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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7节

    ☆、第三十二章 执念

    ?  何澜生是被冷醒的,手脚冰凉的躺在马车里,外面还呼呼灌着冷风,绕是她身上盖了厚厚的被子也冷的打了个寒颤。她转醒之后脸色一变掀了被子坐了起来,就往外去。外面的寒风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脸上,何澜生冷的手一抖,差点在摔倒。“夏雨,你这是去哪里?”

    夏雨坐在外面驾车,看都没看她,简略的说:“回药谷。”

    “无漪还在归州!停车倒回去,我不会去药谷的。”何澜生沉着脸,而夏雨摇头,完全不听她的话,马车走得是之前她们来时的路,眼看着离归州越来越远何澜生只能在原地干着急。“夏雨,你不担心无漪么,你就这样抛下她带着我逃么?”

    “属下生为药谷的人,死是药谷的魂,就是谷主也不希望少谷主涉险。”夏雨冷着声音说。

    “她是我娘,你难道让我看着她出事什么自己安然的置之度外?夏雨,你好狠的心!”何澜生双目含泪,恨恨的看着夏雨。

    夏雨避而不见,使劲的抽打着马儿:“驾,驾!”她不能让少谷主过去,狠心也罢恶人也罢,归州去不得。

    马车跑的很快,迎面而来的寒风更烈,它凶狠的咆哮着,像是要把这辆小小的马车吞进肚里去。何澜生勉强的站稳来,这个时候她真的是恨,恨不得再长上十岁,她就不必被困在一辆马车里。两边的树飞快的倒退,何澜生咬了咬牙不再多想,眼睛一闭,纵身跳下了马车。

    不管如何,她必须去找她!

    “少谷主!”夏雨吓得魂飞魄散,扔了缰绳纵身飞快的抱住何澜生的身体,在地上滚了数圈才稳住身形。她起身查看怀里的孩子,脸色发白的喊着:“少谷主,少谷主!”

    “带我去归州,快!”何澜生拽着她的衣领,咬着牙说。她额头磕出了一片青紫,脸上痛得皱成了一团,可那双眼睛却异常的明亮。夏雨红着眼睛点头,心中后怕不已。还好她护得及时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然真出了事她有何面目去见谷主!

    何澜生不过五岁幼龄,之前拼命赶路折腾的脸色极为难看,加上前后一怒一忧心情起伏过大,说完这句话得了夏雨的点头就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少谷主……”夏雨抽了抽鼻子,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抱起何澜生运着轻功飞快的赶上前面的马儿。她弃了马车,草草收拾了包袱就调转马头全力往归州赶去。以小云的脚速,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但愿她们还来得及。

    何澜生摔得不轻,身上多处青紫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一路坐在马背上,冬日严寒更是折腾的半死。夏雨看着心疼劝了多次,她却不肯停下半天。夏雨只得用上最好的伤药,一边埋怨念心祈福时肯定心不够诚。

    “夏雨,归州快到了是吧,那边传出什么消息来了?”何澜生坐在马背上皱着眉问道,她额头的磕伤还没好,青黄青黄的很是难看。

    “锦和县县令弃官在逃,归州刺史已下令军队死守锦和县,但凡逃出着一律处死。锦和县内一片混乱,具体情况不知。只清楚归州医局协同当地的大夫在县内救治,还有,有人见谷主她已经进了县里。”

    何澜生脸色又白了几分,她沉默了许久才问:“我们最快要几天才能到锦和县?”

    “最少两天。少谷主吩咐的已经在传进去了。皮制手套、面罩以及冬衣都在赶制中。孙大夫出了长安后行踪不定,暂时还没寻到。”夏雨一一将事情禀明,尽管刚开始她连朝廷的防疫都不明白,但少谷主提出的法子是很有用的。

    古代医疗条件太落后,何澜生只觉得虏疮那种严重传染病一定到哪里都是病菌,现在毫无诊治的办法而想要遏制疫情的传播,只有一把火烧了才能彻底断绝吧,就和当年一样。夏雨说,当年老谷主染病去世,其他大夫们也束手无策,除却几个熬过来的,那个村子全部葬身火海。而当年无漪和她一样被打晕带走锁在屋子里……最后得到的爹爹染病而亡娘亲殉情而死的噩耗,这对年仅十三岁的她何其残忍!

    何澜生无法想象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要一想想心里就胀痛的厉害。虏疮爆发,难怪她一刻也等不得,难怪她要舍了自己一个人去。何澜生又是担忧又是气恼,冷风一吹就咳了起来。

    “少谷主,你身体受不住,事情已经吩咐下去,慢一些也不耽搁的。若是到了归州病倒,谷主又该担心了。”

    “没什么的,我好歹也是半个大夫。”何澜生的口气与其说自夸不如说自嘲,若她真是个大夫,还能帮上点忙。除了现代那点防疫知识外,掏空了脑袋也拿不出半点办法出来。“夏雨你说说虏疮的病症吧。”

    “当年我跟在少谷主身边,只是看过几眼,病人发热,身上长有脓疮,病愈的也都一脸麻子,因而虏疮又叫痘疮。”

    麻子脸?何澜生觉得自己应该是有些印象,古代和现代的称呼不同她一时还真难以想起来。麻子脸,高热,传染病,致命……历史上应该有记载的,传染病的话……康熙帝也说是一脸麻子,难道是天花?

    何澜生眼前一亮,若是天花就好办了,虽然治不了,但完全可以预防。牛痘,牛痘接种……可是那里去找得了牛痘好了的人,又要怎么接种?何澜生捶着脑袋想记起来,清朝天花泛滥,牛痘据说是从英国传出的办法,当时人怎么做的?

    夏雨被她的举动吓到了,忙抓住何澜生的手臂,喝道:“少谷主!”

    何澜生摇头,苦闷着脸说:“我在想些事情,只是记不起来。”

    “少谷主心里想的事情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想也比一人好些。”夏雨劝道。少谷主不愧是谷主带大的,她这脾气真是像谷主,这么多年也谷主也是一个人来来去去的,从不和她们说什么体己话。

    “快飞鸽传书给武元芊,我有事问她。”何澜生反应过来,元芊也是现代人,多少也应该有些记忆的,说不定真的能帮上大忙。

    何澜生不断催促着夏雨快些赶路,就剩两天的路硬是累垮了一匹好马,缩短了半天时间。信鸽一去不回,何澜生也不等,直接去了锦和县县城城门口。城门紧闭,重兵防守。之前何澜生嘱咐的办法,当地人也依照着做了,士兵一个个手握□□,遮掩口鼻,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

    夏雨拖运着赶制的手套冬衣顺利的进了县城,两人也都包裹了一番,进入镇中来时路上没一个人,但总体还算得上正常。

    “染病的都在病迁坊,朝廷有送米面冬衣进来,不过人心惶惶也不好过。大过年的啊……”夏雨叹了口气也不说话,偶尔听得哪家的窗户被吹得吱呀作响,一眼看过去已经是人去楼空,荒凉的没半点生气。何澜生才记起来算日子今天腊月二五,过几天就是年三十了。

    马车直接到了病迁坊那边,远远的就听得哭号,尖叫,呻吟,嘈杂而绝望。何澜生手里死死的拽着衣服,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来来去去的人。可一个个也都掩了口鼻包的严实,她眼睛看花了也没找出那道熟悉的身影。无漪进来才两天,不会有事的。她这样想着,却在夏雨停了马车直接跳了下去。

    一瘸一拐踉跄着朝一间屋里去,大声问着:“何无漪,何无漪何大夫在哪里?!”

    “哪家的丫头,怎么跑进来了,快出去快出去!”大夫看她一个女孩子,忙惊吓的轰她出去。

    “她在哪里,她有没有出事,麻烦告诉我……我是她女儿。”何澜生被轰出来只得站在外面问,意欲关门的大夫一听,探出个头来:“你说的可是何无漪何大夫?”

    何澜生见他神色并无哀色,倒是有些钦佩的意味,料想她应该是没事的,忙一个劲的点头:“对的,是她,她在哪里?”

    “哦,你看到前面那栋破房子没,她在那,待了两天两夜还没见出来。据说是想出了个法子,一群人都在商议能否可行呢,我过会也去瞧瞧,小丫头啊你可别……”大夫说着一看,门口哪里还有那丫头,只得奇道,这一家子女人怎么都是怪人。

    何澜生忙往那边跑,夏雨看到也顾不得卸货,忙跑上去抱她起来:“少谷主你慢点,别摔着了。”她们两个人在病迁坊追跑引得不少人注意,都摇了摇头暗道不要命了。这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没块干净的地,不小心染上病就只有死路一条。

    被抱进那栋破房子时,里面很吵闹,围坐了一圈人都争执的面红耳赤。可何澜生偏偏什么都听不到,目光越过那堆大夫,看到了最后面的何无漪,正好她似乎有所察觉般抬头望了一眼,只是一眼,何澜生眼泪就下来了。

    她一声不吭的走了十天,她就一路寻了她十天。她曾想天涯海角,都不能让她跑了去,可到半路才惶恐的发现她们或许永远都见不到了。她不敢想,她后悔的恨不得把之前做的事情全部抹掉,她若不表现的那么成熟,无漪会不会在走得时候迟疑一下……

    “澜儿……”何无漪红着眼眶站起来,上前几步又退后几步,踟蹰着半天还是没走上来。何澜生哭的眼睛都花了,只看得见何无漪的影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你不过来那我过去!

    何澜生挣扎着从夏雨身上下来,她胡乱抹了把眼睛,才见得何无漪距她不过几步路,就这几步路有多长呢,何澜生一步一步的走,身子踉跄,却慢慢笑了起来。能有多长呢,长的过历史相隔的一千多年么。“无漪,我寻你来了……”

    何无漪红了眼眶,身体却不断往后退:“澜儿,别靠近娘,莫要过来!夏雨快拉住她。”夏雨摇头,她若拉的住又怎么会带着少谷主进来。旁边的大夫也不敢上前去碰,只得躲开。

    何澜生走得不稳,何无漪一躲就摔在了地上。旧伤加新伤,疼的她一张小脸都狰狞起来。何无漪心疼的跑回来又担心的不敢出手,何澜生气恼又心疼她一脸疲惫的模样。

    “乖,让夏雨抱着你出去,娘身上脏,地上也脏。”何无漪伸出手想碰她,又难受的收了回去,红着眼眶定定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何澜生,终是受不了捂着嘴哭了起来。“夏雨,我以药谷谷主的身份命令你,即刻带少谷主出去,不得踏入病迁坊半步!”何无漪说完就一甩袖子,转身进了里屋。何澜生站了起来哀哀的望着她,她恨不得扑进她的怀里,可寻了她这么多天到头来只能远远的看着,靠近不得。

    她怕死,当然怕死,但相比在这个世界死了她更受不了无漪出事。“无漪……”何澜生唤道,也没人回。不少大夫也陆续进了里屋,有些好心的也劝她回去,说何大夫是为了她好。无漪是为了她好她当然知道,可她越这般她越是心疼,越是着了魔的想靠近她。

    “少谷主?”

    “把手套面罩还有冬衣拿过来,分发给这些大夫吧。我不会走的,夏雨。”何澜生站在门口吹了吹冷风,心绪才镇定了些。见着天色就快黑了,抹干净了脸上的眼泪,又进了里屋。她站着远,只是静静的听着不插话,何无漪担忧的望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何无漪想的办法是以毒攻毒,但对病人种痘后并无起色,有的人提议对还未出痘的人试试,其风险太高大部分人反对。大夫们分成了两派争执不断,最后把目光投向了一直不说话的何无漪。

    何澜生已经肯定这病就是天花,清朝推行的应该是人痘接种术,而这种办法只能用于预防无法根治,患病的熬不过去还是会死。何无漪蹙着眉想了很久,这件事上她的态度罕见的迟疑和犹豫,何澜生知道她肯定是为往事困恼便走上前一步:“我接受接种。”

    “澜儿,你退下!”何无漪面色冷峻,语气也严厉起来。

    “我刚进来没有接触病人,而且从小泡药澡,可以试一试,如果出了事也可以扛过去。”最多变成麻子脸,何澜生摸了摸脸,也没心思想那么多了。种痘应该不会出事,到时候总是有办法去掉痘印的。

    众人完全被何澜生吓到了,饶是看人无数也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孩子。“何大夫,这……”

    何无漪却是接口道:“用我试吧,我是大夫自身的身体状况更清楚。”

    在场的不少人脸色大变,急急的上前道:“谷主,弟子愿意亲身一试。”

    “谷主三思,少谷主尚且年幼,不可鲁莽行事。”

    “谷主……”

    何澜生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劝,反正谁也拦不住她,索性趁着她被那堆弟子围住的空当从旁边钻了进去,抓住了何无漪的手。何无漪身子一颤,被何澜生一把抱住:“我们一起试试,没问题的。”何澜生总算是有点曾身为现代人的优越感了,她笑嘻嘻的缠着何无漪不撒手,何无漪伸手揉着她的头发,无奈的叹了口气,点头应了。

    何澜生便趁着机会提出牛痘接种,大夫们也不敢贸然相信她说的,谨慎起见只答应了去打听得了牛痘的人。何澜生也知道多说没用,打算晚上逮着无漪好好和她说说。

    病迁坊内腾出一栋独门独户的屋子出来单独给她俩住,何澜生担心不干净烧了艾蒿里里外外熏了一遍,把带来的冬衣和日常用具安置了。县里的东西她都不敢用,生怕沾上病菌。她这么大的动静闹得时不时有人过来看,何澜生看艾蒿还有些,陆陆续续给了些人让他们拿回去熏一熏,多少能有些用。

    门前偶尔看到有人抬着担架来来回回,何澜生知道那担架上都是病死了的人,拖出去火化。县里的县令逃了,县丞能把这里控制下来委实有些能力。而且古代也有一套防疫的办法,她最多锦上添花罢了。

    夏雨跟在无漪身边帮忙去了,她一个人收拾好屋子实在没事做,索性跑进了厨房。厨房的东西她熏了一次也不敢用,带着皮制的手套烧水煮了碗筷才皱着眉头收了起来,又把灶台沾着开水抹了一遍。如此一来水桶的水就用的差不多了,连干柴也没剩多少。何澜生抬着笨重的木桶到井旁,看着幽深的水井犯了难。她手上摔得还算轻,但就是没摔着也打不上多少水,她抹了把脸上的汗,一脸的菜色又加上哭肿了的眼睛,看上去可怜的很。

    也来打水的汉子见她一个小孩,好心想帮忙,何澜生提着木桶一瘸一拐的退后几步,使劲摇头。她不是不领情,完全是受现代教育觉得哪里都是病菌,想到自己宁可冒着被传染的危险靠近无漪,只能说着了魔。

    汉子讪讪的笑了笑,也不怪她,打了桶水喊她拿水桶过来,何澜生想想还是道了谢递了水桶过去,若是天花能够在水里传播人早就死绝了。汉子说着没事,倒了小半桶给她。“哪家的丫头啊,以前没见过是?”

    “何大夫家的,刚过来。”

    汉子惊了下:“何大夫,就是那个今天要亲身去试痘疮的大夫么?”

    “今天,怎么可能”何澜生扔下水桶,转身就跑了。何澜生跑到那栋破的不行的房子时,已经没了个人。“无漪,无漪你在哪里?”

    “你怎么还在,何大夫回去了。”一个路过的女子诧异的说,“快回去好好照顾你娘。”

    何澜生着急的上火,也不多说又往回跑。到了门口恰巧遇到抬着水回来的夏雨:“少谷主,外面危险别乱跑。”夏雨见她失魂落魄又担忧的问:“少谷主,出什么事了?”

    “无漪,无漪是不是瞒着我已经接种人痘了?”

    “有这回事?!”夏雨吓了一跳,“不是说好要养足精神才接种的么,谷主怎么这么莽撞,两天不睡不眠身子正虚,出了事怎么办?!”

    不同于夏雨的惊怒,何澜生是欲哭无泪,无漪你这个大骗子,说好了的一起的,说话不算数让我担心很好么!“何无漪,你是个大骗子!”

    说好不离开我的,一句话不说就走了,说好要一起种痘的,转身就瞒着我自己去做了!何澜生真的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成熟什么耐性什么包容忍耐力全被无漪踩得支离破碎,她气的摔了夏雨手上的水桶。

    夏雨目瞪口呆的看着发狂的何澜生,而后释怀的笑了。这才像个五岁的孩子嘛。

    何澜生气的不行,摔了水桶冷风一吹冷的打了个寒颤,才有些懊恼自己这般蓬头乱发,衣襟凌乱,活脱脱就像个疯子。“夏雨,去烧些热水,我要洗洗。”

    “少谷主还是把这身衣服换了吧,免得受寒了,谷主又要担心了。” 一说谷主少谷主就开始脸红,真是个孩子这么粘着娘。

    何澜生尴尬的摸了鼻子走进房间,后厢就传出无漪的声音:“澜儿,娘…娘会没事的,你莫要担心,快去换身衣服。”

    何澜生循着声音过去,推了推房间,结果被栓的严严实实,不由气道:“你一人自作主张把所有事都做了,如何让我放心!”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心里还真有些害怕:“我去换衣服。”便急急的进了房间,身上的青青紫紫的摔伤大部分好了些,只是膝盖上伤的重了,屋子里冷她也不敢光着身子抹药,匆匆的穿好衣服就出来了。

    “换好了?”

    “嗯,无漪你吃了晚饭没?”冬天天黑的早,幸好近来没下雨,不然更是麻烦。不过何澜生也不确定现在几点,站着腿疼的厉害,她搬了个椅子坐在后厢房间的门口,“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脉象如常也没发热。”何无漪奇怪的说。

    “那是好事。”何澜生点头应道,坐着也觉得冷是怎么回事,何澜生双手抱着自己,“医者不自医,无漪别一个人关着,若是出了什么症状,也要有些照看。”

    “娘心里清楚的,澜儿还怀疑娘的医术么?”

    “不是这么一回事,多个人总多一份想法,无漪总有遗漏的。”何澜生还是觉得冷,搓了搓手,呵着气想暖和起来,“结果没出来,我不靠近你好不好,你一个人在里面我担心。”

    “澜儿怎么了?”何无漪听得有些响动,担忧的问。

    “有些冷,方才撒了一身水,喝碗姜汤就没事的。”何澜生心里也害怕,忙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夏雨烧好水么,洗个热水澡会好些的。”何澜生自己搭上手腕诊脉,听了半天也没感觉。

    “澜儿,澜儿!”何无漪唤道,想出去看看又不能贸然出去,急的在屋里乱转。等了许久终于等不下去,自己推开门走了出来。房里里外都看了,也没见到人,出了屋子见夏雨又提了水过来,忙问:“澜儿呢?”

    “少谷主在那沐浴呢,不对,这么久也该洗完了。”何无漪脸色一白,立刻跑过去推开门就见何澜生睡在雾气腾腾的桶里,差点上前抱了,幸而夏雨拉住了:“谷主,还是我来。”

    何无漪脸色一黯,还是退到一旁,看着夏雨小心抱了她起来擦着身子,何无漪甩了甩袖子就要出去,可是看着何澜生身上青青紫紫的蹙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属下得知归州的消息想带少谷主回药谷,少谷主执意不肯,就…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何澜生红了眼睛,小心的要碰上去。夏雨有些犯了难,踟蹰的说:“谷主……”

    何无漪抓了紧了手扭过头。“还愣着干什么,快抱她进屋去,我那边还有些特效的伤药。”

    “唉……”夏雨叹了口气,拿干净的毯子抱住何澜生,跟着何无漪身后。

    夏雨带着手套取了药,拉开何澜生的衣服给她上药,但在何无漪眼前根本是如坐针毡。少谷主从小都是谷主亲手照顾的,她们想抱一下都难得,哎哎……

    “轻些,揉匀些药效才好。”

    “再轻些,小心把她弄醒了,澜儿自小不容易睡,闭着眼睛也总喜欢想事情。”

    “被角要掖紧了,小心她乱动。这些天在路上她睡得可好?”

    夏雨盖好被子松了口气,敢情下次还不如去谈一天的生意,一个粘的比一个紧,她们这些做侍女的全都是摆设。“少谷主一个人睡得很安生。”

    “那就是睡的不好。”何无漪叹了口气。

    “……”夏雨默默的抹了汗,看着何澜生泛红的脸颊有些担心,少谷主今天睡得倒是沉。“谷主,给少谷主号号脉吧,我怕……”

    何无漪走到床边,仔细端详了下何澜生,的确是有些不对劲:“在发热?”

    “有些,属下看脉象是伤风。”

    何无漪从怀里取出红线,她想了想又摇头把丝线放了回去。“去煮碗姜汤喂她喝下去,我去叫大夫来。”

    “谷主……”夏雨有些不明白,谷主不就是大夫么,而且医术是最好的,自小诊脉就没错过,再说悬丝诊脉完全可以避免接触何必假手他人。何无漪却是不回答一眨眼就走了。天色已经黑了半边天,夏雨想着要去做饭,看着睡着的孩子叹了口气。“少谷主,你可出不得事啊……”

    何澜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肚子饿的不行。她习惯的喊了句:“无漪。”就听得几声响动,屋子里点上了油灯,何无漪的身影出现在光影里,她神色憔悴,脸上还有印子,想必是趴在桌子上弄出来的。“醒了,难受么?饿了吧,娘去给你热饭去。”

    这么冷的天,怎么趴在桌子上睡了?何澜生一想就心疼,掀了被子赤着脚跑下来,抓着何无漪就往床上推。“我不饿,不要吃东西,你去睡一会。”

    何无漪刚醒也有些没反应过来,被何澜生抱得紧了才吓得往后退:“澜儿,你在胡闹什么?!”

    “是是是,我为了你胡闹,为了你疯了……”何澜生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陪我一起睡,不然我明天就跑到病患那里去!”

    “谷主,少谷主……”夏雨弱弱的说,手里端着热好的饭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怎么都觉得她是多余的。她尴尬的挠了挠头,好像是小两口吵架,呸呸呸…我在想些什么。

    “乖,别闹了,回去躺着。”何无漪想哄她回去,可何澜生硬是不撒手,何无漪见她单薄的身子都在抖,眼眸深了几分。“好,娘依着你,那先把晚饭吃了。”

    “好。无漪吃了没?”

    “娘老早吃了。”

    “谷主没动筷子。”夏雨说完放了东西就跑了出来,她今天是见识到了谷主的脾气,还是不惹为妙。事情办完夏雨舒了口气,回了屋子就睡了。

    这边何澜生高兴的吃着饭,时不时喂何无漪一口,何无漪乖乖的吃了,她就笑的更加高兴了。“又在犯傻,以后别说那些疯话。”

    “你若好好的,我也好好的。”何澜生只略略的动了半碗,也吃不下。放了碗筷也不收拾,擦了擦嘴巴就要窝进被窝里,何无漪搓了搓额头,“还睡,吃饱了不宜这么快睡。”

    何澜生也不管那么多,解开何无漪的袄子,何无漪抓着她纤瘦的爪子,投降的说:“好了,娘陪你睡。”

    何澜生有些脸红的钻进被子里,闻着身上的药味:“无漪给我上的药么?”

    “夏雨上的。”

    “啊……”何澜生撇了撇嘴,心里不高兴就扭头背对着何无漪了。何无漪刚睡下就见她使性子,只好哄到:“娘也不高兴。”

    何澜生一听立马转了回来:“真的?”她眼神亮晶晶的,何无漪瞧着她不免笑了:“娘不高兴澜儿怎么反倒高兴了?”

    “下次不许让别人看着我…我的身子。”何澜生说到最后也结结巴巴起来,脸不争气的红了。

    何无漪抱她进怀里,小心的不碰着她身上的伤,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听她这么说更是笑得开心:“噗……澜儿才五岁怎么想写乱七八糟的。”

    “无漪不是不高兴么,我当然也不高兴的。”

    “以后总是会……”

    “没有以后,我不嫁人。”何澜生知道她想说什么,埋在了她的怀里,轻轻的说,“我陪着你好不好,陪着你……”直到我无法陪下去。

    何无漪亲着怀里小人的脸颊,轻轻的叹道:“澜儿……”

    一晃过了五天,何无漪丝毫反应都没有,甚至连何澜生除了第二天还有些发热后,身体也渐渐好了。人痘接种术到底有没有用也悬在大夫们的心口,何澜生等了几天也没见有人找何无漪心里不免着急。

    元芊的回信也来了,同何澜生回忆的差不多。何澜生有些想不清楚,按理说不至于什么症状都没有啊,一早吃了早饭便拉着何无漪问:“无漪,当年你是不是生过什么病?”

    “当年?”

    “就是那场虏疮爆发时,前后是不是有生过病?”

    “去村子回来是生过一场病,高热了三天,但之后便好了。”何无漪说的简单,许是不想再提及。她眸光一转也想到了什么,“澜儿的意思是当年我接触到了虏疮,所以现在种痘也不会有症状,就如那些病愈者一样?”

    “应该是那样的。”何澜生高兴的要跳起来,“无漪不信可以在我身上试试。”

    何无漪摇摇头说:“澜儿也会没什么反应。”何澜生一愣,转而想到前几天莫名其妙的发热:“无漪,无漪在我身上种痘了?”

    何无漪却是不答,笑着说:“澜儿没事就好,娘也不耽搁了,这法子有用是好事要快些推行。澜儿若是闲着,出门走走,今天年初一。”

    “我还忘了,新年快乐!无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何澜生拉着她的手笑着说。何无漪低头回了个淡淡的笑,说:“好。”

    无漪是真的开心吧,虽然治不了也可以控制了,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些新年的味道吧。她对当年的事情有没有释怀呢,哎……无漪的心思真是好猜又难猜。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无漪这样子肯定不会让夏雨告诉我的。

    夏雨在外面忙,也没人帮忙,何澜生想着自己属于免疫体了也没什么好注意的,索性把身上围着的东西都除了,开始在厨房里忙起来。幸而夏雨想着大过年的带了些东西进来,年初一,做些无漪喜欢的菜吧。

    何无漪自己同何澜生做了先例,然后是大夫们也给自己接种了。虽然有些人没有那么幸运,受了些苦但过几天也都熬过去了。当地人一个个排着队等着种痘,十几天下来,处理的妥当竟然没人再染病了。虽然如此,重病的还是一个个去世,几家欢喜几家忧,何澜生看多了生离死别除了叹了口气也说不了什么。

    她是庆幸的,庆幸之余又心酸。见着何无漪过来,她忙擦了擦眼角,生怕被她看出什么来。

    “今天上元节呢,开心点,娘带你去看花灯。”何无漪牵着她笑着说,她难得换了一身淡青色长袍,衣服的款式很独特,紧袖窄腰,很好的显出何无漪姣好的身材来。何澜生走着时不时瞄过一眼,瞄过一眼又瞄一眼,目光所及都是衣服上绣的莲花。

    “一直偷看娘做什么?”何无漪拉着她避过行人,“小心被撞了。”

    何澜生微微脸红了,怎么做什么都被抓包。她装模作样的四处望着,上元就是元宵节。街上的人不多,但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着花灯,一盏多盏都有,将冷清的街道照的透亮。出来的人手里也提着花灯,花灯做的很漂亮,灯罩上都画着些图案下面垂着好看的穗子,小巧玲珑又精致,比平时的灯笼好看多了,看的何澜生也想要买一盏。

    何无漪笑了笑,知道她心思,一路拉着她跑到河边,河边有一个老者,身边围着不少漂亮的花灯。“是何大夫啊,快坐快坐。”老者的见到何无漪很是高兴,从身后拿出两个凳子给她。何澜生脸上的笑容见到他脸上的红疹就淡了下来。出红疹是天花的早期症状,这位也怕……

    “老夫还没好好谢谢何大夫呢,来,这里有盏老夫今年的得意之作,还担心没人来看呢。”老者的话又不像是快辞世的,何澜生忙收起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许是种痘的害得。

    “卢老说了,我当然要来看看的,我家澜儿也喜欢这个。”何无漪笑着接过,递给了何澜生,“没见巧儿呢?”

    “跟着一群孩子疯玩去了,管也管不住,今年禁了放天灯,心里老大不高兴呢。”他一边忙着手里的东西一边说,面色也有些难受。复而又叹道:“幸而何大夫你们来了,熬了过来就好。”

    “老爷爷,你在做什么?”何澜生插了一句,何无漪动了动嘴唇,许久回了她的话:“那是莲花灯,中元节放的。”

    “哎,走了不少人,虽说这喜庆日子不适合,老夫也想做几个,图一份心安。倒是教何大夫笑话了。”

    “哪里,卢老心思是好的,世间事理哪那么多规矩。澜儿,随娘去放莲花灯可好?”何无漪挑了两个做好的,付了钱就拉着何澜生往下面去。河边也有不少人,一路皆是不大不小的啜泣声。这放莲花灯倒不像里写的那么浪漫,中元节,鬼节,是悼念用的。

    何无漪小心的捧着莲花灯放在河边,何澜生也挨着她身边放,漆黑的河面上挂着一轮圆月,几盏的莲花灯灯火飘摇往下游而去。何无漪一直望着,知道望不到影子才收回目光,“澜儿,你还看得到莲花灯么?”

    “看得到的。”何澜生抓着她的手,“一路都会有很多人看到的,离开的,没离开的……”

    “娘看不到了,澜儿定是在哄娘。”何无漪抱她起来,也不再多看转身就回去了,何澜生看着落在河边的精致花灯,着急的说:“等等,花灯落下了。”

    “花灯,澜儿喜欢自己去捡吧。”何无漪点着她的鼻子,偏生不放她下来,何澜生眼巴巴的看着,何无漪见她如此委屈也不逗她了,抱着她弯腰去捡。灯火悠悠,青丝飘落,衬得何无漪的脸颊如莹玉般皎洁,何澜生一时看痴了。

    “回家咯。”何无漪浅浅的亲着她的脸颊,她鬼使神差的亲了回去,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脸颊。噗通,噗通……噗通,噗通……怎么也停不下来,何澜生埋在何无漪的怀里,耳朵都红透了。何无漪愣了愣转而笑了:“傻孩子……”

    两个身影偎依在一起,慢悠悠的打这一路花灯中过,留下了一串的声音。

    “无漪,我们不分离好不好?”

    “傻,娘怎舍得抛下你……”

    “那说好,无漪带着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不离不弃。”

    “呐,无漪,我爱你。”

    “娘也是爱澜儿的……”

    “那就好呢,我一定会快快长大,大了就可以抱起无漪了。”

    “噗嗤……别乱动,娘抱着你呢。”

    “……”

    路过的人忍不住会心一笑,望了前面的一眼,怀里那孩子恰巧看过来,眼角分明有一滴晶莹,大难过后许是想起亲人吧。

    何澜生小手钻到何无漪的大手里面,十指相扣,傻傻的笑起来。无漪,我爱你。她说了,可心里明白,不单单是亲情的,所以她只能盼着,盼着再长高些,等到那个时候,她能把她拥入怀里……

    何无漪抓着何澜生的小手,轻轻的哼起歌来,古老的调子悠悠然的在上元节的冬夜里,随风散开去。

    光阴荏苒斗转星移,一晃便是七年。

    ?

    ☆、第三十三章 生活

    ?  五月的江南乍暖还寒,春末的风雨连绵不绝,空气中都飘着湿润的潮气。墙头的杂草长得疯快,不出几日便没过了裤脚。撑着油纸伞的路人也不敢往那草丛中走,提着衣摆踮着脚小心塔在青石板上,溅起一路的水花,倒是比屋檐下滴答滴答的雨声还大些。

    若无意看过去,便会瞧着那站在屋檐下的少女。细雨轻尘,客舍青青,少女一身淡青色的衣裳站在烟雨朦胧中,乍一眼恍惚从画中走出来似的。待睁大了眼仔细瞧去,少女豆蔻年纪,唇不点而红,身子清瘦娇小,一双眼睛生的极美,墨黑透亮的犹如星辰般,可惜神色淡淡,教人琢磨不透她那颗小巧玲珑心。突然见那平静的脸上显露出一抹笑意,少女提着衣摆便冲进了绵绵细雨中,往迎面而来的女子跑去。

    女子撑着一把素淡的伞,连衣裳也是清清淡淡的素白,伞下是与那少女七八分相似的面容,眉不画而柔,不算出彩的脸庞却舒服的一眼难忘,见着少女跑来便笑起来,眼中的柔情教人要化了般,甘愿溺死在其中。

    何澜生跑到伞下握住何无漪的手,两人共撑着一把伞往回走。“无漪,今天晚了半个时辰。”

    何无漪见她半边身子在伞下就怀着她的腰把她拉进了怀里。何无漪取笑道:“闻姨家正巧做点心,想着你这好吃鬼肯定喜欢就多坐了会。咯,还是娘厚着脸皮讨来的。”她松了手,从怀里取出个纸包来,高兴的说:“还热着呢。” 她开心时的笑容十几年都没变过,温柔干净还带着些孩子气。时间似乎不曾在她心上留下过痕迹。何澜生有时不免想,或许是医痴的好处吧,不想那么多简简单单的。

    “回去吃,风一吹就凉了。”何澜生握住她要打开纸包的手,一大一小两只手就把不大的纸包包住了。暖暖的温度传到手心,何澜生嘴角荡开一抹笑容,好舒服。

    何无漪见她高兴连眉尾都扬了起来,笑着说:“澜儿喜欢下次娘再去讨些来。”何澜生心里笑她孩子气,见她肩头湿了不少把雨伞往她那边偏了几分,何无漪就把她搂紧了些,两人一路这么互相依偎着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坐北朝南而建,方方正正不到两亩地大小,只在院门和房门间铺了几块石砖,余下什么都没有,空旷的很。房子也老旧,比起周边其他人家来破败很多。这是前几天何澜生买下的,其中故事无非是男主人赌债高筑,不得已卖自家屋子还债,何澜生见此处虽然老旧但地段不错,收拾收拾就可以开个药铺,便盘了下来。

    院子里有几处水洼,石砖垫的够高,两人脚步一致的踩着石砖而过,没见那把伞外多出半个人来。到了房门口,何澜生收了雨伞,抖了抖上面的雨水把伞挂在了外面。何无漪先她一步进屋,已经坐了下来。

    “衣服湿了,怎么不去换件。”何澜生这么说着,已经往里屋去了。取了件她平常穿的衣服,只是衣服拿在手心里像是没干似的,何澜生又贴在脸上试了试,半干不湿。这几天一直下雨,放着受潮了。

    何无漪手里捧着纸包里的糕点进来,捻了一块递到何澜生的嘴边,说:“娘刚刚尝了几块,闻姨的手艺不错。”

    何澜生张嘴咬住,江南的吃食比北方要精致细腻些,自家做的糕点放的东西十成十,比买来的还要好吃些。何澜生吃完后舔了舔嘴角望着何无漪手里的纸包,就见她那双纤细的手没停过,捻了糕点一个劲的往嘴里送。也就个小纸包的量,几次下来就没见几块了。何澜生放下衣服伸爪子去抢,何无漪哪里会给她抢着,身体快速的转了个圈,便要出去。

    “无漪给我留一块啊。”何澜生忙赶上前去拦着她,拦是拦着了,纸包里就真的剩了一块。何澜生赶紧去抢纸包,结果何无漪眼疾手快的把糕点捻到了手上,还真给何澜生留了个空袋子。

    糕点真的是为我讨的么?何澜生郁卒的捏着纸包,扭头不理她了,小孩子脾气就喜欢闹自己玩。偏偏何无漪举着糕点在她眼前晃悠,何澜生眼馋的咽了咽口水,心里暗暗道绝对不能为了一块糕点折了腰。

    “不吃啊,那娘不给澜儿留了。”何无漪说着还真打算自己吃了,何澜生眼不见为净去取了衣服,打算在厨房烘一下。何无漪见她真的不为所动就巴巴的把糕点送到她的嘴边,笑着说:“娘知道你喜欢吃的啦,咯…”

    何澜生便笑起来,张嘴要吃,可到嘴的糕点飞进了无漪的嘴里,她眨了眨水润的眼睛,哼了一声,拿着衣服转身就走。何无漪拉着她袖子把她扯了回来,何澜生没站稳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她眉开眼笑的伸出吃剩的半块,笑着说:“娘给你留了啦,噗……”

    何澜生红着脸瞪她,眼波流转颇有番娇嗔的味道。她乖乖的吃了那半块,脸上又红了一层。她平日里神色平淡看不出什么,可脸红起来肌肤透着晶莹的粉嫩,水水润润颇想让人咬上一口。何无漪高兴的亲了几口,抱着她笑:“澜儿生的像娘,好看。”

    何澜生自知自己脸红起来就没了半点老成模样,可无漪一逗她,她就脸红耳赤,自小就这般,她想忍着都忍不了。何澜生暗叹,这辈子真是栽在她的身上了。

    “是无漪好看,还是我更好看些呢?”何澜生眨着眼睛望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何无漪毫不犹豫的接口:“自然是娘更好看的嘛,都说了长得像娘了。”

    何澜生的目光滑过她的脸颊,无漪算起来周岁二十八,和当年她在现代差不多的年纪。但她看上去最多二十四,模样成熟了些越看她是觉得越发好看了,不由痴然道:“自然是无漪最美。”

    “你啊你,说的话好听,别以为娘不知道你和孙师兄在捣鼓什么。”何无漪捏她的鼻子,牵着她的出了里屋。

    “药草医理养生之术,不是老早告诉无漪了么。”何澜生拉着她的手哄着,“无漪让我试试嘛。”都说孙思邈活过百岁,精通养生之术。不靠谱的便宜师叔还是有些用处的,她自然不会白白浪费了。随着年纪长了些,想起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心里就刺痛。她急急的长大,她也在慢慢老去,她们隔了十六年,十六年很长很长。

    何无漪摸着她垂下去的脑袋,哄着说:“娘又不是不答应。”

    “不答应也得答应,这件事我说了算。我去端饭菜上来。”何澜生踮起脚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就跑了,何无漪摸了摸脸颊笑的温柔,一直望着何澜生的背影,眼神宠溺之极。

    脸上的晕红慢慢被凉风吹散,何澜生垂了垂眸子,指尖划过嘴唇,低低的叹了口气。她走到灶膛边拨了拨火星,把何无漪的衣服用架子支在旁边,去锅里取了菜出来。炖的鱼汤放在锅里慢慢温着,她盛了一勺在碗里,香味在鼻尖萦绕,低头尝了尝味道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虽然这边的土灶比较麻烦,味道还可以。

    “好啊,澜儿在偷吃啊。”何无漪循着香味进得厨房来,笑着说。何澜生才不听她戏弄,递了碗给她,“尝尝味道怎么样?”

    何无漪接过喝完,拿着碗瞅着锅里眨巴着眼睛问:“还有没有?”就差摇着尾巴说快给我盛一碗吧~

    何澜生还记着方才拿着糕点戏弄她呢,卖萌什么才没看见,推了推她,“我要盛汤起来,待会用饭。”

    “澜儿大了就不亲娘了,不让娘抱你,不和娘一起洗浴,连着汤也偷偷喝了,原先每次都是娘第一次尝的~”何无漪嘤嘤嘤的哭诉,何澜生实在看不过去扔了个白眼,就被她抓个现行,“你看你看,每次都扔白眼。”

    何澜生咳了声,暗道还不是你从小害的。自从何无漪有样学样的扔她白眼之后她就觉得女人一点不适合那个表情啊。不过长大了,何澜生垂了垂眼眸,把鱼汤盛好了,才说:“去盛饭,多拿两个碗来盛汤喝。”

    “澜儿?”何无漪见她许久不说话问了声,何澜生忙说:“要小心些嘛,省得撒了。无漪快盛饭来,我等了半个时辰可饿了。”

    “好啦,娘就拿过去。”何无漪看了她一眼,才低头盛饭。何澜生去了一趟又回了厨房,取了放在米饭上温着的空心菜随何无漪一起去厅堂。

    食不言寝不语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她们俩的饭桌上,何无漪放下碗筷便喜滋滋的要盛汤喝,还问道:“澜儿哪里买的鱼?”

    “出门看到有人打了鱼,就买了一条。”她接过何无漪盛给她的鱼汤,低头喝了一口,“别只顾着喝汤。”

    “澜儿不也在喝汤么?”何无漪笑她,“手艺越发好了,还有娘知道澜儿喜欢做江南的菜品。”

    “嗯,空心菜放在米饭上被水汽蒸的有些焉了,下次晚些回来要记得和我说声。”何澜生叮嘱道。说完又起身去厨房拿了个盘子来,细心的挑着鱼刺。她几年来什么都抢着做,何无漪开始不喜欢后来拧不过她也习惯被她的照顾了,当然很多时候何澜生做得比她好多了,为此何无漪丧气了好一阵子。

    “澜儿,娘又不是每次都被鱼刺卡到。”何无漪揪着最后的一点为人娘亲的自觉性,不过底气不足,只要她不刻意逗何澜生,何澜生的嘴皮子她可比不过。

    “上次的醋好吃么?”何澜生凉凉的说了一句。何无漪想起上次卡的厉害,就乖乖的扒了扒米饭,等着何澜生挑好送到她的碗里来。

    低眉垂目看着颇为委屈,何澜生笑了笑夹了鱼给她:“怎么还想那么多,你照顾我我照顾你不都一样。”

    “娘是娘亲啊。”何无漪嘟着嘴巴,而后自己又笑了起来,柔柔的煞是好看,可眼睛闪着大半是狡黠。“也对,澜儿也大了呢,总不能让娘一直照顾。”说完倾身在何澜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是娘赏的。”

    何澜生看了她一眼就低了头,只是说:“好好吃饭。”却顶着脸上油腻腻的痕迹,擦都不擦。何无漪就笑她:“澜儿又在害羞了。”

    何澜生想板着脸,一抬头脸颊通红的没半点说服力,她咳了声想着转移话题:“无漪今天遇着什么奇怪的病?”

    “倒是没有。大半是受了凉,我在闻姨家坐了挺久,她们很喜欢和娘谈澜儿。”何无漪笑着说,“我家澜儿最贤惠了,最懂礼了,还生的好看,教她们好生羡慕。”

    “哪有那么好,明天我没什么事陪你出去转转。”那些女人多半想着好给自己说媒呢,啧啧,她周岁才十二连月事还没来那些人就真敢想。口味之重,何澜生想着不免抖了抖。

    “澜儿是想好药铺的事?对了,娘今天听到县里陆家的二公子病了在四处求医。”何无漪对药铺的事情不关心。由于何澜生不喜欢住客舍,何无漪也随她。几年前开始两人每到一地就买个宅子,之后用来开药铺。如此在一处停留的时间也多了起来,鲜少像她们以前般赶路了。

    “陆家么…”何澜生停了下,摇头说,“陆家乱七八糟的事情多,陆家二公子到底是不是病了还不一定。”

    “娘听说请了外县的大夫过去了。澜儿知道的这么清楚,是药铺的事情和陆家有关系?”

    “无漪怎么问起陆家了?”何澜生奇怪的问,平常她对经商钱财一点兴趣都没有,就算夏雨和自己商议事情时她都能在一边坐下来看医书。

    何无漪不高兴的放下筷子说:“闻姨她们说陆家大公子文韬武略,仪表堂堂,正好可以配澜儿。澜儿才这么点大,不许谈婚论嫁。”

    何澜生黑了半边的脸听到后面一句顿时缓了过来,“当然我还小,还要陪着无漪,就是大了也不嫁人。”她说的时候眼睛没离开过何无漪半分,目光深邃的看不见底。何无漪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你这傻孩子,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何澜生便朝着她笑。

    ?

    ☆、第三十四章 宠溺

    ?  吃过午饭,两人收拾好从厨房出来雨已经停了。何澜生拿着烘干的衣服叫何无漪去换了去,何无漪见肩头淋湿的地方这大半会都干了,下雨天洗衣服不易,便是不依。何澜生哪里肯:“衣服都受了潮,换掉身干净的,最近天凉。”把衣服塞到了她手上,推着她进屋去换。

    “好好,娘去换就是。”何无漪点头应道,“澜儿都管到娘头上来了,不依不行了。”

    怨气十足的口气,肯定又是没事打趣她,何澜生才不和她较真,关了屋里的门站在外面说:“下午无漪有什么打算?”

    “唉,澜儿怎么不进屋来?娘起先想着你也没事就好好睡一会呢,方才见院子里的雨停了,咱们出去逛逛吧。外面天色如何?”

    何澜生往门口走了几步,望了眼天色说:“云是散了日头还没出来,也不知会不会下雨,出门还得带着伞。”回头见何无漪正推门出来,她习惯性的上前整了整她的衣服:“有打算去哪里么?”

    何无漪站着让她动作,不过还是不高兴的说:“澜儿,娘穿得整整齐齐出来的,还照了镜子检查。”

    何澜生脸上一红,她根本没看到底整齐不整齐反正是习惯了,便死硬着嘴说:“你看这边的领口没翻好。”

    “哦,澜儿的衣服也有些褶皱,娘也给你整整。”

    何澜生手里的动作一顿,想起以前衣服都是她穿的,脸色发窘的说:“我自己会的。”

    “是么?”何无漪抓着她的手疑惑的问,“澜儿最近怪怪的。”

    何澜生怔了下,犹豫许久才支支吾吾的说:“最近胸口疼……又痒又疼。”她说完窘的一张脸都红透了,最近应该是身体发育胸口的确有些胀痛,不过实际上……她暗叹一句,无漪还真是火眼金睛连她和平时半分不同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知女莫若母么,偏生她却是不懂。

    何无漪探了脉没查出什么,拿手轻轻的按着她的胸口,问:“多久了,是哪里疼?”按到微微凸出的那点时何澜生才猛然回神,捂着胸口羞恼的喊了句:“无漪!”

    何无漪愣了愣,仔细看了看何澜生才脸色复杂的说:“澜儿这是……要长成姑娘了,也是,今年十三了。”她见何澜生脸色涨红的瞪着她,摸了摸她的脑袋,把她拉近了身边,“平时洗浴换衣服别总躲着娘,娘差点连这个都给忘了。那个……”她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犹豫许久才问:“澜儿来月事没?”

    何澜生摇头,把头埋进了何无漪的怀里,心里窘迫不已。月事没什么了不起的,她又不是大门不迈的闺秀,搁现代大姨妈就一调侃词。可无漪拉着她正正经经的问,她脸皮够厚也淡定不起来。

    “澜儿啊,这个时候都会有些胀痛的,小心别磕着碰着。再有……”何无漪半天没说话,见何澜生偷偷瞄她也不免红了脸。何澜生知道她性子矜持,看病之外与旁人聊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张口,便接了话点头说好。

    何无漪一脸认真又纠结的看着她,许久才道:“别先着应,姑娘家这方面要好好注意些。今天就不出去了,进屋里去,娘和你好好说说。”何澜生窘的不行,忙打住何无漪想坐下长谈的心思,“说好出门逛逛的,无漪喜欢吃鱼不如今天去江边看看。”她指了指外面的天,风停雨止也不见日头出来,天气凉爽出门正好。

    “娘和你说正事呢,别闹。”何无漪才不依她。何澜生见躲不过去便要跑:“那个,药铺的事情还没办完,我出门一趟回来再说。”她前脚刚迈出门口就被何无漪拎着后衣领拽了回来。“澜儿,乖乖给娘进来。”

    她苦着脸被何无漪拽进里屋,自己真是逃过一劫又来一劫,认命的坐在床上打算装死,无漪说什么她应什么就好。可何无漪一上来就动手解她的衣服。何澜生着实吓的不清,烧红了脸蛋双手揪着衣领就往床里躲。何无漪见她这副模样哭笑不得:“你躲什么,娘看看还不行了。”

    何澜生这会慌乱的很,她脸红的滴血,眼神也不敢往何无漪身上放。心里后悔的死,怎么不去想什么就来什么。忙摇着头说:“没什么可看的。”见着何无漪脱了鞋子也往床上来,何澜生暗暗叫苦,今天这是躲不过去了。

    “澜儿害羞的紧了?”何无漪笑着说,探出手理了理何澜生折腾的有些乱的头发,“你小时候娘什么没看过,还害什么羞。乖,松手。”何无漪见她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动着,绯红的脸蛋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便又亲了亲,温柔的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

    何澜生舒服的蹭了蹭她的脸颊,就松了手。无漪逗弄她的手段多了去,躲不过去只好乖乖的听话吧。反正那件衣服她就穿了几次,她认出来的机会不大。这样想着,何无漪已经开始解她的衣服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听着让何澜生的脸颊越发的烧起来,咬着嘴唇干脆闭紧了眼睛什么都不看。

    外衫解了是里衣,何无漪拉开里衣的带子时,一看便愣了愣。何澜生身上穿的抹胸,布料是月白色的云锦,右下角绣着“谷主”二字,分明就是念心给她做的,前段时间还穿了来着……饶是她平素性子淡,双颊此时也染上了红霞。

    何澜生有些冷了,睁开眼睛一看,见何无漪红了脸刚想笑她,既然不好意思干嘛还抓着她脱衣服。可何无漪极其羞恼的嗔了她一眼:“澜儿,怎么拿了娘的…衣服穿?”

    何澜生脸腾的烧起来,脸红的几乎滴血。她慌忙的捂着胸口翻了个身,扯了被子把头埋起来,她是没脸见无漪了。抹胸是女子极其私密的衣物,一般都见不得何况拿给她人穿,更别说还是穿过的。但也是由于太私密,何澜生跑了布庄和成衣铺都没有卖的,这时候是个女的都会点针线活,家里衣物都是裁了布匹自己做的,大户人家还有侍女给做。她哪里会什么针线活,乖乖在家一整天忙着针线女红对她简直是折磨,当初何无漪问过她要不要学被她一口拒绝了,可无漪不会女红念心给帮着做,她出门在外如何叫外人做这些贴身衣物,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无漪还有几件新的,可她心里那些小心思作祟,鬼使神差的就挑了两件半新不旧的。如今一眼就被看破了,何澜生满脸羞窘的躲起来,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澜儿躲到哪里去,嗯?”何无漪掀开被子把她抱起来,何澜生的衣服本来就散着,抱着的时候外衣里衣都滑了下来,露出圆润的肩头和漂亮的锁骨,锁骨下面是一件略大的月白抹胸,胸前两点微微凸起,何无漪细细的看了一回,把何澜生揽进了怀里:“怎么都不和娘说一声,有什么可羞的,娘也不是从你这般大过来的。”

    何无漪脸上的晕红淡去不少,透着些粉红,何澜生望了一眼舔了舔嘴角而后闭上眼睛不再看了。她被抱了出来一句话都不说只靠在何无漪的怀里,身子微微发烫。若是其他人见了她这般不想歪都难,可何无漪从小都见还极其喜欢她面红耳赤不老成的模样早就习以为常了,搂着她微微发烫的身子,把外衣里衣都剥了去,白皙粉嫩的背上,两根白色的带子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何无漪便解开重新系紧了些,连着脖子上套着的那根带子也紧了紧,前后量了量她的肩宽和腰围才重新给她穿上衣服。

    何澜生僵着身子任她动作,方才的触感在停留在肌肤上,有些痒又微微的发烫,她咬了咬嘴唇颇有些怨念的看着何无漪,若不是何无漪一脸温柔半点其他心思也没有,她还真的会想多了去。她暗叹一口气,怕只怕她已是想多了去。一晃七八年了都这么过来了,一辈子又怎么不可以。心里这般暗暗告诫着,好歹是缓了过来。

    “我叫念心给你做几件,娘的有些大了,不合身。”何无漪一说,她才知道是为了这缘由才非得要看,不过何澜生转念一想,忍不住问:“当年无漪也是这般……”这般有人脱了她衣服细量尺寸么?越想脸色越是沉了下来,何澜生明知她的过去自己掌控不到,可心思总也拽不住。

    “想什么呢,娘是自己量的。”何无漪捏了捏她的耳朵,“什么事情都想,澜儿是越发胆大了?”

    “推己及人而已,无漪不早说,我也可以自己量啊。”何澜生抗议道,手抓着床单又略心虚,她是喜欢无漪亲近她的,怎么都好。无漪这几年也宠她宠的没边了,什么都依着她,教她欢喜又煎熬,其中滋味还真是五味杂陈。

    “澜儿可是娘的,哪里有不让娘看的道理。”何无漪捏着她的小耳朵说。

    何澜生眼神一亮眉眼弯弯的抱着她,又轻轻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抿着嘴巴说:“不是给你看了么。”因着那句话,脸上的笑容遮也遮不住。

    “姑娘家这种事马虎不得,贴身衣物合身才穿着舒服,都怪娘之前没和你说。”何无漪的口气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她亲了亲何澜生的发丝,“澜儿真是要长大了啊,长成姑娘家了……”

    “这么些年我也长大了不少,再过些时日会和无漪一般高了,无漪不喜欢么?”她知道何无漪自小不想她长大,从来把她当孩子宠,这么久了她都习惯了,当孩子其实挺好。临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盼着这么多年,是在盼些什么。那些过界的念头,这几年起起伏伏都好好被她藏着,可随着年纪长了些又蠢蠢欲动起来。

    “喜欢,澜儿怎样娘都是喜欢的。”何无漪笑的温柔,也看不出丝毫不高兴的情绪来。何澜生怕她多想,时间她们都无法控制,她也宁可就停在这个时候,可是不可能的。她便说道:“外面天气正好,我们去江边钓鱼吧。”

    “去把头发梳梳,咱们就去。”

    江边不远,出了街再往西走一会就到了。县城依江而建,两面环水,县内河流蜿蜒,河道四通八达,水路极其畅通,故而她们下江南时就让人带了小云回药谷。

    两人一人抬了个椅子出来,带着在自家院子里挖的鱼饵,鱼竿等等还是往邻家借的。本地人靠水吃水,鱼具都一应俱全。亏得何无漪是个大夫名声也好,来了些天邻里乡亲都认识,也大方的借给她们。

    “就这吧。”何无漪放下椅子,也把东西放了下来去取何澜生手里的东西,“澜儿怎么想着钓鱼了?”

    “闲来无事,想着无漪应该是喜欢的。”何澜生掏出手帕给她擦汗,“东西拿那么多做什么,反正路不远回去取一趟也不麻烦。”

    何无漪狡黠的笑道:“拿都拿了,澜儿就不要计较了嘛。此处江水悠悠微风习习,优哉游哉好不快哉~”何澜生看她学着读书人一般酸文弄腐,也打趣道:“这叫偷得浮生半日闲。”

    “哦,偷得浮生半日闲,澜儿文采斐然,一语中的,在下佩服佩服。”何无漪正经的拱手道,却是眉眼弯弯朝着何澜生笑,哪里有正经书生的样子,分明有些像调戏良家女子的登徒子。“噗嗤……”何澜生笑出了声,被何无漪逗得乐得不行,身子如花枝乱颤,又加上她明眸善睐,端是含苞待放的娇俏少女。

    何无漪也笑,目光静静的望着她,笑的温柔而宠溺。江边不时有人走过,偶有男子听得笑声望过来,何无漪侧了侧身子,把何澜生拉进了怀里。

    ?

    ☆、第三十五章 辗转

    江面碧波荡漾,偶尔见得几艘小船晃悠悠的飘过,撑船人手里的竹竿挑起一路的水花,哗啦啦的在江面划出一条“水路”来,一圈圈的涟漪从船底荡开,传到江边时已经微不可见,只看得垂着的丝线晃了晃。

    两根鱼竿插在江边的泥地里,纹丝不动。何无漪手里拿着本书坐在椅子上,微微时不时吹过搅动起手里的书页来,她都一副专注的模样,可腮帮子鼓鼓的,分明在那嚼东西。

    倚靠在她身上的何澜生见她这番呆呆的样子,心里暗笑,手里还不停的往她嘴边送上果脯点心,见着她腮帮子越来越鼓,忍不住伸爪子戳了戳。噗……还真软~

    何无漪头往后仰了数次还是没躲开何澜生的爪子,满嘴的东西差点被她戳的喷出来,瞪了她一眼,放下书本嚼了半天才把零嘴咽下去。方要教训何澜生就见她乖乖的送上水袋,水袋里的水还是温的喝下肚去暖暖的极是舒服,何无漪便不与她计较拿起书还要看。

    何澜生也不闹她,凑上前去一起看,手里仍旧从纸袋中取去些零嘴往何无漪嘴里送。何无漪被她闹的哪里敢再吃,偏了头不要。何澜生不依又伸了过去,何无漪闻着果香动了动鼻翼,又转过脸来咬。

    何澜生笑眯了眼,就像在喂猫一样,一逗她她就炸毛,拿了好吃的哄她她又乖乖的回来了。她望着何无漪,手心痒痒的,若不是嫌拿了零嘴不干净她非得上去摸摸她的脑袋,到时候无漪肯定会瞪她一眼却还是会让她摸的……

    稍稍一想何澜生就抿着嘴笑。她们俩倒顾忌着钓鱼吵闹不得,可过去了快一个半时辰水桶里半条鱼影子都没有,清澈的都数的清水桶底部的纹理。如此又坐了半个时辰,江风渐凉天色也暗了下来,俩人不得已倒了水桶里的水,一脸失望的去收鱼竿。

    何澜生从泥地里拔出鱼竿,丝线就被什么扯动着直往外拽去。她眼神一亮,鱼上钩了!高兴地提起鱼竿往上拉却怎么也拉不上来,何无漪见状忙迈步上前抓了鱼竿干脆利落的往右侧一甩,一根筷子长的黑褐色鱼就在江岸扑腾来扑腾去,扁平的脑袋上长着四根胡须,扑腾几下身上就沾了一身的泥土。

    “总算钓到一条了,鲶鱼烧豆腐做起来也不错。无漪我们今天的运气还不错~” 何澜生拿着水桶再去江边装了些水,上前卸了鱼钩。何无漪则收拾带来的东西,笑道:“这鱼也够傻,吃了鱼饵就该逃,怎么还一动不动的。”

    “兴许咱俩没吵着它?”何澜生边洗手边说,还觉得有理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鲶鱼多黏液,沾得她一手都是,在江边洗了半天也没洗干净。

    何无漪见一会功夫乌云压顶,忙催促道:“澜儿,要变天了,咱们快些回去。”何澜生见天色阴沉江风也大了索性不洗了,被大雨浇一场可不好受,她提了水桶和椅子就往家跑:“无漪,要下大雨了!”水桶里的水晃来晃去洒了一地,何澜生那小身板也晃悠悠的在路上跑,姿势着实不雅。何无漪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笑着说:“澜儿,跑快些,淋着了又得病了。”

    一说病何澜生脸色就泛红,忙低了头快步迈着步子,这一不看路就撞上了人,她大窘之下道了声歉匆忙侧身走开。“唉,姑娘……”耳边隐约传来声音,好像有人叫她。然而豆大的雨点已经打了下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口气不停歇的奔回了自家屋里。

    她放下东西回头一看,无漪居然没回来,气还没喘匀忙打伞出门去寻,走到院子门口就碰上淋湿的何无漪。

    “快进来,怎么迟了?”何澜生急急接过她的手里的东西,半推着她进院子。何无漪看了她一眼,摇头只是把一块帕子塞给了何澜生。何澜生哪里管的上帕子,进了屋就忙着给她找衣服换,可衣服都受了潮她手上也不干净,只得干着急。“无漪,快去换身衣服,这天气容易受凉。”

    何无漪却嘱咐道:“帕子收好来,别再丢了。”

    “你去捡这个了?”何澜生看了看手里弄脏了的手帕,也没什么特别啊。何无漪见她一头雾水的表情不高兴的捏了把她的脸蛋:“帕子被方才那公子捡了,贴身的东西都不好好收着,容易闹出误会来。”

    “能有什么误会。”何澜生好笑的说,她见何无漪的确脸色不好也认真的点头:“我好好收着,你别恼了,快去换衣服。我去烧水给你洗洗。”何无漪才依了她的意思,她捏着手里的帕子笑了笑,也忙去了。

    何无漪换了衣服便撑伞出门还了鱼竿,回来时何澜生已经烧好了热水,正提着桶水往浴桶里倒。她年纪小力气也没多大,浴桶较高她倒水的时候还得踮起脚才够得着,何无漪见着跑上前拖住水桶,有些气恼道:“不是和澜儿说了这些娘来做就好,怎么又不听话?”

    “半桶冷水啦,剩下的热水都无漪去提过来,我不和你抢。”何澜生眨了眨眼睛笑着说,把手里的木桶给她。何无漪接过见她笑的一脸得意,低头就亲了她一口。何澜生一愣,想说的话一时竟忘了。何无漪见她傻愣愣就笑着唤她:“澜儿,澜儿~”

    何澜生咳了声,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好歹是想起来想说什么了。“无漪豆腐买了没,我还赶着下锅呢。”

    “没有卖。”何无漪头都不回,径直去了厨房提水。

    “唉……卖完了啊?”那鲶鱼该怎么烧呢,放明天肯定不新鲜了。她心里想着,进得厨房一看灶台上分明放着几块豆腐,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何无漪便抢先说:“那是豆腐西施送的。”

    “啊…嗯嗯。”何澜生忙不迭的点头,心里腹诽无漪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何无漪往桶里舀着热水,“娘好久没和你一起沐浴了,今天烧的水够多,”她转过头看了眼在忙碌的何澜生,挑着眉说,“澜儿,一起洗吧~”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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