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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3节

    何无漪放下何澜生赶上前,见昏在地上的男子嘴唇泛紫,想掀开男子的袖口探她的脉搏却被老人家挡下:“姑娘这是作何?”

    “我是大夫。”

    老人家面上一喜又有些犹豫,不过也没阻拦何无漪的动作。这边何澜生被放在桌上眼尖的看见男子衣服下有什么在动,仔细一瞧居然是翠绿的皮肤,立刻大声叫了出来:“蛇!”

    而蠕动的蛇一听到声音受惊顷刻如闪电般蹿出,向最近的何无漪咬去,何无漪匆忙退后几步,蛇一击不成就蹿进了旁边的草丛中。蛇是三角头细颈全身呈翠绿色,看的何澜生头皮发麻。

    何无漪没去追捕蛇,反而镇定的对吓的不清的老人家说:“老人家,快把他翻过来,要快点找到伤口。”

    老人家扶着胸口,脸色发白的应了,也生怕儿子出事不敢耽搁,最后在左腿小腿肚上找到两个牙印,伤口已经红肿,渗出不少血。何无漪见状立刻撕了衣摆绑住他的腿,而老人家已经俯身一口一口帮他吸出毒血。

    何无漪见她如此也没劝止,检查了下他头部的磕伤。何澜生小心的警示着四周,生怕又蹿出一条绿油油的蛇来。何无漪只是简单查了下头部伤口便和老人家扶着人进了屋子,看来男子不出意外是被蛇咬后嗑在门槛上导致短暂的昏迷,并没什么大碍,何澜生心里也松了口气。死人她是不想见到的,可是在路上遇到的已经不是一次了

    “老人家,竹叶青的蛇毒并不致命。令郎嗑在门槛上一时晕过去了,你且给他换身干净衣服省得受寒,我去拿药来,啊欠!”何无漪打了个喷嚏,摆手说不要紧后在门口吹了声口哨,小云就哒哒的拉着马车小跑过来。老人家的房子并没有马棚,何无漪下了车就没管它,小云浑身湿透,雨水在它身上浇了一层又一层,像在身上覆着一层水膜,光滑的很。

    何无漪冒着雨去车里拿了两个包袱出来,放在桌子上时何澜生听到一串瓷器碰撞的清脆声。何澜生知道,包裹里可是何无漪的宝贝,一堆瓶瓶罐罐都是药粉药膏之类,而且她被严令禁止触碰那些的。想起何无漪如严肃先生般板着脸告诫她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不已。

    何无漪挑了两瓶出来,然后包好包袱又小心放回了马车里,顺带解了小云的缰绳,放它自由活动。回来时何无漪衣服都湿了大半,头发滴滴嗒嗒的滴着水,何澜生小皱头就皱起来了:“湿了,换衣服。”这些天她说话已经渐渐熟练,不再像之前那样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了,不过她反倒觉得这么话太流利不太好,除了何无漪很少在别人面前多说什么。

    “好,等交代老人家给换上药了就听澜儿的。”何无漪捏了捏她的脸,露出个疲惫的笑容来。

    “快点。”何澜生见她手指冰凉更是催促,老人家忙完出来见了她也劝,“受凉了可使不得,老身找了身干净衣服,快去换了。”

    “先把药给上了,这瓶是治蛇毒的,他头上有磕伤,伤口拿温水洗干净了用伤药膏抹上,记得每天换药一次。”

    “好好,姑娘快去。”

    何无漪接了衣服去换,出来时一身洗的发白的窄袖粗布麻衣,发湿半干全散着披在肩上,何澜生一眼撇过去差点没认出来。衣服应该是老人家自己的衣服,适合劳作洗的也干净,何无漪穿在身上看着很素净,简单又素净,像她那个人一样。

    老人家端着一盆血水出来浇在了门侧的草地上,见了何无漪忙道谢:“多亏姑娘了,不然可是要出大事了。谢天谢地,老天保佑我儿。”

    这类话何澜生听了不少,一时没忍住大翻白眼,何无漪看到了捏了把她的小脸,何澜生嘟了嘟嘴巴抗议。

    “这个时节蛇多出没,门前最好插几株艾草驱蛇避虫。”何无漪柔声说,“治病救人是应该的,老人家换我声何大夫就好。”

    “唉,何大夫说的好,赶明三郎醒了就去摘几株在门口插上。那蛇还真吓死老身了。对了对了,当真越老越糊涂了,何大夫还饿着呢。”

    何无漪不好意思的道: “麻烦了。”许是声音不大,老人家并未回话,径直去了厨房。何无漪没去帮忙反而抱着她坐在厅堂的椅子上,何澜生不用猜也知道她手下一定是黑暗料理。

    厅堂不大,何澜生估摸着10平米不到,各个房间简单的连在一起。厅堂最大的物件也就一张桌子,墙上挂着几块毛皮,看来那人倒在地上的男人是个猎户,其他真的没什么够她好奇的,普通的山间人家,她眼睛转了几圈索性不张望了。耳边的雨声小了些,何无漪许是折腾了半天累了,抱着她呆呆的看着门口。

    “无漪?”

    “嗯?”何无漪摸了摸她的脸庞,手指已暖了很多。

    “放我…下来。”何澜生挣了挣捆着她的襁褓,却被何无漪抱紧了,“娘不累,澜儿饿了么?”她拿出之前老人家塞给她的饼,看到已经冷硬了,又收了回去,“等等啊,咱们别太麻烦老人家。”

    “不饿。”

    “嗯,澜儿最乖了。”她解了外面的襁褓,把她放在腿上,“下次遇到蛇可别叫的那么大声,它们通常是不会主动咬人的,知道么?幸好竹叶青毒性不大,不然可难办了。”

    “竹叶青?”何澜生想这不是酒么。

    “嗯,山涧旁常看见的,以前爹还抓过呢,成年的有这么长。”何无漪比划了下,看到何澜生吓得不清的脸色就笑,“以后采药的时候什么蛇会见到的,澜儿这么怕可是不行哟。”

    “不怕。”只是城市里没见过而已,她在心里解释。

    “那条蛇可能还在门口呢,去看看?”

    “好啊。”何澜生当然不信。

    “澜儿笨死了,”何无漪嫌弃的哼道,“一点都不好玩。”

    何澜生哭笑不得,是不是该去哄哄?何无漪这小孩子。

    男子不久就醒了,何无漪诊了脉说并无大事,老人家又是一阵道谢,用了饭还特意忙着烧了一桶热水给何无漪洗澡,何无漪推辞倒是引来老人家的不快,便不太好意思的取了水。

    住的是间废弃很久的房间,老人家抱了两床被子过来,叹了口气就给她铺上了,何无漪杵在一边也没说话,许久老人家才颤颤巍巍的说:“是我二郎的屋子,当年盖好不久就去了,来不及啊……也盼他下辈子生在富贵人家,省的跟着我受了一辈子罪。 ”

    “老人家……”

    “何大夫也别劝老身了,我们母子是缘分尽了,强求不得,强求不得了……”老人家铺好了床被嘱咐了几句就佝偻着背走了,何无漪摸了着何澜生的头轻轻的叹:“我与澜儿的缘分有多长呢,澜儿长大了就该嫁人了”

    缘分?何澜生是不信的,只是何无漪言语中为何会如此不舍与难过呢,她不懂。

    浴桶放在房间中间,冒着的热气跑得满屋子都是雾蒙蒙的,洗干净的何澜生坐在床上见何无漪舒服的泡澡也想去泡泡,可惜只能想想就算说出来何无漪也不会同意的。她怨念的抓着被单,看着何无漪把长长的头发撩起来洗,心下又羡慕不已。现代她也有一头保养的很好的黑长发,现在…算了。

    何澜生郁闷的在床上滚了两圈,睁着眼睛出神,啪嗒…啪嗒…雨声又起来了,房间里除了哗啦的水声,安静的出奇。

    何无漪出声叫道:“澜儿,澜儿睡了?”她从浴桶中站了起来,拿过搭在一边的干布擦起来。

    “没。”何澜生回头,看见何无漪光洁的身子又移开了,一年多来何无漪的身材她看了不下上百次,说实话刚开始她也被惊艳了一把,何无漪的皮肤白皙,骨肉匀称,线条清晰,瘦却并不是干瘦,完全不像生完孩子的。放现代绝对是可以秒杀一堆模特的身材,标准的衣服架子,不过换成唐朝,那就是有点发育不良加瘦弱了,说难听点就是不好看。

    何澜生不免恶趣味的笑了几声。

    “澜儿想什么开心的事情?”何无漪这时已经穿好了中衣,坐在床边擦着滴水的头发。何澜生心虚的摇头,不过被何无漪抓着手臂,“快点说,不然……”何无漪戳了戳她的胳肢窝,何澜生缩了缩身子笑出了声。这实在不能怪她,这副身体就是怕痒的,憋都憋不住。

    “是不是笑话娘来着,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让你笑。”何无漪说着就挠上了,把何澜生逗的笑的喘不上气。不过脸上的水是怎么回事?

    啪嗒……又是一滴滴在左脸上,何澜生抬头,额头上又滴了一滴。漏雨了?!!这回她不淡定了。

    摸了把脸上的水后她颤抖带着点不可置信神色的指了指屋顶,何无漪瞧着她怯生生的小样噗的笑了出来。

    美人悠悠,笑容晃得何澜生都有点花了眼。不过她更在意的是怎么睡的问题,这么晚了也不好去打扰老人家,幸而屋子里留了个打水的木桶能盛盛水,只是单人床中央放个木桶要怎么睡?

    何澜生还头疼的时候,何无漪已经下床推床了,额……把床移开漏雨的那块不就是么,何澜生拍了拍脑袋,唉唉,果然脑子好久不用生锈了。

    ?

    ☆、第十四章 缘分

    ?  次日老早被吵醒了,何澜生刚动了动何无漪当即就醒了,揉了揉眼睛,她有点困的爬起来给她何澜生换好尿布就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人都躲到被子里了却听到老人家的声音:“何大夫,何大夫醒了?”

    “醒了,我就来。”何无漪打了个哈欠穿了衣服起来开门,“老人家,什么事?”

    “昨夜后面李家的女儿受了寒正发热呢,你得空去看看?”老人家也知何无漪昨晚累了,可孩子病了拖不得半刻,又是歉意又是焦急道。

    “好的,麻烦您照看下澜儿,我这就去。”何无漪见怪不怪只嘱咐了老人家一句,给何澜生盖好被子揉了揉她长长了些的头发:“澜儿再睡会,娘待会就回来。”

    说完何无漪就走了,老人家见何澜生闭眼睡了也不打扰,坐了会又去拿了几件旧衣服缝补。何澜生本想睡的,半天都没什么睡意只好睁开眼睛。见老人家头发花白,拿了个低矮的椅子靠坐在床边,把衣服凑在眼前一针一线的缝着。她眼角眯起,深深的皱纹和褐色的老年斑爬满了脸颊,述说着岁月的残酷与沧桑。

    何澜生想到了奶奶,父母意外去世给她的打击是巨大的,后半生都不曾从痛失子女的伤痛中走出而过早的去世。想着早年奶奶还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眸子里怀念的神色慢慢沉寂下去,以前的记忆不想慢慢的都遗忘了,久了就像不是她的记忆似得。时代的巨大差距,甚至连睹物思人的机会都不给她留点。

    “什么时候醒的,这孩子一声不吭的哟……”老人家放下手里的针线,将她抱起来,“老身抱抱~”

    何澜生把手搭在她的手臂上,老人家双手粗厚,手心的皮肤如同干旱的土地般干裂开,她隔着一层衣服就感觉到了粗糙又微微刺痛的感觉,扎的她心里并不好受。

    “给你拿粥去,饿了吧。”老人家笑了蹒跚的起身,何澜生想说不用了,一男子就推门进来了,是昨天晕倒在门口的那人。何澜生却是皱眉,怎么连门都不敲的。

    “三郎怎么起了,快去歇歇,等何大夫回来再瞧瞧。”老人家立马紧张起来,上下看了眼男子,深怕他有什么问题。

    “娘,现在已经不疼了。竹叶青蛇没太大毒的,林子里时常见到。”男子好生安慰老人家,看到何澜生有点不好意思的摸头问,“这是何大夫的女儿吧,小娃娃真漂亮。”

    “唉,我还盼着你快去取个媳妇生上几个,娘闭了眼也好去见老头子。”顿了下复老人家又认真道,“三郎啊,不管怎样何大夫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咱不能忘了。”

    男子黝黑的脸上一红,认真的点了点头。何澜生的眉毛挑的越来越上,难不成搞男版白娘子传奇?何澜生从未想过会从哪里蹦出个爹来,虽然何无漪的年纪再嫁不难,但论及能配的上何无漪的男子,何澜生这一年来还没遇到过。

    什么人能配的上何无漪呢?何澜生想了想又摇头,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能有几个男子受得了这样率性真实的何大夫

    男子最后听了老人家的话留在家里歇息,三人吃了点早饭,老人家又忙着操持家里的琐事,男子木讷的抱着何澜生,一脸紧张的连句话都不说。何澜生等了许久还没见何无漪影子,男子见她一直望着门口,索性在家无事便抱了何澜生去看看。

    天还是阴阴的,路边的野草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雨水,一路上大大小小的脚印叠在一起,把松软的泥土慢慢的踩严实了。附近没几户人家,都隔得不近,这个时候路上还能见到几个人,同男子寒暄几句也就走了。

    “哟,三郎哪里弄来个孩子?” 远远的从后面走来一女子,身材娇小挽着复杂的妇人髻,翠绿衣服穿在身上,很好的融合在一片青绿的周遭里。男子见她故意打趣脸色尴尬的道:“大嫂别胡说,这是何大夫的孩子。”

    “听说你昨天被蛇咬的不轻,我家的刚往你家去了呢。今天就好了?”少妇见她气色不错惊讶道,又看着男子囫囵的抱着孩子,立刻瞪了他一眼抱过何澜生,“你这五大三粗难怪没个贴心的,孩子被你这么折腾没哭还真是的奇了。”

    “大嫂,我哪里懂这些。”男子黝黑的脸红成了酱紫色,告了罪忙把何澜生托给女子就折回家了。

    “咯,看眼睛是个机灵的,娃娃叫什么?”少妇整了整何澜生的衣服,麻利的抱着她问道。

    “澜生。”何澜生平平的回答。

    “哟,这么的还挺顺溜,走走,我带你找你娘去。你娘在哪里可知道?”少妇倒是有心想逗逗何澜生,倒是没想到何澜生立马就回了:“李…家”

    “还真是个懂事的,哈哈。”少妇笑着,又拿些超级简单的问题问她,真当我是两岁的孩子么,何澜生受不了扭动着身体想下来。

    “唉唉,到了到了,看你着急的样子。”少妇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就把何澜生放了下来,“老李,看病的何大夫在不在”

    “于纹你怎么来了,何大夫被老孙家的请去了。”从房里走出一年纪略长些的妇人,她怀里也抱着个几岁的孩子,“这孩子是”

    “何大夫的女儿,这不找她娘来了么。孙家?后面那桥不是断了,我还以为他一家子打算躲林子里不出来呢。”于纹低头看了眼抓着她裙摆的何澜生犯难的说:“唉,孩子可怎么办?我还得往后面去。”

    “你有事就去忙吧,放她在这,正好平儿有个伴玩。晚些我送她去三郎那。”

    “那行,你家老大还好?村子里有个大夫还不错呢,可比那些土方子管用多了,我刚见三郎气色可不错了,当初我家的被蛇咬了可是好几天下不来地。”于纹说着说着又不停口,何澜生听着直皱眉,这女的可真话痨。

    “于纹你不是有事”想必那妇人抱着孩子和她说了半天也是累了,只好直言问。于纹顿时想起了,忙小跑着走了。何澜生没东西扶身子晃了晃,还算是站住了。

    “莲儿,大宝的衣服放哪里去了?”一年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女子看了眼站稳的何澜生,把抱着的孩子放下了,“二宝,陪着妹妹玩会啊,娘马上就来。”便回了屋里。

    “哈,妹……?”二宝明显比何澜生大些,小腿走的还算稳当,她迈着小步子一颠一颠的走过来,懵懵懂懂的朝着何澜生笑,口水就流到下巴上了。

    何澜生有点不忍直视毛孩子一脸口水的样子,不淡定的往后挪了一小步,没想到毛孩子抓着她不放,小跑过来一把撞上何澜生,她就四脚朝天摔到泥巴地里了。手上抓着的松松软软的泥土,何澜生惊吓的爬了起来,身上干净的衣服一片一片的泥巴。

    “哈……” 毛孩子拿着指头在嘴巴里咬了咬,笑嘻嘻的又跑过来撞她,噗通,这回是两人一起摔的四仰八叉,毫无形象。

    何澜生气急又完全无法和一几岁大不懂事的毛孩子交流,只好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躲开。毛孩子更是玩疯了般追着她不放,似乎是喜欢上了撞来撞去的游戏。何澜生叫苦不迭,只好拿出了杀招:哭。

    毛孩子不知道怎么了,也跟着她哭了起来,弄得何澜生红了一张嫩脸。屋里的人听到哭声忙跑出来,见院子里滚成泥巴的两个人惊的不行。毛孩子见到娘顿时就不哭了,笑嘻嘻的蹭了妇人一身泥巴,小屁股立刻被赏了两巴掌,委屈的撇了撇嘴这回真的哭了出来。妇人忙抱着她哄,还不忘给她擦去脸上的泥巴,毛孩子立刻眉开眼笑,抓着妇人的衣服咿咿呀呀。

    何澜生看着那一幕不经发愣,她不会哭,不会撒娇,也不会蹭何无漪,何无漪也不会又气又恼又舍不得的打她……因为她不是孩子,不是何澜生,她没把何无漪当娘,所以平日里如何相处,都没有普通人家母女的亲昵。

    她本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人。

    母慈子爱,何澜生觉得眼下自己是如此多余,她一步一步的挪出院子,她不知道想干什么,去哪里。或许只是不想去见这样的场景,她不管后面有人喊她,只是想快步出去,透透气也好。

    可是身体跟不上思维,何澜生再次摔在泥地里,她挣扎的站起来,然后继续走,跌跌撞撞的,然后……看到了那人神色担忧的快步跑过来。

    “澜儿……”

    好像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何澜生心里难过,却又泛出一圈一圈的欣喜来,她红了眼眶,却倔强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

    ☆、第十五章 当是

    ?  第十五章当是

    路边上浅浅的水洼里,倒映着一大一小的影子。何澜生窝在何无漪的怀里,任凭何无漪怎么问她都不说话。指腹轻轻的揉着被何澜生咬出来的红痕,何无漪心疼的说:“娘下次不丢下澜儿了,澜儿别生气,娘错了。”

    何澜生撇开脸摇头,涌动的情绪渐渐的平复,却只能闷在胸口什么都说不得。

    “澜儿?”何无漪亲了亲她,“乖呢,娘在这的。”

    何澜生缩了缩身体:“脏。”

    “娘不嫌弃澜儿,再脏也是我的澜儿。”何无漪对上何澜生的目光,眼里溢满了温柔和宠溺。何澜生想躲开,偏生移不开眼去,只得陷入在那眸子里,把满心复杂的情绪都抛到了脑后。

    “嗯,娘很好看对么?”何无漪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笑嘻嘻的说道,“澜儿傻傻的。”

    何澜生猛然回神慌忙的掩下眸子,脑袋往何无漪的脖子凑过去深深的把脸埋起来,再也不动了。

    “好啦,好啦,娘不说了。”何无漪拍着她的背,动了动手把她抱的更紧了些,白色的衣袖沾着何澜生身上的泥巴也不管。曲曲折折的泥路上偶尔蹦出一两只青蛙,从何无漪的脚背上跳过去,落入旁边的水洼中,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搅乱了两人的倒影。

    何无漪回了老人家,替三郎查看了下伤势确定无碍后,给两人换了身干净衣服便收拾东西打算动身。老人家忙拉住何无漪:“何大夫,你就听老身的劝,还是等等走,没这么快放晴一会路上还得遇着雨。”

    “老人家,我暂时不走。孙家的老人病重,我来去不方便。”何无漪抱着何澜生解释,何澜生蔫蔫任她抱着,眼睛飘到屋外已经见小云在门口候着了。

    “那也不行啊,林子里湿气重,孩子怎么使得。”老人家担心不已,“再说林子里什么都有,万一”

    “老人家莫担心,我会好好照看澜儿的。”何无漪耐心的解释,老人家一句没听进去,只得焦急道:“唉,何大夫这可千万使不得。”

    “娘,何大夫也是担心孙伯。”在旁杵着的三郎劝了句,“孙伯家屋子结实,没事的。”

    老人家迟疑了下,打定主意般对三郎道:“你去拿那块皮来,咱不能就让何大夫这么去了。”

    三郎愣了下,反应过来立刻应了,跑进里屋拿出快乳白色的皮毛来。老人家笑着摸了摸何澜生的脑袋,把皮毛搭在她身上,“这样才暖和。”何澜生抬头望了眼何无漪,见她不反对便收下了,“谢谢,奶奶。”

    “诶,真乖。以后得好好待你娘,一个人照顾你可不容易。”老人家颇为感慨的说,三郎也憨憨的点头。何澜生低着头犹如捣蒜般点头,双手抓着何无漪的衣襟,把平整的衣服扭成了麻花。

    “老人家,这是些伤药,您留着。”何无漪拿出一包东西给老人家,老人家推辞了一二后喜不自胜的收了。三郎作为猎人,平日里大伤小伤总会受点,何无漪的伤药药效很好能给她家几瓶却是比送银子还管用,她又是一番道谢,一路把何无漪母子俩送到了大路上才被何无漪劝了回去。

    何无漪并没有走村里的路,反而绕了个大圈从另一面进了山前的林子,想来是村里的桥断了马车过不去。小云走的很慢,何澜生坐在何无漪的怀里抱着那块很软的皮毛,无所事事的翻看着。

    “澜儿看懂了什么?”何无漪的摸着毛绒绒的皮毛问何澜生,何澜生摇头。好歹她是半个动物保护者,皮草一类也说不上喜欢。

    “上好的貂皮。”

    “那……很贵?”何无漪不像贪财的人,老人家过的不算好,何澜生想着她给了一包东西,恐怕里面不单单是药了。

    “嗯……?”何无漪想了想,摇头说,“娘不清楚。”

    何澜生顿时想晕倒,对何无漪的不靠谱又刷新了一层,想着药谷的财政大权都不在她这谷主身上,何澜生只好努力说服自己,何无漪就是个大夫,而且是很多时候不担心诊金问题的大夫。天,哪天身上的钱用完了会不会饿死在路上?

    何无漪一点都不知道何澜生脑子里想了那么多,拿着貂皮高兴的问:“澜儿可喜欢?”

    “嗯。”何澜生点头,心里还在想着要如何把何无漪身上的钱弄给自己保管,省得还没见到长安城的影子她俩被饿死在半道,这不是说着玩的,依何无漪的性子说不定还真做得到。

    “嘿嘿,娘就知道。”何无漪搂了她,松了缰绳放任小云自己慢慢走,就用貂皮把何澜生围了个紧实,乳白色的一团抱在怀里舒服极了,何无漪眯着眼睛蹭了蹭,嘴角翘的老高。

    何澜生白了她一眼,忍不住戳了戳何无漪的脸颊。何无漪越来越清瘦了,何澜生摸着她没二两肉的脸颊,叹了口气。

    无漪,无漪……何澜生在心里念道,小脸的眉头缠成了死结。到此为止,回去的路能有几分把握,她到现在还算不算严颜呢?何无漪那份厚重的感情,她又该怎么还?

    “澜儿?”用指腹擦着她的眼角,“怎么哭了?”

    何澜生摇头,只是唤她:“无漪。”她如何能用严颜的身份享受着何无漪的疼爱,欺瞒着她。错了错了,她一个现代人为何成了小孩子出生,真正的何澜生在哪里?

    “嗯,娘在呢,不哭。”何无漪疑惑的问道,“告诉娘,怎么了?是不是貂皮不舒服?”

    何澜生哽咽的开口:“无漪,无漪,我……我不是”可话到一半她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她张着嘴想使劲的拉动声带,却使不上劲。

    好疼,心里好疼。

    “不是什么,澜儿?”何无漪擦着她的眼泪,紧张的眼圈都红了,“娘害怕,澜儿你怎么了?”长长的睫毛沾着泪珠,一滴一滴的落在貂皮上,何无漪却不顾,整个心思都落在了何澜生身上。

    何澜生喘不上气来,因为何无漪哭了……许久,何澜生才抖动着嘴唇,低低的唤道:“无漪。”

    “澜儿,是不是好些了。”何无漪轻拍着她的背,见她脸色好看了些才略略放了心。

    “无漪,何澜生。”

    “嗯?”

    “我,没事。”何澜生摇头并不想解释,而是第一次主动的环上了何无漪的脖子,亲昵的蹭着。不知不觉,她再也剥不开何澜生的身份,何无漪把何澜生这三个字连着血刻进了她的骨肉里,灵魂里。

    何无漪抱着她,脸颊贴着她不长的头发,轻轻的哼起不知名的调子,声音悠悠扬扬在山林中荡起阵阵回音,何澜生闭着眼睛静静的听着……失控的情绪渐渐被抚平,她松了手却又被何无漪抱紧:“让娘好好抱着你。”何澜生红着一张小脸,讷讷的由她抱着。

    车轮咕噜咕噜的转动,往着前面的路慢腾腾的挪去。此去经年,长安城的面貌仍不可知,何澜生在跌跌撞撞中已经学会了走路,而后被何无漪牵着一步一步走进千年前的唐朝。

    贞观五年的秋天,她们还在路上慢腾腾的走着,到一处留一处,医一处停一处。何澜生从马车中走出,小小的脸继承了何无漪的清瘦,还有如她一般的墨色星眸,却深邃的不该出现在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上。淡青的裙角在微风中摇曳,何澜生拂过吹乱的鬓发,见到不远处厚重城墙上铁画银钩的商州二字时,她便知道,她们距长安城不远了。

    一晃走了三年多,无漪当初一句话还真够任性的,何澜生摇头微微一笑,透出点无奈又纵容的味道来。年少老成的模样,引得路边的人频频朝她看去,何澜生也不在意。

    “澜儿到哪了?”帘子里探出一白皙的手,手腕处系着一条红绳,鲜艳的颜色衬着白皙的手腕晶莹漂亮。何澜生执手牵过,撩起了帘子,女子温柔的笑容映在她的眼里,不由放柔了声音道:“前面是商州城了,无漪。”

    ?

    ☆、第十六章 一夜

    ?  何无漪弯腰从车内走出,她一身白色长裙,显露出窈窕纤细的身段来。长裙的裙角掠过木板,那带笑的温柔脸庞便到了何澜生的眼前。

    “小云为何停下了,澜儿着急出来又见着什么好的了?”她摸了摸何澜生的头,还故意把何澜生绑头发的缎带扯开去。见着何澜生散了一头青丝的模样,眸子里带着狡黠的笑意。

    “无漪,拿过来。”何澜生拢了拢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弄的她头发一直都没剪过,现在已经快长到过肩了。

    何无漪摇头,把缎带放进了怀里,认真道:“澜儿这样比较好看啦。”

    披头散发哪里好看了,何澜生对她无语,想想包袱里还有备着的,打算进车内去取,何无漪似是知道她的意思般抢先一步揽着她身子抱着她直接跳下了马车。停在原地的小云扭头看了她俩一眼,对着何澜生的背甩了甩尾巴。

    何澜生散着头发被她抱在怀里,整齐的衣服也被折腾的乱了,嘟着嘴巴半点没之前老成的模样。何无漪兴致勃勃的点点头,丝毫没把她放下来的意思,还不忘亲了亲何澜生红润的脸蛋。

    何澜生撇过头,不轻不痒抗议:“无漪…”

    “娘亲你都不行了么,澜儿长大了就不亲娘了。”何无漪委委屈屈地说,脑袋埋在何澜生的发间就是不撒手。

    “没有。”何澜生默默扔了个白眼,不敢让何无漪看到。

    何无漪顿时眉开眼笑:“那就是喜欢咯,澜儿就喜欢口不对心~”说罢赏了她一个大大的口水印,何澜生见她还想来撇开脸就躲,结果口水印到了下嘴唇上…

    你真的不是故意吃豆腐么?!她瞪着眼睛指控着何无漪,不过何无漪笑嘻嘻的又捏了她两把:“澜儿又傻傻的…”

    “我没有。”何澜生辩白,脸通红的发烫。偏生何无漪就像是喜欢她这样子,抱着她笑意盎然的朝城门口去。

    小云在旁边有一步没一步的跟着,何澜生偶尔飘过一眼,发现它斗大的眼睛朝她瞪着,顿时不再多看。

    往前走了点路,她们还是不得不停在半道之中,城门口往外站了不少人,都堵着不能进去,也不见出来的。

    “放我下来吧,你累了。”何澜生见还要等上一会,便要下来。何无漪放她到路上,一脸不高兴,何澜生理了下乱了的衣服,便跑上前拉了何无漪的手,牢牢的扣在手心里。

    她见何无漪脸色好转,便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两人跟着前面的队伍往前挪动,后面的偶尔传来几声不好听的话,何澜生看了看天色,太阳偏西也快落山了,再晚些关了城门她们就得在外面过一宿。虽然一路上也没少露宿在外过,可秋夜寒凉,也不是好受的。何澜生也不免有些着急,可她个子矮,踮起脚也够不到何无漪的腰,只好泄了气慢慢的等着。

    “着急了?”何无漪问道,拉了拉她的手,“娘抱你起来看?”

    “嗯,不是。无漪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

    “不知。”何无漪摇头,“娘也看不清楚。”

    又等了一会不见人动,何无漪便抱着何澜生坐到了车上,“城门许是进不去了。”说着她指了指前面,何澜生顺着望过去,全部都是人头。她撇了眼何无漪,就听着吱呀吱呀的响声,城外的人顿时哄吵起来:“怎么回事,为何不让我们进去!”

    何无漪拉了缰绳让小云转了身:“驾!”不管其他人,驾车直接离开了城门处。

    “关城门了?”何澜生靠着她坐着,回想着一路过来看见过能落脚的地没。何无漪点头,“已经关了,娘记得前面左转不远有间屋子,咱们先去看看。”

    “什么时候看见的?”何澜生摸了摸袖子,商州地处中西部太阳一落山天气就凉了。

    “驾车自然要眼看四路耳听八方,澜儿不知道吧。”何无漪颇为自得的笑,何澜生却心里泛酸:“嗯,不知道。”何无漪并不是善于照顾人的女子,却为着她一路什么都学下来…“无漪,你不必这样。”

    “娘怎么了?”何无漪奇怪的问,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何澜生的小手,“怎么这么凉,去车里拿件衣服披着,别往风口坐。”

    何澜生起身,进去拿了件披风,替何无漪系了,抓着披风的一角继续坐在她身边:“不冷了。”

    何无漪揉了揉她的头,拥着她一起坐着,天边残阳烧红了天空,耗尽了落日最后的余烬。凉风卷着飘落的枯叶,时不时吹落在脸上,何澜生举着手想帮她挡着些,可惜够不着反而被何无漪抓住握在了手心:“风凉,披风很暖,娘无碍的。”

    “我,担心。”何澜生回握她的手,认真的望着何无漪,甚至能从何无漪发亮的眼睛中看到她自己小小的脸庞。

    “娘知道,澜儿最贴心的。”何无漪轻轻的说,温柔的笑爬上眼角眉梢,暖暖的眸光犹如磁铁般,何澜生呆呆的黏在她的眼神里,许久后才感觉自己被抱进了熟悉的怀里。淡淡的药草味溢满鼻尖,她蹭了蹭,深深地吸进一口,然后环住了何无漪的腰。

    到了那荒野中的屋子时,不远就听到有男的高声交谈,不过说的多是些粗野话,何澜生拉住了何无漪想下车去看看的心思,她们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外出多不安全,还是能不冒险就不冒险。何无漪依了她驾车走开。马车在路上随意的晃荡着,走了挺远,何无漪便停在了一大树下。

    “饿了没,车里还有吃的。”何无漪拥着何澜生说,“咱们晚上在车里睡一会,明天一早看能否进城,若是不能就换条路走。”她从包袱里拿出一厚些的小被子,在车里摊开,车内的空间挺大,到坐的地方也最多够何澜生的小身子躺平了。何澜生脱了鞋子跪在被子上把被角铺平,她整理起来有模有样,架势可比何无漪好多了。她低着头忙,五岁的小胳膊做起事来还是有点力不从心,也就不知道何无漪只顾着看她,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何澜生铺整齐了才直起腰来,“再拿一条被子来。”

    “哦。”何无漪扯了床被子出来,何澜生铺好,便坐在了上面,额头上出了层汗。何无漪掏出手帕给她擦汗,何澜生仰着小脸,虽然早就习惯了还是颇为不自然。

    晚饭是干粮凑着水吃的,虽然何无漪备了些奶制品,可她这几年喝羊奶早就喝厌了。

    “澜儿,”何无漪见她咬了几口就不吃了,忍不住敲着她的脑袋,“多吃一点,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不饿。”

    “乖啦,刚刚还说澜儿最贴心的。”何无漪哄她,“再吃一点,把饼吃完去~”

    何澜生小口啃完,用干净的帕子浸湿擦了擦脸,坐在马车里面去了。何无漪见她耍小脾气,笑了笑也不管她,吃完收拾妥帖,也坐了过去。

    “小贪吃鬼又生气了?”何无漪靠在车门上,把何澜生抱进了怀里,疑惑的问,“澜儿怎如此好吃呢?”

    “没有,无漪你胡说。”她还算不得正宗吃货,再说之前一直只能喝羊奶,粥,面一类的东西,不是吃货也受不了继续吃又冷又硬的干粮…何澜生暗暗为自己辩解。

    “是是是,为了吃食连娘都不要了。”何无漪打趣她,把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冷么,要不要再盖一层?”

    何澜生摇头,知道她要守一会夜的,“不冷,你现在睡会吧,我看着。”

    “娘不累,澜儿睡不着?”

    “嗯。”车厢内很昏暗也看不清外面如何,不过何澜生估摸着大概天已经黑了,她拉了拉何无漪的袖子:“无漪,你睡了没?”

    “没呢,哈…”听得何无漪打了个哈欠,何澜生便不说话了。

    “澜儿最近书读的怎样,娘来考考你?”何无漪把下巴放在她的脑袋上,声音中有点上扬的意味。

    何澜生听到考书就头疼,何无漪岂止是大夫简直就是个医痴,启蒙不看些通俗易懂的书,尽拿些中医药的古书,哪怕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也比半点基础都没的医书药理好点。

    好在何无漪从小教她,一句一话什么意思讲的细致入微,平时说起来哪本书的哪篇哪章哪页都信手拈来,甚至何时何地救治何人症状如何都记得清楚,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何澜生佩服的不行。

    她又不得感叹一句何无漪简直是个天才,可惜学医学痴了。

    痴痴傻傻的,平日里除了看病采药读医书,也不管其他事情。何澜生有好奇她从小的经历,不过问出来又觉得不妥。

    “澜儿,想到娘要考你什么了没?”何无漪抓着她的手玩,漫不经心有随意的样子可不会让何澜生觉得她这个夫子好糊弄,何无漪对待这些简直变态的严苛,用她的话说是攸关生死岂能儿戏!

    何澜生抗议也无效,她自知作为现代人的思维框束着她,也没里女主的金手指,过目不忘智力超群简直是胡扯,她还是以前的思维方式反应能力,灵魂换了个身体并不是把脑子一起换了,说直接点就是医学天分真的不怎么样。或许随便找个古代人家的小孩,从小培养都会比她好点,毕竟中医那种混合着玄学阴阳的思想,对他们而言是共通的。

    可何无漪就像是认定了何澜生就该学医一般,她也不嫌慢,一点一点的教,两三年就算是朽木大概也能雕成型了,何澜生再是差也不至于一窍不通。

    “前些天念了《本草经》,无漪应会问药草方面的问题。”何澜生说的淡定,实际上脑袋空空,记不得多少,可她三十好几还真厚不了脸皮说什么都不会。

    “澜儿看来是有准备哟~”何无漪轻笑道,说的何澜生心里更是忐忑了几分。

    “恩,不错。《内经》有云:气味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那澜儿知道《本草经》里面可有例证?”

    “嗯那个”何澜生囧在原地,恨不得抓耳挠腮。这时外面突然传出几声凄厉的惨叫,何无漪捂着何澜生的耳朵,等了一会才起身要下车去。

    庆幸躲过一劫的何澜生还没松口气,皱着眉头也站了起来:“无漪,外面?”

    “嘘”何无漪示意噤声,拉开帘子往外看去,却是黑漆漆的一片。

    ?

    ☆、第十七章 诱饵(修)

    ?  两人躲在车厢里张望了半天,除了小云走来走去的马蹄声,时下没听到任何声响。何无漪拍了拍何澜生,猫着腰小心的跳下了车,转眼就不见了身影。何澜生黑着脸站在车边,何无漪的轻功她是追不上的,刚才不知是人是兽闹出来的动静,肯定有人受伤不轻。

    何澜生在车里等了半天,不见何无漪回来,心里也焦急起来。她出去帮不了什么还可能拖后腿,何无漪虽然不靠谱也从不犯险…应该会没事的。

    她站在车门处不时的张望,心下恼怒何无漪贸然下去却又发作不得,幸而她还够沉得住气,抓着门帘直直的盯着黑漆漆的外面,不过一刻的功夫,再次传来了一声惨叫,而不久何无漪也脸色沉重的回来了。

    她摇了摇头,何澜生便知道那些人没一个能救的,也就是都死了。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几分,何无漪却像是没察觉般抱了她进车厢。

    何澜生挑眉,最后也只是轻轻的叹气,还好何无漪只是个眼里只有治病的大夫不会脑子发热去行侠仗义。

    见她脸色不好,何澜生不清楚她看到了什么,也不想谈:“无漪,晚了。”

    “澜儿害怕么?”何无漪抱着她,许久才颤声说:“娘有点怕。”

    何澜生不由蹙起了眉头,虽然她不太关心发生什么了,但以无漪的反应来看事情似乎不简单。她拨开何无漪的落在她脸上的头发,说:“那抱着我睡,我陪着你。”

    “澜儿?”何无漪欲言又止,却被何澜生拉着坐在了榻上,“睡一会就好了些,不要多想。”似乎这样才会让情况稳定下来,而实际上她对意外之事做不了任何应对措施。

    “澜儿不喜欢是么?”何无漪听话的坐好,拉了被子盖在身上,“娘也不喜欢。”

    “嗯。无漪,明天还进城么?”何澜生想着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牵扯到任何事件中,故而商州城不去为好。

    “娘应了人,明天要去看看。”何无漪点头说,又搂紧了何澜生,“娘没事,澜儿困了就睡吧。”

    何澜生已经是不能好好睡着了,过了一会,她动了动坐起来,外面的静悄悄的。

    “澜儿,怎么不睡了?”何无漪的手搭在她的背上,轻易的就把她拉倒在榻上,何澜生有点恼怒的瞪着眼睛,却没看向何无漪。好似隐忍了许久的脾气想发作到头来还是发作不得。

    “睡吧…娘念书给你听,澜儿就能睡了。”说着便真的念了起来,何澜生听着听着慢慢也合上了眼睛…睡着前还埋怨了一句医书实在太催眠了。

    何澜生醒时一个人占了马车内的铺好的软榻,身上盖了两层的被子沉的她都有点动不了身体:“无漪?”

    想到什么般,何澜生掀了被子起来跑下车,却见地上血迹斑斑,前面围了不少人。她忙推开挡在面前的人硬闯进了包围圈,何无漪白衣上的血迹一下子刺痛了她的眼睛。

    “无漪?!”她慌张的跑上前,却被何无漪拦了下来,“澜儿,莫要过来。”她脸上也沾了些血,也不清楚到底受伤没。

    何澜生的脸色顿时黑的堪比锅底,心里又急又气,可对上何无漪认真的神色,她深吸了几口气还是压下情绪退开来。旁边的一女子忙拉了她:“真是作孽啊,孩子你可别过去。”

    何澜生任她拉了一把又退了几步,墨黑的眸子四下转了一圈,这草丛边围了不下近百人,皆都有几分怯意和惶恐。草地上血迹斑驳,从路边一直延伸到躺在地上的男子手臂。男子约么三十左右,一身淡黄的衣服被血染的发紫,伤口处的肉呈紫红色往外翻,混杂着草屑血丝显得狰狞恐怖,像是被野兽撕咬了一般。

    何无漪正蹲在旁边小心的清理伤口,神情专注而认真。她便是千般不愿也拉不回正在医治病人的何无漪。转而去了车上拿了水袋,递给了她。何无漪却是没要,反而说:“拿酒来。”

    何澜生哪里给她找酒,幸好围观的人中有个大汉递了一个酒壶来,何澜生谢过取了再给她:“怎么样?”

    “咬的伤口很深,而且……”何无漪清洗了伤口,再撒了伤药包扎好了,神色晦暗的瞅了眼痛苦状的男子,“三月之内可能会病发。”

    而旁边的女子的哭声在听到何无漪的话更加大了些,扰得何澜生心烦意乱,几年来跟着何无漪修炼出来的耐性快要耗得一个二净。

    “大夫,田郎到底怎么样了?他可不能出事啊。大夫,求你救救他”女子看上去极为年轻,丰腴漂亮,绯色的纱裙尽管是沾了些泥土也没损她的艳丽,脸上哭得梨花带雨又添了几分楚楚动人,不少围着的男的满眼放光的盯着她。女子哭求并未得到何无漪的回答慢慢弱了下去,在一旁抹着眼泪,不少人便对着何无漪指指点点,何无漪也不管,把了把脉后还是问了女子:“他是被什么咬伤的?”

    她神色平平好像心里早就有了底,何澜生则帮她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血迹,确认身上也没伤口才松了口气。

    “我,我没看到,醒来的时候,田郎就已经被咬了。”女子说的结结巴巴,看起来被吓得不轻,不少人对何无漪的逼问生出不满来,一年轻男子理直气壮的责问:“你这大夫不赶快医治病人问这些作何,”后面就该是切莫惊吓了美人吧,何澜生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不问清楚出了人命你来担当?”

    何澜生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周边的人也不是聋子。那人登时涨红了脸,见她不过五六岁还欲争辩,这时一群带刀的官兵围住了四周,便消了声音。何澜生一看情况似乎不对劲,出了事本该是捕快出动,怎么回事官兵?见何无漪在那低头想着什么,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何无漪摇头:“澜儿,别闹。”便又搭上了男子的脉搏,开始沉思起来。何澜生见她置身事外只管治病,叹气的守在她身边。一遇到病人就变了个人似得,何澜生也奈何不得她只好惯着。心里却想的远了些,毕竟昨晚把他们关在外面的是官府,这个在统治者面前人命犹如草芥的封建时代,何澜生现在半点都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牵扯。而长安作为统治中心,何澜生慢慢也觉得当初的选择是否太过草率,天子一怒流血千里,那不会是什么好的目的地。

    “让开让开。”官兵们蛮横的推开人群,见到倒在地上的男子眼睛都没眨便要上前来拿人。何澜生皱眉,拉着沉思中的何无漪退开来。

    “唉,他的病若不及时救治会闹出人命的,你们这是作何?”何无漪自然不依,又上前拦住了官兵。

    “你是何人?” 迎面走来一脸色黝黑凶神恶煞的男子,手握在刀柄上一副要杀人的表情。身边的副官当即喝道:“放肆,胆敢拦着朱统领,不要命了!”

    何无漪全然不惧:“大夫。”

    “有把握治他的病?”他神色松动了些,顺便拦着了自己的副官。

    “尽力罢了。”说罢她拍了拍一脸焦急的何澜生,想要让她安心。何澜生对她这种医痴发作什么都不管也得去治病的情况见得多了,只是这次不得不让她担心。

    他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何无漪,然后大手一挥说:“来人,把相关人等都带回去。”并特意指了指何无漪,“这位大夫也请走一趟吧。”

    何无漪点头应了。

    不勘察现场也不问及经过,抬了伤患便走,这些人倒像是早有预料。总共抬了五副担架,除了刚才的男子其他都是用黑布遮了,不出意外都是昨夜惨死的。一路如押解犯人般,气氛阴沉沉的除了那美貌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竟是没人多说一句话。

    何无漪牵着小云走在最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商州城内。

    此时不过上午八九点,应该是人多的时候,何澜生却见行人寥寥,都匆匆忙忙低着头走路不敢看她们一眼。何澜生仰头和何澜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疑,何无漪揉了揉她的头,拉紧了她安慰道:“没事的,澜儿莫怕娘在呢。”何澜生还为彼此有心灵感应般的感觉而开心,听到后面那句话顿时哭笑不得,在无漪的眼里她还真的只能是个小孩子。

    “无漪。”

    “嗯,怎么了?”

    “笨死了。”何澜生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以她的轻功偷偷给人治病也不是不可以,怎么就偏偏凑上麻烦事情里。

    “澜儿敢嫌弃娘笨么?”何无漪扯了扯她的脸蛋,“这么瘦,澜儿就知道挑食,娘也嫌弃你。”

    何澜生囧在那,无漪哪里学的傲娇劲,别扭的扭了扭脖子不说话了。

    “呜呜,澜儿真的嫌弃娘了…”何无漪在一旁假哭的厉害,何澜生淡定的脸不由红了起来,拜托不要在大街上这样…“没有,我才没有。”

    “那说喜欢娘?”何无漪逗她,顺势把她抱进了怀里,何澜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举动,还想着怎么推拒她却见她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还像猫一样蹭着她的脸颊:“澜儿…”

    何澜生服了她了,窘迫的点头:“嗯嗯。”

    “嗯?”何无漪眼眸里水光潋滟,微微挑起的眉尾灵动漂亮,就是靠的太近了些,近的何澜生都数的清有多少根眉毛。

    “喜…喜欢。”何澜生说完咳了一声,脸通红的像煮熟了的虾子,她别开脸透气,结果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擦身而过。

    “别看。”何无漪将她的脑袋按到了怀里,隔绝了身旁射来的冰冷目光。虽然看不到,但整齐划一的步伐和周身肃杀的气势,她也知道那些是上过战场的士兵。只是这些精兵是出城呢还是刚从城外回来?

    脸上的潮红慢慢退下去,何澜生的心也被挑了起来,商州城内果然出事了。不过何无漪待她真的太过于小心了,恨不得什么时刻都让她躲在她怀里,真是,让人头疼…

    ?

    ☆、第十八章 杀人(修)

    ?  “到了。”进城不久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人员系数被压进了一户庄子里。而何无漪她们却停在了庄外,押解的官兵都在旁边站着,一副不让她们离开的架势。

    “他们不是官府的人?”何澜生疑惑的问,眼前的庄子虽然地处偏僻却也建的很是宏大,说不上金碧辉煌也颇具规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住的地方。何无漪点头,又解释了一番:“娘不放心,若他无事咱们就早些离去。澜儿别拧着眉,老气横秋的娘不喜欢。”

    若要说一直不放心的是她才对,何澜生到底挤不出什么笑容来,不过被说老气横秋她脸上也绷不住,哪个女人不喜欢年轻何况她顶着张这么嫩的脸,揉了揉眉间说:“哪里,再说我也不想。”却不知道她烦闷的捏着眉心是多老成的动作,何无漪不高兴的嘟起了嘴巴。何澜生搞不明白她怎么生气了,拉了拉她的袖子,见从庄园内走出两名婢女只好收回了想说的话。

    婢女们衣着讲究步履款款直奔何无漪而来,对她都行了礼恭敬道:“婢女阿青(阿红),主子有请女大夫。”何澜生抽了抽嘴角,穿青衣的叫阿青,穿红衣的叫阿红这家人简直不会取名字。

    “等等,我必须再去看看伤者。”何无漪手中还拉着缰绳并无过去的心思,婢女们低头再请:“不必担心,城内最好的大夫已等候多时了。还望大夫您移步。”

    虽然这些婢女礼数俱到,何澜生还是多少看出点强迫的意味来,身后那些官兵还如木桩子一样杵着,容不得她们退半步。她心下不喜,加着担忧又多了几分。

    “带路吧。”何无漪把缰绳给了候着的仆人,牵着何澜生跟在婢女后面。路上除了她们四人竟是半个人影都没,也不知道刚才进来的那些人去了哪里,兜兜转转了几圈到了一处庭院。庭院较其他地方更是气派些,门前每根柱子上都刷着朱红色的漆,配以硕大的斗拱,厚重而沉稳,可何澜生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一时又看不出来。

    “主子,女大夫来了。”婢女敲了敲门,便躬身守在门口,请了何无漪进去,打酱油的何澜生也被放行了。当然就算是不让她进去,何澜生也是会争取的。

    “没想到几年不见当初的女娃娃都当娘了啊,哈哈,药谷后继有人…何大夫可还认得老夫?”刚踏进门就传出一声男中音,何澜生想着这些古代人就喜欢神神秘秘的,兜了半天原来是熟人。但又少不了思忖一二,毕竟刚开始没有任何人表现出熟知的样子连婢女都不知道她们姓何。

    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待穿过屏风,才见得端坐在木椅上的长髯男子。一脸胡子身材彪悍,就算一身华服也没半点富贵姿态,倒是凶煞的很,何澜生扫过一眼就放低了视线随着何无漪拱了拱手。

    “武德四年(621年),荆州洪门旅店,将军夫人难产,无漪跟随家父有幸见过李将军。”何无漪神色平淡的说。

    姓李,难怪搞出这么大动静。何澜生心里腹诽一句皇亲国戚加上军权在手真是办事方便,死了这么多人当地官府还不敢插手。

    “这么多年女娃娃还记得如此清楚。”李将军面色动了动,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狰狞,“当年何大夫妙手回春保的他们母子平安,今日留下女娃娃,也是为犬子一事。”

    “被什么咬伤的,发病已有几日了,现在他在哪里?”何无漪开口就是一堆问题,何澜生默不作声的听着,偶尔抬眼看一眼身旁的何无漪,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何无漪又说:“今早被咬伤的伤患有可能染病,三月之内一旦疯狗病病发,若不及时医治不出十日将回天乏术,到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李将军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何无漪,眼神晦涩:“何大夫莫非有掐指能算的本事?区区小病能有那么骇人?”

    何无漪严肃的点头,“若是提前早作医治,还有一线生机。”

    疯狗病,莫非是狂犬病?所以说昨晚是人咬的,十二不到的孩子能咬死那么多人?何澜生觉得怪异非常,而对面那男子神情变换,似乎在隐忍什么,眼神变得狂躁却又极力隐忍着。他也是狂犬病患者?!何澜生脑海快速闪过这个念头,拉着何无漪想退后却没料她上前了一步:“将军身体也有不适?”

    “老夫只是渴了,无碍无碍。”他烦躁的摆了摆手,何无漪却是不顾何澜生的拉扯又前了一步:“将军除了觉得口渴还有哪里不舒服?”

    “老夫身体好的很,女娃娃快去看看逆子,他今早已被拿了回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一定要救治浩儿。女娃娃也别在老夫这耽搁了,浩儿等不得。”话落便听得后面门开了,之前的婢女恭敬的站在那,“何大夫,请随婢子来。”

    何无漪走出去时不着痕迹的打翻了摆放着的花瓶,见李将军身体一颤,神色也越发吓人起来,她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李将军不正常的脸色许久,在何澜生以为她会有所动作的时候,何无漪却又拉着她随婢女们出来了。

    何澜生垂眸轻笑,无漪这是心里有办法了,不过狂犬病发病不是没得救么?

    走了不久,何无漪在路边的转角停住了步子:“不瞒两位,无漪医术不济,将军之子已是无药可救。我看李将军染病还轻,尚且一救。”

    婢女们神色一变,互相看了一眼又低眉道:“何大夫,婢子不过下人,这事做不了主,还是与我等去医治小主子吧。”

    她们并没有反驳何无漪的话,看来李将军被咬是却有其事,只是他看着不像是糊涂的人,何澜生有点想不通。

    “不了,你们前去请示李将军,无漪愧对他的托付了。”何无漪甩了袖子一副不干的表情把何澜生看笑了。她抿了抿唇才不得不压下想笑的冲动,动不动就不救了,无漪你可真会装。

    婢女们一脸犯难,两人又交换了下眼神,终是摆出一脸赴死般决然的神色快步拉着何无漪进了一间空房。何澜生小短腿跟着,还好没被落下。

    刚关了门,两个婢女就噗通的跪了下来:“何大夫,求您救救我们。” 之前绷着的脸垮了下来,细看两人不过十几岁的年纪。

    何无漪把她们扶了起来:“有什么难处,你们仔细道来。”

    说话的是阿红,她说话也利索:“一月前说起,主子养的狼不知为何病了,小主子逗那畜生时被咬了一口,那畜生当即被打死了,大家也没在意。可过了不久,小主子就变得奇奇怪怪,请了大夫治却把大夫和主子都咬了。”阿红说着身子不由抖了下,“小主子吵着难受,说渴又不敢喝水,伺候的奴婢们最后也被咬了。主子见小主子不喊痛了竟然将府里奴婢们一个个推给小主子咬,有些人发病了当即就处死了…主子这几天也看着不对劲,奴婢担心,过不了几天主子也会……何大夫,求求您,救救我们。”

    “那昨夜关了城门的用意也是给那孩子发泄?”何澜生皱眉问了一句,婢女们摇头后又害怕的点头,倒是没功夫想何澜生不过五岁大的孩子说这句话是有多不对劲。何无漪则把她拉到了身后,显然是不让她插手的意思。

    婢女们见何无漪并不表态,当下又要跪下去,何无漪忙拉住她们,对阿红说:“你今晚把李将军带到他儿子那,记得支走其他人,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今早送来的病患在哪里?”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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