
林贺皱起眉，在小孩赤红色的眼瞳注视下用手擦去他脸上的泥土，然后愣住。
“炎昀？！你怎么在这？”林贺瞪大了眼睛，连忙松开桎梏，没想到小孩双目赤红地扑过来压倒他，张口就咬。
“你还真咬啊！”林贺吃疼，重新将他压住，炎昀瞪着赤红色的双瞳，满是狠绝地盯着他。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林贺心疼得就像是有人在用小刀慢慢割下他身上的肉一样，但炎昀只从喉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没其他回应。
难不成是魔障了？
见他双目赤红，林贺不敢懈怠，连忙喂他吃下一颗丹药，等炎昀闭目昏睡过去才拦腰抱起，匆匆忙忙往回赶。
“大师兄！你去哪里了？魔域岛这么危险你不能——”临近木屋，见到他的卫知烽立马嚷嚷起来，但话还没说完，林贺已经径直经过他往屋内走去。
“大师兄，你抱着的人是谁？”卫知烽见他亲密地抱着一个孩子，心中又气愤又疑惑，连忙追上前询问。
待看清小孩的模样，卫知烽呆住，愣愣道：“炎愠？”
林贺无暇理睬她，“吱哐”一声直接推开了隔壁房的门，肃然道：“蛟龙大人。”
在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蛟龙抓起身下的被褥电光石火地一把遮住怀中少年光裸的身子，面色不愉，在见到林贺怀中抱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后，脸色更加阴沉。
“蛟龙大人，我无意打扰你们，此事过后我再向你请罪。”林贺歉意道，见他脸色稍缓才上前将怀中抱着的炎昀给他看。
蛟龙将怀中熟睡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放平躺在床上，才下床仔细端详炎昀。
“你给他吃了药？”蛟龙开口问道。
林贺连连点头。
蛟龙示意他把炎昀放在地上，而后上前点了点小孩的额头将他唤醒，在旁人紧张的目光中一边淡然地抓住他的手腕，一边望着他赤红的双目问道：“他是异能者？”
林贺：“是。”
“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这岛上能够令人癫狂的毒草可不少。”蛟龙又点了下炎昀的额头令他再度陷入昏睡。
林贺忧心忡忡地道：“这跟炎昀是不是异能者有什么关系？”
“炎昀？你认识他？”
“他是我弟弟！”林贺几乎要叫起来，蛟龙沉吟片刻，道：“异能者解毒起来要比普通人多几种草药，我稍后再跟你说。”
林贺松了口气，又问道：“我弟弟是吃了什么毒草？”
“应该是可以使人看到幻觉，导致癫狂的幻像草。”蛟龙解答道，“岛上的幻像草很多，也经常有异兽误食。”
“解毒的草药是什么？”
“凝目草，幻化花，雪莲叶……”蛟龙又说了几种草药的名字。
林贺一一记牢，转身就要出去找，卫知烽连忙拦住他。
卫知烽朝蛟龙问道：“蛟龙大人，如若拖延上一天，可有不妥？”
“看他模样，至少还有七天解毒时间。”
卫知烽感激地点头，转而望着林贺劝道：“大师兄，天色已晚，找起来不方便，不如明日再找？蛟龙大人也说了并无不妥。”
“炎昀中毒后六亲不认……”林贺攥紧双拳，神色尽是深深的自责，“不知他受苦了多少天，我却……”
这时他才深深后悔自己的不辞而别，若是炎昀怨恨他，他该怎么弥补？
越想越惊的林贺不再说话，走到屋外一头扎进树林里找寻草药。
虽然有蛟龙在，基本上不会有异兽在这附近游荡，但卫知烽还是放心不下，跟了上前。
蛟龙见他们一个两个都离开了，才转过头来仔细打量炎昀手臂上密布的伤口，心中默念道：中毒不算什么，但被凤鸟那家伙打伤才是致命的啊……
次日清晨。清醒过来的炎昀在望见素色的帐幔时，一时间还有些慌神。
记忆中血腥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炎昀眸光沉了沉，抿着唇从床上支坐起身子，原本打算打量屋内的摆设，但目光在触及趴在床头上熟睡的身影时猛地僵住。
这个时候，炎昀不免有些怨起自己，不过一个身影，怎么就能这么快认出是他？
因为他是执念所在。
少年的眸光又暗了几分，却尽是冷意。
林贺醒来时，抬头望见的便是炎昀蕴藏着风雪的双眸。
刚睡醒的他还有些迷糊，直至定定望了炎昀几秒才猛地惊醒过来，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一把握住少年的肩膀欣喜道：“炎昀！”
炎昀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沉下脸去，没有应话。
林贺见他脸色不好看，又担忧起来，“你是不是还感觉不舒服？我叫蛟龙大人过来给你看看。”
说着，就要急急忙忙地去喊人，但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炎昀一把抓住，使劲往后拉去，直直跌到床上。
炎昀抓着他的手寸寸收紧，双眼微红，“你又要走？”
林贺稍稍一愣，随后道：“不，我只是去喊——”
“我不许你走！”炎昀打断他的话，一头扎在林贺胸前，大有你若敢走我就再也不理你的意思在里边。
林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小孩的反应给了他莫名的熟悉感，令他不由得摸上他的发顶，温声道：“昨晚刚帮你解毒，但是伤口还没痊愈，得让蛟龙大人再帮你看一看。”
“大哥你不也会治伤么？你帮我就行。”炎昀依旧拉着林贺不肯让他走。
林贺揉了揉他的发顶，望着他稍缓下来的面色道：“蛟龙大人不同，他可是圣兽，一定能将你的伤治好。”
炎昀还想说什么，却被推门而入的男子抢过了话头，那人道：“他自己找死惹怒了凤鸟，他的伤我可没办法治。”
闻言，炎昀微眯起眼，一旁的林贺却猛地收紧了握着他的手，紧张道：“蛟龙大人……可是，你昨晚说我弟弟的伤你今日会治的。”
“哼，我说了我会治，又没说我能治得好。”
炎昀：“那你还过来干嘛？炫耀你医术不够高明？”
此话一出，屋内另外两人一怒一惊，林贺在蛟龙发怒之前一把捂住炎昀的嘴，转过头来连连道歉：“还请蛟龙大人见谅，我弟弟涉世未深不懂礼数……是我这做大哥的不是。”
蛟龙却并不领情：“打一个是打，打两个也是打。”
“闭嘴！”炎昀闻言更加气愤，一把扯下林贺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怒道。
“是你闭嘴！”林贺又急又怒，刚想跟他说不要乱言得罪圣兽，却见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中竟夹杂着怨恨，震惊之余心也猛地揪起。
蛟龙见林贺一脸受伤破有心神不宁的模样，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倒也没出手教训谁。
林贺上前关好门，走到床前蹲下|身，将目光放在被褥上，问道：“炎昀，你什么时候来的魔域岛？”
“前日。”
“我来这里不到三日，传送阵应当还不能启用，你是怎么来的魔域岛？”
“我用了传送符。”
“那你怎么会惹上凤鸟大人？又怎么会误食幻像草？”
“传送时受到异能波动波及，到魔域岛时站在我面前的便是凤鸟。”
林贺：“……那你怎么跟凤鸟大人打起来了？幻像草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打不过他。”炎昀只说了这么一句，对有关幻像草的事情避而不谈。
林贺心疼得不行，软声问道：“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煮一碗粥吧。”
炎昀沉默了一下才道：“好。”
想来，已经有一年多没吃到你煮给我的粥了。
炎昀不再缠着林贺不准让他离开，他觉得这样胡搅烂缠的自己实在可笑。
不管是一年多前自己与他的分离，还是这几天他的不辞而别，林贺口头上说着在乎自己，会把自己当成弟弟对待，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林贺，你给我下的同心枝的毒，我可还记着呢。炎昀眼中一闪而过一丝狠绝，手中紧攥着被褥努力控制住心中的怒火。
你永远都想不到，幻像草就是消尘丹的解药。
中毒不过一日，却恍若十年。那些被自己遗忘的过往伴随着蚀骨的疼痛一幕幕重现在眼前，这才是幻像草最恐怖的地方。
从知晓你对我下毒的那天起，我就发誓要让你付出代价，让你也尝尝摧心剖肝的滋味。
现在杀死你实在太便宜你了，我要好好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既然你对我无情，我就要让你对我有情。
重视我，爱惜我，再让你尝尝背叛的滋味，亲手杀了你。到时候，穿过你胸口绽放出来的火花，一定异常美丽。?
☆、第三十一章 噩梦
? 一碗清粥煮得润滑可口，炎昀却食之无味。
卫知烽推门而入，对林贺道：“大师兄，现在方不方便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商谈。”
林贺犹豫着将瓷碗放到炎昀手心，起身随他一同出了房，关好房门。
房内的炎昀忽视心底的不满，接着喝粥，却只觉难以下咽。
屋外，卫知烽对林贺道：“大师兄，蛟龙大人方才找过我，凤鸟大人应当是去了雪霖山，让我来问你打算何时启程？”
林贺有些犹豫，炎昀刚清醒过来，正是需人照顾的时候，如果自己丢下他不管的话，担心他对自己愈加怨恨。
卫知烽见他迟疑，粗声道：“大师兄怎么犹豫不决起来？昨晚你不是跟我说，取得剩余两件神物一事势在必得么？”
林贺沉吟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就算不为翎毛，也得为炎昀的伤势考虑，不请凤鸟大人治疗的话，那些伤口永远都不会痊愈。”
卫知烽微皱起眉，不再多言。
林贺回到房内，对坐在床上的炎昀道：“凤鸟大人在雪霖山，机不可失，我跟你卫大哥即刻启程，早日求得凤鸟大人为你治伤。”
“这伤是他打的，怎么可能帮我治？”炎昀面无表情地道。
“……你的伤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是却不会痊愈。如果我不去试的话，你的伤永远都好不了。”林贺道，上前摸着他的发顶，脸上尽是温柔之色，“这段日子你要照顾好自己，蛟龙大人虽是凶兽但心地善良，你莫再惹怒他。”
炎昀并不理会他的话，径直问道：“雪霖山有多远？”
林贺一愣，“上次去，来回还用不了半个时辰。”
“雪霖山冰冻三尺，居魔域岛极北，从这里出发，不可能只用半个时辰。”
林贺讪讪道：“那次得幸有蛟龙大人相助……”
“呵。”炎昀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林贺叹了口气，行程时间是一个问题，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异兽也是一个问题，但自己没有缘由再请蛟龙出手相助。
“哼，我可没兴趣再次当你们免费的坐骑。”就在这时，一道既鄙夷又高傲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正是蛟龙。
不等屋内人反应过来，蛟龙又道：“你们不是要找凤鸟吗？他人来了，怎么还不去迎接？”
话音刚落，屋外狂风大作，丛林里百兽争鸣，继而一道尖锐响亮的嘶鸣声响起，林贺一惊，快速地望了一眼炎昀便跑到了屋外，卫知烽连忙紧跟其后。
刚走到屋外，便听见蛟龙骂骂咧咧的声音，他道：“你再动我种的花草试试，我不介意再与你战上三天三夜。”
凤鸟睨了蛟龙一眼，终究给了他几分面子，收敛了双翅，化作人形。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清俊儒雅，旁人看来只会以为是哪家俊俏的公子亦或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哪会想到他竟是五祥中排名第三的圣兽凤鸟？
林贺朝他行了个礼，恭敬道：“见过凤鸟大人。”卫知烽也随他行了个礼。
凤鸟轻哼了一声，单手一挥，用风将惊讶不已的林贺推了过来，林贺见他的面孔近在咫尺，连忙退后几步低下头去，不敢细看以免冒犯惹怒了他。
凤鸟道：“你叫林贺？”
“……正是在下。”
“将祥牛的角交出来，念你初犯不降刑于你。”凤鸟淡然道。
“……”林贺愣住，道，“凤鸟大人，我知道神物并非我们凡人所能染指的，但囚牛大人她答应——”
“不用说了，”凤鸟打断他的话，“囚牛那傻丫头痴迷成病，对这些东西毫不看重，但我决不允许圣兽之物落入凡人之手。你将她的角交出来，我还能饶你一命。”
话说到这份上，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林贺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自会双手奉还神物，但我想斗胆求凤鸟大人帮忙一件事。”
“说。”凤鸟对他识常务的态度很满意，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我弟弟名唤炎昀，昨日因担忧我的安危用了传送符来到魔域岛。有幸得见凤鸟大人，却不知礼数惹怒了大人，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他是你的人？”
“正是，希望大人不计小人过，治好他身上的伤。”林贺再次行了个礼，语气几乎可以说是乞求。一旁的卫知烽目眦尽裂，这就是昨晚跟自己说神物势在必得的大师兄？
凤鸟沉吟了片刻，点头应了下来，伸手接过林贺双手献上的角，将之收进了乾坤袖中，道：“他人在何处？”
林贺连忙引路，带到了炎昀所在的厢房。
炎昀见凤鸟踏进房门时，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凤鸟大步向前瞥了一眼他双臂上的伤口，从乾坤袖中拿出一根羽毛递给身后的林贺道：“将两碗水、一碗蛇形草的汁液熬成半碗，再用它在其中搅上一搅，饮下后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林贺道了声是，双手接过羽毛。
凤鸟挽袖离开木屋，化作彩凤飞往雪霖山。
夜晚，伺候炎昀喝完药水的林贺见他面色好了许多，终于松了一口气。
见他脸上是真心实意的担忧，炎昀难得心情好地赏赐给他一个微笑，林贺眸光一亮，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发顶，一脸满足。
但系统忽的在他耳际响起，问道：“你是不是要放弃任务？”
林贺一愣，许久才在内心嗯了一声。
系统沉默下来，少顷道：“那就接受惩罚吧。”
……
霞光有些刺眼，乐师把窗关上，叹了口气盘腿坐到床上。
秦影翻过手中的书，随口问了一句。
乐师：“已经三天了。不知道林贺现在怎么样了，那可是魔域岛啊……”
“福祸自有天定夺，况且炎昀不是已经赶去了么？不用太多忧虑。”
“你还敢说！明明知道那个地方很凶险，你还帮他从我身上偷走传送符送他进去，要是林贺知道了，他一定会生气的！”
秦影挑了挑眉，“我是城主，他敢生我的气？”
“……那我呢？”
“城主夫人。”
乐师噤声了，一把推开凑过来想要索吻的城主大人。
……
夜色渐浓，躺在床上歇息的阿清算着时日，心中默念时间差不多了，稍稍放心下来，沉沉睡去。
……
夜色已深，城内响起更夫敲锣的清脆声响，就在铁镛城城门即将关合之际，一身着黑袍的男子身形一闪，跑进城内。
原来睡意正浓的守卫顿时打了个激灵，控制着木栅阻挡住去路，喝道：“来者何人？”
黑袍男子并不言语，静默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守卫看清令牌后连忙放行。
男子站在城口望了望四通八达的街道，一跃而上屋顶，继而朝城内最高大最宏伟最辉煌的建筑物赶去。
照看着地图，他来到了东殿堂。男子无声无息地从窗口跃进房内，看到床上背对着自己的无比熟悉的身影时，目光很快暗沉下来。
房内烧着火龙，很快就让人出了一身热汗。
男子上前走了几步，床上的青年却猛地张开眼，甩出几根锐利的冰凌朝他袭去。
男子身影一闪，躲开了攻击，目光微惊地望着青年。
一头银白发的青年手心上凝聚起来冰凌，冷声道：“谁？”
男子并没有回答，沉默地望着青年，心底隐隐作疼，不过二十二岁，一头乌发竟尽数变成白发？
青年见男子沉默不答，当下一怒，皱着眉将手心上锋如利刃的冰凌朝他掷去，男子不闪不避，飞到眼前的冰凌却忽然化作细小如尘的冰末掉落在地。
青年一愣，而后大惊。
男子将掩住自己面孔的帽子往后拂去，露出俊美的面孔，在青年带上一丝慌乱的视线中淡然道：“天师大人，好久不见。”
这时，听到房内声响被惊动的众多侍卫也匆忙赶到。天师摆了摆手，佯装镇定道：“相识的朋友，不必惊慌。”
男子轻笑了一声。
天师让侍卫都退下，又唤来婢女沏茶，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凝聚在男子面孔上，单手伸到半空中做出引路的姿势，“都主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请坐。”
寒傲凛望着面色微僵的天师，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油然而生，道：“嗯，不必拘束。”
天师收回手，努力控制住微微颤抖的身子，道：“都主大人，请问我们城主大人现在在何处？”
“水帘都。”
天师微愣，秦影还没回来，那他来干什么？
“我听说天师大人身染重病，”寒傲凛反客为主地挥手示意天师坐到桌旁，道，“特意过来探望一番。”
“多谢都主大人关心，在下身体无碍。”天师大人用手袖遮掩住嘴巴，轻咳了一声，面色更为苍白。
寒傲凛微微笑了，“几年不见，决泉跟我生疏了不少。”
天师神色一凛，终于要讲正题了么？问道：“你来干什么？”
“做大哥的来探望一下重病的弟弟，需要什么原因？”
天师抿了抿唇，不再言语，脸颊少见地潮红起来，衬得颈部更加白皙，好看得几乎令人控制不住上前狠咬一口的欲|望。
寒傲凛目光再次暗沉下来，天师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准确来说是盯着自己的嘴唇，顿时脸上愈发燥热，轻咳了一声转过脸去。
等到寒傲凛发现他脸上的潮红红得十分诡异，心感不详，正要开口询问时，却见青年身形一软，忽的倒向地面，骇得他几乎是一瞬间便到天师身边一把搂住他，面色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
眼前的情景跟他设想的完全不同，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只要寒决泉稍稍露出一个可怜讨好的表情他就原谅他，带他回去水帘都，寒傲凛要的是健健康康的，会活蹦乱跳的寒决泉，而不是此刻这个面色煞白，气息微弱奄奄一息的寒决泉。
“大哥，原来脊鱼神在呼唤他的子民时一点都不温柔，”天师努力睁着眼，笑道，“终究大限已至，我死后，还请大哥带我回水帘都。”语气平淡得仿佛要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会带你回去，但绝不是带着你的尸体！”寒傲凛怒道，“寒决泉你给我听着，你的命是我的，没我允许，不许你死！”
天师闻言又是笑了几声，“大哥，你真凶。”顿了顿，又道，“但我喜欢，谁让你是我大哥呢。”
寒傲凛愣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天师望着他，眸光渐渐黯淡下来，嘴唇一张一合得极为缓慢，却没有发出声音来，随即他自嘲地扬起嘴角，硬生生咽下嘴中的血，紧紧攥着寒傲凛的衣角，不言不语，身体冷得像是一块硬实而庞大的冰。
“决泉……”寒傲凛颤声唤道。
天师淡然地望了他一眼，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合上眼，松开抓住他衣角的手，很快没了气息。
“……”寒傲凛一动不动，瞪着他闭上的双目，像是在不满他的无视，却又不敢出声呼唤。
许久，房内依旧一片寂静，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直至这时，寒傲凛才恍然大悟过来。
……死了啊。
寒傲凛将放在怀中的圣莲花掏出来，却见它光泽黯淡，花瓣开始枯萎，不由得苦涩一笑。
这就是所谓的神物？这就是水帘都上下都视作珍品的圣莲花？
连我弟弟都救不了，要它何用。
“决泉大哥！”乐师大叫了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背后冷汗淋漓。
秦影连忙坐起抱住他，“怎么了？”
“我……我做了一个噩梦。”乐师心有余悸，想起梦中天师大口大口呕血的情景心疼不已，颤抖着嘴唇无声地落下泪来，将头埋进秦影的胸前哽咽道，“寒傲凛已经送去了圣莲花，决泉大哥不会有事的对吧？”
秦影拍了拍乐师的后背，安慰道：“只是一个梦罢了，圣莲花乃神物，定能救决泉一命。”
乐师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秦影又好生安抚了他足有半个时辰，乐师才心有余悸地重新入眠，而这时东方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秦影也没了丝毫睡意。
他下床披上外袍，缓步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侧面一扇小窗，让微冷的清风吹上自己的面孔。
决泉曾经说过，乐师虽是一个普通人，但却有资质习会他的占卜之术……
望着床上已经熟睡过去的乐师，秦影露出一个苦笑：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噩梦才好。?
☆、第三十二章 是梦不是梦（一）
? 七日后，林贺一行三人安然无恙地归来，众人松了一口气。
简单的接风宴在西殿举行，乐师拉着林贺往一旁走去，林贺告知他在魔域岛上的情况。
“那按你所说，系统知道你完成不了任务了？”乐师道，“会有什么惩罚？”
林贺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既然是惩罚，我得时刻做好准备，毕竟他们可能会攻其不备。”
“……”乐师一脸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些天你的师弟们在水帘都已经训练得差不多了，你二师弟的领导能力不错，等回到铁镛城，让他接着用水帘都的训练方法训练学院弟子。”
林贺点点头，“如今他突破了三级，在学院内的地位也会上升。”
乐师揶揄道：“地位上升？他是学院的二弟子，再升的话，那你这个当大师兄的怎么办？”
林贺摸了摸鼻子，不语。
乐师收起调侃的调子，正色道：“休息一晚，明日我们要启程回城。”
“这么快？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原先预算是要在这里训练半年多的。
“圣莲花佯装被盗是掩人耳目，寒傲凛拿着圣莲花赶往铁镛城救治决泉大哥。但我放心不下，所以决定早日回城。”乐师对昨晚的噩梦心有余悸，如果不亲自去看望天师，怎么也不安心。
林贺心中早有猜测，现在听到真相也没多吃惊，见乐师面色忧愁，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又温声安抚了几句，乐师的心情才稍缓下来。
“大师兄，有弟子喝醉了，正在吵闹。”从远处跑来一个弟子通报，林贺连忙随他过去控制场面。
难得聚会一次，弟子们都面带喜色，但顾忌学院脸面，担心酒后做出不恭之事，所以大多数人没有贪杯，保持清醒。
林贺到的时候已经有人灌着耍酒疯的几名弟子喝下醒酒汤，场面初步被控制下来。
大家纷纷朝他行礼，林贺道：“把他们送去休息，你们吃些糕点，酒就别再喝了。”
弟子们连声道是，林贺正要转身离去，却被一个弟子扯住衣袖，凑到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完后，林贺皱起眉。
弟子：“大师兄，三师兄被二师兄带走了，你看……”
“此事我会处理，无需多言。”
“是。”弟子恭敬回道，林贺这才转身离去。
林贺走到卫仕扬的厢房门外时，屋内二人正在谈魔域岛上的事情。
听到敲门声响起，二人相视一望，齐声道：“进来。”
林贺推门而入，摆摆手示意起身的二人重新坐回椅上，自己也踱步坐到桌旁。
“大师兄，接风宴已经结束了？”卫仕扬问道。
“差不多了，”林贺道，目光落在另外一个人身上，道，“宴会上的事，我听一名弟子说了。”
卫知烽一愣，撇过脸去。
林贺：“他跟你说了什么？”
卫仕扬接过话头，道：“此事无伤大雅，许是弟子喝酒喝多了，说夸张了。”
“你们不用帮他找借口，实话实说便是。”
二人皆沉默。
林贺道：“我是他大哥，他若做错了事情，我也有职责管教他。”
卫仕扬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把事情的仔细经过都说了，林贺在听到那句“我大哥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的时候，脸色少见地阴沉起来。
……
夜渐深，林贺站在炎昀厢房门前，手举在半空中犹豫不决。
“大哥还要站多久？”这时屋内传来炎昀的问话，林贺只好推门而入。
“夜色已深，大哥怎么还不去歇息？”少年盘腿坐在床上，一脸淡然地问道。他本想修炼心法，但受到门外人的影响怎么也静不下心，索性让他进来。
不就是要问宴会的事情么？这般优柔寡断。炎昀在内心冷哼了一声。
林贺坐到床边，脸色并不好看，道：“我听别人说，你在宴会上对我三师弟不敬？”
“是又如何？”炎昀淡然道，林贺脸色又沉了几分，严厉道：“不过一年时间，你把学到的礼数通通都忘了么？”
“因为这一年多里，没大哥在身边教导我督促我。”炎昀依旧是淡然的语气，林贺噎住，火发不出来，却也消不下去。
“大哥是来给他讨说法的？”炎昀问道。
林贺沉默片刻，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三师弟？”
“是。”炎昀回答得很快，准确来说，他也没有喜欢的人。
林贺：“他是我师弟，我是你大哥，你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能出言不逊。”
“他说的话也没好听到哪里去。”
林贺愣住。
“他跟我说，即便我是你弟弟，你也不会存有私情，把我带进学院。”炎昀道，虽然他并不稀罕进学院，但被别人这样否决，心中的傲气还是让他感到不满。
“但他也没说错什么，”林贺道，眸光温柔了几分，“我不会因为你打破规矩，这是我的职责，但却会为你离开学院，这是我心所向。”
炎昀身体一僵，呆怔住。
“我是为了你才留在学院，现在我们兄弟二人已经团聚，我也是时候离开学院了。”林贺道，又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递了过去，“这是师傅赠予我的补元丹，你身上的伤虽然好了，但消耗太多精气，吃了这个对你多少有些好处。”
炎昀眸光闪了闪，犹豫着接过。
林贺摸了摸他的头，道：“我三师弟为人耿直，喜怒哀乐一望便知，我身为大师兄，有职责保护好院内其他弟子，你不喜欢他没关系，但我不希望看到我想保护的人互相敌视。”
炎昀眸光又暗了下来，心中冷笑一声。
林贺：“明日要启程回去了，到铁镛城后，我跟你一同去拜见天师大人。”
“劳烦大哥了。”炎昀道，语气比方才柔和了许多。
林贺揉了揉他的头，起身离去。
耳边传来刻意控制的轻微关门声，炎昀哼了一声，翻过身倒在床上入睡。
次日，阿清装扮成寒傲凛给铁镛城一行人送别，并赠予一艘快船。
秦影带领众人踏上了归程。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客房的安排迅速敏捷，与上次相比基本上没什么变动。
夜深，林贺换上寝衣，见炎昀还在打坐修炼，便先行上铺入睡。
原本应该是在专心打坐的某人却在此时微睁开眼睨了一眼林贺，见他缩着身子睡在里边，心情稍霁。
躺在床上的林贺很快入睡，却在夜半时刻忽的惊醒过来。
“大师兄！”门外传来卫仕扬着急的呼唤声，林贺一个激灵，窜下床去打开门，淬不及防把体力不支的门外人抱了个满怀。
卫仕扬身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很快便将林贺穿着的寝衣染成鲜红色，林贺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卫仕扬咳了几声，鲜血从嘴角流出，他气若游丝道：“大师兄……你快逃。”
林贺心中焦急万分，用手袖拭去他嘴角的血，试图起身翻找丹药，却被他紧紧抓住衣袖。
“他大开杀戒了，”卫仕扬咬着牙，努力清晰吐字，像是想到什么，眼中染上一丝惊恐，抓着林贺手袖的手更为用力，“大师兄，快逃！”
“二师弟，你松——”“炎昀杀人了！”卫仕扬怒吼着打断林贺的话语，双眼充血。
林贺一愣，炎昀？猛地转过头，床上确实没有熟悉的身影。
卫仕扬呕出一口鲜血，惨然一笑，“他根本不是你弟弟，他是罗刹，是杀人魔！”
林贺大惊，不等他问话，卫仕扬身体开始抽搐，面色极为痛苦地呻|吟起来。
“二师弟！”林贺惊恐地唤道，连忙跑向放在床头的外衣，手忙脚乱地掏出囊袋，不顾因动作太大撒落一地的丹药，拿着一颗赤红色的丹药又跑回来。
但已经晚了。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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