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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无漪何澜生 作者:尘烟一殁

    第2节

    她是……?何澜生慢慢觉得心里堵的慌。

    这一去就是一下午,何澜生被那堆女人抱着闹了半天索性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的淡淡的药草味,便没动。

    “何大夫,小儿耳朵真的没事?”声音像是个年迈的老妇,何澜生只觉得何无漪手臂在不断晃动,同时听她说:“不碍事,耳聋出血内里生肉,不能闻声,是由肾热引起。磁石、白术、牡蛎各五两,甘草一两,生麦门冬六两,生地黄汁一升……用水九升,煮至三升,分三次服用。3”

    “那能治就好,谢谢何大夫。”

    “这是方子,明天我再过来。”

    “唉,何大夫,诊金…”

    “老人家不是帮忙照顾澜儿许久嘛,算是抵了。”

    何澜生抬头偷偷瞧了何无漪一眼,刚才还真的有点大夫的样子。一时间突然像是想通了,为何药谷人喜欢叫她何大夫而不是谷主,何无漪是个不称职的谷主但会是个好大夫。

    ?

    ☆、玖、行医路上(二)

    ?  “醒了?”何无漪走出那家人的屋子,点了点何澜生的鼻子。

    “嗯。”何澜生撇过脑袋,轻声应了,“无漪。”

    “嗯,饿了没?”

    “不。无漪……”何澜生想着午间何无漪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介意或者非常介意她对于她的称呼,但奈何她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者她现在也不确定自己张嘴能吐出什么字来。

    “想娘了?一下午没见就想了吧。”何无漪笑着说。她白皙的小脸笑起来神采飞扬,何澜生还真没看出她今年已经18(虚岁)了,而且也不像下午遇见的那些妇人一般梳着妇人髻。当然最疑惑的是何无漪简直不把她当才一岁的孩子来沟通,何澜生非常想确定每次她是真的在和她说话还只是自言自语。

    不过她没问出来,就如她不想喊何无漪娘,何澜生不喜欢去冒这个险。

    路上遇到不少来来去去的人,言语间对何无漪不是一般的熟悉。何无漪也多少会回两句,像是在药谷般话题扯着总会扯到何澜生身上,言语间透着身为母亲的宠溺和高兴。

    何无漪极其喜爱她,何澜生这是知道的。

    “澜儿会说话,会走路,再然后会长高,和娘一样高的时候就要嫁人了。”何无漪抱着她有一下每一下的说着,到了一间茅草屋。茅草屋外在啃草的小云扬起脖子看了过来,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对着何澜生打了个喷嚏,继续啃草去了。

    想必是看病的时候被谁牵了过来,何澜生撇了撇嘴,那匹烈马肯定非常不喜欢她。

    “是爹以前落脚的房子,我偶尔也过来住住。”何无漪开口对满眼好奇的何澜生解释,“下午村里人已经来打理过了,不过晚上会有老鼠哟,吱吱吱吱……澜儿怕不怕?”何无漪吓着她,却是笑了,“以前爹也吓我来着,不过被娘训了。”

    何澜生没说话,任由何无漪把她放在床上。她一口气爬了起来,腿颤颤巍巍的站着但刚迈动步子就倒了下去,下巴嗑在棉被里。棉被有股太阳的味道,不像是放在没人住的茅草屋的。被子下面铺的干草虽然坐上去感觉怪怪的,倒是很舒服。

    “哈哈,澜儿你在干什么?”何无漪嫌屋子太暗,点了油灯就看见何澜生毫无形象的趴在被子上。何澜生艰难的扭动着笨拙的身体,回头来看她,就被何无漪一把抱起放在了被子上。

    “澜儿还小呢,这么点大想干什么?”何无漪含着笑意的眼睛问,“小脑袋里装着什么怪怪的想法,告诉娘?”

    “z……走。”是的,她想走路,想快点长大,想弄清楚到底能不能回去,还有……还有要不要做何澜生,不然对何无漪不公平。

    “走路?澜儿就想走路?爬一个先,娘看看你腿脚如何。”

    “……”何澜生皱眉想了会还是老实绕着床爬了一圈,不过也累的她够呛,何无漪拿着手帕擦着她额头上的汗,顺便脱了她的外套,“不错,那澜儿能自己站起来么?”

    何澜生撑着床单,结果一屁股又坐回去了。引得何无漪大声笑了,“还不行哟,要慢慢来。”说着把她抱进了怀里,“果然是人小鬼大。”

    何澜生不高兴的扭了扭身体,结果还是被何无漪束在了怀里,“澜儿,想长大么?长大啊……”何无漪叹了一句并没有说下去,门外有人敲门了。

    “何大夫,何大夫在不在”

    “在呢。”何无漪去开门,门口一妇人提着菜篮,“忙了一下午何大夫饿了吧,我家做的粗茶淡饭,不嫌弃就…”是下午见到的刘嫂,这会说话还是有点怯生生的,何无漪让开请她进来。

    “不用不用,我就过来送饭,顺便看看何大夫。”刘嫂忙摆手,用袖子擦了擦菜篮把手递给了何无漪,便匆忙走了。

    “唉,刘嫂……”何无漪接过提篮打开,里面一碗腊肉一条鱼还有个小青菜,在这么僻远的农村已经是非常好的菜了。何无漪留了一碗青菜和米饭,便合上盖子打算送回去,刚走到门口就见何澜生换她:“无漪……”

    何无漪忙止住步子,把何澜生用襁褓包了背在身后,吹了灯提了菜篮就去村上了。这会天已大黑,泥巴地看上去非常不好走,何无漪走的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踩进了水沟。很快见着步履蹒跚的刘嫂,何无漪忙快步上前,“刘嫂,等等。”

    妇人身子一颤似乎被吓得不清,想了一会许是声音熟悉才缩着脖子回了句:“何大夫”

    “刘嫂,家中谁病了?”何无漪赶上她,摸了摸怀里的何澜生才放心的开口,“我随你去看看。”

    “何大夫,您的好心我领了。但是……孩子她爹,已经……已经撑不下了。”刘嫂说着痛哭起来。不算挺拔的身子看上去已经如上年纪的老人般佝偻下去。何澜生皱眉的听着,古代的人果然是相当脆弱,地处偏僻恐怕平时连个游医也少见,药谷离这不远但出谷不易。中午见着刘嫂才三十左右,条件不好或许年纪会更小一点,古代就算开放如唐朝也是以男子为尊,若是死了丈夫又家有小孩改嫁也是不易吧……何澜生只能凭着可怜的知识判断,这个女人的生活现在或者将来都会相当难过。

    她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向了何无漪。

    何无漪听得皱眉,把菜篮交到刘嫂手里,之后把何澜生交到她怀里,嘱咐她路上小心就运气轻功飞快走了。

    何澜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远处传来谁家狗的吠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何大夫……”刘嫂快步走了几步想追过去,又抱了抱何澜生步子竟慢慢稳了下来,不过依旧是抹着眼泪小声哭着,但提着菜篮还抱着何澜生也不敢抹泪,只是拼命低头走路。

    “不……哭。”何澜生抿着唇想安慰她,奈何说出来的话还真不像安慰的。

    但女子抹了把眼泪后又摸了摸她的脸颊,手掌粗糙还有点油烟味,“不哭不哭……”何澜生心底叹了口气,古代的女人真是……身不由己。

    这时她又想到了何无漪,只是如何无漪这般的女子,世上能有几个。

    她是赶去治病了吧,不知结果如何。

    走了半天才到有灯光的人家了,许是路平坦了些,刘嫂累的气喘吁吁仍飞快的迈着步子。只一会,她就停在了一房子门口,何澜生见灯火通明人出出进进,心下一跳,莫不是死了?

    刘嫂当即跪了下去大声哭了出来,眼泪砸在何澜生脸上,让她怔住了。抱着她的女人在绝望,甚至眼底看不到一丝光彩和中午勉强笑出来的样子判若两人,何澜生沉默,看来死了丈夫对于古代的女子简直是噩梦。

    那么,何无漪是怎么想的呢,她想起刚醒来时她说,“端昌一生病榻缠身,去了也好。我……”她想说什么呢,又是什么说不出口呢。

    “哎,刘嫂快别哭了,你家那位没事,何大夫正好赶上来,没事。快起来,这孩子也哭的一脸泪的。”

    不,她没哭,她怎么会哭呢。

    旁边的妇人抱起何澜生擦着她的脸颊,一看“哎,这不是何大夫家的么,刘嫂看你带的。”刘嫂只是一个劲喏喏的点头,眼睛往屋里探去。

    “娘,娘……”从屋外跑出一大一小的孩子,扑进了刘嫂的怀里,“何姐姐说爹没事,爹爹马上就可以和我一起去捉鱼了。”

    “好,没事就好,快,去给何大夫磕头。”刘嫂推着自己孩子去屋里,正碰巧何无漪出来,她鞋子污了半只,干净的衣摆上沾了不少泥点,头发也散了长长的头发散在肩头像是被抢劫了,刘嫂见她这落魄样子忙迎上去,“何大夫……”紧张的不知道如何道谢才好。

    “进去看看,没什么大碍,明天我再来施针,药已经煎上了,按着方子静养半月就能下地走走。”何无漪不等刘嫂说话直接让她进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就去抱何澜生了。

    “澜儿这是怎么?”何无漪见她脸色通红,和身边的人点了点头婉拒了他们请求留宿的好意,也不待刘嫂出来抱着何澜生循着路回去,“怎么哭了,嗯?娘踩进泥塘里了,回去换身衣服就好。”

    走了不远,一小女童拿着灯笼过来跑来,“何姐姐,何姐姐,娘说路不好走喊我送灯笼来了。”

    “真是麻烦了,给,好吃的桂花糕。”何无漪从怀里拿出之前吃了一点的桂花糕递给小女孩,“快回去吧,省的你娘担心。”

    “嗯。谢谢姐姐。”小女孩撒蹄子欢快地跑了回去。

    路上的虫叫声此起彼伏,叽叽喳喳却丝毫不觉吵闹,何无漪举着灯笼在田间路上走着,灯笼糊的纸上映出许多飞蛾的影子,一只一只似乎非得靠近灯芯去不可。何澜生渐渐看出了神。

    “澜儿……”走了许久的何无漪突然叫她。

    “嗯。”

    “没,以为澜儿怎么了,闷声不吭的娘担心。”

    “无漪……”何澜生看她,若是她晚了会出什么事情么,是不是真的就死了?

    “晚一点也无碍,刘嫂是担忧过重。”何无漪叹了口气,“不过行医问药,总该是半刻都耽误不得的,若是再早一点刘叔的身体也不至于亏到那份田地。”

    “药谷这批弟子还是要尽早出来好。”一时何无漪的语气中竟染上了几分愁绪,温柔的脸庞在灯笼微弱的光影中看不真切,却让何澜生更加心疼起来。

    何澜生后来想起时只记得出来第一天夜晚,天上的星星很多,多的何无漪的眼里都藏满了星光。

    ?

    ☆、第十章

    ?  何澜生半晚没睡着,次日醒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茅草屋很安静,何无漪不在。何澜生从被子里翻身坐起来,屋顶上透出几丝光线照在茅草屋里,空荡又破乱。她低头垂眸,被子里残留的淡淡药草味还在,便又倒在了床上。

    身上的感觉很干燥,想必是何无漪换了尿布走的。何澜生空着脑子不知道过了多久,被翅膀的扑腾声闹回神。乳白色的鸽子,脖子上一圈褐色羽毛,正呆头呆脑的从窗户口探头进来。

    何澜生再次爬了起来,爬到床边看着离地面犹如“悬崖”一般的高度,她又无奈的摇头。肯定得摔个四脚朝天,何澜生撇嘴想着那时候的窘样,窗口的鸽子咕咕咕的叫得欢唱。

    她看了眼鸽子,开始扶着床头站起来练习走路,只是身上的腿跟不是她的一样,身体重心也不稳,晃晃悠悠的让活了快三十年的何澜生郁卒的想吐血。心里一分神,连床栏都没扶住,直接磕在了木床上,疼得何澜生龇牙咧嘴。

    那只鸽子越发咕咕咕的叫得欢畅,何澜生瞪过去,等无漪来了就把你炖了!

    “哈哈……澜儿最近越来越好动了。”何无漪抱她起来,揉了揉她被磕红的额头,“疼不疼,娘给你上药。”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看了多久了?何澜生不好意思的把脸埋进她的怀里。

    “怎么,澜儿还是害羞了?”何无漪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多走走就不会摔了,不羞不羞。”

    何无漪又哄又笑的,说的何澜生耳根都红透了。

    “哈哈,澜儿,澜儿。”何无漪捏着她的小脸,乐的不行。

    何无漪看了信鸽送来的信并没有回。她简单给何澜生喂了点东西,收拾干净了茅草屋出来时,小云已经非常在门口用蹄子刨了个小坑,见到何澜生非常不友好的抽了抽鼻子。

    “走吧,这边也没事了。”何无漪拍了拍小云的背就上了马车,这回她并没有坐进去,而是把何澜生绑在身前坐在外面驾车。

    小云踏踏踏的往村口去,春日的阳光懒懒的让何澜生打哈欠,但内心也在暗暗鄙视自己现在简直是个大累赘。

    还没出村口呢,何澜生就见一人打马飞快朝这边过来,声音是个年轻女子。长裤革靴身着一件红色短衣,头戴毛帽子,乍一看何澜生还以为见着蒙古人了,转念一想唐朝皇室有胡族血统,何无漪采药时也穿的简单方便,却是和她这一套不一样。

    何澜生摇头,她果然是不懂唐朝文化,便不再多想了。

    和那人擦身而过时,女子偏头往这边看了她们一眼,眼神一亮,随即勒住缰绳,“前方可是何大夫?”

    声音清亮,透着股爽快劲,何澜生听着觉得她倒是不像之前遇到的一般女子。

    何无漪停了马车,她便赶上来了,下马拱手合抱作礼,“小女子韩筱,特来请何大夫救治小妹。”

    “走吧,路上说。”何无漪点了点头,也不问多少,示意女子带路。何澜生愣愣的看着,这就没了?好歹说下病人,得了什么病,或者……难道不该有更多的交流?被人骗了怎么办?

    但何无漪习以为常了神情,让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在瞎操心。不能把现代人的防范意识代入古代的生活中么,就算是贞观时期也没到天下大同啊,何澜生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大夫也是爽快人。”女子笑了笑,打马走在身侧。“昨天就听到何大夫过来了,一早事情多给耽搁了不久,总算是赶上了。”

    “嗯,我带着澜儿不便。韩姑娘,你家小妹身体如何?”何无漪没和她多说废话,直接奔着病人去了,不轻不重地在马车上挥了一鞭子,小云就快跑起来。

    “这事奇怪。小妹自去年就不对劲,整日恍恍惚惚,不顾吃喝,今年更是卧病在床,请了几位大夫也没用。听得何大夫医术精湛特意过来”

    “神情恍惚,平日里说些什么,之前大夫确诊为何病?”

    何澜生看着那女子话说了半句就被何无漪抢了后露出尴尬又不解的表情,顿时想笑。何无漪见着病就不顾其他,说实在的有点让人觉得,嗯,可爱。

    何澜生还是没忍住,笑了。

    而韩筱也没太介意,往下说了:“以前她老看些神鬼怪诞的杂书,大夫都说她惊吓过重。药石无灵,唉……”

    “以前可有梦靥?”

    “我倒是不清楚,平日忙着店里的事情,这几年也没管过她。”说话时低了头,只听得声音像是生气又似自责。

    何无漪见问不到其他的了,便停了话,低头看了眼一直很乖的何澜生,继续行路了。走了很久,眼看太阳都到头顶了,何澜生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有点难受的皱眉看着终于出现在眼前的小城。

    秋田縣,城门的牌匾写着这三个字,正午时间城门口没几个人进出,何无漪拿出水袋给何澜生喂了点水,便跟着韩筱进县城了。

    内城街上都铺着石砖,路很宽敞,街上的木屋一栋挨着一栋,门口都挂着些东西。正午只见得几个人捧着碗在门口吃饭,偶尔有人抬头看了看她们,陌生的眼光里没什么波动。

    路上的人很少,偶尔冒出来几个小孩子蹿来蹿去,羊角辫,小肚兜,嘴角还留着饭粒,光着脚丫子一起追追打打。

    韩筱一路慢行带着她们转过两条街,停在了一家店面前,匾额上面写着“來去客舍”。 店面挺大看上去还算干净,从外面就听到里面的交谈声。

    “主人,您回来了。”店里的仆人看到韩筱立刻跑出来牵马,何无漪也跳下马车,嘱咐了一句:“小云你顺着它的脾气就好。”拍了拍马儿跟着韩筱进了店里。

    店里客厅挺大,按着格局摆放着几张桌子,七零八落的也坐了不少客人。何澜生只是瞥了一眼,见不少人朝她们看过来,熟悉的还和韩筱打了声招呼。

    “何大夫带着孩子先休息会吧。”韩筱脱了帽子,露出饱满的额头来。见她双目大而明亮,长相颇为大气说话行事也没几分女子的娇气,何澜生想到现代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女汉子。只是眉间多忧虑,就算是藏也藏不住。

    “无碍,病人要紧。”何无漪换了手抱何澜生,摇头拒绝了。韩筱见她态度肯定也就放弃叫人帮忙照看孩子的念头,“请跟我来。”她直接走过前台往后面去。何无漪低头亲了亲何澜生的脸颊安慰,跟了上去。

    掀过门帘,后面是个院子。院子里的房间很多,各自挂着一个门号,何澜生还没认清楚上面什么字就穿过了院子被抱进一间别致的屋子。屋子采光很好,此时正午左右阳光斜射进来,都能看得见漂浮在空气中的细小浮尘。

    不同于何无漪空荡的房间,这屋子干净整齐之余,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个女孩子的房间。梳妆台书架挂饰书桌字画等等一应俱全,还摆放着不少小玩意。

    “这是小妹韩悠,已有十六了。她年后就一直昏睡,唉……”韩筱叹了口气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只是她神情松懈下来眉目更添了几分哀愁,显得很是柔弱。何澜生一愣,便看向了躺在床上熟睡了一般的韩悠。如果忽视她没有血色的脸色,和一般人熟睡了没什么区别。

    何无漪正在把脉,神情严肃。探完脉象她一言不发把何澜生放到了桌子上,又翻开韩悠的眼睛,之后把盖好的被子掀开,双手探在韩悠的喉间,随后探查了诸多地方。

    何澜生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何无漪的身上,愣愣的又有些探寻和好奇。一年多来这是何无漪第一次带她在身边看病,虽然也仅留给她一个背影。何无漪认真时的摸样,和平日里的大不一样。

    “何大夫,小妹的身体如何?”韩筱见何无漪许久不出声,紧张的问。

    “从脉象上看,似有心悸之症。我刚才探得她咽喉有轻微震动,她应是醒着。”何无漪皱眉,“这样,我先开个安神及调养的方子与你,她身体虚乏,近期应是无碍。”

    “那小妹这是,”韩筱听到后并没有高兴反而脸色惨白的站在那,“醒不过来了?”

    何无漪盖好被子:“我会留下几日,你和我说说她发病前后平日里的症状。”

    一听还有机会,韩筱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当即点头:“那就麻烦何大夫暂住在隔壁,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先用了饭再说,况且孩子……”韩筱愕然发现何无漪抱着的孩子不在她的怀里。

    “好。”何无漪转身去身后抱了何澜生,答应了。韩筱看了眼乖巧的何澜生,觉得惊奇不已。

    何无漪并没去前厅吃饭,叫了两个菜到房间,送进来时多了份羊乳,仆人说是主人家特意吩咐的,何无漪也没推拒喂着何澜生吃了。她自己却是没什么精神吃饭,拿着筷子两眼出神,一看就在想什么。

    “无漪。”何澜生扯了扯她的袖子。

    “嗯?”何无漪低头瞧她,何澜生迎着她的目光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得干巴巴的说:“吃……饭。”

    何无漪揉了揉她的脑袋,夹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要不要睡会?”

    何澜生摇头,这时房门被敲响,韩筱带着几个人过来了。仆人收了碗筷,韩筱便开口道,“这几个姑娘都是日常照顾小妹的,平日里我在前厅也忙不过来,”韩筱顿了好一会才抱歉的笑了下,“何大夫有什么问就问,悠儿还指望着大家呢。”韩筱对剩下的两个女子做了礼,倒是令她们十分受惊。

    “好了,你们说说韩悠何时病的,病时有什么异状……”何无漪打断了她们,直接问了。韩筱顿了下,便禁了声坐在一旁,虽然她也清楚但具体什么状况也只是听她们模棱两可。趴在床上的何澜生抬起了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悠姑娘去年冬至左右就开始不对劲,口里一直在说什么,要么就是一整天不言不语坐在床上,平日里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悠姑娘是个不爱出门的,平日也不用我们照顾。”说话的是一个较为粗壮的女子,言语间很是惋惜。

    “那她说些什么,夜间可有什么活动,例如惊夜之类。”

    另外一瘦高女子迟疑一会还是点头,“我有次半夜起夜,听到过一点动静,像是悠姑娘的声音,当时害怕就没敢过来。”

    “我怎么不知道,悠儿到底是为何成了这样?”韩筱惊讶的问,她皱起眉头想了半天又相当错愕的说,“是不是我给悠儿说的亲事她不喜欢?”

    “主人家却是没问过悠姑娘的意思。”瘦高个的女子说话倒是直接,把韩筱噎的愧色连连,“我,我也是为了悠儿好啊。”韩筱无奈的摇头,见到何无漪询问的目光,深吸了口气说,“不瞒何大夫,我年已双十还未出嫁,悠儿年纪大了也对婚事不上心,我这个做姐姐的如何能让她和我一样,便替她说了一家亲,她当时也没和我闹……”说罢又重重叹了口气,和上午在路上遇到的那个胡服女子完全不像是同一人,何澜生没再听下去,韩悠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

    之后一群人再聊了些,韩筱带着人满脸自责的出去了,何无漪起身走了走,见何澜生还睁着眼睛没睡,把她抱了起来:“还不睡觉?”说着接了她衣服摸了摸后背并没发汗,笑着说,“澜儿要不要下来走走?”

    何澜生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好。”

    何无漪捏了捏她的脸颊,不高兴的嘟囔一句:“答得可真干脆。”何澜生眼神闪了闪,不说话。

    何无漪把她放在地上,便放了手。何澜生站不住只好抱着何无漪的大腿,心里有种被欺负了感觉。

    “无漪?”她拍着何无漪的裤腿,抬头,看到的是何无漪舍不得的眼神,“无漪?”

    “澜儿长得好快~”何无漪蹲下身子,“刚生下来的时候,这么点,才这么点的。”何无漪比了个团子样,何澜生非常鄙视的给了一个白眼,“不……”

    “澜儿,慢一点,慢一点长大好不好?”何无漪又把她抱了起来,“澜儿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我…无漪?”

    “来,咱们睡觉去~”何无漪无视她说的话,解了衣服抱着她一起睡了。何澜生无奈的躺在被子里,何无漪正在和她互相瞪着,一点都没今天看病的气势,简直就是个幼稚鬼。

    “哈……呼……”困意来的很快,她马上就撑不住了,躺在何无漪的身边睡了过去,快入睡的时候还听到何无漪得逞的笑声,真是不爽。

    “严颜,严颜……”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叫她,声音由远到近……

    是谁,是谁在叫她?

    ?

    ☆、第十一章

    ?  “严颜,严颜?”

    是谁,是谁在叫她?

    谁会叫她,谁还认识她?

    何澜生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韩悠那张白的过分的脸,双眼无神,突然她灿然一笑:“严颜,和我一起玩啊。”生生把何澜生全身的汗毛惊得都竖了起来。

    “你……”何澜生刚开口就被何无漪捂住了嘴巴,连同她的眼睛一起蒙上了。何澜生艰难的动了动身子,脑子乱糟糟的一团,怎么回事韩悠怎么回叫她的名字,巧合,预谋,还是?能不能找她了解到更多的事情,能不能离开?被吊起的心思一时怎么都刹不住,等到何无漪唤她的时候才惊愕的回神,背上已经是出了一身汗。

    “澜儿,澜儿吓到了么,澜儿?”何无漪担忧的摸着她的脸颊,何澜生跳的不正常的心跳才缓缓的落了地,“没……”心里苦笑,差点连自己都入了魔,这不是什么科幻片或者鬼片而是千年前的唐朝,韩悠这样子是梦游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韩悠刚出去,韩筱就立刻敲门了:“何大夫,何大夫……”

    “稍等一下。”何无漪披了外套起来,不放心又把何澜生抱在了怀里。

    “悠儿她,她到底是……”韩筱慌张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饱满的唇半点血色都没有。

    “韩悠已经睡下了么?进来再说吧。”何无漪看了眼韩悠连句安慰都没有的行为引得何澜生有一个白眼,好歹人家做姐姐的担心又受惊吓…古代人一般会以为被什么不好的东西附身了吧。没等何澜生在心里吐槽完,何无漪就开口了,“我今天开的并不是安神的方子。”

    “什么……”韩筱饶是管了好几年的店也没遇到这样的大夫,她指着何无漪说不出话来,但过了会就平息了惊愕,甚至为自己大惊小怪红了半张脸。

    何澜生也一脸诧异的盯着她看,她之前也没想过何无漪认真靠谱的诊治其实内有乾坤。

    “之前的大夫的确没诊治错,她的确是受了刺激。我开了几味药让她醒过来。情况你也看到了,韩悠还处在梦中。严颜是谁?”何无漪说的时候一脸理所当然,听的何澜生和韩筱一愣一愣。

    韩筱听她这么说心放回去不少,想了想说:“严颜……严姑娘是两年前在这住的客人,和悠儿差不多年纪,随着经商的父亲在这住了好几个月,后来说是家中有事就急急走了。”韩筱奇怪的说,“悠儿的病和严姑娘有什么关系?”

    “或许你寻她过来就知晓了。”何无漪放下何澜生,磨了墨下笔如飞,“这是安神的方子,日服三次就好。韩悠病由心生,切记心病不除病难痊愈。”

    何澜生听得心底失落也只得苦笑,见何无漪执笔也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来的笔墨,她这一睡睡到半夜还真是奇怪。

    “这……谢谢何大夫。”韩筱接了药房小心吹干了字迹,折好放进怀里,也没多作打扰就匆匆去了。

    “澜儿你看什么?”何无漪坐在床边,看着何澜生爬了起来。

    “没。”何澜生听着自己脆生生的回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口不对心真让她难以接受。

    “恼了还是饿了?看你一头汗的,是不是还怕?”何无漪拿出帕子给她擦汗,摸到她后背都湿了,忙起身从包袱里翻出一套衣服出来给她换上。

    “看你不老实的,点了安神香怎么还醒了呢。”何无漪动作利索,何澜生抬胳膊伸腿配合着,当惯了小孩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行为都习以为常,但何无漪和起初笨手笨脚毫无章法的照顾差别太大,一年多的时间变化的的确太快。

    何澜生心思一动仰头叫她:“无漪,无漪……”

    “怎么,娘在呢。”何无漪绕了绕她的脚底板,引得何澜生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不……”她快喘不过气了。

    “哈哈,澜儿笑的眼睛都没了,小鬼头。”何无漪抱着她在床上滚了一圈,何澜生小手揪着她的衣服,靠在她怀里喘气。何无漪轻轻拍着她的背,舒服的令她眯了眯眼睛又开始犯困。之前睡的太多,眯了半天没睡着,倒是听着耳边的呼吸平缓了,她抬头见何无漪已经睡了,眼底一片青色的阴影,看来等着韩悠醒来一直没睡。房间的油灯不算亮,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何澜生只看得清半张侧脸还有上扬的嘴角,沉浸在幸福的睡梦中的温柔脸庞,她……真的很美。

    何澜生出神了好一会才掩下复杂的目光,推了推她:“无漪……”

    “无漪,无漪……”睡着的人没动,何澜生爬起来想拿床尾的衣服,结果被何无漪一把捞进了怀里,按住,埋胸,闷的何澜生直翻白眼。

    “何无漪!”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结果在她的胸腔中闷的像是撒娇。

    “呃,澜儿?”何无漪突然爬起来,见何澜生安好的在她怀里,揉了揉眼睛吹灭了灯就抱着她进了被窝,“乖啊,娘困了。”便又睡过去了。

    何无漪睡觉的时候很安分,不知道是担心压着何澜生还是从小那般,睡着了就不会乱动,但睡的不沉只要何澜生有点小动作就会把她惊醒。

    何澜生睁着眼睛不敢乱动,生怕不小心惊醒了她明早又得看到俩熊猫眼。何无漪的呼吸很浅,身上淡淡的药草味闻久了也会觉得好闻。不多久她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鸡叫声,外面陆陆续续有人走过。何澜生睡在里侧,视线完全被挡住,只见得房间的光线亮了不少,她眨了眨有点酸涩的眼睛,还是决定再睡上一会。

    一睡睡到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而何无漪靠坐在床头拿书看,房间安静的只听得书页偶尔翻动的声音,何澜生眨了眨眼睛,一个翻身爬了起来,结果没站稳倒在了何无漪的肚子上。

    “醒了?”

    “几,几……”点字说了半天她还是默默咽回去了,“嗯。”

    何无漪放下了书,伸了个懒腰,“起来了,澜儿可是让娘好等。”何无漪随即起身,给两个人套上外套就抱了她出去。穿过院子到了前厅,这时仅有三两个人在吃饭,门口街上人来来往往,何澜生眼尖的看到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的高大男子走过,不是汉人吧,她暗暗想着。

    “何大夫起来了,要喝点什么?”侍者肩膀上搭着条毛巾,二十左右,灰布褂子撑的有些紧,身材高大又硬朗,和何澜生眼里消瘦又机灵的店小二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碗汤面,一个素菜就好。”

    “好的,马上来。”侍者擦了擦桌子让她坐下就往后厨去了。何澜生在她怀里左看看右瞧瞧还是把视线放在了店门外的街上,等脖子被一双手强行按回原来的位置才发现面已经上了,何澜生想也没想去拿勺子,结果咚的一声勺子掉在了面汤里,汤水四溅打湿了何无漪的袖子。

    何澜生缩了缩脖子没敢去看她,不过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咕……咕……咕……”

    好饿。

    她看着何无漪卷起袖子开始吃,面条哧溜一声被吸到嘴里,很有嚼劲的样子,何澜生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无漪?”

    “娘唤了澜儿好几声呢。”何无漪又夹了一块子面条,还特意在何澜生面前晃了晃放进了口里。何澜生苦了一张脸,摸着肚子说:“饿。”

    “是么,是谁把汤勺扔了?”

    “不,不是……”

    “嗯?”

    “无漪……饿~”何澜生绝对不承认那只扯着何无漪的袖子撒娇的货是她,绝对不承认。

    “那亲娘一口,待会还带你出去玩哟。”何无漪献宝的说,小眼睛一眨一眨的,顺便把脸蛋凑了过去,何澜生脸腾的红了,圆圆的脸红的像个苹果。

    “嗯……?”何无漪声音拉的老长,显然不满她半天的扭捏,不高兴的戳了戳碗,准备继续吃了。

    “吧唧。”脆生生的一口口水贴在何无漪的脸上,何无漪顿时开心的啃了回来。何澜生见她开心的差点手舞足蹈的样子,刚褪下去的脸又红了。被哄着主动亲人,果然对她的年纪而言相当窘迫,她只能在心底庆幸没人知道她真实的年龄。

    ?

    ☆、第十二章

    ?  百里无云,湛蓝的天空下阳光明媚。那是贞观二年的春天,秋田县内最繁华的东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何澜生感觉自己像是被拉入了古装剧里,消除不掉的现代人思维第一时间让她生出份格格不入的陌生感。

    “县里一月一度的赶集啊,幸好澜儿醒的不算晚,不然咱们可赶不上了。”何无漪颇为高兴的说,一下子把何澜生拉回了现实。

    她吃了几口面饭何无漪抱着过来的,在街口一眼望过去,青砖灰瓦的没几家铺子,大部分都是自家人挑了些东西摆个摊子叫卖,来往其中的也是些女人孩子。有几个年轻女子倒是非常显眼,她们穿的衣服红紫靛蓝颜色鲜艳漂亮,身边跟着个拿东西的婢女,姿态闲怡不像逛街倒像在散步。当然这些都不要紧,最最重要的是整条街上飘着的香味引得她咽口水。

    “哇,居然有枣泥麻饼,娘在苏州吃过几次,来尝尝。”何无漪很速度的奔到一摊子面前,抓了一块饼就塞到她的嘴边。她看了眼满脸笑的女老板,不好意思的咬了一口。香甜酥脆,就是太甜了些,不过已经很不错了:“好…吃。”何澜生说完就见何无漪已经吃完了手里的大半块饼,顿时可惜自己只吃了一口,还是一小口啊……

    “夫人好眼力,我祖上就是苏州人,这枣泥麻饼是地地道道的苏州口味,在北方可是难得一见哟。”摊子老板是个三四十的女子,说道自家的手艺是相当的自信。

    “嗯嗯,老板,再给我包一块。”

    “好嘞,四文钱。”

    何澜生收了饼道了声谢掏出四文钱给她,拿帕子擦了擦何澜生的嘴巴,“澜儿真贪吃,瞧你一脸的枣泥。”

    “你……”何澜生拿眼瞪她,不料何无漪笑的更欢了:“瞪我还是贪吃。”何澜生泄气,何无漪就是欺负她现在说话不利索,真是……气死她了。索性把脖子伸长了往外看,不理何无漪了。

    何无漪轻笑,丝毫不介意她的小脾气,抱着她在人堆里乱窜,仗着一身轻功好,还真是没磕着碰着谁,何澜生暗暗乍舌,轻功原来还有逛街的好处。街上摊子很多,各种杂物何澜生也认不清是些什么,何无漪似乎也只对小吃感兴趣,抱着她各种都尝了尝,难怪大早上就点了一小碗面。

    不过现在何无漪已经在这个首饰摊站了快一分钟了,难道是想买簪子?出药谷后她似乎更不在意打扮了,平时的玉簪大概在周岁那晚上掉了,第二天也不知从哪里找出来根木头簪子就别上了。何澜生虽然不觉得一定要穿金戴玉,不过那木头簪子看起来跟筷子似得,她甚至怀疑何无漪就是折了筷子凑合用的。

    “夫人中意什么?这些都是我自己雕的,小本生意不贵,随便挑挑。”老板说着挑了跟花样干净的簪子,“这支怎么样,玉的成色不算太好,好在素净,挺配夫人的。”何澜生点头,看来老板的眼力不错,一看就看到何无漪头上半根筷子了。

    “嗯,这个结是怎么编的?”何无漪忽视举到眼前的簪子,拿着一条链子蹙眉问。

    链子是红色的细绳编制的,精巧别致,何澜生也觉得挺好看,只是老板却犹豫道:“我家娘子编的连心结,这个……我还真不懂。”

    “唉唉,我说这位夫人,你在这站了这么久不买东西就别挡着了,老板这次有什么新货?”旁边一丰腴的妇人把何无漪往旁边挤了挤,着急的问道。老板也没说什么神色讪讪的挑了几款手镯簪子给她。

    何无漪身子消瘦一下就给挤到一旁去了,她抱了抱皱眉的何澜生,手里拿着链子看了看又再拿了两根匆匆付了钱就出来,这下何澜生更是皱眉了。果然何无漪这种性子就容易吃亏,可见她拿着东西好生欢喜的脸又不不知道该说什么,闷了一肚子火只得自己叹气。

    回到来去客舍,何无漪就直接奔回了房间,把袖口里买小吃零食摆在桌上,抱了何澜生一起坐在床上,她就捣鼓手里的红绳来。何澜生无聊想站起来走路,却频频跌倒在床上,被子也被扯皱了,何无漪一把捞过乱动的何澜生,“别闹,娘在忙呢。”

    “你…编?”何澜生其实想问你会编么,然后暗自鄙视了一把自己连一句话都说不清的语言能力。

    “不要小看娘,快来乖乖坐着。”何无漪双手放在她的小肩膀上,何澜生只好安分的靠在她怀里坐着。

    何无漪双手纤细,看起来很灵活,三下两除二就把编好的连心结给拆了,拆的太快连何澜生都没看清具体怎么穿线的,立刻囧在那里。她自然是不相信何无漪会记住的,所以拿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见她淡定的没说话其实脸已经红透了就忍不住笑出声:“咯咯……”

    “澜儿……胆肥了是吧?”何无漪示意要挠脚丫子,她立马把腿缩了回来,“不。”

    “娘已经记住差不多了,还差一点点,咳。”何无漪严肃的申明,换了跟链子重新拆。这次是学乖了,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拆,何无漪拆完试着要把它编回去,可绕了半天成了个死结,解了半天硬是不动。

    何澜生相当明智的选择不说话,内心对何无漪的手工能力表示强烈怀疑,当然她也没见过她除了当大夫之外干好过什么……

    “要再来……么?”何无漪拉长声音不情愿地说。

    一共就买了三根,再编不好就一根都没了,何澜生想的时候她却已经动手了。“澜儿要好好记住啊。”

    我记住其实不重要吧,重要的是你啊。不过她还是一步都没落下的看了,比起以前复杂的数据和公式,明显编绳子是小意思,何况何无漪还拆了三遍了。

    “好了,拿手出来,娘给你编花绳。”何无漪捉了她的手臂,不等她同意把绳子缠上她的手腕处就开始动手,何澜生对她完全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大不了又是一个死结。

    呸……还真是。看着明显走样的连心结,何澜生表示相当郁卒,一点都不好看而且结口鼓出了个小包,硌得慌。要说唯一的好处就是,明显这是对着她的手腕大小量身裁定的。

    “嗯,嗯~”何无漪似乎也不好意思,匆匆把她的袖子拉下来就算定了,引得何澜生又是一个白眼。

    “不许嫌弃。”何无漪捏了捏她的脸,把她的脸揉成一团面团才高兴的放手,“澜儿也不会编的,还敢嫌弃娘。”

    “会。”还是奶声奶气的调调。

    何无漪眼睛明显一亮,“那好,给娘编一个。”说着拉起袖子伸出手臂来。

    你有没有考虑我到底多大啊!何澜生内心吐槽不止,对着频频从指缝间溜出的绳子表示深深的郁卒,日子没办法过了,简直就是残废。

    何无漪只好把绳子放在手臂上伸到何澜生面前,何澜生颤巍巍的伸出爪子,小心翼翼的缠,刚开始还没问题,可随着要绕的花样一多手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控制不住,慢腾腾的半天才绕一个圈。她抬眼看了眼何无漪,结果她揉了揉她的脑袋就是笑。何澜生眼眶一红,立刻低下头去,结果手里的动作一抖,绕了个死结。

    “噗哧……”何无漪很不给面子笑了。

    何澜生却笑不出来,只是窝在她的怀里不说话。

    中午吃饭时,何澜生没碰见韩筱,韩悠也没见醒。何无漪除了每天给韩悠问诊,也带着何澜生出去转转。秋田县作为县城虽然不大但药店和医馆何澜生还是见到了一两家,并不是和之前到的村子那样蔽塞。何无漪抱着她瞎转,听着街上三姑六婆的唠叨些家长里短的,没想到听到了几个重病在身的。

    何无漪当下不管不顾就拉了那妇人带路,结果病人家属多半以为何无漪瞎闹事把她给赶了出来,最后有户人家的小儿子已经是奄奄一息,凭着试一试的心态让何无漪动手医治。这事到让何澜生突然想起来现代那些有名的中医那个不是祖辈级的人物,何无漪这么年轻,不相信也说的过去。不过韩筱倒是从何听说何无漪医术好的呢?

    何澜生被一妇人抱在怀里,见何无漪很久没出来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只是不久却见何无漪一脸严肃的出来,摇了摇头后抱着她就走了。走了不远,何澜生隐约听到了哭声,疑惑的看向何无漪,却见她神色淡淡,叫她看不清楚。

    活了快三十年怎么会看不清一个十八岁(虚岁)的人呢,现代社会什么人她没接触过,何澜生转而懊恼,这完全不是那个以利益为生的时代了,自己为何总改不过来。

    连着几天何无漪也没再出去过,从韩筱的屋子里抱了一大摞的志怪杂书过来,没事就看看。何澜生开始还挺感兴趣,扒拉了一本打开,右起竖行的繁体字加上古代文言文,何澜生顿时就晕了。不过字里行间的小楷注解倒是有点意思,想来韩悠读书很认真。

    “唉,澜儿想读书,娘给你启蒙如何”何无漪见她一脸苦色的瞧着书,来了兴致。

    何澜生点头,就被何无漪放在书桌上去了。她铺开一张纸,磨了墨,取了支毛笔在砚台沾了墨,执笔写下两字瀾生。

    “澜儿的名字哟,怎么样,娘写的不错吧。”

    “嗯。”何澜生其实不懂书法更何谈欣赏,但字迹看上去漂亮又潇洒,应该是写的不错的。

    “澜儿以后要称呼娘一句夫子了。”何澜生佯作正经的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说,倒是把何澜生逗笑了。

    “夫子。”她还真喊了一句。

    “你啊你,又在偷偷笑话娘。”何无漪捏了捏她的鼻子,下笔又写了几个字,叫何澜生认了。

    连着几日,何无漪一直在诊治韩悠,一呆就是半个上午。何澜生想着这几日见到书桌上不少的信,信封上嚴顏親啟(严颜亲启)几个繁体字她还是认识的,看来何无漪是找到病因了。

    过来十来天,韩筱才回来。一人一马风尘仆仆,身边没跟着半个人。何澜生坐在前厅的椅子上无聊的数着第几个人过去时,韩筱正好跑进来,见到何无漪还在明显松了口气,之后嘴唇动了动才吐出几个字:“何大夫……严颜她,已经去了……”

    何澜生一听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不是她,但是脸色还是颇为不好。

    “令妹的身体已经在慢慢恢复,韩姑娘以后还是好好陪着她吧。”何无漪并不惊讶,接着说,“既然韩姑娘已经回了,我也告辞。”

    “何大夫?这,一定还有救治方法,何大夫!”韩筱顿时慌了,生怕她就这么走了韩悠再也醒不过来,忙堵住何无漪的去路。

    “韩老板,你这是作何?”

    “我就悠儿这一个妹妹,就算是让我卖了铺子也得救她回来。”

    “你既是她姐姐,为何平日里对她不管不顾?”何无漪的声音严厉起来,“幽闭后院,足不出户,你该如何解释?”何无漪抱起何澜生甩出几封信就走出了客舍。

    “何大夫,何大夫……”韩筱忙拦住何无漪,何无漪身负轻功哪里是她能拦下来的,不过何澜生扯了扯她袖子。其实何澜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听还有囚禁一事更是诧异,但人家姐姐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加上昏迷不醒的韩悠,她还是觉得拉住何无漪比较好。

    何无漪低头看了眼作怪的何澜生,还是回去了,看都不看韩筱一眼回了房间。

    “何大夫坐,请坐。”韩筱尴尬的抹了抹脸,她在外奔波了十来天,一身尘土而且脸色实在不太好。斟酌了半天,叹了口气说:“实在不瞒何大夫,悠儿自打儿时起就神神叨叨,长大后又喜欢看些杂书,看的深了整日恍恍如梦的。我见她这样说过多次,可她不听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最后……最后她竟然爱上了那书中之人,还是个女子!这让我如何说的出口啊……”

    何澜生听得心头一跳,韩悠这唐朝女子还真是……强悍。现代爱女人的女人不少,爱上书里女人的女人,还真是没见过。

    “故而你就把她拘在后院两年,只有严颜做伴?”

    “我……严姑娘也是个孩子心性,平日里就爱随着韩悠胡闹。她家中有事回去后,悠儿也是一如往常,过后大半年才不对劲的。”

    “如今严颜已死,她孤身在世岂不心灰意冷?”

    “我还是她姐姐,何来孤身在世!”韩筱竖起眉毛说完又无奈的怂了肩膀。

    “咯咯……”何澜生轻笑。何无漪赏了她一个毛栗,并不说话。 何澜生闭了嘴巴,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无漪的性子是那种会半路抛弃病人的大夫么,太不对劲啊……

    “何大夫,求你救救悠儿,若是她能醒了,做什么我都不管了。回来时我已退了那家的婚事,我,我知道这两年大家都怨我。”韩筱说着红了眼眶,低头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我知道何大夫有办法的,当年在迎村救下病危一时的明府(县丞),医术简直是出神入化。”

    “我不是她姐姐……算了,你自己与她说罢。”何无漪看了看门口,叹了口气,便推门出去了。开门便撞见门口一脸苍白的韩悠,她对何无漪行礼道:“多谢何大夫。”何澜生暗道果然如此,韩悠已经醒了。

    “悠,悠儿?”

    “若我还爱着那人,姐姐还愿做我姐姐?”

    “笑话,我本来就是你姐姐,血脉亲情怎么抹得去!”韩筱斥道,顿时又破涕为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这边,何无漪已经抱着何澜生上了马车。没付住店吃饭的钱,也没要诊金,牵了马儿套上车子的缰绳就打马出了客舍,出了秋田县。

    “为…何?”何澜生还不知道韩悠什么醒来的,一直就没见隔壁有啥动作,当然何无漪也没带她进去过。她还一直以为何无漪嫌她碍手碍脚,比如第一天毫不犹豫的就把她放梳妆台上了。

    “因为书啊,澜儿没猜到吧。”何无漪对着何澜生得意的笑,倒是让何澜生想起她这些天看了好多杂书来,何澜生也就瞄过几眼一本书里面的注解,哪里会知道多少。

    “她既是心病,总该有个病因。书中信里可是写的清清楚楚,心意难述,她遭到家姐囚禁心中苦闷,再者严颜许久不再来信,以上种种该是她心病加重,几欲求死却又深陷梦寐的原因。”

    “嗯?”何澜生想问她干了些什么。

    “我只是和她说了说韩筱为她做的事情。她姐姐双十还不嫁是为何,韩筱为她耽误了半辈子她若去了是何其自私……”何无漪说着说着停了下来,见何澜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捏了把何澜生软软的脸颊,“澜儿在想些什么呢?”

    何澜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很多话想问何无漪,又觉得问了也是多余。韩悠也罢,韩筱也罢,不过是路上遇到的两个人。可她心底又隐隐害怕,若是她陷入的也是一个梦中,是不是在现代也如韩悠那般恍恍如梦,胡言乱语。

    她闭了眼睛,不愿再想。

    ?

    ☆、第十三章

    ?  何无漪并没着急赶路,路上大半因为何澜生的缘故走走停停。出了秋田县所见的不是田地村庄就是荒山野岭,好些天了半点没见古代繁华大都市的影子。何澜生在忍受古代交通极度不便的同时,更头疼的是她不清楚她们到底在中国版图的那个角落里,这样下去要走到何时才能到达长安?何无漪说她们在恒州境内,而恒州这个词何澜生从没听过,说了也是白说。

    而对于赶路何无漪并不着急,每到一处落脚休息够了总会带她出去转转,看病问诊频繁的如家常便饭一般。开始何澜生对这种慢腾腾的旅行还有点焦躁,日子久了也就适应了何无漪这种节奏,甚至认为对何无漪来说这就是生活。江湖游医?何澜生脑子里冒出这么个词,当下就肯定了。

    马车晃晃悠悠,车轱辘转啊转啊转,何澜生被放在马车里没事干无聊的数到车轮转了多少圈,数到763圈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车前的帘子掀了上去,带着斗笠的何无漪进了车内:“天色不太好,怕是要下大雨。”说着她把斗笠拿了下来,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着额头,她也不顾的那么多,拿着袖子抹了把汗:“澜儿热不热,前面有几户人家,咱们夜里怕是要借宿了。”

    何无漪把她抱起来绑在身前,挥鞭加紧赶路。外面的天气开始还闷热,不多久就吹来一股股凉风,云海翻腾乌云缠绕,紧夹着电闪雷鸣,轰隆隆的在耳朵边炸开。不出半个小时天色的变得如此之快,黑沉沉的天像是要压下来般,在城市里待久了的何澜生哪里见过这般气势,一眨不眨的盯着看心里感叹不已。突然耳边一凉就听不见太大的响声了,何澜生扭头疑惑的看向何无漪,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堵住她耳朵。

    小云发足的狂奔,马车晃得厉害,何无漪忙着驾车眼睛一直直视着前方。她抱何澜生出来时没带斗笠,额前的头发已经被吹干了,确切说一头青丝被风吹得乱的和疯子差不多,好在还能看见那根木头簪子别在上面束着点头发。

    何澜生非常想伸手理理,动了动就被何无漪按住了身子,“别动。”何无漪担忧的望了她一眼,便继续赶路。何澜生只好把手缩了回去,窝在何无漪小小的怀里,眼见闪电时不时出没在翻腾的云海之中,雨快下来了……感觉何无漪身体往后仰了仰,小云刹住步子停在了一农家的门外,她被抱着跑进屋刚喘口气,斗大的雨点就下来了。

    啪嗒啪嗒,四周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铺天盖地席卷天地间,连何无漪和主人家的话被掩去了。

    主人家看起来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看到何无漪在门口下了马车就打开了门招呼她进来:“别站着快过来坐啊,小心孩子淋着雨。”老婆婆稍稍抬高了些声调,“这个时候的雨啊就是说下就下,唉,家里还有点蒸饼,老身给孩子拿来。”

    “不用麻烦了老家人,您坐着吧。”何无漪忙拉住老人家,奈何老人家不依,“我看你外面赶路急的啊,老远就听到了。你俩肯定没吃饭,不碍事老身这把老骨头还走的动。”

    “唉,老人家……”

    “不碍事不碍事。三郎等会就回了,也得准备着。” 说罢担忧的瞧了眼黑沉沉的天色,问何无漪,“姑娘是哪里人啊?”

    何无漪抱着何澜生陪着老人家去厨房:“本地人,在外面的时候多也不常回来。”

    “现在天下太平,女孩子出门也不好,还带个孩子多不方便。”老人家从灶上的锅里拿了半盘饼,对何无漪招手:“还是热的,快来。”就塞到了何无漪的手里,她只好收下。

    “是妹妹吧,真乖。三郎小时候可没这么乖,那时候兵荒马乱的,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何无漪摇头,温柔的说:“是女儿,我的孩子。”

    “啊,姑娘嫁人了?看老身这眼神,老了老了……”老人家刚说完,就听见几声响声,何无漪快步走出厨房,一男子已倒在了门前。后面走出的老人家一看惊得扔了手里的东西,蹒跚着跑上前:“三郎三郎,儿啊,你怎么了?你要是出事了,老身可怎么活啊……”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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